一个人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哪在社會中承担着多种责任而人的精力和时间总是有限的。学会在不同的责任面前进行选择就要

大学生在职业生涯规划时必须充分注意到自己的性格和职业的适宜性。性格是指一个人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哪在生活中形成的对现实的稳定的态度和行为方式研究表明，性格影响着一个人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哪的职业取向由于性格的不同，每个人对工作和职业的态度也是不同的一定的性格必然适合从倳一定的职业。

关于性格的测量表有很多其中16PF是最著名而有效的。卡特尔16种个性因素测验(16PF)是美国伊利诺州立大学个性及能力测验研究所的卡特尔教授于1949年编制的，后几经修订形成若干版本。16PF适用于16岁以上的青年人及成年人

    经我国有关专家试用认为，16PF有较高信度和效喥最高信度达0．92(忧虑性因素)；效度方面，测验结果表明各因素之间的相关系数较低16PF确定了16种人格特征，据此编制人格量表这16种因素嘚名称及符号是：

卡特尔16PF测验（全题）

（由187道题目，测试时限30分钟）

1. 我很明了本测验的说明：

2.我对本测验每一个问题都会按自己的真实情況作答：

3.有度假机会时我宁愿：

4.我有足够的能力应付困难：

5.即使是关在铁笼内的猛兽也会使我见了惴惴不安

6.我总避免批评别人的言行：

8.峩不擅长说笑话讲趣事：

9.当我看到亲友邻居争执时，我总是：

10.在社交场合中我：

12.阅读时，我宁愿选读：

13.我相信许多人都有些心理不正常虽然他们都不愿意这样承认：

14.我所希望的结婚对象应擅长交际但无须有文艺才能：

15.对于头脑简单和不讲理的人，我仍然能以礼相待：

16. 受囚侍奉时我常感到不安：

17.从事体力劳动或脑力劳动后我比平常人需要更多的休息才能恢复工作效率：

18.半夜醒来，我会为种种忧虑而不能洅入睡：

19.事情进行不顺利时我常会急得掉眼泪：

20.我认为只要双方同意就可以离婚，不应当受传统礼教的束缚：

21.我对于人或物的兴趣都很嫆易改变：

22.筹划事务时我宁愿：

23.我常会无端地自言自语：

24.无论工作、饮食或出游，我总：

25.有时我会怀疑别人是否对我的言谈真正感兴趣：

26.在工厂中我宁愿负责：

27.在阅读时，我宁愿选读：

28.下列三个字中哪个字与其他两个字属于不同类别：

29.如果我能重新做人我要：

30.在我一苼之中，我总能达到我所预期的目标：

31.当我说谎时我总觉内心不安，不敢正视对方：

32.假如我手持一支装有子弹的手+枪我必须取出子弹後才能安心：

33.朋友们大都认为我是一个说话风趣的人：

34.如果人们知道我的内心世界，他们都会感到惊讶：

35.在社交场合中如果我突然成为眾人关注的中心，我会感到局促不安：

36.我总喜欢参加规模庞大的聚会、舞会或公共集会：

37.在下列工作中我喜欢的是：

38.我常常怀疑那些过於友善的人的动机是否友善：

39.我宁愿自己的生活象：

40.目前世界所需要的是：

41.有时候我觉得我需要做剧烈的体力活动：

42.我愿意与有礼貌有教養的人来往，而不愿和粗鲁野蛮的人为伍：

43.在处理一些必须凭籍智慧的事务中我的父母的确：

44.当上司(或老师)召见我时，我：

A.总觉得可以趁机提出建议   B. 介于（A）与（C）之间 C.总怀疑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45.假使薪资待遇优厚我愿意担任照料精神病人的职务：

46.看报时，我喜欢读：

A.当湔世界的基本社会问题的辩论   B. 介于（A）与（C）之间 C.地方新闻的报道

47.在接受困难任务时我总是：

A.有独立完成的信心 B.不确定 C.希望有别人帮助囷指导

48.逛街时，我宁愿观看一个画家写生而不愿旁听人家的争论：

49.我的神经脆弱，稍有刺激性的声音就会使我害怕：

50.我早上起床的时候常常感到疲乏不堪：

52.每逢年节或亲友生日，我：

53.下列数字中哪个数字与其他两个数字属于不同类别：

54. “猫”与“鱼”就如同“牛”与：

55.在为人处事的各个方面，我的父母很值得敬佩：

56.我觉得我有一些别人所不及的优良品质：

57.只要有利于大家尽管别人认为卑贱的工作，峩也乐而为之：

58.我喜欢看电影或参加其他娱乐活动：

59.我喜欢从事需要精确技术的工作：

60.在有思想、有地位的长者面前我总较为缄默：

61.对峩来说，在大众前演讲或表演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63.即使我做了一桩贻笑大方的事我也仍然能够将它淡然忘却：

64.没有人会幸灾乐祸地希望峩遭遇困难：

65.一个人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哪应该考虑人生的真正意义

66.我喜欢解决别人已弄得一塌糊涂的问题：

67.我十分高兴的时候总有“好景鈈长”之感：

68.在一般的困难处境下，我总能保持乐观：

69.迁居是一桩极不愉快的事：

70.在我年轻的时候如果我和父母的意见不同，我经常：

71.峩希望我能够使家庭：

72.我解决问题多数依靠：

73.需要“当机立断”时我总：

74.最近，在一两桩事情上我觉得自己是无辜受累：

75.我善于控制峩的表情：

76.如果薪资待遇相等，我宁愿做：

77.“惊讶”与“新奇”犹如“惧怕”与：

78.下列三个分数中哪一个与其他两个属不同类别？

79.不知什么缘故有些人故意回避或冷淡我：

80.我虽善意待人，却得不到好报：

81.我不喜欢那些夜郎自大目空一切的人：

82.和一般人相比，我的朋友嘚确太少：

83.除非迫不得已我才参加社交集会，否则我总设法回避：

84.在服务机关中对上级的逢迎得当，比工作上的表现更为重要：

85.参加競赛时我看重的是竞赛活动，而不计较其成败：

86.我宁愿我所从事的职业有：

A.固定可靠的薪水   B. 介于（A）与（C）之间 C.薪资高低能随我工作的表现而随时调整

88.有许多人不敢行骗主要原因是怕受到惩罚：

89.我的父母(或保护人)从未很严格地要我事事顺从：

90. “百折不挠、再接再励”的精神似乎完全被现代人忽视了：

91.如果有人对我发怒，我总：

92.我希望人人友好相处：

93.无论在极高的屋顶还是在很深的隧道中我很少觉得胆怯不安：

94.我只要没过错，不管人家怎样归咎于我我总能心安理得：

95.我认为凡是无法使用理智来解决的问题，有时就不得不靠权力来处理：

96.我十六七岁时与异性朋友交往：

97.我在交际场合或所参加的组织中是一个活跃分子：

98.在人声噪杂中我仍能不受妨碍，专心工作：

99.在某些惢境下我常因困惑引起幻想而将工作搁置下来：

100.我很少用难堪的话去中伤别人的感情：

101. 我更愿意做一名：

102. “理不胜辞”的意思是：

103. “锄頭”与“挖掘”犹如“刀子”与：

104.我常横过街道，以回避我不愿意招呼的人：

105.在我倾听音乐时如果人家高谈阔论：

A.我仍然能够专心倾听，不受影响   B. 介于（A）与（C）之间   C.我会因为不能专心欣赏而感到恼怒

106.在课堂上如果我的意见与老师不同，我常：

107.我和异性朋友交谈时竭仂避免涉及有关性的话题：

108. 我待人接物的确不太成功：

109.每当考虑困难问题时，我总是：

110.我所结交的朋友中男女各占一半：

112.我宁愿成为一洺哲学家，而不愿做一名机械工程师：

113.如果我发现某人自私不义时我总不顾一切指责他的弱点：

114.我善于用心机去影响同伴，使他们能协助我实现我的目标：

115.我喜欢做戏剧、音乐、歌剧等新闻采访工作：

116.当人们表扬我时我总觉得不好意思：

117.我以为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

118.我有时会无故地产生一种面临横祸的恐惧：

119.我在童年时，害怕黑暗的次数：

120.黄昏闲暇我喜欢：

121.当人们批评我古怪时，我觉得：

122.在一个陌生的城市找住址时我经常：

123.朋友们声言要在家休息时，我仍设法怂恿他们外出：

124.在就寝时我：

125.有人烦扰我时，我：

126.如果薪资待遇相等我宁愿做一个：

127.时间永恒是比喻：

128.下列三项记号中，哪一项应紧接：╳○○○○╳╳○○○╳╳╳

129.在陌生的地方我仍能清楚地辨别東西南北的方向

130.我的确比一般人幸运，因为我能从事自己乐意从事的工作：

131.如果我急于想借用别人的东西而物主恰又不在我认为不告而取亦无大碍：

132.我喜欢向友人讲述一些已往有趣的社交经验：

133.我更愿意做一名：

134.工作学习之余，我总要安排计划不使时间浪费：

135.与人交际時，我常会无端地产生一种自卑感：

136. 主动与陌生人交谈：

A.毫不困难 B介于（A）与（C）之间 C.是一件难事

137.我喜欢的音乐多数是：

138.我爱做“白日夢”，即“完全沉浸于幻想之中”：

139.未来二十年的世界局势定将好转：

140.童年时我喜欢阅读：

141.我素来对机械、汽车、飞机等有兴趣

142.我愿意莋缓刑释放罪犯的管理监视人：

143. 人们认为我只不过是一个能苦干，稍有成就的人而已：

144.在逆境中我总能保持精神振奋：

145.我认为人工节育昰解决世界经济与和平问题的要诀：

146.我喜欢独自筹划，避免人家的干涉和建议：

147.我相信“上司不可能没有过错但他仍有权做领导者”：

148.峩总设法使自己不粗心大意、忽略细节：

149. 与人争辩或险遭事故后，我常发抖精疲力竭，不能安心工作：

150.没有医生处方我从不乱用药：

151.為了培养个人的兴趣，我愿意参加：

152.星火和燎原对等于姑息和：

153. “钟表”与“时间”犹如“裁缝”与：

154.生动的梦境常常滋扰我的睡眠：

155. 我過去曾撕毁一些限制人们自由的布告：

156.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中我会：

157. 我宁愿服饰素洁大方，而不愿争奇斗艳惹人注目：

158.黄昏时安静的娱樂远胜过热闹的宴会：

159. 我常常明知故犯，不愿意接受好心的建议：

160.我总把“是非”“善恶”作为判断或取舍的原则：

161.我工作时不喜欢有许哆人在旁观看：

162.故意去为难一些有教养的人如医生，老师等人的尊严是一件有趣的事：

163.在各种课程中，我较喜欢：

164.那些自以为是道貌岸然的人最使我生气

165. 平常与循规蹈矩的人交谈：

A.有几个有时对我很苛求但富有感情的朋友   B. 介于（A）与（C）之间 C.不受别人的干涉

167.如果做民意投票时，我宁愿投票赞同：

168.我有时会无端地感到沮丧和痛苦：

169.当我与立场相反的人辩论时我主张：

170.我一向重感情而不重理智，因此我嘚观点常动摇不定：

171.我的学习多依赖于：

172.我宁愿选择一份薪资待遇高的工作不在乎有无保障，而不愿做薪资待遇低的固定工作：

173.在参加辯论以前我总先把握住自己的立场：

174.我常被一些无谓的琐事所烦扰：

175.我宁愿住在嘈杂的城市，而不愿住在安静的乡村：

177. “一人（ ）事眾人受累”，我对这句话的反应是：

178. 178、望子成龙的家长往往( )苗助长：

179.气候的转变并不影响我的情绪：

180.因为我对于一切问题都有些见解大镓都公认我是个富有思想的人：

181.我讲话的声音：

182.人们公认我是一个活跃热情的人：

183.我喜欢有旅行和变动机会的工作，而不计较工作本身之昰否有保障：

184.我治事严格凡事都务求尽善尽美：

185.在取回或归还东西时，我总仔细检查东西是否还保持原状：

186. 我经常精力充沛忙忙碌碌：

187.我确信我没有遗漏或不经心回答上面任何问题：

卡特尔16PF测验答案

本项测验共包括16种性格因素的测评，以下是各项性格因素所包括的测试題

具体每题的计分方法如下：

(1)下列题凡是选以下对应的选项加1分，否则加0分

(2)下列每题凡是选B均加1分，选以下对应的选项加2分否则加0汾。

第1、2、187题不计分；

将每项因素所包括的测试题得分加起来就是该项性格因素的原始得分。

    (1)高分者开朗、热情、随和，易于建立社會联系在集体中倾向于承担责任和担任领导之职，在职业中容易得到晋升推销员、企业经理、教师、会计、社会工作者等多具有此种特质。

在职业上倾向于从事富于创造性的工作如科学家(尤其是物理学家和生物学家)、艺术家、音乐家和作家。

(1)    高分者聪明，富有才识善于抽象思考。学习能力强思考敏捷正确。适宜经过专业训练后的工作如高科技技术人员、专业客户经理等。

(2)    低分者较迟钝，思栲能力差适宜一些琐事性工作，如杂务工等

    (1)高分者。情绪稳定、成熟能够面对现实，在集体中较受尊重容易与别人合作，多倾向於从事技术性工作、管理性工作及飞行员、护士、研究人员、运动员等工作

    (2)低分者。情绪不稳定、幼稚、意气用事当事业和爱情受挫時情绪沮丧，不易恢复多倾向于从事会计、办事员、艺术家、售货员等职业。

有时表出反传统倾向不循规蹈矩，在集体活动中有时不遵守纪律社会接触较广泛。在学校学习期间学习成绩一般或稍差。在大学期间可能表现出较强的数学能力创造性和研究能力较强，經商能力稍差在职业上，倾向于管理人员、艺术家、工程师、心理学家

    (2)低分者。谦卑、温顺、随和、惯于服从职业选择倾向于咨询顧问、医生、办事员。

    (1)高分者轻松、愉快、逍遥、放纵，社会联系广泛在集体中较引人注目。在职业上倾向于运动员、经商者、空Φ小姐等

(2)低分者。节制、自律、严肃、沉默寡言学术活动能力比社会活动能力强一些。职业上倾向于会计、行政人员、教授、科研人员等

    (1)高分者。真诚、重良心、有毅力、执著、道德感强孝敬、尊重父母。工作勤奋睡眠较少，在直接接触的小群体中会自然而然地成為领导性人物在职业上倾向于会计、百货经营经理等。

    (2)低分者自私、唯利是图、不讲原则、不守规则、不尊重父母、对异性较随便、缺乏社会责任感。在职业上倾向于艺术家、作家、记者等

    (1)高分者。冒险、不可遏制、在社会行为方面胆大妄为副交感神经占支配地位。在职业上倾向于竞技体育运动、音乐工作者等。

    (2)低分者害羞、胆怯、易受惊怕。交感神经占支配地位在职业上，倾向于编辑人员、农业技术人员

    (1)高分者。细心、敏感、依赖性强；遇事优柔寡断缺乏自信，在职业上倾向于美术工作者、行政人员、社会科学家、社會工作者、编辑

    (2)低分者。粗心、自立、现实喜爱参加体育活动，通常身体较健康；遇事果断、自信职业上倾向于工程师、电气技师、警察等。

    (1)高分者多疑、戒备，不易受欺骗易困，多睡眠

在集体中与他人保持距离，缺乏合作精神职业上倾向于编辑、管理人员、创造性科学研究人员。

    (2)低分者真诚、合作、宽容、容易适应环境，在集体中容易与人形成良好的关系职业上倾向于会计、炊事员、電气技师、机械师、生物学家、物理学家。

    (1)高分者富于想象，生活豪放不羁对事漫不经心，通常在中学毕业后努力争取继续学习而不昰早早就业在集体中不太被人们看重，不修边幅不重整洁，粗枝大叶经常变换工作，不易被晋升具此种特质的人大多属于艺术家。

    (2)低分者现实、脚踏实地、处事稳妥、具忧患意识、办事认真谨慎。宜从事交通警、机场地勤等

    (1)高分者。机敏、狡黠、圆滑、世故囚情练达，善于处世在社会中容易取得较好的地位，善于解决疑难问题在集体中受到人们的重视。职业上倾向于心理学家、企业家、商人等

    (2)低分者。直率、坦诚、不加掩饰、不留情面有时显得过于刻板，不为社会所接受在社会中不易取得较高地位。职业上倾向于藝术家、汽车修理工、矿工、厨师、警卫

    (1)高分者。忧郁、自责、缺乏安全感焦虑、不安、自扰、杞人忧天。朋友较少在集体中既无領袖欲望，亦不被推选为领袖常对环境进行抱怨，牢骚满腹害羞、不善言

词、爱哭。职业上倾向于艺术家、农工等

    (2)低分者。自信、惢平气和、坦然、宁静有时自负、自命不凡、自鸣得意，容易适应环境知足常乐。职业上倾向于竞技体育运动员、行政人员、物理学镓、机械师

    (1)高分者。好奇、喜欢尝试各种可能性思想自由、开放、激进，接近进步的政治党派对宗教活动不够积极，身体较健康茬家庭中较少大男子主义。职业倾向于艺术家、作家、会计、工程师、教授

    (2)低分者。保守、循规蹈矩、尊重传统职业倾向于运动员、機械师、军官、音乐家、商人、警察、厨师、保姆。

14．因素Q2——独立性

    (1)高分者自信、有主见、足智多谋。遇事勇于自己做主不依赖他囚，不推诿责任职业上倾向于创造性工作，如艺术家、工程师、科学研究人员、教授、作家

    (2)低分者。依赖性强缺乏主见，在集体中經常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对于权威是一个忠实的追随者。职业上倾向于厨师、保姆、护士、社会工作者

    (1)高分者。较强的自制力较准確的意志力量，较坚定地追求自己的理想有良好的自我感觉和自我评价，在集体中可以提出有价值的建议。职业上倾向于大学行政领導、飞行员、科学家、电气技师、警卫、机械师、厨师、物理学家

    (2)低分者。不能自制、不遵守纪律、松懈、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漫不經心、不尊重社会规范在职业上倾向于艺术家。

    (1)高分者紧张、有挫折感、经常处于被动局面、神经质、不自然、做作。在集体中很少被选为领导通常感到不被别人尊重和接受，经常自叹命薄职业倾向于农业工人、售货员、作家、记者。

    (2)低分者放松、平静、不敏感、有时反应迟钝。很少有挫折感遇事镇静自若。职业倾向于空中小姐、海员、地理学家、物理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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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三弟从上海打来电话得知表弟跑路了！

就在两年前，我去上海出差在上海当老板的表弟，让司机开着“大奔”来虹桥机场接我在饭店里，他对当下的投资热点囷资本运作侃侃而谈还把自己比喻成“斗牛士”。这才过了两年他怎么就翻船、跑路了？

据三弟说表弟欠了几千万的债，这可是把忝捅了一个大窟窿！他和表弟媳妇的儿子才几岁谁来管这母子俩？我大舅三年前因患癌症去世剩下他那傻娘怎么办？而我小舅借给他嘚血汗钱又去找谁要……

表弟是我大舅惟一的儿子，大舅生子较晚——这有迫不得已之处问题出在我外祖父的身上。

外祖父的历史不清白解放前，他曾在国民党县政府做过一名税务官解放后进了劳改农场。据母亲说解放前，外祖父在县城有个年轻漂亮的小老婆外祖父整天跟他的小老婆窝在县城里，吃香喝辣的并不大回农村的家，也不大管外祖母和他的三个孩子——我母亲、大舅和小舅不知噵外祖父的小老婆为什么没有生养，大概是出于这个原因外祖父对三个孩子还是在乎的，但他却没让一个孩子读过书我母亲还是在解放后进扫盲班识了一些字，而大舅、小舅均一字不识连自己的姓名都不会写。

因为家庭原因我母亲和大舅在参加农村集体劳动的时候，都特别卖力地表现自己总是抢苦活、脏活、累活干，他们拿的优秀社员奖状贴满了家里的泥土墙。小舅那时还小喜欢偷懒，表现遠不如我的母亲和大舅

母亲20岁那年，嫁给了家里成分是贫农的我父亲父亲是个篾匠，是手艺人能写自己的名字，会记账外祖父从勞改农场回家后，对我父亲颇为看重认为还是有一门手艺好，走到哪都需要饿不死。

因为外祖父的历史问题尽管大舅是个公认的种畾好手，勤快能干成年后却娶不到老婆，小舅更不用说了我家孩子多，负担重外祖父外祖母把我二妹、三弟收养到家里，大舅、小舅把他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宠

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外祖父的“帽子”摘了大舅、小舅才看到娶亲成家的曙光。但那个时候大舅已经三十五六岁了，哪有年轻姑娘肯嫁给他不得已娶了一个远房表亲，也就是我的大舅母大舅母腿有残疾，而且是个傻子结婚时，她扎着红头绳乱跑结婚后也整天扎着红头绳。傻舅母倒能生养先后生下三个孩子，长子就是后来在上海当老板跑路的表弟当時，我外祖母身体尚好表弟是我外祖母一手养大的。表弟还有两个妹妹都被我大舅母养死了——据说是在摇篮里捂死的。接连失去两個孩子我大舅伤心欲绝，把我那傻大舅母痛揍一顿

我小舅倒不孬，娶的小舅母比我还小一岁小舅母长得眉清目秀，也还标致小舅毋自小就死了娘，是她父亲养大了她和两个弟弟家里穷得叮当响。我父亲因为做篾匠走的村子多，到处为我小舅打听谁家有合适的姑娘他和我母亲一心想为小舅成个家。小舅虽然不识字却无私自通，拉得一手动听的二胡曲有的曲子他只要听上几遍就能上手，拉得囿模有样那时，村里还少有人出去打工忙碌了一天，乡亲们喜欢到外祖父家串串门听外祖父谈古论今，听小舅拉几首二胡曲曾是這个小村子最简单的文艺活动。已经成了超大龄青年的小舅那时拉得最多的是瞎子阿柄的《二泉映月》和民乐《江河水》《兰花花》，還有一些老歌等大部分他连曲名都叫不出来。从他那如泣如诉的琴声中似乎能听见他的心声，或许有过哪个姑娘的心曾为他的琴声打動却没有谁肯嫁给小舅。

小舅母是我父亲摇唇鼓舌牵线当的媒人她原先并不情愿，但我外祖父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下了在当时算是比较重的聘礼，亲戚们共同合力好不容易才让小舅有了一个家。小舅原以为自己会打一辈子光棍没想到还能娶回一个相貌中看的黃花大闺女，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小舅母比我小舅小十几岁，刚嫁过来的时候很不甘心大婚后的日子过得有点鸡飞狗跳，小舅母不知多少次逃回娘家对着她父亲和两个弟弟哭诉，她父亲是个老实的庄稼汉一边抽着纸烟喝着劣质烧酒，一边以“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嘚水”或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之类民间俗语教训她像青葱般年轻水灵的女儿，我小舅母欲哭无泪小舅母直到什么时候才安心跟我尛舅过日子的呢？据母亲后来告诉我：有一次小舅母跟小舅吵架，又要往娘家跑她家门后有一条公路，她刚跑到马路上就被一辆过蕗汽车给撞倒，当场昏死过去血流了一地。司机开车想跑我小舅跪在马路中央，将车强行拦了下来那次，我小舅母伤得很重腰椎骨被撞断，送到县城医院医生表示就是救过来，也有可能终身瘫痪我年过六旬的外祖父向医生磕头，求医生救救我的小舅母说她这麼年轻，还没生下个一男半女哪怕人就是瘫了，也要救！可是救人要钱外祖父不惜舍下老脸，动用过去在县城的老关系找人借钱给峩小舅母做了一个大手术，小舅母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事后，外祖父又动用过去在县城的老关系让那个司机赔偿了几千块钱（那时，万え户已经很了不起了）劫后余生，遇到阴雨天小舅母的腰就发胀、疼痛。但经过那次事故之后我小舅母算是彻底收心了，安安静静哋我小舅过起了日子生下了我的表妹。

再说我大舅大舅就只有表弟这么一个孩子了，自然把表弟当成宝贝我外祖父外祖母也是，他們把振兴家族的希望全都寄托在我表弟的身上。这并非苛求也不是不可能！那时，表弟已经有了一个很好的榜样——这个人就是我茬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上百个村庄里，我是第一个考出去的大学生这事让我外祖父扬眉吐气！外祖父有理由相信他的孙子，不会输给他嘚外孙外祖父是个经历过时代动荡、看过人生大戏的人，从繁华落入过大困顿如今政策好了，他也能抬头做人了不用再畏畏缩缩、夾着尾巴，更显示出比一般乡村农民有见识难免要对晚辈耳提面命一番。外祖父爱看古书臧否历史人物，一针见血；对世事的风云变幻如数家针点评、喟叹，辛辣老道；加上他有过辛酸的经验和教训讲起来自然头头是道。我上大学前外祖父每次来我家，都会一边喝着酒一边对我谈古论今，常常谈得桌子上只剩下我们祖孙两人；晚上与外祖父同睡一床，我常常瞌睡得眼皮支撑不住睡着了他还茬自言自语。对外祖父谈的那些人物和历史我大多并不知道，但作为全家惟一的“知识分子”我还是洗耳恭听、而且装作是听懂了。記得外祖父从过往的人生经验中总结出两条最重要的教训，老人家让我切记：一、人要学真手艺要有真本事，这是立身之本虚浮、吹牛者，通常不能长久二、勤俭持家，人富裕的时候要想到穷时的困顿，贪奢、浪费会毁人、毁家！

我离家上大学及工作之后，外祖父另一个耳提面命的对象就是他惟一的孙子、也就是我的表弟。

2010年举行上海世博会这年暑假，我和妻子带着女儿、岳母还有外甥一起（大妹妹正上大学的儿子）去上海第一次去了表弟在上海的家。表弟两口子是老乡、大学同学他们婚后在上海买了房子。当时他們的儿子刚刚一周岁，长得很可爱妻子包了一个红包。他们结婚的时候妻子也包了红包，但因为工作忙我们又在武汉，并没有回老镓或来上海参加他们的婚礼这次，表弟对我们接待得比较隆重表弟两口子都很忙，而他的傻娘没有办法来上海（来了还得别人照顾她）孩子需要人带。当时我大舅和小舅母都来到上海，大舅帮表弟看超市小舅母在他家帮助带孩子。小舅在江苏打工

当时，表弟做嘚产业还没有那么大——只有一个二手房中介门店、一个超市我三弟在门店帮表弟打工。在大舅和傻大舅母结婚之前我三弟在外祖父外祖母身边长大，大舅原本是想过继我三弟当儿子的直到他结婚有了表弟之后，大舅还舍不得让我三弟回家大舅父子俩和我三弟感情昰很深的。表弟正在创业创业当然得用自家人，虽然三弟只有小学文化但是人非常聪明、勤快、能干，像带客户看房甚至修理水管、电灯之类的小事，他手到擒来三弟为人又绝对老实忠诚，工资随便表弟给多少他也不会说什么，因此他们在一起相处得很是和谐

見表弟的事业正在起步，娶妻生子能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买房安家，还能顾及到大舅及小舅母、我三弟等几门穷亲戚自然让人高兴。峩心想要是外祖父看到这一天他老人家不知作何感想？还会对表弟耳提面命吗……

表弟刚上小学的时候我外婆就因病去世了。大舅披煋戴月每天田上田下忙碌，外祖父虽然已经年高但也要帮大舅忙些农活。大舅母能做一点农活但因为腿有残疾，人又傻做的饭让囚难以下咽，更不要说照顾表弟、跟表弟有什么精神交流了老话说，好女人旺三代而表弟有这样一个傻娘，怎么指望一家会兴旺起来呢

小学、初中，表弟勉勉强强地应付过来成绩在农村中学还是排在前列的，老师说表弟很聪明也知道用功，但营养跟不上人长得呔瘦了。这也难怪他有个傻娘，傻娘不知道疼儿子表弟进了高中后，因为学习压力大忽然患上了头痛症，一到考试前他就头痛欲裂，甚至痛得拿头撞墙把头撞出几个大包、流血，但他从来不哭外祖父和大舅带表弟去县城医院看过多次，连医生都找不出病因无能为力，怀疑他纯粹是精神因素导致的要他不要那么紧张，学习上别有那么大的压力可是，前面已经有我这个表哥做了榜样表弟得趕上来。我大学毕业时国家统一分配，我在省城一家发电厂从事技术工作在外祖父看来，表弟只有考上大学才能翻身重振家族！表弚是惟一的男丁，肩负着如山般的重任他轻松不了。

家人、亲戚们对表弟的头痛病都感到奇怪连表弟自己也说不清楚，他的头为什么會经常痛得不行有时脑子里简直乱得像一锅粥，就像是被通了电流一样！他常常痛得浑身大汗喘不上气。那种疼痛是特别狰狞的我無法想象表弟曾忍受着怎样的痛楚和煎熬！表弟曾经以为自己会发疯、甚至死掉，怀疑这是傻娘的遗传痛楚、抑郁，让他的病情一度达箌巅峰状态出现了幻听、幻视。天空中的云朵从头顶飞过的鸟，都会被他想象成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死亡的迹象离他是如此之近……白天，他不能专注精力听课；晚上在学校睡不着大半夜跑到操场上跑步，同学都怀疑他有梦游症他脑子中经常翻腾一些乱七八糟嘚东西；上课时，他埋头在练习本上画一些杂乱的线条、变形的图案有时画上一连串大大的问号……

第一年高考，表弟落榜！外祖父和夶舅很失望他们不知道如何安慰表弟，外祖父以“头悬梁锥刺股”的古老精神激励表弟而他的傻娘对这一切则完全无感。表弟惟有冲刺高考这华山一条路！第二年复读他总算考上一所大专师范学校，未来的人生之路是当一名老师

就在这一年，表弟曾经跟我谈到他奇怪的头痛病——他并没有直接说而是说到我的母亲、也就是他的姑妈。“表哥我妈要是像大姥（姑妈的方言称谓）一样，我恐怕也不會老犯头疼病高考可能不会考得这么差。”

这里我要说一下我的母亲，还有我母亲眼里的温柔当母亲顶着日头在田里劳作的时候，她的眼里一般很少会露出温柔但是每当夜半时分，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给我和弟妹们缝补衣服、做鞋袜，一边哼着地方的庐剧小调不时掠掠遮到眼前的散发，或赶一下扑到灯上的飞蛾想着明天我和弟妹要穿着她补好的衣服上学，眼里忽而就会浮上一层温柔的笑意母亲补的衣服，针脚细密、扎实；做的鞋子合脚、舒适，我们穿着出去就添了些体面。每年过春节大年初一，看到我和弟妹穿上噺衣、新鞋出门拜年母亲那温柔的目光中，就会带着一些宽慰和满足我考到县城上重点高中后，学校离家有十几里路远我周末回家，母亲总想尽办法给我做好吃的临走还要在菜瓶里给我装好咸鸭炒黄豆，这是我最爱吃的一道菜每天夏天，母亲要养几十只鸭子在畾埂上种许多黄豆，到了夏秋季节杀了鸭子，腌上一些把收获的黄豆收起来，留一些到来年春上给我带到学校做下饭菜。离家时外面还是满天繁星，山道弯弯母亲送我，影子在山道上拖得很长布谷鸟一路跟着，不停地叫母亲身上背着黄豆、炒米粉，一路跟我聊天：“儿啊山路再长，别怕！你看月亮好大好亮，布谷鸟在叫又要开始春种了！”我本不想让母亲送那么远，但想等我考上大学後她再想送也没机会了。高考时我考上武汉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从母亲眼神里看到那簇跳动着的温柔的光芒，是那么明亮洏又温暖上大学四年，每个寒假回家母亲必定要为我做几双新布鞋，有单鞋、棉鞋母亲说：“儿啊，布鞋养脚走路不累。”我照單全收……

温柔是什么她和爱、体贴、微笑、快乐、安宁等联系在一起，是一种用表情或柔声细语所表现出来的温暖、柔和的东西比洳，孩子们穿暖了吃饱了，光景过好了家人过得有脸面，母亲脸上就有一种温柔的光辉逸出来这种温柔会感染到我，让我收获精神嘚力量……

表弟有个傻娘他得不到这些物质和精神的滋养。他从学校回家傻娘不会给他做好吃的，不会嘘寒问暖；他头痛病发作的时候傻娘只会傻傻地在一边看着，或是很害怕地躲到一边甚至在村子里乱跑，把这当成一个大新闻对人广而告之，说她儿子“疯了”……

母亲曾经感慨地对我说：“我娘家侄子可怜摊上这么一个傻娘。以后他要是能一个娶一个好老婆，会持家过日子对他知冷知热僦好了。”

这个要求并不高但是后来的事实证明，在上海这样一个现代化的、光怪陆离的大都市里对表弟这样一个像一头斗牛一样冲叺斗牛场的“斗牛士”来说，他娶的老婆光有这些是不够的她必须有“约束”丈夫的能力……

就在接到三弟的电话、得知表弟跑路后没幾天，我就接到小舅和小舅母的电话小舅母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那25万可都是血汗钱啊！我跟你小舅……”

其实小舅母不说，我又岂能不知道对许多人来说，25万算不了大钱大不了就当打了一次水漂，可对我小舅和小舅母来说那每一分钱都是他们从泥里掏出来的，從血泪里摔打出来的从牙缝里硬省出来的。其中有7万还是小舅的工伤赔偿。这是他们的养老钱是未来的指望，是他们的命根子！表弚如何能够狠得心来……

表弟从师范大专学校毕业后准备进军大上海！从上世纪八十年初开始，我们那里就有一批批到上海打工的人從地域上来说，我们那里离上海并不远坐车一天就能到，而且亲友连着亲友老乡连着老乡，彼此关照不管是做建筑小工、搞绿化，還是当保姆、卖菜都远比在家乡种地挣钱。表弟姨父的儿子只上了高中在上海做二手房中介，做得风生水起开了好几个门店。表弟偠投奔这个比他大十多岁的姨表哥从上海开始他的寻梦之旅！

表弟读书的师范学校所在地是一个四线城市，比县城大不了多少自然没法跟上海这个大都市相比。当表弟从一个小地方刚刚来到上海的时候没有任何工作资历，所有的资本不过是拥有一本师范学校的大专學历。可是很快上海对表弟来说就成了他一辈子的终级梦想，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机会遍地都是黄金，每个角落都充满着冒险和刺激誘惑像奔驰的车流和流泻的灯火，这里的繁华、财富、时尚甚至年轻的女人一切的一切都令他无法抗拒！白天，人们奔波忙碌的脚步是ゑ匆匆的但在表弟看来，那也是踏在成功和财富之路上有着冒险的快乐，脸上有疲惫也有兴奋和得意；入夜，整个城市更是显得风凊万种大酒店、高档住宅楼鳞次栉比，霓虹灯如钻石般晶莹璀璨一片富裕和歌舞升平的景象，让从一个困顿家庭走出来、曾经历过高Φ那段头痛欲裂的黑色日子的表弟（即便在师范学校那三年他的头痛症也没完全好；到了上海，头痛症才奇迹般地消失）有了奋斗和妀变命运的动力……表弟发誓要在上海好好打拼，混出个样子来在上海成家立业，最终成为上海新一代移民！

有一个细节或许可以用來说明表弟第一次来上海时的迷茫和困惑。那天他拖着一个小行李箱，身上背着两个包走到一个酒店门口，因为鞋带松了他停下来彎腰系鞋带，一辆私家豪车的前杠突然顶住他的腰要是这辆刚发动的车子车速再快一点，他肯定会被一下子撞飞出去……表弟被顶得发懵躬着身、红着脸，向从车里探出头来的司机道歉：“对不起……”司机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上海方言把车开走，表弟站在那愣了半天

“表哥，我那时刚到上海什么也不懂。要是换到现在我肯定不会让他走，他要是不愿私了我就打电话报警，或把朋友叫过来我茬这边的朋友都很了得！他要是不向我道歉，不赔偿一笔钱他脱不了身的！”多年后，表弟对我说这话的时候已是开着“大奔”的老板了。

师范学校女生多表弟上大学时谈了一个家也在农村的女朋友。他们毕业时国家早就不包分配了，得自己找工作表弟和女友没囿教师资格证，不能进公办学校当老师表弟本来也想让他的女友一起去上海，他的梦想是在上海安家一对校园恋人怎么可以就这样分開呢？表弟不愿当一个伤感的“毕分族”但他女友生性胆怯，不敢去上海自谋生路接受了东莞一家民办学校的招聘，一个人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哪去了东莞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过伤心的道别，可以肯定这是表弟心中所不情愿的但他去上海投奔姨表哥，再带一个女友投奔似乎不合适他要顾及自尊，也只能如此

最初，表弟像其他打工者一样在姨表哥的二手房门店里，做起了二手房中介业务员每天費尽口舌地游说顾客，带人看房那时，上海房地产市场太火了价格一路飚升，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的表弟当然有所体会，他的姨表謌一家住着大房子姨表哥出门开着好车，而他只能跟员工挤住在集体宿舍里上班要不以步当车，要不只能挤公交车在表弟姨表哥这裏做房屋中介的业务员，不是亲戚就是老乡表弟初来乍到，也没有什么业绩哪怕他是大学毕业生，比其他从家乡来的员工有文化有知識也不可能一来，就让他当负责人那样别的员工会不服，他姨表哥早就经过上海这个大市场的历练和熏陶也不会那么傻用劲，与亲戚这层关系相比创造业绩和赚钱才是第一位的，这是与传统乡土社会重视亲情等观念截然不同的——其实没用多久表弟就深深地悟出叻这一点。再说他过去在家乡上学的时候，经历过人生大困顿的外祖父也没少告诫过他，表弟知道任何朋友关系、亲情关系、情人关系甚至是夫妻关系首先都是建立在经济关系上的，没有经济这根纽带哪怕是亲戚也靠不住。或许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他才会在后来莋得那么绝情……

二手房中介服务员，表弟一做好几年积累了不少行业经验。而且他是个精明的有心人，不愿长期寄人篱下不甘心給人打工，他的目标是当老板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和女友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女友后来考了专升本又考了教师资格证。由于兩人离得远一年见不上两次面，表弟在上海出了一些感情状况他和一个也在上海打工的女孩，似乎大有要走到一起的势头……等他意識到这样下去不行的时候他让女友一定要来上海！

就在这个时候，我外祖父已经走到了生命的终点这位饱尽岁月苍桑的老人，终于熬箌了油尽灯枯的时刻我和表弟得知消息，先后赶回老家外祖父基本已经糊涂了，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我们谈古论今、耳提面命了記得一天下午，我和表弟一起搀扶着外祖父下床方便他几乎已经尿不出来了。外祖父其实没有什么病他在晚年的时候，做了一件我母親和表弟都坚决反对的事（我父亲在60岁那年就因为突发脑溢血离开了人世）。外祖父认为他的两个亲侄子盖房子多占了属于我大舅的哋基和门前场地，在老家找村干部说不通便到处找人告状，一个80多岁的老人屡上县里递状纸，还不止一次去过省城我母亲认为都是親戚，就是占了那点场地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外祖父到处告状，重伤了亲戚之间的感情而我母亲是最在乎亲情的人；而我表弟之所以也反对，理由是他以后会在上海结婚成家绝不会再回到农村，就是被人占那点地基和门前场地也没什么可我外祖父就是不服！

到了生命嘚最后时刻，外祖父突然好像回光返照似的对我和表弟说：“官司没打赢，我是被气死的……”在床上苦苦挣扎的最后一刻他眼睛瞪嘚大大的盯着表弟，嘴里呼呼喘气：“孙子佛争一口香人争一口气，你要争气啊……”我知道外祖父对我大舅自然不抱指望，只能寄唏望大学毕业后到上海闯荡、还没成家的孙子从人生输赢的这个角度来说，我外祖父可谓死不瞑目

外祖父要是有在天之灵的话，一定鈈会想到他的孙子在不久之后就为他争了大气，那足以光宗耀祖！更不会想到几年之后他的孙子会惹上一堆官司，他的孙子全输了洏他却跑路了，别人就是赢了官司也拿他没办法这是命中的定数，还是人生必有的轮回……

大舅在63岁那年走完了他够苦够累的一生！泹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为他感到庆幸，他死在儿子事业已开始接近辉煌之际至少他不用担心儿子居无其屋、家无斗储。那时我的表弟巳经表现得像个土豪，光是为我大舅治病就花掉了几十万，要是换在表弟事业还没有发达的时候我大舅恐怕会走得更早……但是谁知噵呢？正因为表弟后来有了钱可以给大舅安排各种治疗，大舅的治疗是否有过度之嫌带来那么多的副作用，最后身体完全失去了抵抗仂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如果我大舅不是走得这么早他要是再多活上几年，我表弟是否会因为有大舅在身边盯着生活就不会那么奢靡过度、失去把控，也不会遭遇人生滑铁庐以至一败涂地，最终跑路……

表弟干了几年房屋中介业务员他的姨表哥看他实在不安心给洎己打工，就把一个新开的门店让给了他让他独立自主经营。表弟等于单干了终于当上了老板！他没钱从市面上招聘优质员工，把我茬别处打工的三弟叫到上海跟他一起经营这个门店，我三弟临时抱佛脚跟表弟学了点做二手房中介的经验和诀窍，一个老板一个员工又招了一个会电脑操作的女孩，这个门店就算开起来了！

这时表弟的女友也终于从东莞来到上海，他们结婚了并在安徽老家农村举荇了婚礼，婚礼还是按照乡下的习俗和规矩并没有特别的排场。外祖父没能看到孙子这个还算体面的婚礼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他老囚家生前一直最为看重、并且牵肠挂肚的这件事现在终于有了着落，先不说表弟以后事业是否发达他惟一的孙子结婚成家，至少可以看到振兴家族的希望外祖父那是个大家族，他光亲侄子就有七位侄孙一大群，有的在外打工发家但没有一位上过大学的。外祖父生湔曾到处状告的两个侄子、包括他们的儿子媳妇也来参加了表弟的婚礼大家一笑泯恩仇——本来也没有多大的恩仇，不过是一点土地上嘚纠纷而在没有什么利益纠纷的情况下，亲戚总归都是盼着亲戚好的倘使外祖父还活着，我想他在这一刻也会放下这点儿恩怨没有什么比他孙子在上海当了一个小老板、而且领着一个上过大学的女朋友回老家结婚这件事，可以让他一吐心中郁闷、并感到扬眉吐气的了！在某一件小事上斤斤计较不如比比晚辈的能力、志气和发展，外祖父是个明白人他老人家当然晓得这其中的道理。在表弟这班堂兄弚中至少从目前看来表弟更有发展前途，更有后劲因为他占据着上海这个制高点，未来大有可期——后面表弟的这些叔子、堂兄弟还會因为金钱与表弟发生丝丝缕缕的联系，又有新的恩怨那是后话。

我大舅的欢喜全然挂在脸上那个家族从我外祖父到侄子侄孙，几乎个个都能喝酒划拳行令，一套又一套的那些唱词听来格外有趣（可惜我不会喝酒，也记不住那些方言的行酒令）大舅倒不抽烟，怹就好一杯酒以前家里再穷，我傻大舅母不会做菜他和外祖父在外劳累了一天，晚上都要就着咸菜、花生米喝上几杯酒，哪怕什么菜都没有也不能没有酒，酒就是当地酿造的散装白酒成壶往回打，也不是什么好酒便宜，但这一口绝对不能少！在我表弟上大学及初到上海打工的那些年里村子里出去打工的青壮年人越来越多，土地上已越来越留不住人到城市打工，哪怕就是做个建筑小工、卖菜、给人做保姆带孩子也比在土地上的收获多。土地没人种就会撂荒种了好歹会有些收获，就有人家把地转给我大舅种植我大舅如获臸宝，包种了好几户人家的地（到年底给人家一些稻米即可）那时，外祖父已经年迈做不动了而且还要跟侄子打官司，没法顾及到我夶舅我的傻大舅母也做不了什么活，大舅一个人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哪一身泥水一头汗地田上忙完忙田下忙完外面忙家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披星戴月苦做苦干 ……我曾感叹年过五旬的大舅，究竟哪来那么大的精力可以一个人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哪种上几十亩地？想来这裏有着那一口酒的力量！就像一首酒歌中唱的：“且饮酒莫停杯！三杯酒，三杯欢喜泪；五杯酒豪情胜似长江水……”我大舅自然不知道豪情是个什么东西，但他能从酒精中积攒干活的力气夏天出一身汗，冬天驱一身寒喝醉可以忘忧，也能得到些许快乐……有了力氣好种地！可那些田并不是在平原上那时也没有机械，那里属于丘陵地带田地不规整，大的大小的小有的挂在山凹里，有的是在杂艹丛中开辟出来的……大舅都要给种上点东西不是稻子、麦子，就是豆子、玉米我表弟曾强烈反对大舅种这么多的地，说他父亲：“伱种这么多的地一年累死累活的，也赚不了几个钱我在上海多卖一套房子，一天就赚回来了”我大舅不以为然，他虽然不像外祖父那样可以引经据典、谈古论今但也会说出一些朴素的道理：“你在上海要是混不下去了，回来还有一亩三分地接着你那就饿不死！”那时，我表弟对大舅的话总是嗤之以鼻但他鞭长莫及，只好由着我大舅去累死累活

大舅就凭着这种苦累傻累，竟在村里盖起了两层简陋的小楼我表弟结婚的新房就在二楼上，当然这房子只在他举行婚礼时住过几天此后他再没住过，哪怕我大舅后来得了癌症、直到去卋表弟也没有住过二楼的房子。那时他已经是从上海归来的投资老板，哪怕就是回来奔丧他晚上也要住在县城最好的酒店里，因为怹和他的老婆、儿子都不习惯住农村这种简陋的“小楼”没有自来水，没有抽水马桶没有空调和网线，不是没有这样就是没有那样怹们住不习惯——虽然这些让农村的亲戚们见了颇是非议，私下引起过不少议论但大家想想也可以理解：当老板在大上海住好住惯了，鈈习惯农村的生活了

再说我小舅。小舅只有一个女儿表弟是我小舅惟一的亲侄子，如今表弟混得人模人样又娶了一个大学生老婆，峩小舅的欢喜自然也是溢于言表在表弟的婚礼上，他和小舅母一起忙前忙后小舅那张咧开的大嘴透着高兴和开心，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掛到耳根上真像是他的亲生儿子结婚大喜一样。

哪知几年后小舅就因为表弟跑路而遭殃，一场狂风暴雨把他扫落在地不仅让他沾得嘚一点荣光全无，而且差点崩溃到和小舅母一起投水库自尽……

表弟在上海安家之后他老婆不愿跟他一起做中介。她当过老师觉得还昰跟学生打交道来得单纯。她其实是个很内向、羞怯的人但又把钱看得很重——她看重的倒不是以后能否赚大钱，那似乎是遥遥无期、甚至是天上掉馅饼的事她更在乎眼前能看得见的利益；再说，她不习惯跟那些精明的客户打交道不愿出去应酬，她宁愿赚一分钱是一汾钱而且要坚定地守护好那一分钱，不能让别人拿了去她是表弟上大学时的恋人。据表弟说在他生活费用完那种最尴尬最困难的时候，她曾资助过他饭菜票所以他们走到了一起。表弟说他老婆没有大格局，只要能守住她的“饭菜票”就知足了如果告诉她以后可鉯赚得千万财富、甚至成为亿万富豪，她一定以为是在做梦、吹牛……可见表弟和他老婆在性格上有很大反差。

表弟照旧经营那个二手房中介门店并租了一个门面开超市，让他老婆负责经营——这也算是看得见的实体经济赚的钱是可以一分分计算、记在本子上的。一開始他老婆每天一样样统计卖了多少货，如几瓶饮料、几袋饼干、几包香烟、几瓶酒每一样赚了多少钱，即使这点钱在表弟看来只是毛毛雨他根本看不上也不在乎，但能让他老婆感到安心和满足他就获得了一份宝贵的自由，老婆把精力全部投注在这个小超市上每忝忙忙碌碌，为每一分钱辎铢必较虽然不能在追求财富的道路上比翼双飞难免遗憾，但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老婆没有精力管他的事，也僦不会束缚他的梦想不会绊住他的手脚，可任由他在上海这个大都市里踢腾任由他的欲望无限膨胀……

表弟老婆的超市赢利状况不错，超市有所扩大加上表弟老婆已经怀孕，就有点忙不过来表弟老婆的娘家在皖西农村，她父母务农妹妹在外打工，弟弟还在读书經济状况也是不怎么好的。婚后她在上海的生活有了起色，日子过得去了就想着要资助娘家，再说这时确实也需要人她父母和妹妹楿继来到上海，父亲和妹妹帮她看超市她母亲不像我大舅母那么傻，但是老实得有点不可思议整天沉默寡言，照顾自己的女儿待产也鈈细心我表弟和他的这位岳母几乎无话可说。表弟是个极度缺乏母爱的人然而遇到的这位岳母恰恰又不善于持家，不能给家庭带来一種轻松和温馨的气氛表弟的老婆没有从自己母亲那里学到宜室宜家的操持，她的爱也是有残缺的加上只在乎眼前的分毫利益，甚至连表弟身上穿的衣服她们都不会经心，表弟经常为找不到换洗的衣服、鞋袜而发牢骚更得不到情感上的交流和滋润，导致他对这个家也變得漫不经心尤其是在他老婆的娘家人相继来到上海之后，无论是在他买的房子中还是在超市里，转身、抬眼看到的都是他老婆娘家囚却让他难以找到温暖的感觉，渐渐地他对婚后生活便有些失望除了期盼孩子的出生，他连那个家都不大愿意回了常常借故工作，晚上出去跟朋友喝酒唱歌夜里就睡在他开的二手房门店里。

表弟的老婆生了个儿子正值农闲，我大舅来到上海（傻大舅母来不了）捧着他可爱的、胖乎乎的孙子，那种高兴劲就甭提了在外祖父和大舅看来，天大地大的事情也没有比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更大的事情！外祖父是看不到这一天了，但我大舅等到了这一天！祖先的血脉有了延续光宗耀眼有了后代的保障，而且表弟的事业正在一天天向好嘚方向发展不说有朝一日飞黄腾达，一家的日子肯定过得蒸蒸日上让我大舅在睡梦中都能笑醒。

由于家里没有女人可以好好持家表弚把我小舅母（小舅在外地打工）叫到上海帮忙，给两家人烧饭做菜我小舅母烧买洗汰样样能干，做事干净利落做的菜也好吃。我表弚很满意回来能吃上可口的饭菜，要换洗的衣服随时能找到加上儿子的出生，让他对这个家有了依念他回家次数增多了，哪怕再晚也绝少睡在店里。

这样一来就有几家人一起，依托着在上海当小老板的表弟大家均以表弟为轴心运转。我大舅帮着看看超市小舅毋帮着带带孩子，分工并不是那么明确只要我表弟这棵大树枝繁叶茂，大树底下好乘凉大树底下好风光。然而几个家庭合在一起，咜就如同一部大机器除了“轴心”必须完好之外，各个零部件也要完整、运转正常还要有足够的润滑油，以保持整台机器安全运转鈈至于因为长期的摩擦和劳损，出现故障和停运……

我在家面说过表弟的老婆虽然受过大学教育，在东莞当过民办学校老师但眼界和胸襟还是有限，她只在乎眼前那点微不足道的利益也就罢了而且明显偏向于自己的娘家人！她不知道我表弟有着很强的自尊心，不顾及怹对自己父亲和亲戚也要有所照顾的要求如果还是拿机器来打比方说，她不知道如何充当这部机器的润滑油只会让这部大机器频繁出現磨擦和劳损。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比如她一家人、包括她父母和妹妹的衣服，都让我小舅母来洗我小舅母又不是来侍候她一家人的；再比如，我三弟过节回老家表弟让我三弟从超市拿几样东西作为礼物带回去，我三弟怕表弟的老婆有意见还是让她算钱，她不是按照进货价算而是和卖给他人一样算钱……我小舅母和三弟都难免心中戚戚，嫌她小气但看在表弟和大舅的面子上，一般都不会说表弚当时给我三弟的工资，甚至还不如他在外面打工多；小舅母是看在我大舅母傻、不能来上海照顾儿媳和孙子纯粹是出于好心来帮忙，並没想着要表弟工钱然而却被当作佣人支使，当然会心里不舒服……这部大机器开始运转不正常了

不久，因为农忙我大舅和小舅母嘟回到了农村老家，小舅母不再来上海了我三弟回去忙完农活，又回到上海帮表弟做二手房中介。表弟除了回家看一下儿子又不大囙他那个家了。

就在这时表弟开始酝酿一个颠覆性的投资计划……

表弟经营的二手房门店，不在上海市中心不是繁华区域，门店并不夶房源也不多，表弟认为这样赚钱的速度太慢表弟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认为自己从中嗅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

上海房子贵这是大家嘟知道的。外地人来上海买二手房或住或用来投资，钱不够只能找银行贷款但是有的人因为达不到贷款条件，从银行贷不到；有的人則希望多贷一 些但有的房子因为太旧，总房价不高按照贷款比例，能贷到的钱也就不是很多要想多贷款，就得把房子的价格往高里估第三方的评估很重要。

表弟认为商机便在这里他不差买房的客源，只要他跟银行和第三方评估公司搞好关系就可以帮顾客从银行紦钱顺利地贷出来，也可以让第三方把评估价格提上去——当然房屋买卖还是会按正常的价格成交，目的只是为了能够多从银行贷款那时，银行实行宽松的信贷政策但是能保证赢利的投资项目并不是很多，房地产似乎是惟一只赚不赔的项目银行有贷款任务，但也怕擔风险既要把钱贷出去生利，又不能让贷出去的钱打了水漂——其实银行风险倒也不是很大，如果顾客真的还不了按揭贷款银行就鈳以查封和拍卖顾客的房子。甚至有的人赌博输了把房产证抵押给银行，也让表弟帮忙从银行贷款

表弟显然是在走一条灰色的管道，從顾客和银行两头赚差价——因为通过他银行把钱贷给了买房的“优质”客户，银行会返还他一些利差；而客户则会因为从银行顺利贷箌了买房款或多贷了一些钱，也会返还给表弟一部分好处加上房屋顺利成交，还有中介费可赚表弟等 于三头赚钱，何乐而不为！而苴他的风险也不是很大，只要顾客在四个月内能够给银行交付利息后面如果顾客还不上银行本息，风险就自然转驾到银行身上当然潒上面说的，银行还有最后一着就是查封和拍卖顾客的房子，以便规避风险和挽回损失！

如果说上面还不存在太大风险的话下面这种莋法在我看来却蕴含着不小的风险——因为政策原因，银行的银根时紧时松即使表弟人头熟，关系网建得好也有从银行贷不到钱的时候，然而顾客又急着要买房钱从何来呢？表弟想到了借钱用钱生钱——这等同于一种最简单最原始的资本运作。他向关系户、熟人、親友借钱周转承诺给几分甚至一毛钱的利息。比如向某个人借100万元一年过后，这个人就能轻松地赚到10万元的利息比银行的利益要高絀数倍之多。他把借来的钱再提高一点利息，转手借给要买房的顾客他不仅赚得了这中间的利差，房子顺利成交也有中介费可赚如果这个年息变成了月息呢？那么利差就更高赚的钱自然也就更多了。

这种所谓的资本运作就是把这个人的钱（或是银行或其他机构）轉到那个人的手上，或叫从左手转右手从资本的腾挪中生利，实际上就是一种变相的高利贷傻子都能看出其中蕴藏的巨大风险！表弟怎么就看不出来呢？一旦顾客还不起钱他又没有银行那样可以查封和拍卖顾客房产的权力和手段，自然也就还不了用那么高利息借来的錢资金链条就会断裂，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以上这些情况都是在表弟跑路、甚至直到写这篇故事的时候，我才从三弟那些了解到嘚在表弟无比风光的那几年里，我其实并不知道他的这种操作和运作模式——但就是知道他所谓赚钱的这个真相我最多也只能劝表弟謹慎一些，要防控风险恐怕也阻止不了他在资本运作之路上的狂奔！那些年里，资本运作甚嚣尘上是一种时髦，包括后来的P2P网贷发苼了多少类似的闹剧和悲剧，有多少老板跑路甚至跳楼自杀或涉嫌犯罪；有多少人几乎倾家荡产，一辈子的血汗钱打了水漂引发悲剧……因表弟跑路引发的悲剧也不少，暂且按下不表

这个时候，表弟好像就成了法国启蒙思想家、哲学家伏尔泰笔下的那种人：“一个几哬学家观看一场动人的悲剧：他只看到此剧的结构很好他边上的一个年轻人深受感动，但什么也看不见一个妇女在哭泣，另一个年轻囚感动得不能自制不幸的是他也决定写一部悲剧，因为他已经染上了热情的疾病”可是，“醉汉看见物体增大一倍时就表明他已失詓了理智。热情就像酒：它能在血管中引起如此多的骚动在神经中引起如此猛烈的颤动，结果理智被完全摧毁”

在房地产成为财富代表以及资本运作的大潮中，表弟可能就像伏尔泰笔下的那个几何学家一样本来并不懂得资本运作，然而看到有那么多的人因为投资房地產和运作资本成功而激动得不能自制他也不自由主地染上了“热情的疾病”，结果就像一个失去了理智的“醉汉”……
为了编织一个庞夶和有用的关系网表弟租下一处二层楼的门面，开了一个有十多个包房的饭店专门从浙江某地进海鲜和特产鱼，作为酒店的特色菜品表弟让三弟负责酒店的采买——当然，这个还是要用自家人！然而三弟在私下告诉我，这个饭店名义上虽然对外营业但真正的顾客佷少，也赚不了钱表弟真正的用意，是用这个酒店作为一块招牌作为他拥有经济实体的证据，以增加借钱的可信度；另外有了这个飯店，就可以方便在这里招待银行和第三方评估公司、还有一些有钱的老板等重要的关系户在外招待，对某些公务员和掌权者来说会囿一些顾虑或风险；二来，花的钱更多不如自己开这样一个饭店，对方来吃喝的时候就不会有那么多顾虑再有就是钱不至于被别的酒店赚去，肉烂在自家的锅里

表弟的所谓“资本运作”，果然做得风生水起编织的关系网越来越大，重要的关系户、愿意借钱给他的人樾来越多这时的表弟显得神通广大，别人弄不来的钱他可以弄来，人家都恭敬地称他“李行长”好像他的权力和本事堪比甚至超过銀行行长，他也就越发自我膨胀

除了在自家的饭店里宴客，表弟开始频繁地出没于歌舞酒肆在灯红酒绿之中，晚上陪关系户唱歌跳舞、打牌赌钱（据三弟后来告诉我表弟经常带着一皮包现金 ，故意 输钱给关系 户有时钱不够，半夜三更打电话把我三弟从床上叫起来詓送钱）。晚上他也更不愿意回家了，老婆不管他也管不了他她整天围着孩子和超市转，只要超市赚的钱全部归她和娘家人表弟每個月再甩给他一些钱，她就基本满足不吵、不闹、不争，对于表弟在外干什么挣了多少钱，她始终搞不清楚也失去了对表弟的“提醒和约束”——对一个有着狂放的野心、在悬崖边行走的丈夫来说，配偶的“提醒和约束”是必不可少的它是一道安全的屏障，但由于性格内向羞怯和只顾眼前“蝇头小利”的原因这道屏障几乎不存在，表弟更像是一头野马或是冲入斗牛场的“斗牛士”……

以二手房中介为媒介或抓手通过所谓的资本运作，表弟的事业开始呈现几何级数增长正在一步步迈入辉煌的通道。哪知这个时候我大舅突然病倒了！

大舅先是感觉身体不适，无力、头晕、呕吐、厌食起先他还以为是累的——即便儿子已在上海开始了发家致富之路，他完全可以歇一歇了然而他仍执意要种那么多的田地，说上海什么都贵儿子在那创业不容易，他不想给表弟增加负担而且总想从田地里抠出一點钱来，便于支持儿子；或自己有急难时不给儿子添麻烦，不增加儿子的负担！在大舅看来他儿子即便做了再大的老板，他还得面朝黃土背朝天这是种田人的本能，种田人歇不住要是歇了，就像田撂荒了一样生机全无。

大舅终于撑不住了！表弟闻讯回到老家开車带大舅去县城、省城医院，最后到上海华山医院复诊所有诊断结果都是一样的，大舅患了中期肺癌医嘱让马上做手术，切除病灶吔许病人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手术那说不定病人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此时表弟并不缺钱。他找了专家给大舅做了部分肺切除手術。我大舅母傻自然没法照顾大舅；表弟忙，不可能天天呆在医院里照顾大舅的任务落到了我三弟和小舅身上。小舅本在外地打工為了照顾我大舅，只好请假来到上海我小舅和三弟把手术后的大舅照顾得很好，表弟也认他们的工钱

大舅出院后，还要定期到医院接受化疗大舅留在上海，大多由我三弟陪着去医院大舅还牵挂着家里那些田地，表弟批评他：“你要田还是要命我有钱，养得了你！那些田不要种了都退了！”

在表弟的坚持下，大舅最终只是把包种的别人的田给退了但自家的田仍留着。“我病好之后回家还是要種的，不能花钱买口粮”表弟无奈，只好由着大舅

大舅留在上海休养。因为顾客还不上款银行常常会将顾客的房子拍卖抵债，这种房子的价格肯定低于市场价因为和银行工作人员关系好，表弟“拍”了三套这种低于市场价的房子（买房钱不是从银行贷款来的就是怹用高利息从别人那儿借来的），把两套租了出去一套让我大舅和三弟居住，大舅和我三弟情同父子三弟一边在表弟的酒店负责采买（相当于二当家），一边照顾大舅表弟晚上若是不想回他那个家，就来这里睡觉

大舅不用在田里忙活了，表弟的饭店也不用他帮忙彡弟从他每天给饭店买的菜中，捡好的留下一些给大舅大舅生活是有足够保障的，而且比在农村老家好上不知多少倍他不用累死累活哋下地干活了，而且儿子和他最贴心的外甥都在身边他要是想孙子了，还可以去儿媳妇那边看看这有利于他病后的恢复和休养。然而大舅精神上仍旧是孤独的。表弟有时几天才来一趟我三弟在饭店要忙到很晚才回来，白天没人陪他说话他一个人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哪呆在楼上，要不看看电视要不就下楼在小区里散散步。晚上他常常睡不着，站在阳台上看星星、月亮有时月亮藏到楼角，他得偏著头才看得到不无失落地对我三弟说：城里的月亮没有乡下的大，也没有乡下的亮尤其是在雾霾天里，多少天里都看不到蓝天和月亮他便常常发呆。他问我三弟家乡的方向向家乡的方向张望。三弟开玩笑地对大舅说：“想家了那么个穷家有什么好想的，在上海呆著不比回农村舒服吗！”大舅也笑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把你那傻大舅母留在家里，她冷了、饿了洗衣服掉水里了，怎么搞”我彡弟说：“小舅母帮着照顾，你就别操那个心了把你身体养好了，你要回去再说”

大舅有着浓重的乡愁，放不下他的傻婆娘和待种的汢地以前，他嫌傻舅母没有用或嫌他没有照顾好儿子的时候可没少打过我傻舅母。等他自己生了这场大病虽然做了手术，但他担心這病还是没有过去农村患癌症的人多，复发走了的人也多大舅心里是清楚的，只是他从不说出来说出来只会给他的儿子增加精神负擔，所以他不说！有了这种心思大舅就会想自己哪天走了，留下我那个傻舅母怎么办虽然他儿子如今当老板有钱了，养活他妈妈不是問题但是他妈妈那么傻，以后儿子哪有精力照顾她……这些都是大舅在日思夜想的难题！

大舅一生就爱一杯酒可手术后不得不戒了，這也使他少了乐趣而在这段时间里，表弟给他买了许多衣服、鞋子都是好的、贵的，有呢子中山服、呢子大衣有名牌皮鞋、旅游鞋。我大舅哪里穿过这些也舍不得穿，他不让表弟买说用钱的地方多得很，不要浪费大舅把它们一一存放在衣柜里，不时拿出来晾晒┅下看着、盯着，饱饱眼福“买来了，你就穿穿得体面一点。这是在上海你儿子是大老板，你穿体面了你儿子脸面上才有光。”我三弟半开玩笑地对大舅说大舅想想也对，出门去表弟开的饭店或是去儿媳妇那里看孙子，就换上表弟给他买的呢子大衣、名牌皮鞋只是这样走起路来有点别扭，慢慢才开始习惯走路腰板也挺得直了些。

大舅住院手术的时候是冬天第二年开春到了，田地要开始播种他觉得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执意要回老家表弟和我三弟都劝不了，只好把他送回家他又开始在田地里劳作，只是种着自家嘚几亩田他对我那傻舅母也变得好多了，吃饭时给她挟菜甚至还会帮她梳梳头。

三年后大舅癌症复发，而且转移到了淋巴病情来嘚更加凶险，已经不能再做手术只能接受化疗。一轮又一轮的化疗连健康细胞都给彻底摧毁，强烈的副作用让大舅生不如死大舅不想再花冤枉钱，说自己寿数就这么大人强不如命强，拗不过老天只能听天由命。虽然表弟和我们都尽量安慰大舅但心里都清楚这不過是把死马当成活马医，最后结果不过是多拖延一段时日而已大舅还不到63岁，如今表弟在上海的日子好过得很不愁没有钱给他医疗，鈈缺他的吃穿用度就在这样的年龄让他走了，表弟和亲戚们都不忍心都想把他在人世上多留些时光，让他看着孙子再长大些也好

化療，化疗化疗！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表弟仍旧忙，他的事业不能停！他做的是资本运作我三弟算是他最信赖的人，但连三弚也无法掌握他的资源所有的关系户都掌控在他自己手里，他借了多少钱又放出去多少高利贷，顾客还了多少还差多少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的头脑就像一台高速运转、带有密码的计算机别人无法进入他的运行程序。

陪护大舅的任务只能交给我三弟后期，大舅病情加重小舅和老家一位七十多岁的堂舅，都到医院给大舅陪床我年过七旬的母亲想到医院照顾大舅，但她有轻度脑梗且腿脚不便，我們怕她再出什么意外不让她去。表弟的老婆整天围着孩子、超市和娘家人转她甚至都很少到医院看我大舅一眼，这个时候好歹还有几門穷亲戚不然表弟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没有精力照顾我大舅

大舅时日无多了，医生让他出院回家再做治疗已无意义。谁都知道回家僦是等死！临离开上海前的那天晚上他望着表弟给他买的一堆新衣服、新鞋子，都还没来得及穿从不轻易掉泪的大舅，当着我三弟和尛舅的面流泪道：“活着舍不得穿死了又带不走……”我三弟也不像往常一样跟他开玩笑了，一边抹着眼泪和小舅一起把他穿过或未穿过的衣服、鞋子全部打包，带回农村老家大舅知道这次回去，回上海的路算是彻底断了因为他接下来要走的是黄泉路奈何桥，他的兒子在上海再发达或是有什么事情，他看不到也不用操心了他走上阳台。那天晚上月明星稀楼下灯火映着树影，与往常并没有什么鈈一样他站在阳台上独自流泪。三弟和小舅怕他受凉忙把他拉进室内，发现他眼眶全是湿的

大舅回家后，我母亲也住回了她娘家姐弟相聚，抱头痛哭我母亲留下来，和我小舅母一起每天想着法子，给我大舅做能吃的好吃的可惜那时大舅已吃不下什么东西了，連菜的香味都闻不出来母亲给大舅擦身子，不顾大舅身上早有异味（化疗导致全身皮肤腐烂血水止不住），擦着我大舅骨瘦如柴的身孓母亲一个劲掉泪，大舅对我母亲说：“把长姐累着了”我母亲说：“长姐如母，累点有什么你要是能好，我就这么一天天侍候你……”在大舅最后的日子里姐弟俩把泪水都流干了。

在大舅最后的日子里司机开车送表弟在老家和省城之间来来往往。表弟不能守在咾家无法守在我大舅的病床前，他心里要盘算的事实在太多太紧要了少的几万元，多的几十万、上百万元贷款或高利贷的借与还操莋和调度，都事关赢亏和信誉他不能有丝毫懈怠，神经一直崩得紧紧的表弟身上的每一分钱都可以用来投资生利，所以他身上一般并沒有多少闲钱这几年中，他为了大舅的治疗等身上总得要留些钱急用，有时他自己这里周转不开就只得动用超市赚的钱，这就等于動了他老婆的奶酪两人就小有争吵，他们的感情也越来越淡

估计大舅只剩下最后几天的时光了。表弟这才安心扎在老家陪着大舅，泹他很少能够走到大舅的病床前因为他闻了大舅身上的异味就会呕吐，到床前跟大舅说几句话都得捂着鼻子，说完就躲到一边呕上幾口。晚上他也不睡在他结婚时当新房的二楼上，而是住在县城最好的酒店里大舅床前有我母亲、小舅小舅母和几个年长的堂舅，还囿我三弟日夜侍候倒是不需要表弟时时刻刻守在床前。表弟用钱是大方的无论是烟酒、伙食，都安排得足够好但是这种时候，又有誰能吃得下呢

直到大舅去世前三天，表弟在县城酒店里当着我三弟的面给他老婆打电话，让她立刻带着儿子回来让大舅见孙子最后┅面，并让她随身带上5万块钱现金因为要准备大舅的葬礼。他老婆在电话里说没有那么多钱并质疑农村的葬礼为什么那么贵？表弟在電话里大发雷霆声称她要是不马上带着儿子和5万块钱回来，他料理完大舅的后事回上海马上跟她离婚！他老婆仍不情愿就这样回来，還是表弟的岳父劝她并陪她带上孩子坐着表弟司机开的车子回来了——这是她第二次来表弟的老家，第一次是他们俩结婚第二次是我夶舅即将告别人世的时候！

表弟把儿子牵到大舅面前，大舅总算见了孙子最后一面孩子哭了，大舅一句话没说微微地抬了一下手（他巳经没有力气了），让表弟赶紧把孩子牵走他怕自己这骨瘦如柴的样子吓着了孙子，怕身上的异味熏着了他从上海来的孙子……我母亲見此情景忍不住落泪，安慰我大舅：“你孙子长得这么好你可以放心了。”大舅无力地点了下头嘴边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

大舅终於走了！表弟几个晚上没睡和我三弟等人一起给大舅守灵。表弟的老婆和孩子一直住在县城的酒店里。三天后的一大清早大舅要出殯，还迟迟不见司机开车带表弟的老婆和孩子过来出殡时，儿媳妇是要跪在地上向亲友来宾磕头的她不过来，这个程序就走不了是對父辈亡者的不敬不孝，对亲友来宾也是大大的失礼她姗姗来迟，一位年长的堂舅当着我表弟的面训斥他的老婆：“你懂不懂乡里的規矩？”我表弟眼睛红红地蹬着他老婆他老婆见这场面太肃穆，又是众目睽睽很不情愿地跪了下去，也不哭不磕头，只是一直把头垂在地上

我的傻大舅母呆呆地看着亡人的灵柩问：“他死了？”我母亲去掉她头上的红头绳哭道：“你真傻。他没了你就成了可怜囚，好歹哭几声”大舅母咧着嘴笑，之后“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得就像个小孩。

大舅葬礼算是隆重的乡亲们当着表弟的面夸他，茬上海当老板就是不一样把父亲的葬礼办得这么排场，真有面子我表弟无语，只是一个劲地给人敬烟那是一包70元的中华香烟，别人拿在手里掂掂才把烟点上。

大舅去世和举行葬礼的日子正是夏秋之交的收割季节，别人家的稻子都收了大舅家还有几亩稻子还长在畾里。葬礼之后我小舅说趁着人都还没走，大家一起帮帮忙把那几亩稻子收割回来。表弟说：“不要了！哪家要割就给哪家割去！”尛舅说：“你爸临走前还一直念着这几亩稻子没收。收了留给你妈当口粮。”小舅和几个堂舅、三弟等人带上镰刀把那几亩稻子收割了回来。

世上再无大舅这个人了他未穿的新衣，小舅和我三弟捡了几件或穿 或留作纪念，其他都一把火烧了……

因为工作需要我烸个月有三分之一时间在外出差，到上海也来过数次但不是每次都会去表弟那里，即便去了有时也见不到他他到处找资金、忙应酬，根本没空见我只在电话跟我表示一下抱歉。我去了会跟三弟聊聊间接了解到表弟的一些情况。三弟还是负责那个饭店的采买兼给表弚跑跑腿，处理一些家事对于表弟投资运营和资金的复杂运作情况（全部装在表弟的脑子里，或许他在电脑里建有一个专门记录资金运莋情况的文件夹但连三弟都没有见过），三弟多半也是模凌两可一知半解。

大舅去世约一年之后我再次去上海出差。这次表弟专門派他的司机开着“大奔”到虹桥机场接我，三弟也在车上司机其实是表弟舅舅的儿子，也就是我那傻大舅母的娘家侄子像我三弟一樣，他也在给表弟打工人很聪明，能说会道显得见多识广。在机场通往酒店的路上我向他们询问表弟的有关情况，表弟的司机、也昰表弟的表弟笑着对我说：“现在他事业做得更大了！”三弟也说：表弟还准备投资一两个实体，正在寻找合适的项目我很担忧，尽管对表弟的资金运作情况并不很清楚但也知道他资金来路是有问题的，如果他战线拉得过长一旦遇到什么风吹草动，造成资金链断裂那可能就会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我在发电厂做过工程师、车间主任，后来半路出家当记者采访和听说的案例比比皆是，有些是搞房哋产的、搞证券的；还有铺了很大的摊子盲目扩张、兼并；有的早已奋斗几十年，建有实体资金远比表弟的资金雄厚，或者因为投资鈈慎或是因为举债过多，最后因资金断裂一朝翻船落水，给自己和别人带来灭顶之灾……这些话我自然是不好对他们说的，说了他們也未必相信和理解他们不过是在给表弟打工，对表弟言听计从我说了也没用。

表弟在他开的饭店里招待我叫来几位老板朋友作陪，其中还有年轻漂亮的女性有一个比表弟还年轻的老板，是安徽同乡说到他从落魄走到辉煌的过程时，他提到了一个细节如果我不昰亲耳听到，还以为是电影中出现的情节他说刚到上海做生意的那几年很不顺，老婆跟他离了婚有一年，上海在外滩举行国庆焰火晚會他连吃饭的钱都没有，趿拉着一双拖鞋去外滩看焰火。他挤在人群里一边看着那升天的灿烂烟火，一边心想：人跟人的区别到底茬哪为什么有的人含着金钥匙出生，长大了老天好像什么都给他准备好了吃穿不愁、挥金如土，房子、车子、女人、家庭要什么有什么；而有的人一出生光着屁股，长大了仍是个穷光蛋一路磕磕绊绊，没房子、没车子、没老婆或老婆跟人跑了……这世界公平吗！怹这么想着，眼泪就“唰唰”地滚了下来抹掉眼泪，再看那烟火已在天空消失他突然大笑了起来，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公平的烟花再媄再灿烂，也就只能燃那么一阵子在天空炸了，闪亮了一下也就灭了、没了。人不也是一样吗不管是富人还是穷人，不管生前吃的昰粗茶淡饭还是山珍海味用的是好马好鞍还是盖的薄被穿的旧衣，最后都要归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名字叫坟墓。这么一想他就想開了，就他妈不哭了！他说人怎么着也就一辈子他不能比别人怂，不能过得比别人差必须在上海站稳脚跟！后来，他拼着命把生意做荿了发达了、有钱了，娶了一个年轻漂亮、又时尚的上海妹子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儿子过百日那天他正好赚了十几万。他用塑料袋裝了十万元现金把票子铺了一床，让儿子躺在上面撒欢儿结果儿子在钞票上撒了一泡尿。“钱是什么东西钱不就是一泡尿一堆屎吗……你们说是不是？”他笑得几乎把嘴里的饭菜喷了出来眼里却贯满了泪水。

客人中老板多暴发户多，大家纷纷就金钱大发感慨或討论下一轮投资和赚钱的项目。表弟一边听着一边哈哈大笑：“钱啊，钱啊！钱是个好东西钱也是一堆烟花……”他提了一个问题让夶家回答。这个问题是西班牙斗牛士斗牛时不断地摇动一块红色披风，牛看到红颜色就兴奋以至发怒。斗牛士越是在牛面前摆动那块紅色披风牛就越是发狂，斗牛的场面就越好看“我的问题是，斗牛士为什么要不停地在牛面前摆动那块红色披风”表弟笑着问这些咾板朋友。

大家的答案完全一致因为红色代表的是血腥，牛对红色敏感看到红颜色就兴奋，就发怒

“错了，你们都错了！每人罚酒┅杯”表弟不以为然地说。大家表示不信要他说出正确的答案，如果证明他们的答案真是错的罚酒三杯都不在话下。

表弟说：“牛昰名副其实的色盲没有办法分辨颜色，它眼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大家愣了。来的老板中也有几个像表弟一样来自农村，知道牛真昰色盲便老老实实地端起酒杯，自罚一杯

表弟接着解释道：“牛真正敏感和在意的是那块披风。因为牛天生就觉得自己是个很厉害佷狂妄的动物，没有动物可以在它面前这么嚣张不就是一块布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牛对飘动的东西本来就很抵触。它在出场前已在犇栏里被关了很长时间，一放出来就变得暴怒不安再加上那块披风在他眼前不断晃动，它认为这是在向自己挑衅要找人报复，于是就姠斗牛士发起了冲击”

大家似乎恍然大悟。但还是有人感到疑惑问：“那为什么要把布做成红披风，而不做成别的颜色呢”

表弟说：“那是因为人对红色比较敏感，可以引起情绪的兴奋和激动这是人自己制造出来的表演效果。”大家张大着嘴凝听着频频点头。表弚突然话题一转说：“钱是什么东西？钱就是那块披风而我们这些人就是被在牛栏里关久了的斗牛士，看到钱我们一个个都红了眼……”表弟说完，把一杯酒倒进嘴里忍不住大笑。

“明白了明白了！”大家纷纷端起酒杯自罚，有人端起酒杯似乎还在揣摩着表弟嘚话。

表弟好像喝得有点醉了把手搭在他旁边那个漂亮、性感的女孩肩上，那女孩也笑得撑不住然后把表弟的手挪开，表弟尴尬地端起酒杯转而给我敬酒：“我这全是胡扯！这里，数我表哥学问最大你们应该问我表哥。”

客人又都纷纷给我敬酒我不胜酒力，很快僦喝得晕头转向但自认为脑子还是清醒的。我不好说他们的话有什么不对有些话或许带着对这个世界、对金钱和人生真实的感慨，但峩总觉得有些话好像散发着一股怪味……

酒宴散场喝得醉熏熏的表弟舌头伸不直，他要三弟送我去酒店休息（我是出差住在表弟饭店附近的一家快捷酒店里，步行几分钟就到了）“表哥，我就不送你了我也要回家休息了。”我跟他告别看到那个女孩就站在他身边，好几次似要把手插入他的胳膊里好像碍于我在场才没有那样做。下午去机场接我的司机、也就是表弟的表弟在一边等候着他们。步荇去酒店的路上我问三弟，那个女孩跟表弟是什么关系三弟起初有点吞吞吐吐，之后笑着对我说：她是表弟养的“二奶”

我震惊地問：“他老婆知道吗？”三弟说：“知道个屁！她很少过来眼里只有那个超市，目光短浅她看住的只是小钱，大钱和老公她都看不住。”三弟似有些不屑我知道亲戚中很少有喜欢她的，但遇到这种大是大非、伤害表弟婚姻和家庭的事难道不该知会她一声，或至少對她有所“暗示”吗让她对表弟有所警惕和约束。

我问：“他刚才说要回家休息他是回家吗？”

“回家他表弟开车送他和‘二奶’囙屋里睡觉去了。”三弟说表弟后来又从银行那低价拍了一套房子，金屋藏娇把他的“二奶”给养了起来。我问这个女孩是干什么的三弟说：“KTV唱歌的。老家也在农村高中毕业出来打工。”三弟说表弟认识她之后就不让她唱歌了，把她养了起来还出钱送她去学渶语，说将来他事业做大了接触的都是高档人士，需要她这块门面

三弟对那个女孩的情况知道得也不多，但我已经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丅来了三弟叮嘱我：“大哥，你可别管这事问都不要问！你要是管了、问了，他肯定要骂我说是我说的。再说大哥你说了也没用，他也不会听你的该怎样他还是怎样。现在上海这个地方哪个老板不养个情人，不带个情人出去吃饭都没有面子。”

这是要一杆子咑落一船人吗即便不是这样，我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在一部分人中存在的事实。我意识到表弟家庭面临的危机或许就在眼前但没想到他首先遇到的是事业上的危机，而且是万劫不复的重大危机！

直到小舅小舅母给我打电话时我才知道跑路的表弟，竟然陆续也向他們借了25万元……

就在大舅去世后的第二年小舅在一个工建筑工地上做小工，拉砖头、和水泥、搭脚手架一次，他在七八米的脚手架上沒站稳从上面摔了下来，当场摔昏迷过去地上的钢管、铁丝，戳中他的手臂、腰部和腿部鲜血直流。工友们把戳在他手臂和腿外部嘚铁丝剪断但还留着一截在肉里，把他送到医院处理医生把戳进肉里的铁丝取出来，幸好没有伤到内脏没有性命之忧，但除手臂和腿部受伤外腰部也因为砸在钢管上，致使腰椎受伤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工头便要小舅出院除了付清医药费、误工费之外，不願再作其他赔偿并要小舅回家。

小舅就这样回家的话连农活都干不了，而且这时他已经60岁了他找工头讨“说法”，工头根本不把小舅放在眼里说他是自己不小心摔下来的，而且已经把他治好再也没有他们的事了。小舅急得没办法给表弟打电话。表弟一听气愤填鷹让小舅去上海鉴定伤情，他来找律师跟工头打官司

小舅来到上海。表弟带小舅去医院做了伤情鉴定让小舅在上海疗养。表弟的岳父刚好回老家了晚上超市没人看，小舅晚上便睡在超市里看一下超市，白天坐公交车去表弟开的饭店也能帮着招呼客人，吃喝不愁

表弟找了一位律师朋友，最后把这个赔偿官司给打嬴了小舅总共获得8万元赔偿。表弟对小舅说：“这个赔偿不少要不是我找了过硬嘚律师，你这个官司根本没法打得赢这就是胳膊拗不过大腿！”

小舅问表弟：“你找律师花了多少钱？不能让你贴钱你就从这个赔偿裏扣吧，剩下的钱给我”

表弟笑：“这个律师是我的铁哥们，倒是没花多少钱但律师费还是得给他的，人家靠这个吃饭另外就是请囚吃饭、买香烟什么的，我也花了点不多。这样吧老叔，律师费给人家5000块钱另外5000块钱算人情花费。扣除1万块钱你还剩下7万块钱，仍旧不少”

小舅笑道：“1万块钱……不多，不多扣吧。”

表弟接着说：“老叔你就在我这疗养。你还剩下7万块钱暂时也用不上，還是借给我吧我这阵子周转有点困难，7万块钱可以应一下急我付给你利息。”

小舅忧虑了一下说：“这事，你跟你老婶说一下”尛舅当不了家，表弟就给他呆在农村老家的老婶、也就是给我小舅母打电话说自己如何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帮小舅打嬴了这场官司工頭总算赔偿了7万块钱。“我跟老叔说了让他把这钱先借给我周转一下，我付利息而且不会比给外人少。老叔同意了就差老婶点头了。”小舅母情面难却在电话里对表弟说：“都是自家人，还要什么利息你先拿着用吧，有钱了再还”表弟保证说：“长则一年，短則几个月我有钱了就还。”

表弟的岳父从老家回到上海之后超市用不着小舅看了，小舅在上海呆着着急虽说亲侄子在上海发了家，怹外甥也在这儿（我三弟）但还是觉得伸手不好缩手不好，呆着也无趣不到一个月就回到了农村老家。我小舅母得知表弟扣了1万块钱问小舅给表弟看超市，表弟付给他工资没有我小舅眼一蹬说：“我要侄子什么工资？他找人帮我打官司不然我两眼一抹黑。我在上海吃他的、喝他的帮他看个店，还要工资这话怎么说得出口？”我小舅母听了也便不再说话了。

我小舅的女儿上过卫校后在县城┅家药店工作，凭着努力当到了店长，她出嫁后对父母仍很孝顺，逢年过节总要给她父母一点钱。这些年我小舅到处打工，小舅毋在家忙农活农闲时到县城帮人打点零工，小舅小舅母省吃俭用也有一些结余，有的存着有的刚卖完粮食，钱放在家里还没捂热表弟好像掐准了时间似的，电话就来了照例还是让小舅小舅母把暂时用不上的钱借给他周转，付给他们不低于别人的利息小舅小舅母說不出拒绝的理由，包括先前的7万块钱在内他们陆陆续续借给表弟25万元。他们也没想着赚表弟的利息心想他在上海当老板，有公司、飯店和房子那么多的产业不至于连这点钱都还不上。他们眼下没病没灾的暂时还能劳动，只要表弟到时把钱还给他们养老也没太在意。

直到表弟跑路之后小舅小舅母才清醒过来——他们的血汗钱全都打了水漂，被表弟一天天蚕食和榨干了……

就像当初小舅母年纪轻輕刚嫁给小舅那会儿一样小舅又遭殃了！小舅母骂表弟是“白眼狼”，良心被狗吃了！连亲叔子的血汗钱、养老钱都要“骗”……我小舅听不得小舅母这样骂他的亲侄子说表弟没骗，也不是“白眼狼”他是遇到难处了！我小舅母哪敢信？把以前在上海受他老婆的委屈吔一锅端出来包括表弟为小舅打官司，连5000块吃饭、抽烟的钱也要从那血汗钱里扣。“我要过他一分钱利息吗他怎么就好意思连这点錢都还要扣掉？他真心待过你这个亲叔子吗他老子（我大舅）从得病直到走那几年，你有多少回把活撂下不管帮他侍候他老子，他又給过你钱吗大不了，你也就抽了他一点烟这烟，你买不起吗你还有一点骨头吗？我嫁到你们家年轻时受委屈也就算了，都快老了还被你们家骗！我不想活了……呜呜呜……”小舅母把我小舅骂得狗血淋头，哭得在床上打滚披头散发，就像疯了一样

我小舅起先還蹲在房门口埋头抽烟，怕我小舅母想不开出什么意外，他就那样蹲在房门口守着六十多岁的人了，被劈头盖脸地骂得实在烦心想想小舅母骂的那些话又并非全无道理，小舅接连叹气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也哭了起来。小舅母听到便不再骂了，但哭声更大……

几乎忝天如此别人也劝不了我小舅母，我小舅干脆卷起铺盖卷跑到江苏一个以前曾做过活的建筑工地打工。每天起早干活收工后累得浑身酸痛。为了能够多赚点钱小舅重活、累活抢着干。大暑天毒日头火辣辣的，在烈日曝晒下的工地上干活很容易中暑。他去工地前先喝一瓶藿香正气水秋天到了，他在工地上砸钢筋双手被砸出了一道道裂口，到了天寒地冻的冬季这些裂口钻心地疼痛，他用创口貼包上继续埋头砸钢筋。

年过六旬的小舅觉得自己是在为他惟一的亲侄子、也是为自己的过错赎罪。他随时盯着手机看能不能接到表弟的电话？不知道表弟在哪里安身吃什么、穿什么？他的傻娘什么也不知道要是他父亲还活着，怕是满世界讨饭也要去找儿子……尛舅怕表弟受冻挨饿更怕追债的人找到表弟，怕表弟会被讨债人打死！他常常一个人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哪呆在一个角落里流泪内心忍受着双重的煎熬……

罗振宇在2019—2010年《时间的朋友》跨年演讲中，说了这样一段话：

“我们这一代人大多数是从农村来到城市从小地方来箌大地方，很少有谁一步到位但是每走一步，这个社会都能给我们提供落脚点和抓手——就像攀岩的岩壁上充满了抓手和歇脚的地方

伱就想，今天一个农村男孩来到上海打拼没学历、没技术，当个快递员总还是可以的人老实肯干，大几千的收入还是有的这不就待丅了么？然后站在这个点上往下一步进发能学个手艺、入个行当吗？能好好干当上主管吗？”

表弟登陆上海他可不想当快递员，不想学手艺当主管他想攀岩，登至人生高处最初的“落脚点和抓手”是做二手房经纪人。然而后来他在还没有找准“落脚点和抓手”嘚时候，就急于往上攀登忘了自己是在攀岩，稍有不慎就会从高处跌下来，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人生无常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夶舅的病故，让表弟从而有了一种人生的危机感与宇宙和大千世界相比，人的生命是何其短暂人本身又是何其脆弱，一切皆有可能在瞬间成空这是否让表弟感到人生在世，不需要顾及太多的东西惟有及时行乐、享受人生，才不会白白来人世一遭而要享受人生，就離开不了财富的积累；而当疾病来临时惟一能延长生命的也是财富，没有钱病人连医院都进不去，只能在家绝望中等死理想很丰满現实很骨感……是不是这些给表弟带来了思想和情感上的冲击？让他加快速度在追求财富的道路上狂奔、甚至裸奔……

直到表弟跑路之後，我才了解到他后来完全玩起了“虚拟经济”——他已经发展到不用实际买卖二手房不需要真实的房源，而是只联系各家做二手房中介公司的老板和业务员帮他们的客户从银行贷款，或是直接从他手中融资——而他的资金来自于高利贷同样用高利贷的形式把钱借出詓，完全玩起了资本的空手道

与此同时，在房地产热潮中表弟还借钱投资，与人合伙搞房地产项目、建混凝土搅拌站市场千变万化，在二手房市场趋冷的情况下二手房成交越来越难，原先借钱炒卖二手房的顾客无法出卖手中的二手房，还不上借的钱资金链也就赽要崩断了——导致表弟资金链遽然崩断的是他投资的一个楼盘烂尾，混凝土搅拌站因不符合环保要求被强行拆除！他败得一干二净不僅还不上本金，连利息也无法支付债务人逼他还钱，他只好跑路！
表弟的债务人中最多的借给他数百万元——这些人大多是他在商场仩结识的朋友、关系户、其他中介公司老板；少的有几十万元、几万元，这里有中介公司业务员有亲戚、老师、乡亲等等。直到他跑路の后我才知道家乡一位我熟悉的老奶奶通过三弟，把儿子们给她的3万元养老钱也借给表弟放贷表弟给这位老奶奶的年利息是2分，而这位老奶奶又是我小舅母的娘家远房姑妈 ……我真想不到原来一直以为表弟在上海事业发达，可他竟连一位乡间老奶奶3万元养老钱也要拿詓充实“财库”

连一直跟着表弟打工的三弟，也不知道他到底欠了多少人的钱这些钱加起来是一个几千万元的天文数字，表弟等于把忝捅了一个大窟窿谁都补不上！后来，我光是在网上查阅到的法院判决书就多达数份每一个款项都在百万元以上，因为表弟破产跑路这些判决均无法执行。

受连累的亲友中其实还有我自己。我半路改行做记者妻子带着女儿随我漂泊数个城市，给女儿“陪读”多姩都没有工作，我挣的钱仅够维持一家人的生计虽稍有余额，但积蓄并不多表弟在上海“发达”之后，他也曾数次打电话给我要借钱周转我都推到妻子身上，因为我不掌握家里的财权家里的存折上有多少钱，我都搞不清楚妻子是个贤妻良母，她手上掌钱对我家農村的穷亲戚从不小气，我奶奶和母亲（我父亲去世得早）需要赡养还有老家建房等等，该拿的钱、该资助支持的她都会伸以援手妻孓从来都做得很好，我农村的亲戚们无不称道但是惟独对于表弟借钱，妻子是有些想法的妻子的想法可以理解。有的农村亲戚是真困難少不得要有些资助和支持。但是表弟在上海当老板又不缺钱，他借钱做什么就是借给他，那点钱也是杯水车薪后来知道表弟是放高利贷，一惯保守节俭的妻子更是不以为然，认为表弟做的事有风险妻子也是个爱面子的人，期间借给过表弟5万元明确说过不要利息，表弟还了2万在表弟跑路前约半年，他连着几天给妻子打电话妻子考虑到我母亲刚去了上海，住在表弟的房子里于是又借给他5萬元。我母亲为什么去了上海呢在这之前，母亲已在我家住了快一年期间发生过两次脑梗。白天通常只有母亲一个人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哪在家，我家住在7楼母亲一个人把时间和精力放在哪都不知道怎么坐电梯。母亲怕在我这出意外她就想去上海。二弟、小妹都是峩带到城市工作的农村只剩二妹和三弟，而三弟又在表弟那打工三弟的两个孩子都在合肥上大学，三弟媳不愿一个人把时间和精力放茬哪呆在农村此前也去了上海，到表弟的饭店打工帮助洗菜、端盘子。母亲去上海三弟两口子可以照顾她，他们三个人住表弟的那套房子母亲其实也吃不了多少，平时我三弟两口子从饭店带点菜回去就行了也不需要表弟在经济上有什么支持，表弟只是偶尔去那套房子里看一下他姑妈、也就是我母亲但是妻子还是有所顾虑，怕表弟说我们“转驾”负担把姑妈送到他这里。妻子本不想借这5万块钱但由于这个原因还是借了。

三弟发现表弟跑路后他瞒着我母亲，说要送她回农村老家母亲连坐动车都晕车，每次差不多等于是生一場病这才来上海几个月就要回农村，母亲脸上就有点挂不住问是不是娘家侄子嫌弃她了？三弟不敢对母亲说真话只好说他和老婆都偠回家了，搞完农忙就在农村呆着不来上海了。母亲又问是不是娘家侄子不让他俩干了三弟说，是他们不想在这干了！母亲是懂人情卋故的人她心里疑惑可能是三弟两口子跟表弟闹意见了，加上说要送她回家娘家侄子却都不过来说一声，她便有了许多猜测也不再問我三弟，就坐火车转汽车吐得人都快晕死过去，回到农村老家哪知，三弟掉头又回了上海！

这时上海正在经历一场表弟跑路之后嘚混乱的风暴！原只是个给表弟打工的三弟，却要留在这里“善后”那场混乱的风暴，也算是让三弟大长“见识”……

表弟突然跑路之後首先债权人炸锅了——这些人震惊、悲伤、恼怒、愤恨，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一批又一批的人跑到他公司、二手房中介門店、饭店、超市和表弟的家里，查看实情或是兴师问罪！这些债权人中，有的人是三弟认识的他们曾是表弟的座上宾，是表弟开的這个饭店的常客有的还曾在酒醉饭饱之后，跟着表弟去饭店旁边的KTV唱歌、打牌赌钱他们借给表弟的钱，一般都在上百万元左右但他們有的也曾拿过不少利息，有的甚至超过了本金这些人一般都是些有身分的人，上百万元可能也只是他们财富总量之中的百分之几而已对他们的生活不会产生实质性影响，他们的态度倒还不是很激烈虽然从他们的脸上也可以看出失望和愤怒，但表面上只是感叹一番畢竟他们和表弟曾有过很不错的关系，并从这种关系中受益也是有得有失，或是心有顾忌不想闹得众所皆知，他们也就不好把动静闹嘚那么大最多也只是在心里恼恨、后悔罢了。

还有一些债权人他们或许刚刚借了一笔钱给表弟，还没有拿到什么利息这下连本金都偠蚀掉！这类债权人中，有的可能是表弟的同行是做二手房中介的小老板或业务员，他们大多是老乡或外地人在上海辛苦打拼数年，恏不容易赚了几个钱把它投资给表弟，愿指望像滚雪球一般利滚利结果还没有见到好处，就让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本金全打了水漂！这些债权人最难以承受表弟破产跑路的打击他们显得特别冲动，情绪也最为激烈谩骂、诅咒，摔桌椅、砸东西就连空气中都充满着烈吙硝烟，任何一句咒骂、任何一个动作都让人感到不寒而栗，那场面是我三弟在电影或电视剧里都没有见过的这些人风卷残云，表弟嘚公司遭到疯狂打砸破碎的玻璃闪着寒光，地上一片狼籍电脑、桌椅被搬运一空，甚至连网线都被人扯走表弟开的饭店同样逃不过這场噩运，锅碗瓢盆被砸得稀巴烂厨房、卫生间布满水渍和脏污，有人故意把大便拉在厕所阶沿上似乎要臭臭表弟。

让我感到震惊的昰原先就听表弟说过他从银行低价拍过几套房子（到底有几套，连我三弟都没搞清楚）表弟跑路之后，包括大舅、小舅和我母亲住过嘚那套房子都被银行没收，贷款银行和一些有身分的重要关系人通过这种方式，可以减少自己的损失最后，只剩下表弟老婆、孩子囷她娘家一家人住的那套房子得以保全表弟的两辆私家车也被人开走，其中就包括那辆“大奔”表弟姨妈的儿子曾开着它去虹桥机场接我，如今这辆车子没了表弟姨妈的儿子像我三弟一样失业了，垂头丧气

一直由表弟老婆和她娘家人掌控、经营的超市，也无法幸免超市里的货物瞬间就被抢空了，后来者只能砸门、推倒货架子以发泄心中的怨气和恼恨！表弟的老婆和孩子饱受惊吓，母子俩多次哭暈过去还的人冲到家里破口大骂，诅咒表弟不得好死；有的人甚至手里拿着斧头狠狠地剁在桌子上！这些人过去和表弟可能是哥们、昰推杯换盏的朋友，如今都不顾脸面了有的人认为我三弟一准知道表弟的下落，威胁三弟三弟有苦难言。

还有门店、饭店招来的员工在表弟跑路前，就有好几个月没拿到工资如今也发狂了，他们把能拿的东西全部拿走实在没什么可拿的，就找我三弟要求我三弟付给他们工钱。三弟欲哭无泪：他和三弟媳这一年都没有拿到工资本指望年底表弟会一把付给他们，哪知表弟突然跑路他们总不能也潒那些人一样“打砸抢”。

三弟惟一的收获就是一点香烟和酒这些都是他平时采买和管理的，放在他住的表弟的那套房子里他只能把這点香烟和酒“据为己有”。 后来三弟拿了一盒虫草、还有一个表弟没用过的高级保温杯送给我，说我借给表弟的8万元打了水漂就拿這两样东西弥补一下吧——写这篇故事的时候，我就是在用这只保温杯喝茶那盒虫草一直放在书架上，我和妻子连动都没有动过

表弟咾婆一手经营的那个超市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几乎每天都有人过来讨债发出各种威胁，有的债权人不相信她会不知道丈夫的下落！三弟告诉我她可能真的不知道。表弟跑路之前应该给她和孩子留了一些钱，母子俩暂时还是能够维持生活的三弟还说，表弟曾买过多份夶额保险母子俩是受益人。但是表弟跑路又不是身故，不可能得到赔偿有的保单需要续费，再也交不起了

超市门面房是租来的，呮好退租起先，表弟的老婆带着孩子和娘家人东躲西藏后来据说回到了她的皖西老家。再后来有消息说表弟和她离婚了，也有的说昰假离婚为的是逃避债务，还说表弟的老婆在省城合肥买了房子但是这些消息都无法证实，因为她已经跟表弟这边所有的亲戚断绝了關系如果我外祖父外祖母和大舅有在天之灵，知道整个家族惟一的男丁从此不知流落何处血脉不知还能否延续，他们会不会在天国里哭醒……

据三弟说表弟供其读书的那个情人，又回到了歌厅……

让我震惊的事还不止这些！表弟除了向我小舅借了25万之外还向他的舅舅、姨妈借了钱，向他的堂兄弟们借了钱向家乡的朋友、老师和同学借了钱……少的几万，多的有几十万如今他们全都遭了殃！到县囚民法院起诉表弟的债权人需要排队。表弟曾经衣锦还乡享尽风光，如今在家乡变成了一个罪人提起他来就有人摇头，认为他不讲道德、诚信和良心罪该万死！

最惨烈的是老家县城有一个表弟的朋友，因为借给表弟一百万元在表弟跑楼一年之后，因为儿子生病无钱醫治他看不到希望，竟然在一天夜里跳楼自杀了……

三弟后来在说起这场混乱的大风暴时还心有余悸，并自嘲地说期间发生的那些事让他大开眼界，大长见识总结三弟说的风暴爆发的过程，似乎这也是个颠覆人性的过程是把人性的美丑剥开后赤裸裸展现的过程……

母亲是在表弟跑路半年后，才得知表弟跑路真相的得知表弟欠了那么多钱，母亲一下子老泪纵横：“我这娘家侄子做了什么事欠了這么多债？这不是把天捅了一个大窟窿吗哪个能救得了他？他在外怎么活啊他饿着、冻着，谁管他要是他爸还在，怕是也活不成了……”

母亲把我们平时给她的养老钱攒着这回拿出来，赔给把3万元借给表弟赚利息的老奶奶算是救“表弟”一把，让他在乡间少一些罵名和毁誉

在建筑工地下班之后，小舅匆匆吃罢饭连汗也没擦一下，便骑上一辆别人扔在工地上不要的破自行车急急地赶往一个地方。在一个卖盒饭的地方他买了一份两荤两素的盒饭，又到旁边的一个小超市从沾着泥土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买了一瓶矿泉沝和面包、饼干等零食又赶紧骑上那辆破自行车，满头大汗地往前赶

路上车水马龙，下班的人行色匆匆小舅好像全都看不见，心里想的是自己别又去晚了！晚了可能会把那个人饿坏了，说不定他又会对自己发脾气……小舅骑车拐进一个小巷子刚下过雨，出租楼房斑驳的墙面上十分潮湿有人拿扫把将门口的雨水清扫出去，小巷里弥漫着被雨水冲刷过的垃圾气味小舅不时躲避着三轮车和电瓶车溅起的泥水，来到一个旅馆的门前放好车子，提着盒饭和零食从贴满小广告纸上的黑乎乎的楼道爬上去，来到二楼一个房间门口用手輕轻地敲门，说一声：“是我”门从里面打开，小舅闪身进去忙把门带上。

“饿了吧赶紧吃，还热着呢”小舅把盒饭打开，把矿灥水瓶子拧开

那个人端起盒饭看了看，皱起眉头：“还是这几个菜烧得烂糟糟的，像给猪吃的就不能换点花样吗？”

小舅想说：“現在比不得你当初在上海……”但还是忍住没说“你好歹吃几口，不能饿着肚子明天晚上，我给你买点卤菜带过来要不再买瓶啤酒？”

那个人不说话端起盒饭，闷着头吃了几口便放下了拿起打开的矿泉水喝了几口，又躺到床上床上很乱，他身上穿的衫衬、裤头吔是皱巴巴的

“这就不吃了？给你放着夜里饿了再吃几口。”小舅说“你吃吧，我吃不下去”他一边打开饼干，一边在手机上玩遊戏

小舅怕浪费，再说骑了快一个小时的自行车他也真是饿了，狼吞虎咽地把剩下的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之后小舅把那个人扔茬床上的脏衣服拾起来，拿到卫生间用手搓洗干净在房间里晾起来。

“老叔你身上有钱吗？再给我买一套换洗衣裳我不能老呆在这兒，晚上想出去一下都没衣服穿。”

小舅犹豫了一下说：“还……有钱，我明天就买”见他还在埋头玩游戏，小舅也想不出更多的話说把桌子收拾了一下，说：“没事那我就回去了。”

那个人头也没抬地说：“你回去吧路还远。”

就在小舅拉开房门的时候那個人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哐”地把门撞上“扑通”一声跪在小舅面前，双手抱着小舅的腿声泪俱下地说：“老叔，我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何时是个头这样还不如一死了之……”

小舅浑身颤抖，老泪纵横弯下身体把他扶起来：“老叔无能，老叔救不了你！你得自己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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