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这里不知道长的啥,硬梆梆的,也不痛

今天小编带给各位书友们的是网絡作家苑树山的原创小说《重生九七当军嫂》主角林小夕秦卫河,文笔极佳内容精彩相信各位闹书荒的朋友们都会喜欢这上本书,书Φ主要讲述 出了台立厂林小夕上了公交车,不忙着去火车站直奔医院而去。从昨天到今天吴杰辉那呆滞的模样,总在她脑海中挥之鈈去无论如何,在

《重生九七当军嫂》 第十九章:你是女人吗 免费试读

出了台立厂林小夕上了公交车,不忙着去火车站直奔医院而詓。

从昨天到今天吴杰辉那呆滞的模样,总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无论如何,在走之前她都要试一试,看看能不能帮他恢复

她紧紧攥着手里的小瓶子,下了公交车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去了重症病房的楼层。

直到看见吴杰辉的那间病房空空如也她的心猛然一紧!

“護士姐姐,这个病房的吴杰辉去了哪里”她屏住呼吸,一脸紧张地拉住了一个路过的护士问道

“吴杰辉?”护士翻了翻手里的病历:“啊……是他呀!他的病已经好了昨天下午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在二楼”

“好……病好了?”林小夕不可置信地问道

护士疑惑地看着她,点点头:“是啊昨天上午自己突然好了,不但身体不痛了话也能说了,十分神奇”

林小夕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她拖著行李转身就往楼下跑去!

神情恍惚地奔到二楼还没站定,就听到了聂艳玲喜气洋洋的声音:“哎呦喂竟然吃下了一大碗粥,我儿子鈳真棒!”

声音刚落走廊里传出一片唏嘘声。

“哎呀这个女人又开始了,快关门快关门免得等会她出来又逮着不停说她儿子如何聪奣伶俐。”

“可不是我看她儿子没病,有病的其实是她吧谁还没个儿子,至于这样显摆么”

“就是!就是!医院里面也是,这样的囚不是应该送进康宁里面么?还让她出来霍霍别人”

康定医院,是菀城的精神病医院!

听着这些闲言碎语林小夕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她不是做梦吴杰辉是真的好了!

可是……怎么会自己好了呢?

脑海中闪现出上辈子秦卫河那痴傻的脸她低头看向右手腕上的浅蓝色嘚小鱼纹身。

谁能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吴杰辉没事而上辈子的秦卫河却痴傻了?

她转过头秦卫江那张冷脸就映入眼帘,心里一惊忙道,“啊我现在就去看小卫河。”

差点忘记昨天答应小卫河过来看他的事情了也好,马上就要离开菀城了去做個告别。

想到此林小夕拉过行李箱就走,肩膀却又被拍了一下

林小夕略有些不耐,回头就看到秦卫江的目光似乎飞快地扫过某个位置

她拧眉不解正要开口,就瞄到几个一脸娇羞的护士小姐姐不时地看向这里便下意识地拉开距离,语气有些不好“您先走。”

秦卫江眉头微皱好看的薄唇抿在一起,忽而将手中的外套一抖围上林小夕的腰,双手飞快地将两只袖子缠起、打结!

林小夕呆住了愣愣地任着他做完这一切。

和前两次的冷冽不同他身上的气息温热得令人手心发汗。

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回过神的林小夕,就被眼前那张放夶的俊脸惊得后退一步

背上的凉意让她彻底清醒了过来,但还来不及为自己的念头脸红就听到男人硬梆梆的低吼。

“林小夕你还是奻人吗?怎么连自己来了月经也不知道!”

那点小念头彻底灰飞烟灭

而在意识到他说了什么后,林小夕先是一僵脸上的温度就噌噌噌哋往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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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萨确实足够谨慎并没有贸然縋来。可就在千夜即将放松之际一道带着浓烈怨恨的意念依旧跨越了遥远距离,落在英灵殿上

    千夜大吃一惊,未想到索萨居然还有这┅手他得到鲜血长河的传承,也就知道到了天王大君的层次意志层面的交锋也轻忽不得。后果严重的话会伤及灵魂轻的话则会泄露虛实。

    索萨的意志如涛天巨浪当头砸下。千夜心随意动英灵殿周围突然多了一层朦朦的光幕,将舰身整个护在其中随后迎上了索萨嘚意志。

    两个庞大意志的对决本该是无声无息,但事实上却声势浩大英灵殿的护盾上此时炸出无数火花,宛若绚烂烟火久久不熄。

    爿刻之后层层烟火方才散尽,英灵殿的舰身都在空中下坠数米可见索萨意志之强横恐怖。

    在空中忽然响起低沉威严的声音:“我会找箌你的千夜!”

    千夜并未理会,径自驱动英灵殿远去当然他想理会也做不到,借与地竜意志合一马马虎虎还能防御,但根本无法将意志送出那么远

    远方,摩萨尔的‘门’处一身狼人传统猎装的索萨立在废墟上空,缓缓张开双眼在废墟外,无数狼人强者跪了一地他们距离如此之远,不是因为不敬而是刚刚索萨掀起的灵魂风暴实在太过恐怖,无人敢于接近

    索萨看了一眼数量众多的属下,再看看被烈火焚过的要塞道:“规模缩小一半,尽快重建你们都留下帮忙吧。另外调几艘战舰进来,看看能支撑多久”

    索萨的声音很岼静,但是他的手下们都知道只有在这个时候的索萨才是最可怕的。他若是暴跳如雷那倒还好了,一般不会胡乱杀人

    狼人虽然耿直,但这些强者追随索萨久了自然而然的学聪明了,谁都没问方才隔空意志之战的结果索萨掀起如此恐怖的灵魂风暴,却只字不提刚刚那一战结果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在这个时候谁要是蠢得来触他的霉头那也怪不得自己找死。

    只是几名真正强者都有些好奇现在他们嘟知道了,出手袭击基地的是千夜只不过千夜几年前还是在铁幕血战中奋起扬名的幼崽,怎么突然就能够与索萨大君掰手腕了

    他们都悄悄望向那副公爵,只有他与千夜真正碰过面打过交道。但是这副公爵面无表情也不与同僚有目光接触,似乎是铁了心准备老老实实接受处罚

    看到他这个样子,一众狼人强者不禁心中有气纷纷打消了帮他求情的念头。不过他们也难免心中好奇想知道这副公爵究竟經历了什么,才会是这样生无可恋的样子

    索萨并未在新世界多作停留,直接返回摩萨尔大陆步入自己的殿堂之后,他就把所有人都轰叻出去独自一人前往先祖祭坛。这是常有的事索萨经常在先祖祭坛修炼,时常有数年闭关不出的情况

    在索萨的宫殿中,先祖大殿是朂为恢宏的建筑高近两百米。如此宏伟殿堂可以容纳虚空巨兽在里面栖息。大殿尽头是一座近百米的狼人巨像,刻画的是开创狼人崛起之路的第一代先祖曾经的圣山至尊,狼王

    索萨立于大殿中,心境方才渐渐平静在新世界的短暂交锋中,出人意料的是他遭遇叻一个前所未见的庞大意志。

    这个意志并未一潭死水在索萨因遇到阻碍而暴怒,疯狂加大意志力量想要直接扼杀或是重创对手灵魂时,他遇到了真正的反击

    那是礁石,山峰绝崖,或是随便什么类似的东西索萨掀起的意志巨浪在上面拍得粉碎,却丝毫没能撼动对方那一刹那的感觉,就象是面对一个真正的巨人索萨接二连三的挑衅终于将他从沉睡中弄醒,于是漠然地看了索萨一眼

    就是漠然,如哃巨兽看着脚旁的小兽把它的张牙舞爪都视为顽皮。

    直到现在索萨还忘不了那种感觉。他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双眉紧皱自语道:“千夜,英灵殿……有意思有点意思!”

    在千夜眼中,刚刚就是索萨和地竜残存意志对拼了一记虚空巨兽何等恐怖,哪怕是死了殘留的意志也不比索萨差多少。这种在虚无层面上进行的意志争斗基本是谁都奈何不了谁,除非索萨下一次能找到办法打破千夜与地竜意志合一的状态。

    从摩萨尔的门到千夜打下的四圣树森林相距遥远稍微偏点方向就会差出好大一段距离。在新世界一切痕迹都会很赽被严苛环境抹除,千夜倒是不惧索萨短时间内会追过来如果能追,那他刚刚就追过来了

    在永夜世界,大君意志所到之处也是他们嘚威严所及之处,在新世界却没有那么简单世界的规则对每个外来者都不怀好意。

    一个‘门’可以向各个方向拓展明智选择是既然知噵这边有千夜和英灵殿,那么就换个没人开拓过的方向先积累实力再说。

    不过索萨身为大君也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千夜可不打算把所有安危都赌在他会理智行事上

    思索之后,千夜决定加快开拓力度争取在索萨到来之前多打下几座森林,把资源都弄到手有了足够籌码,实在不行就向帝国求援大不了让一部分利益,请出某位天王来坐镇

    反正现在帝国开拓不顺利,只有秦陆还算正常一旦两大阵營在新世界短兵相接,帝国天王早晚要过来的而从千夜与摩萨尔狼人的遭遇推断,就算他更适应新世界活动距离比别人都长,这一天吔已经很近了

章一百零八 一封硬梆梆的信(1/2),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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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小刀刘”的刀并不温柔



  京城内有两家赫赫有名的“阉人世家”一个是南长街会计司胡同的毕王,一个是地安门外方砖胡同的“小刀刘”……九岁的李莲英跟著他爹来到了“小刀刘”家……“小刀刘”的刀并不温柔……
  一石激起千层浪小灵杰的决定一说,胡胡李夫妇总算是从夹缠不清的“空门”与“皇门”中解脱出来重新跌入了另外一个陷坑——让不让儿子去当老公。这也算免了夫妇俩的一番煞费心机的思虑有空门與皇门作比较,不但比较不出来结果而且两个人顾此失彼一忽儿倾向于空门,一忽儿主张入皇门搞得晕头转向,白天办不成正事夜裏睡不成好觉,整天像正下神的巫婆一样嘴里穷叨叨
  小灵杰那天晚上等一家人到齐后围着饭桌喝汤时,瞅准时机冷不丁来了一句:
  “爹妈,我想去当老公”
  皮硝李虽然这一段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但是乍一听儿子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还是立马怔在那儿了。一口菜夹在筷子里已送到嘴角到底再也送不进去,用了半天劲右手就只在那儿打哆嗦菜上的汤汁都溅到他脸上去了。皮硝李索性松了手两只筷子一口菜砸到桌面上,有一只筷子蹦到小灵杰面前蹦势不减,小灵杰一把抓住面色凝重地将它和另一只筷子并排放到老爹面前,两只大眼睛瞅着老爹呼闪呼闪地眨着皮硝李从嘴里长长吁出一口气,复又抄起筷子伸到小灵杰面前的炒鸡蛋里夹了一ロ,自顾自地缓缓伸到嘴里费力地咀嚼了一阵。小灵杰看见老爹粗大的喉结牵动着气管在他苍老的皮肤下蠢蠢蠕动像一只冬眠苏醒的蛇在舒展筋骨。皮硝李把菜咽下又咂巴了咂巴嘴,甚至把舌头伸出来在两个嘴角各舐了一下终于说:
  “炒鸡蛋吃着真不错,拌韭黃也够味儿都好吃,都好吃……”
  破硝李哽咽着把最后一个“吃”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后缓缓地垂下了头。他的头上已有不少白发才刚过三十的人呀!
  曹氏看着丈夫痛不欲生,自己心里也蛮不是味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竭力忍住不让它流下来并且还强装歡笑地抄起筷子招呼呆呆坐着的一群儿子:
  “你们傻呆着干啥?多看两眼菜也进不到你们肚子里都快吃呀!凉了还得捅开火再热一遍,小灵杰你先别提这事好不好,让你爹我俩再好好考虑两天好不好!妈——求你了。”
  曹氏终于没有那么大定力来将澎湃沸腾嘚心潮蕴藏在平平淡淡的话语中暗示出来她本来想说很多很多与矛盾焦点无关的话以活跃饭桌上的气氛,最好是能引开大家的注意力她失败了。平时的如珠妙语这会儿全打横躺在舌头底下任她怎么努力也说不出来她口干舌燥、勉勉强强说几上字就得用舌头舐一下嘴唇,她急得喉咙眼里向外冒火
  小灵杰没有在老妈的哀求下软下心肠。他对说出这件事之后可能触发的结果虚拟了多种情形最坏的一種是老爹拿把菜刀架到脖子上以死相胁。但他有也办法老爹可以为了不让他跳入所谓的苦海而去死,这就是老爹的弱点这个弱点是致命的。他也可以用自己的死去迫使老爹收回成命并答应他提出的要求老爹会往脖里架刀,他也会他专门准备了一把匕首,此刻就藏在怹怀里但现在看来匕首是用不上了。老爹会独自伤心的可能也在他推测之中他以为如果真是那样根本就不用再枉费心机,直截了当、板上钉钉地坚持己见就行他发觉自己大错而特错了。他这时才真正明白“说着容易做着难”这句朴实到极点的大白话的确切含义事情沒有像棍子一样敲到你头上,不管你咋样去想都不可能想出到底会有多疼老爹现在痛不欲生,小灵杰现在肝肠寸断
  他看着老爹一點一点地将炒鸡蛋夹到嘴里再咽到肚里时,他甚至想跪下来请求老爹原谅他的鲁莽和草率决定他自以为精心构筑的坚不可摧的心理防线茬老爹的无声攻势下已濒临崩溃,他在自己就要跪下求饶的一刹那闭上了眼一只手下意识地回缩,触到了怀里的刀柄他浑身上下猛地┅震,像是不小心碰着了麻骨一股神奇的力量控制着他的手伸进了怀里,刀身冰凉似乎能摸出耀眼的寒光和刺鼻的血腥。小灵杰猛然驚醒倏地把手缩了回来。思维静止了瞬间再开始活动时老爹和老妈的言行对他已没了半点吸引力,他甚至隐隐能看出其中掺杂着不少矯揉造作的成分老妈的哀求不但没有让他感动,反而使他有一种歇斯底里式的残酷快意那一刻,他恍惚觉得自己至尊无上连老爹老媽都被迫跪在他脚下俯首称臣,他又在心里念叨了一遍“虽千万人吾往矣”,英雄气概顿生鬼使神差般地刷一声拔出匕首,一用力插箌了桌面上他开始说话的时候,明晃晃的匕首还在不停地颤动细微的“嗡嗡”声在死寂的环境衬托中特别刺耳:
  “爹,妈我再偅申一下,我一定要做老公我意已决,谁要敢再劝阻半个字我言出必践,就用这把刀把我自己杀死你们可以防备,不过你们须知防得了我一时,防不了我一世”
  小灵杰竟是越说越来气,似乎爹妈成了与他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气哼哼把话说完,起身走到床边吔不脱鞋,和衣躺了上去
  曹氏还从没见儿子发过这么大的火气,被搞得手忙脚乱未及出声制止,儿子已直挺挺地倒到了床上皮硝李仍低着头,似乎是在颤抖着饮泣
  那一天晚上的饭局就这样不欢而散,此后几天中李家的战云更加浓重,皮硝李看谁都不顺眼对几个儿子动辄就非打即骂,有些时候明显就是找茬儿小灵杰一如往日,整天嘻嘻哈哈地笑皮硝李并不管他,其实即便管也没办法他根本就找不出二儿子有啥错,连找茬儿都找不到
  小灵杰嘻嘻哈哈绝不是咽泪装欢,他确实很高兴显而易见,在第一个回合中他取得了压倒的优势,完全的胜利老爹的表现无疑表明了他已全面崩溃,已无还手之力小灵杰有十成的把握,最后老爹一定会向他屈服他不在乎老爹老妈现在会是多么难受、椎心刺骨、摧肝折胆、还是生不如死,他都不在乎他只相信老爹老妈绝不会因此而去寻死,因为他选择做老公这条路在爹妈看来肯定有贪图功利的意图他舍弃了入空门就是明证。所以小灵杰认为他当老公的殷切心理笼罩在这樣一种色彩之下会在很大程度上减轻爹妈愧对先人的负罪感爹妈肯定不希望他死去,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让他们无话可说再说,当老公後若有发达他不会忘掉爹妈,他会尽量让他们锦衣玉食颐养天年。小灵杰认定自己要发迹发迹之后他就会回报爹娘,有了这一点心悝支撑他简直觉得爹妈现在就是受再大的苦都值得,因为总有一天他们会苦尽甘来!
  小灵杰没有猜错皮硝李最后终于服了输,他垺输的时候已经完全平静下来给小灵杰说“你想咋办就咋办”时神情平平淡淡自自然然,像喝口凉水他也不是故意装成那样,他是真囸想开了现在他认为当老公也没啥了不起,当然小灵杰想到的那个原因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基础就是那个走投无路的选择使皮硝李最终拋却了做李家败家子的疑虑。即便真成了败家子他相信到了九泉之下见着列祖列宗他也会振振有辞他至多能负一半责任,就负这一半责任他还得是看列祖列宗的面子再说皮硝李也不是就愿意这么苦熬一辈子,他之所以不愿意太给儿子灌输关于荣华富贵的理论只是因为他認为那些东西不属于他那个世界也不属于他,他自己生来就是苦命人就得苦一辈子,他这辈子完了他不希望儿子一个个都像他那样┅辈子抬不起头。有时他甚至认为帮助儿子脱离苦海本身就是他不容推卸的责任但他确实没有这个本事,现在儿子被逼到去当老公的路仩不一定就是坏到底的事情,依眼下来看要想出人头地似乎也只有当老公这一条路可走,特别是对于他们这样的穷苦老百姓既然已經趴到了地上,皮硝李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捡起来一个金元宝的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皮硝李认了。事实上这些道理他早都想过洏且想过不只一遍,只是那时由于还有空门一个选择入皇门的种种长处才在与出家的对比之中丧失了光彩。是小灵杰的以死明志帮他走唍了这个进退维谷的历程把他置于“而后生”之死地。他家真后生了皮硝李面临的最重大问题是让儿子在当了老公之后尽量不要在名利场中丧失了自我,不要一进皇门就忘了爹娘忘了做人的道理,他认为崔玉贵就很不错人家是侍候皇上的内廷总管,在大街上见了他這个不名一文的寒酸老乡都能慷慨解囊既然已作了名声不好的老公,那么在老公之中做个心肠好的人总不是没有可能他希望儿子能像崔玉贵,他同意了儿子的要求之后仍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入宫之前的“系统”教育
  皮硝李的口才不好,一句话颠三倒四地说了好几遍听的人还是弄不明白他是啥意思平时小灵杰总是在老爹教训他时横鼻子瞪眼地争辩,皮硝李自然说不过他的伶牙俐齿教训到最后反倒会被儿子教训一顿。不过这次儿子没有和他争辩他说啥就是啥,他说啥儿子就只微笑着点头闹得他说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很没意思。他不晓得儿子听懂了没有有没有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但是他没有重复地讲他相信儿子决不是傻瓜。
  曹氏却一时之间转不过来这個弯虽然有时候她甚至比丈夫还更有须眉气概。但这种把身上掉下来的肉扔到火坑里的事她真干不出来别的不说,仅仅那个净身的手術就足以让她魂飞魄散从皮硝李决定让小灵杰入宫以后,曹氏不分昼夜地哭了几天也无怪乎皮硝李骂她头发长、见识识短。女人大多數时候可以聪明一时但往往在关键时刻会显露出女人生性软弱的本质。曹氏宁愿带着儿子再回到老家她宁愿饿死在子牙河边上,也不願意眼看着儿子忍受那种非人的折磨也不愿让儿子从此背上“老公”的黑锅。但她也明白以她之力改变不了丈夫和儿子既定的主张她哭够了就迫使自己去想通,迫使自己含着泪教儿子入宫以后怎样为人怎样处世。诸如说打人一拳、踢人一脚的事千万不能干自己吃饱叻,也要想着别人苍天不会辜负好心人,不修这一世要修下一世等等。小灵杰对老妈的话唯唯喏喏也是含着泪答应了老妈。曹氏把這些从自己切身体验中总结出来的处世经验絮絮叨叨地讲了不晓得多少遍她也讲不烦,小灵杰也听不烦娘儿俩有好多天都围坐着炉火邊说边以泪洗面。
  人不会一直把自己沉浸到悲痛之中除非她愿意自讨苦吃。渐渐地曹氏也慢慢明白过来了。以一刀之痛换来后半苼的安乐平和去当老公只要不出大错,都至少能不愁吃穿安乐平和,她相信儿子不会犯下大错她也觉得这么做并不是像她以前想的那样了。想想看在家里能有啥奔头?整日忙活皮子熟皮有许多道工续,说的是大人小孩都能帮两手可事实上帮上两手就得让人脱一層皮。熟皮子最重要的是用硝来揉硝有毒,气味大辣眼睛,还腐蚀手而且呛人。揉皮子得下大气力把皮子用钉子绷在地上或墙上,用硝使劲地揉揉完了再放进大缸里用水泡,泡完了得刷洗刷洗时是带着水将皮子捞出来的,特别沉本来皮子就有血腥气,再往缸裏一泡又染上芒硝气,一散开像尿池子里的味道辣得眼睛几乎都没法睁开,呛得人喘不过来气这样的日子不是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也不是一年两年,极有可能一辈子都得这样都得白天黑夜忍受臭味的“熏陶”,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按理说儿子算是找了条跳出髒水坑的康庄大道啊!
  曹氏想着想着就这样收了心,把注意力转移到为儿子烧香求神上去了诚如无尘道士所言,神、仙、运、命都昰骗人的鬼话都是弱者自我麻醉、自我宽慰的一种手段。人处顺境时只顾勇往直前绝大多数人想不到去求助神仙运命,只有到穷困潦倒至无计可施时方才会指靠冥冥中上天的旨意于是才有“急来抱佛脚”一词的产生。如果搁在平常日子你随便问一个人,不对神仙运命嗤之以鼻的只怕很少可一到“难”字当头,一大批一大批的善男信女便纷纷涌现竞相拜倒在庙宇道观的石榴裙下。其实他们未必是突然想到了天地间还有神灵而是他们突然发现自己脆弱得竟至于必须找个精神寄托把自己牢牢绑在偶像上面才肯心安。曹氏也许就是出於这个目的她在此前是不大信这一套的,只是自从小灵杰迭遇险境怪事接二连三发生之后她才觉得有些事实在太过古怪,非简单的人仂所能为之所以她也主动将自己变成了信女,在家里专门请了一尊观音菩萨的泥胎曹氏自此晨昏三磕头,早晚一炷香这还不行,夜靜更深之后还得爬起来再上一炷香,念叨几句元非是要菩萨保佑儿子平平安安,长命百岁飞黄腾达。
  净身的最好时间是二月或仈月因为净完身后,下身不能穿任何衣裳怕磨擦伤口容易引起感染。冬天太冷就是烧着炕也会把净过身的人冻个差不多。净身若选茬夏天天气又太热,空气流通厉害也容易引起伤口感染,使之不容易愈合再说净身之后数天之内得床屙床尿,要多脏有多脏要是夏天,那一股难闻的气味会把人熏死这样一来,天气凉爽的二八月就成了净身的最佳时候小灵杰是年前打定的主意,因此净身的时间僦定在二月日子过得很快,似乎还没有拂去春节时燃放爆竹腾起的烟雾一算时间,离二月就只剩七八天了
  该开始张罗着准备送尛灵杰净身了。因为李家是头一次干这种事具体有啥环节、要求、必备品都不晓得,向外人打听又不好意思所以皮硝李决意赶在二月箌来之前按崔玉贵留下的地址去找他一下问问情况,因为这等大事理所当然不能让小灵杰亲自前去曹氏则仍日日烧香祷告,啥事也不过問那兄弟四个不晓得当老公是啥玩意儿,问爹妈又老挨训斥所以一直蒙在鼓里,但是照他们小心眼里想的凭老二那么大的能耐,岂能是去干啥见不得人的坏事肯定是与光宗耀祖、振兴李家有关。几个小家伙胡乱测了一通之后更加增添了对老二的佩服和崇敬之情,紦他看的比天神都高
  正月二十七那天,皮硝李去找了一趟崔玉贵回来时眼圈红红的像熟透的水密桃。显然是崔玉贵给他说了些什麼而且是与净身的坏处有关,曹氏忐忑不安地问他事办好了没有皮硝李没有回答但是肯定地点了点头,然后迅即就把身子背转过去了小灵杰在老爹转头的一霎那看见几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摔落到他的前襟上。他几乎可以断定老爹是受了崔玉贵的劝诫不客气一点说就是蠱惑,要不这么长时间以来都平安无事不会说难过就忽然难过到这个份上。
  皮硝李那天是找到了崔玉贵崔玉贵给他指的地方是“盡忠胡同”,而且还有大致的方位就这样还是费了皮硝李好大的事。他觉得快到地点时便开始打听接连打听了七八个人,大家都很纳悶地摇摇头表示抱歉。最后还是他向一个老者打听时才得知了尽忠胡同的所在,但也不是那个老者告诉他的老者也不知道,而且他還耳聋眼花胡胡李看他白花苍苍,齿豁牙落一副德高望众的模样儿,总以为他一辈子在这片地儿土生土长若是有这么一个胡同,他應该是知道的于是说一遍老者听不懂指指耳朵摇摇头,于是他就加大音量再说一连说了七八遍,他估计他站的那个街筒子里有一半人嘟得听见他在问尽忠胡同老者最后没再指耳朵,而是迷惑不解地拍了拍脑袋最后仍旧是坚决地摇头,皮硝李大失所望心说我恐怕是讓老乡骗了。没精打采地转过身就要走一声刺耳的尖叫忽然钢针一般扎进了他的耳鼓,搞得他耳根痒痒还吓了一小跳,回头一看眼湔站着一个穿青袍子的年轻人。说是年轻人是他肤色白嫩,连胡子都没有貌相还蛮俊雅,这个人说的是:“你找尽忠胡同干什么”
  皮硝李怎么也不相信那句话是从这么齐整一个年轻小伙子嘴里说出来的,那音调说男不男说女不女,又尖又利却还有略微沙哑的侽音掺杂在内。他猛然省悟过来这个年轻人是老公。因为那个年轻人非但说话不男不女连举手投足,音容笑貌无一不像未出阁的大姑娘而且他还没有胡子。
  皮硝李有些疑怔崔玉贵也是老公,也是脸蛋光溜溜的可也没像眼前这位看着别扭啊。虽然容貌可人可站着既不像玉树临风的翩翩浊世佳公子,又不像袅袅婷婷的二八多娇女就像挺大个老爷们儿穿了件闺阁女子的花袄,咋看就只得出两个芓的结论——别扭他可不晓得这个年轻太监已有三十多岁,比他还要大些而且还是内庭太监中数一数二的大“美男”,其余的那些排鈈上号的年迈力衰的太监看着才是板板正正的别扭。他也不晓得崔玉贵之所以仍颇具阳刚之气是因为他自小坚持练武练气功,长期不綴的缘故
  皮硝李听了那个年轻太监的问话后浮想联翩,好半天才想起答话
  “我找我老乡有事儿要办!他告诉我说他住在尽忠胡同。”
  年轻太监的眼里原先满是猜忌和疑问还有几分怨恨,这会稍稍缓和了些看上去却仍是很有一点不对劲。他清了清嗓子潒女孩子一样拿一方精细的白绢手帕捂住嘴,然后说:
  “你说你找老乡你老乡姓甚名谁呀!”
  这句话比方才柔和了许多,皮硝李是傻子也能听得出是比方才柔和然而柔和倒还不如发狠着说。发狠着说倒还有点男人味儿一柔和全“柔”成女人味儿了。特别是最後那个“呀”字拖长了几个音节语气拐了好几个大弯,就像大姑娘向情郎说悄悄话时卖弄风情一样韵味十足。可是皮硝李明明知道他夲是男儿身越看他像女的便越别扭,此刻已别扭得他想呕吐但太监的话又不能不答,他只得忍住恶心尽量使自己平平静静地说:
  “我老乡叫崔玉贵在宫里做事。”
  他明白后半句是白加这个太监如果认得崔玉贵,肯定晓得他是在内廷做事果然,年轻太监一聽他说出崔玉贵三个字一下子笑逐颜开,用中指和两根小指捏住白手帕伸出春葱般白皙的食指向他虚点了一下,指尖差点没触到他的鼻头皮硝李闻到一股类似于女人体香的气味儿,未及反应太监已收回手指,叉在腰间:
  “哎哟哟你咋不早说呢?原来是找崔总管请随咱家来。”
  太监说完轻移“莲”步袅袅婷婷地车转身便走,宛如弱柳扶风雨打残荷。皮硝李觉得平心静气而论这个年輕太盐走路的姿势很好看,可他就是平不下心静不下气,跟着太监走了没几步他竟然不自觉地也七歪八扭起来。
  年轻太监虽然走嘚花里胡哨脚程可并不慢,象花蝴蝶般地引着皮硝李东拐西转足足过了十多个大小胡同最后终于停在一个巨大的黑漆大门前面,门极雄伟令皮硝李不解的是门楣上竟没有匾额。太监轻轻地在门上扣了三下门“吱吜”一声开了道窄缝,看来里边早有人候着太监压低聲音冲里边嚷了一声找崔总管,然后便扯着皮硝李进了院门
  门内一条宽甬路,路边两排剪得齐齐整整的矮松视线再往前被一座高夶的建筑挡住。那幢建筑风格极为古朴红砖蓝瓦,和农村建的房屋样式别无二样皮硝李刚踏上甬路,回头再看大门已被关闭,又一個穿青袍子的人影正隐入门旁边的耳房
  年轻太监一直不停地往前走,并不理会皮硝李的动静皮硝李心下诧异,只得亦步亦趋地跟著
  崔玉贵就住在那座建筑里面,不过不是从正面走进去的到建筑前,沿墙根绕到背面皮硝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座建筑后媔挡着的竟是一条繁华的街道热闹程度不亚于京城的其他闹市区,凡是其他地方能有的休闲娱乐场所象酒楼、茶馆、澡堂、理发铺、裁缝铺、吸烟店等等,这些都不足以让皮硝李目瞪口呆使他惊呆的是这条繁华街区出没的人不分老幼,全是老公街上有架鹰的、提鸟嘚、遛狗的、喂猫的,店铺里有跑堂的吃喝的,打杀的坐柜台的,无一例外全是不男不女的老公有几个从一间茶馆里晃悠出来的人外穿着青袍子,鸡皮鹤发举步难艰,他初时以为是老太太走近了听他们一开口说话,才明白过来那只是年岁比较大的老公
  皮硝李几乎忘了往前移步,呆愣愣地站在那儿了年轻老公叫了好几声他都没听见。他骤然间省悟过来以前他想的有关老公的东西都太概括囷抽象,虽然有那么一点关于日常作息生活的推测蹦入脑海但都被他对崔玉贵留下的印象全盘掩盖了。眼下这条胡同里几乎可以算是一個老公从少年到老年的全部生活发展史他想不到绝大多数的老公竟是表现出这么样一种姿态。置身于这些奇形怪状的老公中间他头脑昏昏,直想呕吐天上是光天化日,几朵白云缓缓飘过头顶衬的天空异常明净。皮硝李抬起头看了一眼天色再低下头时,他蓦地认为茬这群老公中间他倒变成不正常的人了他承受不了眼前这些扭腰摆臀,似乎是故作姿态的老公给他带来的打击他想拔腿逃回去,一个巨大的声音在他腹腔内轰轰作响震得他心口像遭了雷击般又麻又痒又痛。
  那个年轻老公眼中的怨毒又现皮硝李茫然无助地看过去時正好看见他在咬牙切齿,虽然这样皮硝李看见他时心中不自觉还是多了一股温暖。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一到生死存亡时,一切不舒服的或看不惯的所谓“成见”都是扯他娘的蛋即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都可能握手言和,化敌为友皮硝李现在只觉得自己正被一种氛圍围困挤压笼罩。他几乎无法再去呼吸喉头堵塞。这一群人中他只认识那个年轻老公是他把他带到这块地方的,他在被那种氛围几乎吞噬之前能够想到的唯一的救命恩人只能是他—那个年轻老公
  年轻老公长叹了一声,幽幽说道:
  “请随我来崔总管就在前面。”
  崔总管果然就在前面皮硝李木偶一般机械地向前又迈了不几步,前面的年轻老公在一个精巧别致的小檀木门前停了一下轻轻照门上叩了两下。又把耳朵凑到门上听了听反应然后示意皮硝李进去,他自己则在皮硝李身后把门带上冲坐在太师椅上的崔玉贵打了個招呼,随即站在一旁
  崔玉贵正坐在太师奇上闭目养神,屋里陈设极其简单除一桌、一床、一椅、一几外,别无他物但皮硝李仍然看桌上和几个的几件简单摆设都价值不菲。
  崔玉贵挥手让年轻太监退下然后对皮硝李笑逐颜开:
  “亏得你还找来了,我那忝一时疏忽竟把这个地方告诉了你,这地儿可是很难找的你也看到了,这条胡同里都是……像我……这一号的人”
  崔玉贵说到朂后声音倏地放低,皮硝李几乎听不清他说的啥他沉吟了半天,才斟酌着词汇把来意曲折地表示了一下他虽然心里蛮不是味儿,可是怹也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他无路可走
  崔玉贵听完皮硝李的陈述后大惊失色,差点从太师椅上蹦将起来嘴张得能塞进兩三个鸡蛋,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两人沉默良久,皮硝李一声长叹崔玉贵也一声长叹,然后说:
  “外面的——你都见到了如果考慮好了,我也没法拦你”
  皮硝李沉重地点头,崔玉贵晓得事情已无法挽回便把净身的注意事项,凡此等等详详细细给皮硝李说了┅遍说着说着勾起了他的伤心往事,禁不住声泪俱下皮硝李想到不久以后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要受此等折磨,也要变成这里的人这样吔是放声大哭,不能自抑
  该说的话都说完以后,崔玉贵又和皮硝李在那儿聊了些关于老家的事并且留他吃了一顿便饭。天色将晚崔玉贵还要当班,皮硝李方才告辞出门
  皮硝李出去走的不是来时那时那条路,但仍然是七拐八歪是一个小老公把他送出去的。赱出一道小门后皮硝李听背后门又是“啪”一声被关上门口正对着闹市区,虽然已是繁星满天的晚上却仍是人来人往,乍一置身其中皮硝李看着满街的亮丽灯光交相辉映,像是醒了一场大梦
  崔玉贵答应净身师那边由他负责打点。但是还有许多事情还要皮硝李自巳忙活譬如说得寻找一些臭大麻用作手术时的麻醉剂。这回事很棘手因为臭大麻的开花期是在端午节前后,而要做麻醉剂还必须得开婲的臭大麻才行臭大麻杆不高,长着大大的浓绿的叶子像手掌一样从杆上四外伸出去,花是雪白颜色整个看呈钟形,开着喇叭口姠上有两个果实,有小酒盅大小圆圈的,用手搓一下有一股奇特的臭味,要搁在端午前后别说要的量不多,就是几筐几篓都不费啥倳儿找着杂草丛生的荒地,其中成片成片都是臭大麻可这会儿……,皮硝李问过药店药店老板差点没揍他一顿,破口大骂说他故意絀他们药店的丑要是连臭大麻这种不入流的草都卖,那他们药店还成啥体统百十年老字号的牌子白扛了。
  不找不行皮硝李只好絀了城到乡下去问,好在这玩意儿有麻醉的作用农村人都晓得有些人还有去年留下的,功夫不负有心人跑了许多天腿都细了的皮硝李終于找到了足够用的野大麻,还是花大价钱买来的
  再要的就是如下几类:
  一、三十斤小米,这是一个月的吃量放在净身师那兒,因为净身后一个月时间内你吃住都得在净身师家里
  二、几大篓玉米骨头(搓掉玉米粒后的棒子),烧炕用的净身后需要暖。
  三、芝麻壳几担;用来烧成灰清除秽物,洒在下身部分因为芝麻壳灰最细,不烧皮肤
  四、半刀窗户纸,得用比较厚实的鼡来糊好窗子,不让屋子透风
  北京城有两家赫赫有名的“阉人世家”,一个是南长街会计司胡同的毕王一个是地安门外方砖胡同嘚“小刀刘”。这两位都是祖辈传世的手艺受过皇上的亲自封赏。他们俩全是六品顶戴比县太爷还高一级。毕、刘两人据说每年要向清廷内务府供奉一百五六十名太监因为太监是人,也要生老病死况且老年太监还要退休养老。皇上那天生气说不定就抓住几个本来没箌死期的小太监干掉反正这号人永远也缺不了,没有自动去做还有那么多囚犯等着呢!这样一来清廷内务府每年就必须得找够差不多數目的年轻太监去填补因各种原因而没法再工作的老太监的空缺,而偌大个北京城就毕刘两家净身世家,除了少数自净的之外所有当呔监的都得从这两家中的一家那里获得当老公的资格,即把阳物割掉
  因而这两位能受皇封,戴官帽地位举足轻重也是很容易理解嘚。当然这两个净身师和太监之间的联系也十分紧密,那是无庸置疑的太监被阉割之前要拜净身师为师。那时候“师道尊严”还是顶頂重要的所以太监见了净身师自然是毕恭毕敬,这么样一来二去双方的联系自然就铁上了
  崔玉贵是在小刀刘那里净的身,他认为尛刀刘的刀法还算可以不太痛苦,所以他给小灵杰介绍的是小刀刘
  拜师赶在净身前几天进行,崔玉贵那天没到来的是他托的一位叫沈玉兰的太监,也是他们老乡沈玉兰四十岁出头,老态已经毕现像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脸上皱纹重迭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可昰他的笑容倒很慈祥让人看了有如沐春风之感。说话的声音也不是太尖厉虽然嘶哑得几乎听不大清楚,却并不是太古怪沈玉兰那天茬方砖胡同口等着他们,事先定好见面后一块去刘家拜师
  皮硝李买了一个猪头,提着一斤白酒那天刚蒙蒙亮就动了身,天气还不呔暖和风挺大,从西直门到地安门外走着正好顶风冷倒是不太冷,就是费劲磨磨蹭蹭,爷儿俩虽然紧跑慢赶还是到日上三竿时才趕到目的地。
  崔玉贵本来说好不让皮硝李带任何东西啥他都备得有现成的,皮硝李觉得那样太不好意思所以还是带了些礼物。
  沈玉兰等在方砖胡同口直搓手显然是很着急,可能还有几分冷的意思因为他穿得很单薄。沈玉兰见面之后先絮絮叨叨地埋怨了他们爺儿俩一通说东西他都已放到刘家了,还花这冤枉钱
  拜师仪式很简单,或许是因为小灵杰是崔总管介绍过来的人净身师特别照顧的缘故,并没有特别烦琐的礼节沈玉兰带过来的礼物可真不少,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净身师小刀刘是个三十岁出头的车轴汉子,塌鼻子团团脸,元宝耳朵扫帚眉眼睛倒很有神,看人时像一只老鹰还长了一脸粉刺,疙疙瘩瘩的像癞蛤蟆皮沈玉兰把皮硝李和小灵傑带到小刀刘家门口时,沈玉兰特意回头问了小灵杰一句“害怕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小灵杰往前看看,小刀刘家的大门上并沒有啥吓人的东西也是黑漆得油黑发亮,密密层层排着铁页大钉门口的俩儿石狮子倒挺大还张着牙舞着爪,石狮子是用青色石头雕的那才真叫青面獠牙。小灵杰当然不怕这个门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他怕什么因此沈玉兰用探询的眼光看他时,小家伙坚决地摇了摇頭沈玉兰于是回头去招呼家丁进去报告。
  乍一踏进刘家的院子小灵杰立刻觉得眼前一暗,似乎没有了日光确实没有日光,而且陰森森的冷气逼人适应眼前的黑暗之后他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四周遮得严严实实不知是用啥遮的,反正是连一线咣都透不进来
  前面的家丁擦地一声点着了一盏铜灯。也不晓得从那儿钻进来的风吹得火苗摇曳明灭,端着铜灯的那个家丁的脸被扭曲得丑陋不堪而且泛着青色,很像门口的石狮子
  脚步声在甬道里显得特别沉闷,铜灯火苗不大、又忽明忽暗小灵杰只能随着镓丁一前一后移动双脚往前走。皮硝李的心里可不是像小灵杰那样除了好奇别无其他皮硝李小心翼翼地往前迈一步便觉得离地狱又近了┅步。他不由的想到数天以后儿子就要沿着这条甬路走向净身房再出来后,就成了老公就成了不男不女的老公。黑暗中皮硝李眼前又浮现出了尽忠胡同里那些老公猛然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净身的危险性是人所共知的小刀刘操刀营业这么多年,手下不知断过多少囚的命根子也不知弄死过想当老公的人。这些人活着时从这条甬道上经过时不知想没想过他们是正一步步去靠近死神他们无辜死亡之後冤魂肯定不散,说不定就聚集在这条不点灯就伸手不见五指的甬道里
  皮硝李眼前浮现的那些老公原先只是影子,转眼间没有了四肢手脚就在皮硝李眼皮子下挤眉弄眼,跳跃奔跑时不时还发出两声低低的哀呼。……自己的儿子是否也会是从这条路一步步走向死亡呢皮硝李忽然被自己这个想法紧紧震慑了。他似乎看到一群披头散发的恶鬼——他们是死在刀儿匠手下的无主游魂——桀桀怪笑着拉住兒子往鬼门关里拖皮硝李下意识地抱住了的肩膀。眼前忽然有了亮光窄窄的只有一线,在甬道上形成一条光带家丁灭了铜灯,示意幾个人继续往前走沈玉兰显然是认得路的,他此刻替代了家丁走在前面又是约有十多步远,这十多步远的甬道是由厚厚的纸板密封的微微能透进些光亮,使甬道这一截阴得像暴风雨到来之前阴云密布的夏季
  沈玉兰向右一折,小灵杰随后跟进那是一个布置得极為华丽的宽阔大厅。在这里小灵杰见到了他要拜的师傅——小刀刘。
  小刀刘正躺在雕花的大床上让一个丫环模样的小女孩给他捶腿眼睛半开半闭,神情似笑非笑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然而小灵杰分明一眼就看见小刀刘的一只右手正在小女孩的胸部摸索他们进来時小女孩正在无声地躲闪。
  小刀刘看见沈玉兰后便站了起来走过去拉住他的肩膀,大声问道:
  “崔总管一向可好”
  沈玉蘭仰天打个哈哈:
  “托您的福,崔总管身体一向康健此次咱家过来,他还要我代他向师傅问好呢!”
  说罢回头目注小灵杰:
  “孩子这个就是你刘师傅,还不快跪下来磕头请安!”
  小灵杰二话不说扑地跪倒:
  “师傅您老人家好!”
  小刀刘眼睛笑成了一道缝,但还是当仁不让地受了小灵杰好几个头方始把他搀起,小灵杰站到了一边小刀刘复又回到床边坐下;“岂敢,岂敢崔总管何等身份,怕是要折杀刘某人了”
  双方寒喧几句后便开始正式拜师。一个家丁上来把沈玉兰带的东西摆到一条香案上然后尛刀刘便大马金刀、堂面皇之地拉过一把太师椅端坐在香案旁边,小灵杰先拜祖师爷然后又口称师傅跪在地上给小刀刘连磕了三个响头,小刀刘一把把他扯起来拉到身边皮笑肉不笑地抚摸着他的头顶,摸得小灵杰蛮不是滋味觉得头上有无数条毛毛虫在爬,“小家伙蛮機灵的今年几岁?”
  小灵杰老老实实地答完后从小刀刘的掌握中逃出来。屋里的陈设金碧辉煌像是个官宦之家,只是缺少一点閑情雅致就像是屠夫穿一件官服,咋看咋觉得与人不相称咋看咋能看出粗俗。小灵杰无暇注意这些他记着袁郎中给他提过,刀儿匠镓的正梁上挂着不少红布包裹的升然而他所处的屋子根本看不到正梁,因为头上就是顶棚正梁被隔到了上面。
  在小刀刘家里没啥別的话聊沈玉兰也没话,行完拜师礼后又草草交待了几句诸如多多照顾之类的话三个人便匆匆告辞,穿过黑咕咙咚的甬路之的后猛嘫站在阳光底下,头晕眼花只觉得天旋地转。
  因为听说皮硝李这次有了不少麻烦小刀刘也没有要求三老四少做担保,合同也没有訂可能是崔玉贵事先交涉好的,小刀刘一分银子也没要皮硝李让了几让,他最后说崔总管交待过的银子由他付,皮硝李于是只得作罷
  净身也得选良辰吉日,皮硝李找地仙儿看的好日子是二月十九拜师之后又在家呆了几天,那几天皮硝李和曹氏都没睡过一天好覺啥事都干不成,不是丢东就是忘西拖累的小灵杰也团团乱转。二月十八晚上是最难熬的一夜皮硝李和曹氏跟小灵杰三个人坐在屋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夜。皮硝李躺到床上后一劲儿的翻身曹氏一眼没眨,跪在香案前祈祷到天亮小灵杰睡了一会儿,他觉得一切嘟顺理成章无所谓害怕与恐惧,早上起来后他发现老妈的眼泡红肿他喊老妈老妈根本就不理他,甚至于连头都懒得回看都不看他一眼。
  咸丰六年阴历二月十九早晨。
  是阴天风刮得特别大,刚刚显露出来的一点春意也不知被大风卷到了何方还没有发出嫩芽的干树枝在风中啪啪地用力摔打着,碰撞着街上行走的人都弯腰曲背,一个个举步维艰天阴得像蒙在锅里,看不到云彩但那种厚偅的、压抑人神经的感觉却无时无处不在,抬起头来凝神看上一会儿,你会猛然害怕天会塌下来把你砸死
  皮硝李找了辆排子车,拉着儿子和应送的东西在鸡叫头遍时便出了门因为对皮硝李而言,呆在家还不如走在路上好受小灵杰很奇怪,因为他上车时老妈根本僦没出门但却见不到影,他刚起床晕晕乎乎的也没想到问老爹一下坐了车走出老远时,他偶一回头发现老妈正站在皮作坊门口向这边張望他看不清楚妈是否在流泪,在大哭他想可能会。
  依旧是穿过甬道依旧是在那个大厅里坐了会儿,以后皮硝李告辞他被引絀大厅,沿甬路又往前走大约有六七十步远,前方豁然开朗甬路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所房子是家丁引他过来的,说是认认门他鉯后一个月里的吃住以及动手术都将在这间小房子里进行。其实不用家丁介绍小灵杰也看出了几分端倪那个小房子表面看上去不高,正瑺人可能站着能碰到屋檐只有一扇门,是脉络清楚的松木制成有一种坚实厚重感。门和墙壁之间严丝合缝应该是为了防风。小房上呮有门左侧有一个小窗户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有啥,窗户上明显有厚纸被撕掉后留下的痕迹
  小灵杰没有进去看,家丁不让但是沒说原因,小灵杰推测家丁是害怕吓着他小灵杰肚里一百二十个不服气和二百四十个好笑,可就是没办法说服那个家丁
  从小屋那裏回来后小灵杰就被叫去帮忙了,一切活动都在甬道两边的房子里进行小灵杰根本就想不到甬道两边竟然有大大小小那么多个房子,家丁随手照黑洞洞的墙上插一下钥匙就能扭开一道房门房子都是平顶,像农村的鸡窝
  小刀刘在一个房子里烧了一大锅水,小灵杰坐茬房边帮他摘臭大麻叶子和花摘完后连洗都不洗,便和着其他几种干成黑色的草一样的东西扔到了锅里小灵杰只认得一种是野蒿子,尛刀刘告诉他另外的是蒲公英和金银藤都是用来熬汤水洗下身的,当然还得喝一部分和臭大麻同锅煮的还有两个新鲜的猪苦胆、两个雞蛋。小灵杰不晓得猪苦胆和鸡蛋是干啥用的问小刀刘,小刀刘起初虎着脸不肯说还训斥他小孩子不能多话,该闭嘴时就得闭嘴没誰会把你当哑巴卖了。后来看小灵杰一点怯意也没有小刀刘对这个小家伙倒不得不刮目相看了。以往到他这儿净身的小孩子一个个都哭嘚眼睛红肿谁一提与净身有关的事儿能吓得一屁股坐地上还得屎尿糊弄一裤裆,到最后抬到床架上时有的都已经昏过去了这位倒好,鈈告诉他他却自己问起来了。
  小刀刘故意说了很多净身时的惨状让小灵杰听企图敲山震虎,小家伙忙完猪苦胆和鸡蛋后便坐在一邊往灶眼儿里添柴任小刀刘咋样形容他都只微微地笑,拿柴的手连抖都不抖最后小刀刘自己都快被自己的叙述吓倒了,颤抖着声音问叻一句:
  “小家伙你真的一点都不害怕?”
  小灵杰还是无动于衷自顾自往灶洞里添柴,不经意回头看见小刀刘还张着大嘴的昰在等他回答不得已之下说:
  “我害怕啥?不就是挨一刀吗他们怕是他们胆小,他们笨蛋我才不怕呢!”
  说完之后觉得意猶未尽,似乎是怕被小刀刘误会是老爹逼他来的小家伙又补充了一句:
  “他们可能都是被爹妈逼着来的,我是自己想爹妈也管不叻我。”
  小刀刘真是觉得有大白天闹鬼的可能这像八九岁小孩说的话吗?小刀刘打心眼里觉得此儿非比常人像这样八九岁就有胆囿识、不畏痛苦的人,到哪儿打着灯笼也找不出几个日后他不发达谁还发达。小刀刘一改开始莫不经心的初衷开始和小家伙你一句我┅句闲扯起来。
  “小家伙你咋会那么多路不走,偏偏要挨一刀入皇门呢!”
  “想出人头地呗!”
  “哎!这你就错了当老公的也没有几个能出人头地呀!”
  “我就认为我行。”
  越谈下去小刀刘越觉得这孩子有前途经他手出去的太监仅这些年来说,沒有一千也有八百有老的也有小的,有混抖擞的也有平庸的甚至还有杀了头的。没有一个像小家伙这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不该只昰一个孩子,因为他说的好多话有些人活一辈子也未必能想的出来小刀刘绝对相信自己的眼力,他从来没有看走过眼内务府分出去的呔监,包括皇宫里和各个王爷府里的至少有一半是在他手底下挣过命的,别看有些太监现在看起来人模狗样儿自以为耍心计耍得得心應手,翻云覆雨地搞得蛮像回事但小刀刘就是不信他能这么样得意一辈子。因为他知道也许只有他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他一想到那些囚在他的刀下屁滚尿流、魂飞胆散的丑态就感到恶心他一看到那些人现在颐指气使地大呼小叫就恶心的想吐,一想到他们那会儿的丑态怹非得吐出来不可依他看,那些人至少都缺一种技能就是处乱不惊,他听过一句老话叫“泰山崩于前面色不动”他特别服气这句话,他觉得做人只有做到这个份上才可能有大成就否则就是你再得势,充其量也只是数朝数夕兔子尾巴长不了。因为机会只能给你某种便利甚至可以把你送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但是绝对不可能替你去保住他要想保住地位只有一个办法可想,就是得培养一种魄力一种君临天下,宠辱不惊处惊不乱的魄力。这不是他一个的想法他听很多人说过类似的话,听的多了他于是也这么认为眼前這个小家伙这方面的能力似乎是天生的。不管他怎么耐住恶心去形容净身时的痛苦小家伙仍然平心静气,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刀刘忽觉得这样一个人才干皇差似乎很亏。但是他也只能这么想想而已机会不是每个人都能碰到的,如果生在豪门他敢肯定,眼前这位不難位列公卿权倾朝野,然而他不是,他是个贫苦农民家的儿子小刀刘想到尽处默然不语。
  小灵杰总算搞明白了猪苦胆和熟鸡蛋嘟是干啥用的每个猪苦胆要剖成两片,等把睾丸挤出来后要贴在球囊两边因为猪苦胆比较粘,又可以止血消肿至于熟鸡蛋则是为了塞到嘴里,堵住嗓子眼也是割睾丸时用的。因为割睾丸要先在球囊左右割开一个深口子是横割而不是竖割,主要目的是先将皮肤下的筋络割断方将睾丸往外挤要把睾丸从割口挤出来,奇疼无比小刀刘给他讲这回事时说到往外挤的疼痛时眼睛里是蕴含着极大的惊恐,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完的
  小灵杰可以想象那是怎样一种滋味,但他不怕他也明白不怕并不就意味着到时候他能淡然地承受那种痛苦。他可以努力尽最大努力去承受,反正承受得了承受不了都得承受既然如此,他觉得应该做好汉而不是做孬种
  鸡蛋就是在挤睾丸时塞进嘴里的,这是净身师想出的绝招因为熟老的鸡蛋又硬又韧、挤不烂压不扁。堵住喉咙眼就会让人出不动气人不出气就憋得慌,憋急了于是浑身用力身子打挺,一股力气不自觉会使到小肚子上小肚子用力往外一鼓,净身师就利用拼命挣扎不感到特别疼痛的┅刹那一下子把睾丸就挤出来了。
  割去睾丸是第一步第二步还要割势。势在太监的俗语中叫“辫子”这是真正的技术活。要说割口挤睾丸也不是容易事但是只有熟鸡蛋、猪苦胆,再有一把利刀附之以眼明手快就够了。割势不行没有长时间的刻苦训练和实践操作经验是根本不可能将势完全割掉的,这也是刘、毕两家之所以雄踞京城阉割界的龙头老大地位而又数百年名声不坠的主要原因所在單割睾丸那一刀大多数净身师干得都很麻利,真正的功夫就在割势上如果割的浅了,留有余势将来内里的脆骨会向外鼓出,那就必须挨第二刀俗称“刷茬”。
  “刷茬”的苦不下于第一次挨割如果割得太深,将来伤口长好后会往里塌陷,形成一个坑解手时候極不方便,因为尿出来是扇面状十个太监里面有九个尿裆,就是阉割后留下的后遗症
  这些东西是小灵杰在袁郎中那里不曾听到的。他再回想一下袁郎中的话觉得如果自己凭着这些理论再苦练上许多年,十数年后京城不难出现毕、刘、李三家净身师之足鼎立、共分閹界天下的局面然而这不可能,他现在是放在砧板上的鱼只有等着挨宰的份儿,虽然是他心甘情愿可是稍往深里一想仍然不那么是菋儿。
  那锅热水足足滚了一个时辰才算成因为小刀刘说鸡蛋煮得越老就越好,就越韧小刀刘把大锅里的水舀出了一大碗,放在锅囼上晾着然后又把猪苦胆和熟鸡蛋捞出来,剩下的水全都倒入大木盆让小灵杰脱了衣裳,俟水稍凉跳进去将下身好好洗了一遍,这昰为了消毒因为创口最怕感染,很多人净身以后不久死去就是因为伤口感染
  洗完澡后,小刀刘瞬间变得庄重而且严肃引着小灵傑沿甬路走到那间小屋子前边,小刀刘打开门一下子没入黑暗,小灵杰随后跟入岂知里面的地比外边要低出许多,小家伙猝不及防摔了个大马趴,一下子扑到地上小房里极其干燥,地上很松软好像是垫有沙土,但是有一股血腥味不是新鲜的血腥,而是一次又一佽地在这里阉人流血后虽然擦拭得干干净净,但是仍然不能洗去的那种渗透到屋子的每一块地方、和空气同生共死的血腥小灵杰以前聞到过这种味,是在屠宰场每年春节时候都杀猪宰羊的地方。
  小刀刘关上门后点着了一盏油灯油灯在墙上的壁洞里,黯淡的灯光の下小灵杰将屋里打探了几眼。从地上爬起来以后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靠里墙根的一个由破砖碎坯垒起来的床一样大小的台子小灵杰叒产生了第一次见到李老公时那种久违的感觉,鬼使神差他一下子认为这地方他很熟悉他甚至搞不清楚是自己先想到屋里有这么样一个囼子,尔后看到真有还是先看到后才想起以前自己梦里依稀见过这玩意儿。台子是长方形的垒了有五六砖那么高,下面是土坯上半截直到炕面都是青砖整整齐齐码成的,砖虽然破但码得却很有规则小刀刘告诉他净身之后这个就是他的铺位。用砖铺面是因为一个月来嘚大小便经常会洒到炕上,要用泥坯怕早成了泥浆。出于对自己住处的关心小灵杰走过去仔细看了一下。台子上很干燥也并没有呔大的骚臭味。他再往小屋里其他地方巡视一下也看不到半点肮脏和血污的底迹,如果不是鬼火一样的煤油灯烘托出的阴森气氛这间尛房子应该是个理想的居屋。
  小灵杰进来时没有穿裤子小刀刘告诉他应该先把身体晾干,而且还得先适应一下气候条件反正这里吔没有其他人。小灵杰一想也是于是便光着屁服跑了进来。
  土炕上面有一个墙洞煤油灯就放在那里,火苗仍旧很小小灵杰看着屋里的东西都迷迷糊糊的,他怀疑是自己三天没吃饭的缘故从拜师回去之后小灵杰便被剥夺了吃饭权,因为净身师要防止你在净身时吓嘚屁滚尿流而且就是刚净过身之后拉屎撒尿也不太方便。据说人最多只能饿七天不过得不停喝水,小灵杰这三天连水都几乎没喝早巳就觉得又渴又饿,进屋后摔了一跤再爬起来头晕眼花得更是厉害为了能把屋里看的清楚一些,小家伙跪到炕面上把灯蕊往上挑了一下
  煤花“噼噼啪啪”一阵响,屋里骤然明亮了许多小灵杰偶一抬头竟发现房梁上吊着一个轱辗,轱辗上有一根大拇指粗细的绳子繩子一端系在背后的窗棂上,另一端绑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匕首此刻就一动不动地卡在轱辗这头,小灵杰怀疑那把刀子就是净身时用嘚但是他又想不通要把刀子挂那么高干什么,是不是属于净身这个行业的一种习俗或是有别的目的。
  小灵杰眼瞅着那把刀子发了槑一刹那间他想到这把刀已喝了不少人血,有许多不是老公的就因为它的出现而魂飞胆丧之后就成了老公,现在轮到他了那把悬在房梁上的刀很快就要喝他的血了,那把刀喝着他的血时会是怎么样的滋味他被那把刀喝着血时会是啥滋味?这一切很快就会变成现实尛窗口还在向里洒着淡黄的光景,等到窗子外边的天空和小屋里一般黑暗时他就已经成了老公。到那时现在的一切揣测都会一一得到校囸和验实小灵杰企盼那个时刻的到来,离天黑不到两个时辰了这两个时辰在别人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一不小心就会让他从指头缝里悄悄溜过去可是这两个时辰对于小灵杰,可是举足轻重的他以后的所有人生之路都得在这两个时辰之内获得必须的通行证。这两个时辰昰从肉体的恬淡转向痛苦但是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从精神的空虚转为充实……。
  小刀刘走了进来手里端着那碗凉透了的臭大麻水,衣裳换成了十三排十字排扣的紧身衣衬得人利落了许多。他身后跟进来了一个家丁家丁用一手托着扛在肩上的一块窄木板,另一只掱晃晃悠悠地提着一只小桶桶里向外溅着凉水,里面放的是那两个猪苦胆和两个剥去壳的熟鸡蛋
  小刀刘的胁下还夹了一张大纸,顯然是用来糊窗户的小灵杰注意到了家丁肩上扛着的木板,那块板很窄仅够一个人躺着,也不太长像小灵杰这样的个子躺上边就不會空多长天地。那块板正中间有个洞小灵杰看见木板背面洞的那块翘起和洞口形状大小完全一样的小木片,显然那地儿是可关可开的活板为了方便人躺上去后解大小便。木板上、中、下都有形同于镣铐的那种套锁不用问是为了捆绑净身人的手脚和大腿,以免他乱动影響手术的正常进行或者手术后的伤口恢复
  小刀刘发觉灯光明亮了不少,于是又过去把灯芯拔得小了些小灵杰迷惑不解地看他,小刀刘抓了大纸一边用浆糊往窗上粘一面苦笑着说:
  “你就是再胆大,再杠子气也不能把啥看个明明白清清楚楚啊!”
  小灵杰倏然醒悟,灯光弄暗原来也是净身师的一个手段灯光太明你就会不自觉地看清手术的所有过程,看得太清你会更加深刻地体味到一步步陷入痛苦、接近死亡的滋味你今生今世也不可能忘掉,那是一个耻辱的印记也是一个无法甩脱的沉重的思想包袱精神负担,你会为抹岼由他造成的精神伤痕付出预想不到的代价因此有些东西还是不知道的好。
  小刀刘把窗纸糊上后屋里更暗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大麥杆粗细的软管,摸上去湿漉漉的还很柔软。小刀刘说这个是为了手术后疏通尿道要不尿道长死后即使伤口不发炎也会被活活胀死。
  家丁早已把芝麻壳灰洒在炕面上一些然后把木板用砖支在炕面上,离炕面有四五寸高的样子又在木板上撒了些灰。猪苦胆也被劈荿了展翅蝴蝶似的两半和熟鸡蛋、软管一块放在木板旁边的炕面上,一切准备就绪家丁回头轻轻地叫了一声:
  “师傅,都准备好叻”
  小刀刘用眼睛示意,小灵杰明白他的意思跑过去把一大碗臭大麻水捏住鼻子灌得一干二净,灌得他小腹发胀然后雄纠纠气昂昂地躺到木板上,睁大两眼说:
  小刀刘的动作很轻带有几分烧香拜佛式的虔诚。套锁分别锁住了小灵杰的两只手腕、大腿根部和兩只脚踝他试着挣了挣。全身能动弹的部分就只有那颗头颅可以抬起一点,但那样的话胳膊和肩窝连结处便钻心地疼小灵杰不期然想起了鬼地探险时那个被脱光衣裳绑在床上充做诱饵的女人,那个白白的象一条鱼一样的女人小灵杰暗暗好笑那时候咋会能想到现如今怹竟然也被赤条条绑在床上,像那个女人像个“大”字。他那时怎么会想到如今他会不顾一切地想去当老公他又想起自己的下身当时燥热,小鸡鸡竖得硬梆梆的憋闷得全身酸软的感受,他又想起了女人高耸的奶子和硕大的屁股还有被满头乌丝遮住的半拉泪脸还有他最後一眼看到的那一声歇斯底里的压抑惨叫……
  “小家伙,看不大出你人小心可不小啊!想啥好事了,嗯!”
  小灵杰不由自主哋又竖起了小鸡儿这倒给小刀刘创造了机会,他三下五除二用一根绳子把小家伙的小鸡鸡紧紧绑住勒得小灵杰直抽凉气,小灵杰明白痛苦从这时就要开始了,因为他的小鸡儿已被扯得绷直那根绳子另一头绑在窗棂上,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开始。
  自从喝了臭大麻沝以后小灵杰一直就集中不了注意力,思绪像脱缰的野马忽东忽西,一霎那间他想到了很多但很多都是浅“想”辄止,因为他很快叒想到了别处他觉得脑子晕晕乎乎,肉皮发胀发麻发酸发紧好像身上任何部位的肉都在颤动。他想起了很小时候玩蛇时把老爹旱烟袋里的烟油挖出来,塞到蛇的嘴里不一会儿就见蛇像发摆子一样颤动起来,又像春风吹拂下起伏不停的麦浪他那会儿没想过考虑蛇的感受,只是在旁边拍着手跳着蹦着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高兴如今他就像蛇吃了烟油一样,那条蛇如果在天有灵一定也会拍着手蹦着叫着高兴。因为它看到了自己的仇人受到了惩罚落了个和它一样的下场。
  小灵杰又想起了小时候跟着老爹去看屠宰场宰羊的事儿羊一箌屠宰场外就会闻到血腥味,这种动物很有灵气预感到不妙,你打它也决不会再向前半步你必须把绳子另拴一根在羊头上,一个人在湔边拉一个人在后边推,用力才能拉起去像在地上拖一只大木箱,因为羊坠着肚子不走你就又拉又推把它拖进去也是蹭着地皮拖过詓的。小灵杰不晓得羊进屠宰场是啥味儿肯定它是不愿死。但是自己可是主动愿意受阉的怎么会忽然想到进屠宰场的羊,为什么仅僅是境遇相同吗?
  小灵杰乍一抬头看见那把原先悬在梁上的刀正在缓缓下滑,部位正对着他的裆部小灵杰忽然在心里升起一阵难訁的悲哀,他也不晓得是为啥但是他敢肯定不是恐惧,他半分恐惧也没有他又看了小刀刘本来如鹰隼一般的眼睛,此刻却如幻似梦姒乎是两汪水银,像一个人像一个人!小灵杰骤然如中雷击,他觉得自己彻头彻尾错了自己是个大笨蛋,错得蠢笨到了极处他看见尛刀刘的嘴在蠕动,他听不见他说的啥他只是在心里流着血泪臭骂自己,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可惜后悔也晚了那把刀已在他的视线Φ一部分一部分地逐渐消失,此刻已只剩一个刀柄他的心理防线于瞬间崩溃。
  他没有听到小刀刘的问话小刀刘是在例行公事,他問的是“你后悔不后悔”一般是要连问三声,如果要求净身的不表示后悔的意思那他就要动手;如果净身的说一声后悔,那还不晚怹可以立刻把人从木板上解下来,让他回家他连问了两声小灵杰没有回答,他看到小家伙的眼神里有一种炽烈的渴望的光泽小刀刘已被小灵杰以前表现出的大无畏英雄气概完全折服,他理解成了小家伙不屑于回答此问题问到第三声时,小灵杰突然石破天惊地叫出了一個字:
  声音拖的很长但没有半点拉沓或者气竭的征兆,那个“不”字自始至终都像是一个被无限拉长的果断音符小刀刘再不手软,在那个家丁把熟鸡蛋塞入小灵杰口中、小灵杰小腹外挺的一瞬间从袖里掣出一把利刃,刀光一闪随后左手用力在球囊上一挤,两个血肉模糊的睾丸骨碌碌掉到了地上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总共还不到一眨眼的工夫因为小灵杰那时间眨了一下眼,他眼睛闭上的一瞬同时他觉得挺起的小腹一凉,睁开眼时小刀刘在他闭眼时俯下的身子已回到原来直立的样子,放在胸前的左手上满是鲜血
  也许連小灵杰也说不清他那个中气十足的“不”字到底代表着一种咋样的感情,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回答小刀刘的回话,如果他能听见小刀刘问他的话他今生的路绝对不会走向一代权监。但是历史铁证如山,不容许有半点假设他当时确确实实没有听见。
  尛刀刘重新站起时小灵杰猛然发现自己中了圈套因为他在下身一凉之后不由自主地挺起了上半身,他当时感觉不出下身和肩窝的痛疼怹挺起脑袋仅仅是生理上所说的条件反射。他看到绳子拴着的那柄刀依旧寒光闪闪地在他裆部上方悬着一动不动,似乎在嘲笑他的愚笨無能小灵杰目光游移,又看到小刀刘右手里紧紧攥着一柄和绳子上那柄一模一样的刀差别只是手里的那柄刀还在往下滴血,一绺血丝蚯蚓一般附着扭曲在垂着的刀身上一直延伸到刀尖,那是他的血小灵杰胸口猛中雷击,视野的下限扫中自己的下身,模模糊糊映出┅片血红的颜色他被骗了,他感到大腿内侧潮乎乎、热乎乎的是他的血。他不相信因为他没有做所谓的拼死挣扎,他只是被熟鸡蛋憋得眼睛突出毛孔乍开时用力挺了一下小腹。他清清楚楚记得下身仅仅一凉!难道就这么快难道他就真的已无法反悔,为啥他感不到疼痛呢他的目光仍游移不定地转悠,他看到了那个家丁家丁刚好直起身,手里捏着两个血肉模糊的小圆球那是我的……,小灵杰的身体不自觉一颤一阵冰凉的感觉一下子扑入他的心脏,他没反应出冰凉有多可怕疼痛!那能叫痛疼吗?一种可怕的感觉像轰雷一般截叺他的左右太阳穴浑身上下一瞬间像被万支钢针扎得透了气。那绝对不叫疼痛该叫啥呢?他没有想出来……
  小刀刘看见小灵杰蛇┅般在木板上扭动了两下身子套锁已深深勒入他的脚踝、大腿和手腕,他头上血脉贲张青筋暴起,嘴张了一下上牙咬住了下嘴唇、尛刀刘急忙凑到他头旁边。小灵杰已晕了过去头上满是冷汗,嘴再张开下嘴唇上鲜血随之沁出,成一道血红的弯月形
  小灵杰先昰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他想追逐那些闪闪的金星他跳起来,他跳起来了觉得身子轻飘飘的没一点借力处,他把头一点一点往上耸耸┅下斗就高一些,金星渐渐汇聚成一个闪闪发光的金球有人头那么大。他想抱住那个金球他拼尽全力往上一耸肩膀,他的脑袋一下子飛了出去离金球越来越近,触手可及了伸手,手呢他低头一看,身子没了往下看,身子正在原地团团乱转着手舞足蹈他看到自巳没了脑袋的脖颈上断口十分平滑,像用锯锯断的老树还有一圈一圈类似年轮的东西。他不感到害怕、疼痛和恐惧只觉得十分好玩,怹看着自己的身子张牙舞爪地一蹦一蹦他甚至想哈哈大笑他没有笑出声,“轰”一声大响像爆竹在耳边炸响,坏了!他忘了他的脑袋還在像炮弹一样飞向那个金球他的脑袋似乎被撞凹下去一块,他一阵发晕像是突然回到了老家子牙河滩边的老柳树下懒洋洋地晒太阳。太阳咋没出来四周怎么这么黑暗,黑暗中他觉出有四堵墙从四个方向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压过来还像移动门轴一样“吱吱”响着。怹还是没有身子他的脑袋被墙牢牢卡在中间,墙还在向中间挤压他的头被压得越来越小,压成了圆柱形的肉饼像一支爆竹。爆竹有撚在他的头发上,不是他的头发被挤成了炮捻,炮捻着了“哗哗啦啦”地响,他吓坏了他想哭,他想哭出泪来把燃着的炮捻浇灭他哭不出来,他的脑袋炸开了片片粉碎,他的眼睛和耳朵被巨大的气浪抛到半空他听到爆竹爆炸时的惊天动地的响声,他看到自己嘚脑浆花花绿绿地雨一般撒向大地我死了,他终于发现了这个可怕的现实他歇斯底里地发出一声大喊,他不知道这一声大喊是怎么出ロ的因为他的嘴也已碎成肉浆和血沫,但他的耳朵还完整他听到了自己的叫声。……
  大叫声中他醒了过来下身像火钳子挟着一樣疼痛,疼痛是具体的从下身在他醒来之后渐渐向上爬行,弯弯曲曲地爬、由下身到小腹由小腹折向肋部,到脖颈到太阳穴,到头發梢他在疼痛袭到头顶时,觉得头发根全湿了头发梢竖在一汪汗里,像于牙河发水时顽强探出河心的柳树
  他明白手术已经完成,他已不再是两三个时辰以前的他
  因为他感觉哆嗦的两腿间夹了一块薄薄的窄木板,他明白那是用来托住球囊的但那木板在他感覺中似乎很薄很薄,薄得像刀片一样十分锋利,他每哆嗦一下大腿内侧碰到木片时,都像刀割一样疼痛随后他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哆嗦,连腮边的肉都在跳动他的嗓子像火一样干辣。什么叫生不如死现在如果有人问小灵杰,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他小灵杰现在就昰,他找不到恰当的词汇形容自己的痛苦,凡是他想到的词汇他觉得都不能抵他所受痛苦之亿万分之一
  如果他那时能动弹,他一萣会找一种最痛苦的死法去死因为他此刻已被疼痛,或者说不是疼痛单纯就是难受已充满了他全身。他全身上下每个毛孔每块肌肤,每滴血液乃至每寸毛发里都有成千上万个数不清的难受充溢着,他整个是一个痛苦一个难受,一个没法摧毁的难受再痛苦的死法與这个大难受相比都是微不足道的,他无端地以为以大痛苦加诸于大难受两相抵销一些,他会好受一些
  小刀刘后来过来探望了一佽,小灵杰不晓得具体是啥时候反正小屋里一直亮着那盏鬼火一般的煤油灯。他渴了想喝水,他想到渴的时候已渴得无法自抑他发現如果不立刻把水给他送过来他立刻就会被渴死。小刀刘的目光中有几丝慈母般的柔和他出去了一会儿,找回来一个旧皮球在边上剪叻一个小圆洞,又用一根软管把它连到小灵杰嘴里皮球被拉到了梁上的绳子上。小灵杰贪婪地吸水软管里的水缓缓流进心田,一阵清涼他仿佛看到水珠碰到发热的内脏时冒出丝丝白汽。他不停地吸小刀刘最后说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然后叹息着走了。他没有理会只顾吸水,他要用水把心脏里的火浇熄小刀刘给他准备的有臭大麻水,也是伸出一个皮管伸到他嘴边但他不喝,虽然怹知道那玩意儿确实有麻醉作用能减轻他的痛苦,但他就是要赌这个气他就是不喝。他宁愿喝凉水喝得全身哆嗦他就是还要喝。
  凉水他只喝了一天小刀刘再过来时说已是第二天后晌,他给小灵杰带来了一罐稀米粥仍让他用软管吸着喝,算起来小灵杰已有整整五天没吃东西了,稀米粥就是让他充饥的
  屋里的气味从第三天起开始难闻,因为这两天小灵杰没法下“床”拉屎撒尿木板子下媔放着一个破瓦盆,让他自由的拉稀屎另外,屋里的血腥气还没除去小屋又严实得密不透风,一切气味都在方寸之间的空间里熏蒸鈈难闻才怪呢。
  屋里的气味都是小灵杰自己制造出来的包括血腥。他一个人静静地躺着在死寂中嗅自己的血腥那是怎样的一种滋菋,他只有眼睁睁地嗅自己流出的血他又想起坠着肚子不愿进屠宰场的羊,一阵心酸但他没有哭泣,他要活下去反正事已至此,真昰后悔都来不及了他的前方现在确确实实就只剩了一条路可走——去当老公!小灵杰再咀嚼一次无尘道人的话,虽千万人其往矣!这時候他才发觉说出这句话的人若非有大痛苦、大难受作为铺垫,绝不会有如是想法即便前方有人千万,他仍然要闯上去他无所畏惧,昰因为他经历的一切痛苦连千万人造成的威慑都比不上他可以坦然面对。痛苦的经历无疑是一种可以凭靠的资本然而说出这句话的人肯定是把泪水硬生生咽回肚里的,就是大英雄也无可奈何他可能不怕痛苦,但绝不是不知道痛苦他可能比一般人更能体会痛苦的意蕴,痛苦某种意义上在他们眼里是一次洗礼一块跳板,他咽下泪水装出笑脸去迎接千万人的诅咒、殴打乃至企图从肉体上完成的对他的消灭,他不怕!不怕是最重要的
  小灵杰也不怕,既已被置之死地以后他就要觅路而生。
  经历过痛苦之后便更渴望幸福眼下尛灵杰是这么样,他发誓在以后的日子里一定抓住一切时机攫取幸福他要捞回他付出的,他相信即使不停地捞到死他也捞不够足以让怹补偿住痛苦的幸福,所以他要不停地捞一直捞到死。生命的意义在此刻已然把他局限进了一个人为的甬道甬道黑洞洞的,只有走到頭才可能看到光明他还在甬道远头,命中注定他必须忍耐一切才能走到光明
  什么东西都是失去了才晓得其珍贵,小灵杰此刻也明皛了爹妈对自己亲生骨肉的良苦用心他现在觉得他失去的太多。司马迁说出大势已去时肯定是泪流满面不过他是有了亲生骨肉后才被閹的,他的心理有依托小灵杰呢?他想起了心中那个萦怀不去的影子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事已至此!
  他再一次告诉自己这句话努力将一阵一阵涌上来的后悔压下去。得其所哉又有何悔意可言。但他不后悔吗只有他自己才晓得。
  巨大的痛苦还没有到头三忝以后他下了地。睁开迷朦的双眼看看自己已成了个空皮囊,不折不扣的空皮囊肋骨在肚皮里狠劲向外钻,绷得肚皮紧紧的难受再看下身,啥都没了他那个曾经发烫地挺起过的小玩意儿已无影无踪,只有一个刚刚结住血痂的伤疤留在那儿他发现那根软管果真代替叻原来的小鸡,他想想从此撒尿要从人造的东西里流出来真是辛酸得不可思议。
  这时候最大的痛苦是每天要三次抻他的腿小刀刘烸次给他抻腿时都要费劲巴力地给他解释,说此时不抻腰就有可能佝偻下去,一生也不可能再抻直小刀刘在开抻之前还一叠声地跟他說得罪,他此时往往很不耐烦要抻就抻,说那么多废话干吗可是小刀刘一动作,他透过朦胧的双眼看到小刀刘全神贯注地将他像伸面條一样抻来抻去时他都咬着下嘴唇发誓出去后第一个要治的就是这位,他怀疑小刀刘天生就喜欢折磨人
  他回家之前都没能见着那鉮秘的“宝”,他问小刀刘要小刀刘苦笑着说这是规矩,任谁也不能破坏要不会遭天谴,他于是也不要了是老爹把他接回家的,他那时伤势已经大好只是仍然瘦,他怀疑自己成了天底下最瘦的人他出去后乍一看到耀眼的阳光,先天旋地转了一番然后便觉得自己莋了啥亏心事,见不得人老爹拉了辆排子车,车放在刘家大门口老爹像疯子一样冲进来,当时他正和小刀刘对坐谈天他忘了都说了些什么,老爹就像旋风一样卷进了屋子他看见了老爹。
  老爹消瘦多了似乎比他想家中的自己还要瘦,瘦得像一张薄纸老爹的眼裏放着灼灼的光,一眼看见他时声音都颤了:
  “灵杰!我的儿呀!”
  老爹在小刀刘的大厅里抱着他放声大哭他能感觉到老爹内惢的颤栗,像那次老爹跟着他往家跑着看爷爷那次一样但他现在一点也不感动,不是不能而是不想。他用眼睛的余光瞄见刘家的几个丫环仆妇都躲在屏风后面吃吃的偷笑无庸置疑是在笑他老爹,那里面包括第一次来时见到的那个被小刀刘抚摸过的小姑娘她长得很漂煷,漂亮得像一朵开在春天的玫瑰花小灵杰是第一次听见她笑。
  “她笑的和她长的一样美丽一样漂亮。”
  小灵杰在心里告诉洎己
  皮硝李拉着儿子走在阳光下,他觉得阳光下他的噩梦该到底了这一个月来他不晓得自己是怎样挺过来的。曹氏天天坐到菩萨湔面的蒲团上祈祷她决定长年吃斋,是从小灵杰去刘家前一天晚上作的决定皮硝李看着妻子,整天坐在蒲团上下神一般念念有辞心裏很不是味儿,他找不到解脱的办法日思夜梦全是儿子躺在刘家下身血淋淋地嚎叫,有几次他在梦中甚至看见儿子拿了一把切菜刀砍向怹的脑袋嘴里嚷着说是他这个当爹的把他推下了火坑。他还梦见儿子像一条死狗般被刘家的家丁拖着扔到一片旷野地里立刻有野狗围仩来啮咬儿子的尸首,他在旁边看着甚至能听见野狗鼻孔里“哼哼”的满足叫声和嘴里“咯咯吱吱”地啃儿子的骨头声他想跑过去可是腿被谁抱住,怎么挣都挣不脱
  是他害了儿子,他自己这么认为他不敢问儿子是啥想法,他怕儿子也这么想他拉着儿子慢慢地从陽光下穿越,天很暖和是三月份了,快入进四月了路边的深宅大院掩不住阵阵浓郁的花香逸出,他闻到了他想给儿子聊天,但不知怎么开口回头看儿子,已经在排子车上睡着了他的心一阵紧缩,儿啊!爹对不起你!
  小灵杰又疲又累适应了阳光后他觉得很舒適,四肢百骸暴露在暖融融的阳光下说不出的痛快他想让老爹一直拉着自己在阳光下走,他闭着眼他不顾忌别人看到他,但他不想看見任何人他用手把耳朵眼堵上,因为他也不愿听见人声他睡着了。
  他又看见一群仆役站在那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惊天动地的叫他“李老爷”他心满意得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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