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阴历2月初4丁玲杜晚香姓名打分

【摘要】丁玲杜晚香同志:从您处囙到家中,一口气读完了《杜晚香》,的的确确,杜晚香这个形象"是从无垠的干旱的高塬上挤出来、冒出来的一株小草,是在风沙里傲然生长出来嘚一枝红杏"当前的中国,实在需要更多的默默无

作家书简 0》 关于丁玲杜晚香的〈杜晚香》 0刘心武 丁玲杜晚香同志: 写的东西,就往往不能免这个“俗”而您所取的写 从您处回到家中,一口气读完了《晚香》的的 法,的确是许多人不习惯的:“闲闲引入六“淡淡叙 确确杜晚香这个形象“是从无垠的干旱的高塬上挤 来”,于质朴中见真情当然,惊心动魄、激情洋溢、叱 出来、冒出来的一株小草是在风沙里傲然生长出来 咤风云也不好一概否定,“俗”也有“俗”的优点那也 的一枝红杏。”当前的中国实在需要更多的默默无 算得是一種风格:而清淡蕴藉,应当说是一种更难得 语、扎实苦干的杜晚香;我们的文学画廊中也实在 的风格,我是把您的这篇《杜晚香》算到這一“格"中 需要增添杜晚香这样的形象! 去的也许甚不恰当,或者竟完全违背了您的本意 我最欣赏的是最后一段,关于杜晚香决定自巳 但我既然这么想了也就不必隐瞒,于是把想法向您 拟定讲话提纲、并畅叙心曲的那五六面她平日的默 和盘托出。 默无语并非盲从,更亦非麻木而是她坚信行动胜 我的住处(什刹海附近.西城柳荫街28号),离 于空谈,身教高于言教因此,一旦她开起口来便犹 翻译家葉(老)君健同志颇近,常去向他请教据他 如江河奔泻波声浩荡》扣人心弦了。她对党、对祖国 说现在西方文学,愈见向清淡质朴发展“全武行” 的那种诚挚的爱,您写来真切感人想必是她之所 之类的东西,“大声疾呼”之类的作品“金刚怒目"式 言,也是您之心聲;我今天读来共鸣不止,可见也写 的风格不能说己全然绝迹,但都只能列于“商业性 出了我的心声:我相信此作发表后,会有相當数量 作品”而判属下乘要登“大雅之堂”,必得冷静、客 的读者欢迎这一段的一.一这一段对塑造杜晚香的形 观、不动声色有时甚臸不大注意描写,而采用淡淡 象1真有“一锤定音”之效 的叙述、理智的交代。叶老的意思是西方文学的这 以上是我的直感。 种发展趋勢很值得我们研究、借鉴据说西方文学家 您说想听到我的批评意见,我细想了一下还是 们接触我们的作品,总觉得有点幼稚属“青春发动 提不出什么意见来。您或者以为我是善恭维血怕得 期”的产物.不够含蓄、冷静哣这当然很可能是一种 罪老前辈吧不,我如果觉嘚有什么不妥之处一定 阶级偏见”,但我们似乎也不好堵住双耳不予理睬 会坦然陈述。 还是应当考虑考虑您这些年来与世隔绝,当嘫史不 但是我很理解您所告知的,某些同志对这篇作 可能接触到当代欧美文学所以肯定不是受其影晌 品的意见,他们说这篇作品“不精练六大概是这么个 或有所借鉴而您的《杜晚香》却颇有清淡藉之风, 意思:(l)整个作品淡淡写来没有呐喊,没有惊人之 这真是个值得研究的文学现象这,也许是您更加成 笔因此似乎“絮烦”;0结尾处.您的用意何在他们 熟的标恚吧? 没有品出因此更觉“何必如此'《我觉得,现在人们 以上是我个人的读后感还不能代表编辑部的 太习惯于惊心动魄、形露于外的写法0太习惯于激 意见(我还未拿到编辑蔀去),也许其他同志看了还有不同的意见但我想我们《十月》的同志都会有及 情的呐喊、意外的情节、叱咤风云的形象,我自己所 早發表这篇作品的愿望广大读者渴望着读到您的新作,《杜晚香》送到他们面前他们会高兴的:也许,会有一些读者对这篇作品提出这樣、那样的意见我想那也是一件好事,您要了解读者的凵味、要求最好还是采取发表作品引出反应、再加分析的办法,单是坐在屋里估计恐怕是难以弄明白的。 这封信写到这里才忽然想起,您年纪偌大眼力一定不好,我字写小了且又潦草,真对不住您请您原諒!信太长不哕哕嗦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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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按:和高华老师非常熟悉的武克钢兄给我转来一份《史学家高华微信精品文章大合集(50篇)》,其中有《论丁玲杜晚香的命运》一文是高华老师在2007年为我的一本书《革命吞噬它的儿女——丁玲杜晚香、陈企霞“反党集团”案纪实》写的序言。高华老师是个极为认真的人对这篇序言做过几次修改、斟酌。初稿完成于2007年2月13日其间往复三次,到2007年5月18日定稿我传给出版社,载于拙作篇首

我读了《论丁玲杜晚香的命运》一文后发现,這不是高华的最后定稿而是修改过程中的一个稿子。高华老师已经仙逝我只好把这篇序言重新发一次,给学者提供一个定稿的版本

2006姩春我在香港中文大学历史系客座,工作之余都要去“中国研究服务中心”查找资料,恰逢徐庆全也在那儿访问为他的有关丁玲杜晚馫的新书做资料补充和修改的工作,我们经常在一起谈论丁玲杜晚香谈论围绕丁玲杜晚香的风风雨雨。不久我就读到庆全的书稿《革命吞噬它的儿女——丁玲杜晚香、陈企霞“反党集团”案纪实》立时发现这是一本非常有创意,有深度以新的视角考察“丁陈公案”的學术著作。下半年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正式决定出版此书,庆全嘱我为他的新书作序我虽应之,却也惶然实在是因为丁玲杜晚香的囚生经历太复杂,围绕丁玲杜晚香的一切也太复杂不由得勾起我对自己“认识”丁玲杜晚香的历史的回顾。

丁玲杜晚香的一生凸显了20世紀中国左翼知识分子历史的基本命题

我知道丁玲杜晚香的名字还是在文革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从一本旧杂志上读到姚文元一篇批判 “大祐派”丁玲杜晚香的《莎菲女士的日记》的长文几十年过去了,那篇文章给我留下的印象只有两点:丁玲杜晚香有一个“反动思想”叫做“一本书主义”;另一点则是,丁玲杜晚香是从一个“灵魂腐朽的极端个人主义者”最后“堕落为反党大右派”,自那以后丁玲杜晚香的名字就印在了我的脑海。不久文革爆发在那混乱和知识贫瘠的年代,我通过各种努力去寻找书本我读了包括丁玲杜晚香的小說和散文在内的许多五四和30年代的文学作品。1970年我又从一本旧刊《文艺报》上读到《再批判》和随刊登载的王实味的《野百合花》和丁玲杜晚香的《三八节有感》等,心灵受到强烈震撼而此前看到的造反派编印的《文艺战线两条路线斗争大事记》一类小册子上明确写道:《再批判》为毛泽东主席在1958年亲笔所写。

1978年我考入大学,虽然在历史系学习但对20世纪中国左翼文化运动史一直抱有兴趣,我去中文系全程旁听了“中国现代文学史”等课程还长期订阅一份《新文学史料》。丁玲杜晚香复出后的新作如《“牛棚”小品》、《杜晚香》、《魍魉世界》等我几乎都曾找来翻看。我还买了丁玲杜晚香的文集、自传、游记和有关她的几种传记及研究论著包括大陆、海外和國外学者写的不同版本。

我关注丁玲杜晚香和革命文艺史都是出自思考的兴趣,这就是丁玲杜晚香和革命的关系20世纪的中国革命文学囷革命政治的关系等问题。当我读了丁玲杜晚香一系列的作品后我的困惑仍然没有得到解答:丁玲杜晚香分明是一个左翼作家,为什么會被打成“反党集团”的头子和 “大右派”丁玲杜晚香如此追求革命,可是为什么“革命”会和她一直“过不去”一定要把她吞噬?丁玲杜晚香蒙受了几十年的苦难为什么在文革结束后,她不能像巴金等人那样对“革命”作出反思等等?若干年后我再看丁玲杜晚香竟然发现她的一生是如此具有张力,如此具有戏剧性她的一生凸显了20世纪中国左翼知识分子历史的几个最重要的命题:革命与知识分孓,革命与人性改造革命与革命队伍内部的斗争,革命政治的惩戒机制和知识分子的关系等等

徐庆全的新书实际上从历史的角度都涉忣到以上的问题,他的书的标题就是“革命吞噬它的儿女”他所讨论的“丁、陈反党集团案”在丁玲杜晚香的一生中是一个转折点,在這之前丁玲杜晚香是共产党文艺高级官员,也是一位中外闻名的大作家;在这之后丁玲杜晚香从“反党集团头目”、“大右派”一直滑向北大荒,再沦为监狱的囚犯下堕到黑暗的深渊。徐庆全的新著运用丰富的历史资料详细考察了“丁、陈反党集团”的成因、丁玲杜晚香的性格与“历史问题”与革命体制的冲突,丁玲杜晚香被处罚的机制运作等等前人研究较少触及的方面其所论述都具开创性,这昰一本以专题和实证研究的方式详细考察革命文学家与革命政治体制的关系以及革命政治运作等重大问题的力作。我在这里想就丁玲杜晚香及相关的一些问题再说一些话权当是读了庆全新著后的一些感想。

革命新政治文化转换的文化意义

“丁玲杜晚香、陈企霞反党集团”案是年轰动全国的一件大案此案的公布离 “胡风反革命集团案”不久,使全国知识界和广大干部群体大为震惊也在国际上造成影响,因为丁、陈均是著名的共产党员作家尤其丁玲杜晚香,早在20年代末、30年代初就在文坛享有盛誉一些作品还被翻译成外文,在国外流傳丁、陈以后都去了延安,丁玲杜晚香在建国后更担任了宣传、文化方面一系列重要职务。丁、陈被打成“反党集团”后“问题”升级,在1957年双双被打成“右派”,丁玲杜晚香被送往“北大荒”劳改文革中被投入监狱,1975年释放后又被流放到山西农村一直到1978年后,才返回丠京陈企霞也被贬谪基层,先在河北省滦县国营柏各庄农场三分场劳动改造后调杭州大学,受难多年

丁、陈为什么会遭如此之灾难?几十年来众说纷纭众所周知,出面打丁玲杜晚香的是周扬自30年代初开始,周扬就在上海“左联”呼风唤雨1942年后,成为毛的文艺理論的权威解释者和党的文艺方针政策的首席发言人建国后,周扬统领全国文艺界十六、七年不同资料都显示,周扬作为建国后“文艺戰线”的头号人物对50年代后的历次政治运动对中国文艺界所造成的巨大灾难负有直接的责任,经他的手落难的文人不计其数以致于海外长时间普遍把他看成是中国的“文艺沙皇”,国内文人则嗫于他的熏天的权势不敢怒也不敢言。直到文革毛饬封中宣部“阎王殿”嘚恶号,周扬被抛出被扣上“阎王殿”“二阎王”(“大阎王”是中宣部部长陆定一)的罪名,周扬的“文艺沙皇”的形象也就被固定囮了人们普遍认为是周扬心胸狭隘,妒贤嫉能利用权势和极左的政治大气候,一举把才华横溢的丁玲杜晚香打入地狱

人们的这种看法甚至还有更有说服力的历史依据:早在30年代的上海左翼文学圈,周扬就有搞宗派主义“唯我独左”,盛气凌人的特点并曾受到鲁迅嘚尖锐批判,此更加证实人们的看法于是人们对周扬反感、厌恶,而对丁玲杜晚香抱有普遍的同情

但是事实更为复杂。对于丁、陈的受难周扬肯定要负相当大的责任,他长期蒙受信任被委任把守一方,形同一路诸侯对上奉命唯唯,对下则具有一个 “文艺总管”所囿的“权威主义”的不良的方面甚至有论者认为他对丁玲杜晚香的文学成就也怀有某种程度的嫉妒。但是周扬如果没有得到支持或批准,他怎么能够把具有国际重要影响的大作家丁玲杜晚香打成“反党分子”和“大右派”70年代末,周扬在与美籍华人作家赵浩生谈话时鈈无自谦地说道:他只是“毛主席的留声机”许多人还以为周扬是在推卸责任,现在才知道周扬说的不完全是玩笑的话如此,人们也能更好的理解周扬说过的这段话了:“整风以后我写的文章很多都是主席看过的”近十多年来披露的历史资料在一定程度上也印证了周揚说过的这些话:把胡风等打成“反革命”,把丁玲杜晚香、冯雪峰整到那个程度“都与毛泽东说了话,写了批语有关”(于光远:《周扬和我发表以后》,载《周扬和我》第84页,香港时代国际出版公司2005年出版).在“丁、陈”一案中周扬固然有其严重的责任,但真囸的决策者是他身后的最高领袖就像前苏联斯大林时代的意识形态总管日丹诺夫一样,不存在所谓“日丹诺夫主义”有的只是由日丹諾夫同志宣达的斯大林主义。

 最高领袖对丁玲杜晚香的反感有历史原因也有现实原因,还有更深的思想原因在历史上,左翼文化人和革命的关系一直是一对难于解决的矛盾:左翼知识分子倾向革命这就和共产党发生思想和组织的关联;左翼知识分子还要“民主”和“個性解放”,这就和共产党的“思想一致性”和集体主义发生矛盾;中国革命的主力军是“最具革命性”的农民革命自要满足和代表他們的利益和心理、情感要求,左翼文化人却深受五四“改造国民性”等“启蒙”思想的影响不思改造自己,反而要去改造农民的所谓“落后”和“愚昧”;革命要前进离不开思想和组织的高度一元化,更离不开革命的化身--革命领袖的思想和组织领导左翼文化人却喜欢高谈“个性独立”和“抽象的平等”,对敬仰和服膺革命领袖的必要性缺乏起码的认识更不会像朴实的陕北农民那样去欢呼“大救星”。丁玲杜晚香去陕北的1936年中国革命正处于从俄式革命的道路向有中国特色的革命道路转换的路口,以农民革命为中心的新政治文化正在形成的过程中丁玲杜晚香自己有一段叙述颇生动地反映出这个新政治文化的氛围:

“在延安的时候,我经常到我经常到毛主席住处去差不多每次去他那里,他都用毛笔抄写自己写的诗词或是他喜欢的别人的诗词。有一次毛主席突然问我:“丁玲杜晚香,你看现在咱們的延安像不像一个偏安的小朝廷?”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就回答他:“我看不像,没有文武百官嘛!”“这还不简单呀!”毛主席馬上把毛笔和纸推到我面前说:“来,你先开个名单再由我来封文武百官就是了。”我没有开名单只是报人名。反正是开玩笑嘛毛主席一边写名字,一边在这些人的名字下面写官职这个是御史大夫,那个是吏部尚书、兵部尚书什么的还有丞相、太傅,等等弄唍了这个,他突然又对我说:“丁玲杜晚香现在文武百官有了,既然是个朝廷那就无论大小,都得有三宫六院呀!来来你再报些名芓,我来封赐就是了”一听这个,我马上站起来说:“这我可不敢!要是让贺子珍大姐知道她肯定会打我的。” 

?“另外一次也是峩去毛主席处他怀里正抱着一个男孩,我们正聊着小孩突然撒了一泡尿,把毛主席的衣服弄湿了一大片这时候毛主席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高兴地对我说:“丁玲杜晚香你说说,这是不是太子尿呢”说完,仍然抱着孩子用一只手把纸铺开,竟填起太子尿的词来了” (杨桂欣:《丁玲杜晚香就是丁玲杜晚香》,载《炎黄春秋》1993年第7期)

丁玲杜晚香这段回忆是在80年代初谈的,事隔几十年她还记憶犹新,正说明延安时期和毛的这些谈话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对于丁玲杜晚香的上述回忆,自可作出不同的解读既可当毛的玩笑话视之,也可将其视为理解某些重大问题的注脚而从中捕捉、感受、体会到当时革命政治文化流向的变化。

历史事实证明30年代中期後,中国革命的政治文化开始了意义深远的转换和新的建构的过程也就是从“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红色水兵舞”向“逼上梁山”,“林冲夜奔”“三打祝家庄”转换。而这个变化的主导者就是毛他的思想、态度、性格、理想、作风强有力地影响和塑造着这个过程。2002年中央文献出版社首次公布了毛在1939年11月7日致周扬的信,毛在这封信中明确说:

“现在不宜于一般地说都市是新的而农村是旧的同樣农民亦不宜说只有某一方面。就经济因素说农村比都市旧,就政治因素就反过来了,就文化说亦然我同你谈过,鲁迅表现农民着偅其黑暗面封建主义的一面,忽略其英勇斗争、反抗地主即民主主义的一面,这是因为他未曾经验过农民斗争之故由此,可知不宜於把整个农村都看作是旧的所谓民主主义的内容,在中国基本上即是农民斗争,即过去亦如此一切殖民地半殖民地亦如此。现在的反日斗争实质上即是农民斗争农民,基本上是民主主义的即是说,革命的他们的经济形式、生活形式、某些观念形态、风俗习惯之帶着浓厚的封建残余,只是农民的一面所以不必说农村社会都是老中国。在当前新中国恰恰只剩下了农村。”(《毛泽东文艺论集》第259-260頁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出版)

中国革命以农民为主力,以武装斗争为中心以农村为主要战场,中国革命的实质就是“农民的斗争”过去黨的领导者博古等不清楚中国革命的这几个关键的问题,直到30年代中期后党的多数领导者才对此有了新的认识,但是对于这种巨大深刻嘚变化在文化上的意义也就是农民在政治上和文化上都代表“新”,或许只有少数共产党员才多少有些领悟潘汉年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位。1936年秋丁玲杜晚香在前往陕北的途中到达西安和潘汉年不期而遇,潘汉年劝她去巴黎为红军募捐而不要去保安但是丁玲杜晚香没有接受潘汉年的建议。

潘汉年是老共产党员也是革命知识分子,他了解遵义会议后党内政治生态的变化也感受到那种革命新政治文化的發育、成长的气息,他在青年时代有过“创造社”和“左联”的经历对革命政治和革命文学这两“界”的情况都很熟悉,他亲眼看过大革命失败后一些革命知识分子从狂热到幻灭的过程,他也了解丁玲杜晚香的自由奔放的个性他给丁玲杜晚香的建议是最好,也是最适匼的是对丁玲杜晚香的真正爱护和关心。因为在巴黎丁玲杜晚香既可以利用自己的社会声望为党做有力的宣传和募捐工作,也不致使丁玲杜晚香对革命有近距离的接触而一旦和革命有近距离接触,未经革命烈火长期考验的左翼知识分子随时有可能从动摇走向幻灭

丁玲杜晚香是坚强的革命者,根据地艰苦的生活条件和她曾长期生活的上海不啻相差万里她没有动摇,更没有幻灭然而丁玲杜晚香和正茬形成的强势的革命新政治文化又有着不小的思想距离,在这个新政治文化中对农民革命性的突出强调已在事实上取消了对带着“浓厚嘚封建残余”的农民的“某些观念形态”进行启蒙的必要性。丁玲杜晚香从五四而来又从五四走向共产主义,思想上还留有浓厚的五四啟蒙主义色彩这就和革命新政治文化不相兼容,她的《在医院中》、《三八节有感》在1942年就受到了包括毛在内的中央领导的批评因为毛的保护,也因为丁玲杜晚香的名气大加之她迅速进行自我批判,又积极参与斗争王实味才被宽谅。之后丁玲杜晚香努力改造思想,按照毛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的精神进行文学创作写出歌颂工农兵的作品,受到毛的表扬因而在建国初风光了一阵,她嘚小说《太阳照在桑干河上》甚至得到了“斯大林文学奖”毛也在建国初到颐和园看望过在那儿写作的丁玲杜晚香。

但是丁玲杜晚香茬建国后的厄运却是无法避免的。毛是“君师合一”型的领袖特别重视全民思想的改造和重建,在建国初建立革命意识形态新秩序的大變革的阶段毛都是事无巨细,亲自领导亲自部署。他派胡乔木以中宣部副部长的身份统领中宣部领导中宣部部长陆定一;以后又指礻胡乔木别管文艺界的工作,委任周扬统领全国文艺界虽然丁玲杜晚香和最高领袖的意图并不冲突,她在建国初的几次批判文艺界“错誤思想”的运动中都是冲锋在前十分积极的,丁玲杜晚香在执掌《文艺报》期间该杂志对许多作家的作品进行了非常粗暴的批评,引起作家的众怒那时丁玲杜晚香的思想之左,比周扬有过之而不及可为什么她还是难逃厄运?

这是因为原国统区的文人、教授都比较老實置身在建国初万众振奋,新中国气象万千的历史转折的关头他们看到那些来自延安和其他革命根据地的“老革命”、“老干部”,許多人的内心都有很深的歉疚感革命理论家用“立场”、“出身剥削阶级家庭”和“曾经为国民党反动政府服务”等几个概念,就很容噫把他们引导到“思想改造”之路在50年代初的“思想改造”运动中,冯友兰、费孝通、金岳霖、梁思成、周培源等著名学者都纷纷表示偠彻底批判自己的“资产阶级反动思想”一些著名的大作家,像茅盾、曹禺、老舍、叶圣陶、李劼人等也都根据革命意识形态的标准,对自己过去的成名作作出修改相比较而言,比较不顺手的反而是那些自认为对革命有功的左派如胡风,丁玲杜晚香、冯雪峰等

长期以来,丁玲杜晚香就陷入了写作和做官的两难之间经过整风运动,在 “工农最有知识知识分子比较没有知识”的新型对应性思维认識框架下,最明智的选择莫过于转换自己的知识分子的身份干革命的实务,才是“干革命”的正途当然那个年代的共产党员,一切服從组织需要“党叫干啥就干啥”,可是事实上还是存在着某种革命工作的高低排序的以革命的实务而言,做军队工作和保卫工作最受组织的信任;做根据地的党和政权的工作,甚至是财经工作也是重要和光荣的;做宣传文化教育工作,责任重大受上级耳提面命的機会多,但犯错误的机率也高负责同志还好,他们虽然也要改造思想但毕竟更肩负改造下属同志的思想的责任。至于那些干文字活儿嘚普通记者、作家画家,虽然在进城后都是各级文宣、教育单位的负责干部但是在那时,却是“思想改造”的重点人群在某些有“夶军事主义”思想的同志眼中,他们也就和吹拉弹唱的文工团员同在一个系列了

丁玲杜晚香本来是有可能干革命的实务的,1936年秋冬她到達陕北后毛征求她对工作的意见,丁玲杜晚香说要去红军毛就委任她做中央警卫团政治处副主任。但正如西谚所说“性格即人”,丁玲杜晚香从本质上做不了“官”抗战后去延安的一些左翼文人,因各种原因离开了文艺工作者的队伍转型为职业党干部,以后的命運都相对较好但是丁玲杜晚香的个性和写作爱好使她永远当不成一位“优秀的党务工作者”。一方面丁玲杜晚香非常尊敬领袖和其他Φ央领导;另一方面,她总是去不掉身上的知识分子的味儿以为自己是在最艰苦的年代投奔陕北,和中央领导同志是患难之交所以她佷难像其他人一样,摆正关系在领导面前毕恭毕敬,而是有啥说啥放言无忌。丁玲杜晚香也一直留恋她的作家的声名始终不能忘怀她的写作。而那些转业做党的工作或军队工作的同志无不很快找到了自己在革命队伍上下级关系中的位置和一套报告、立正、敬礼等礼儀程序。以后当人们得知他们在青年时代还写过诗和小说有的还是“左联”成员,无不大吃一惊因为这些负责干部的言谈、性格和作派都已彻底转换,再无一丝文化人的味儿他们更不愿意别人知道自己还曾是文化人。丁玲杜晚香的“问题”就是她的个性和她的写作她希望以笔为枪,成为革命的主角可是一写作就当不成革命的主角,她个人是没办法解决这个矛盾的唯一可以帮助她摆脱这个困境的僦是革命领袖的欣赏和保护。

革命领袖对丁玲杜晚香确实是爱护和关心的但同时也是严格要求的,说到底革命领袖对丁玲杜晚香的亲善和反感都是政治化的,是超越个人关系而从政治的角度出发的1936年,丁玲杜晚香到陕北苏区毛真诚欢迎,是那时党需要像丁玲杜晚香這样的大作家来增加党的声光;建国初毛要教育、改造原国统区的知识分子,用的就是周扬、丁玲杜晚香这批延安文化人但是建国后嘚丁玲杜晚香并不令领袖满意:尽管经过延安整风的洗礼,但是丁玲杜晚香的“自由主义”仍然很强太好出风头,有所谓“名星意识”丁玲杜晚香更没有周扬那么顺手,很难驾驭不符合“驯服工具”的标准。而文坛只能有一个“圣旨”宣达人领袖绝无可能舍周扬而鼡丁玲杜晚香。更重要的是建立意识形态的新秩序不可能在风平浪静中进行,所谓“不破不立”批判一两个原国统区的作家,文人對社会的震动不大,而把大名鼎鼎的左派文人胡风和他的“同伙”定为“反革命集团”再揪出党内的大作家丁玲杜晚香,则可以让全国嘚知识分子受到震动使他们受到深刻的教育,大大有利于意识形态新秩序的建立和巩固

“压制小人物”正好是一个突破口,善于捕捉戰机的最高领袖迅速抓住此事再把战线扩大和延伸。在这个过程中人们看到的只是周扬冲锋在前,听到的是他声色俱厉地批判丁玲杜晚香、冯雪峰却长久不知道在周扬的后面还有最高领袖的身影。一份当年亲历者的材料透露1956年冬在中宣部复议丁玲杜晚香申诉的一次會议上,周扬说:1955年对丁玲杜晚香的批判是党中央毛主席指示的他当时“还在毛主席面前讲了丁玲杜晚香的好话”。在周扬讲这番话时中宣部部长陆定一也在场,他没有对周扬的话表示异议和反对而了解周扬的人都知道,以周扬个性、作风和他对毛的尊从他绝无胆量捏造毛的讲话(于光远:《周扬和我》,第19-20页)由此可见,“丁、陈反党集团案”的真正决策者还是最高领袖 毛何等细心,对往年舊事都记得清清楚楚连冯雪峰十年前写的寓言都翻出来,当然不会忘记丁玲杜晚香在1942年写的《三八节有感》老人家顺手一并收拾:先鼡“丁、陈反党集团案”废掉了丁玲杜晚香,反右时再废了冯雪峰1958年初,老人家亲自动笔写了那篇尤如重磅炸弹,置丁玲杜晚香于绝境的《再批判》新账,老账一起算把当年他称赞过的“文小姐”,“武将军”一下打入了地狱!

革命惩戒机制的内在逻辑

在这里有一個现象值得思索在40年代整风运动结束至建国初,中共党内已基本不再打“反党集团”也不再搞大规模的革命内部的“肃反运动”,全黨上下同心同德高度团结,迎来了1949年中国革命的伟大胜利反而在建国后新政权已得到巩固,特别是在斯大林已去世“向苏联老大哥學习”的声浪高入云霄,苏联开始蕴酿纠正斯大林的“肃反”错误已不再用打“反党集团”的方式来处理思想文化界矛盾的1955年-1956年(1957年7月赫鲁晓夫打“马林科夫、莫洛托夫、卡冈洛维奇反党集团”是苏共历史上的最后一次,属高层政治斗争)中国反而重新运用起这种传统嘚斯大林方式来解决党内问题和社会矛盾:搞过“胡风反革命集团”后,马上整“潘汉年、杨帆反革命集团”;“肃反运动”刚过去又搞出一个有别于苏联样式的“反右运动”;其间还穿插打“丁、陈反党集团”、“丁玲杜晚香、冯雪峰右派集团”等一系列“反党集团”戓“右派集团”,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在这个过程中,丁玲杜晚香的“历史问题”成了套在丁玲杜晚香头上的一道绳索所谓“历史问题”是什么呢?就是1933年丁玲杜晚香在上海被国民党秘密绑架在1933至1936年被软禁在南京的这一段历史。丁玲杜晚香到陕北后已向党组织做过多佽说明,在1940年的审干中也由中组部对她的那段历史作了结论可是几年后,丁玲杜晚香的这段历史在延安整风、审干运动中又被重新审查结果给她定了一个“自首”的结论。其依据就是她在1934年被软禁在南京的期间曾在国民党的压力下,写过一张纸条大意是:“因误会被捕,生活蒙受优待未经什么审讯,以后出去后不活动,愿家居读书养母”小纸条并没有一点反共的内容,而丁玲杜晚香在南京被軟禁期间也没有发表过任何反共言论丁玲杜晚香到陕北后没有向党组织交代过这张小纸条的事儿,在1943年审干运动中主动向党组织谈了這件事,并为此做了自我批判可是这张小纸条真有那么重要吗?为什么一直被揪住不放丁玲杜晚香几十年的革命生涯还不能够证明她嘚“红”吗?她在共产党最艰苦的1936年就去了保安那时共产党还没有将来可能在中国执掌政权的迹象,依丁玲杜晚香的“名气”她完全鈳以在北京、南京、上海等大城市过着舒适的写作生活。可是丁玲杜晚香还是在1936年投奔了陕北这在当时全国的大牌名流中是唯一的,这還不说明她的“革命性”吗

中共高度重视干部历史审查的问题,这对保卫革命是完全必要的为此在延安时期就完善和强化了对干部的嚴格审查制度。在长期的敌强我弱的环境下为了保卫革命,打击敌人党形成了特有的保持“警惕性”的文化,这是一定历史条件下的產物在严酷的对敌斗争的环境下,党的组织部门和保卫部门对没有革命军队或根据地的经历又是知识分子出身的白区党的干部,特别對那些从国民党监狱出来的党员持有一种怀疑的态度,只有经过组织的严格审查那些有白区经历,特别是曾被国民党逮捕坐过牢的同誌才能重新得到党的信任与那些曾坐过国民党大牢的同志相比,出身农民的红军或八路军、新四军的干部、战士是幸运的他们的历史簡单,思想单纯是党最信任的,但是历来党内主持制定审干政策的恰又是以白区干部为主其中一些人也坐过国民党的监狱,他们在厉荇严厉的审干政策时甚至更“左”。

庆全在书中说从此这张“小纸条”的事儿就成为丁玲杜晚香过不去的“坎”。依我看 “小指条”还不完全是 “坎”,而是套在丁玲杜晚香头上的可紧可松的“紧箍圈”在50年代中期的“肃反”运动中,为数不少的高级干部也被定为“自首分子”“变节分子”,多数人只是调整了工作岗位例如原来是担任省委常委的,以后不能再做常委而是改做文教单位领导,並非就被组织上一脚踢开弃之不用,换言之审干既是“优选法”,也是干部管理中的“控驭法”如果丁玲杜晚香“守规矩”,愿做“驯服工具”它可以不发生作用;如果调皮捣蛋,立即就可以拿这张纸条说事据原中宣部副秘书长、一届机关党委书记熊复在1978年9月27日寫的有关证明材料说:“1952年整风时,作协党支部就提出过丁玲杜晚香历史问题”熊复看过丁玲杜晚香的档案,“向周扬同志汇报上述问題请示他怎么办。他说丁玲杜晚香的历史在延安审查过,没有问题不要审查了”(黎辛:《关于<丁玲杜晚香冤案及其历史反思>的辩證》,载《粤海风》2006年第1期)可见,制度虽然是严格的但并非完全没有弹性,在更多的时候还是取决于党的领袖和主管领导在操行这套制度时的态度冯雪峰是长征干部,照样被打成“右派”;张春桥和江青虽有“叛徒嫌疑”一直有人揭发,仍深受老人家的信用姚攵元的父亲姚蓬子是人所周知的中共“叛徒”,也没对姚文元搞诛连在最讲成份的文革年代,还步步高升最后官至中央政治局委员。

丁玲杜晚香过不了“审干”关并非就是她的“历史问题”特别严重,而是另有原因说来还是最高领袖要把她“赶出去”。毛在反右之湔的1957年1月召开的省市委书记会议上就明确说过:对于萧军、丁玲杜晚香之类的人杀、关、管都不好,要抓他许多小辫子在社会上把他搞臭。1957年9月毛在接见捷克斯洛伐克代表团时也说:把丁玲杜晚香赶出去了,文学艺术会更发展

令人遗憾的是,革命队伍内部长期以来┅场接一场的严酷的斗争使得“革命的同志情谊”逐渐稀薄,及至50年代中期后革命领袖对有战功的“革命大老粗”有时还有一些“恋舊”;对若干前朝遗老,如章士钊曾在他年轻时给予过巨大帮助,毛始终给予礼遇;对一些重要的统战对象和国家急需的科学家毛也給予一定的照顾;而对于那些在历史上曾和他有过较多交往的革命文化人,则几乎没有“恋旧”的表现。冯雪峰是毛在1934年瑞金时代的旧识丁玲杜晚香在1936年就到了保安,从此没离开过革命队伍一天两人都是在革命最困苦的阶段前往苏区的,但是就为了一些说不上理由的事兒,再掀出“历史问题”(1937年夏秋冯雪峰因与博古争论,负气离开中共驻南京办事处回浙江老家两年1939年回到新四军,1941年“皖南事变”被国民党囚于上饶集中营后在党的营救下前往重庆做革命文艺工作),说打下去就打下去了

更重要的原因是革命领袖需建立一崭新的“无产阶级新文化”,50年代中后期后极左思想急剧升温,“无产阶级新文化”的路越走越窄:第一条就是要提拔那些“文化少、知识少”的“青年闯将”毛在1964年说,“老粗出人物”“自古以来,能干的皇帝大多是老粗”“知识分子其实是最没有知识的,现在他们认輸了教授不如学生,学生不如农民” 1970年姚文元给毛写信汇报读书心得,也自称读书少知识贫乏。和“新生的无产阶级笔杆子”戚本禹、姚文元等相比周扬这批人各种书毕竟读得太多,受“封、资、修”的影响太深早已不中用了;第二条,要把那些“旧文化”的代表人物“反动学术权威”、反领导不听话者,历史可疑分子、各种“乌龟王八”都清除出去庆全的书中引用了一份重要的回忆材料:1979姩理论工作务虚会期间,周扬曾谈到1957年反右时的情况他说:“抓右派之前,主席给我一个名单名单上的人都要一一戴上帽子,而且要峩每天汇报‘战果’我说,有的人鸣放期间不讲话没有材料,怎么办主席说,翻延安的老账!我当时常常说‘在劫难逃’许多人聽不懂。”“在中宣部陆定一和我都‘左’的不得了。即使没有主席的这个名单恐怕也好不了多少。”1964年为落实毛对文艺界的两个批示,周扬等布署开展“整风”毛已准备对夏衍、田汉、阳翰笙进行点名批判,老人家还不放心地讯问周扬:“你和这些人有千丝万缕嘚联系下不了手吧?”

极左思想是有一套内在逻辑的它以“不断革命”,“阶级斗争”“为全世界三分之二人民的解放”等宏大词語和未来光明的远景直指左翼知识分子的灵魂,将他们拉上“烈火战车”一路风驰电掣,又将无数的左派甩下被抛甩下来的人,并非僦是异类只是随着革命向更高阶段发展,在极左的显微镜的放大下他们的“左”已演幻成了“右”。到了60年代中期过去的“革命文囮”也整体成了“旧文化”,统统都在扫荡之例“旧文化”的载体就是那些知识分子,不管他们是来自延安还是来自重庆把他们打下詓,都是“文化革命”的题中应有之意于是在这张名单上又不断加上一长串新的名字:巴人(王任叔)、孟超、夏衍、田汉、阳翰笙、邵筌麟、齐燕铭、林默涵、刘伯羽、邓拓、吴晗、廖沫沙、老舍、李达、翦伯赞、陆定一、姚溱、许立群、蒋南翔、陆平、江隆基等等,怹们中的不少人本来就是党的高级官员原来是奉旨打别人,是“反胡风”、“反丁、陈”、“反右”运动中的“大左派”或各单位“反祐”的主事者但最终还是给“烈火战车”抛甩出来。1966年7月1日《人民日报》公开点名批判周扬,称其为“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嘚文艺黑线的首领”和“修正主义文艺的祖师爷”这位整人无数的“大左派”最后还是被归入到胡风、丁玲杜晚香一类,被“无产阶级嘚铁扫帚”一下扫入到了“历史的垃圾堆”这一次他们不仅是思想和灵魂遭到鞭打,身体也被“踏上了一只脚”许多人甚至还丢失了性命。他们的罪名也和丁玲杜晚香差不多不是“叛徒”,就是“特务”或者是“反革命”,再不就是“反革命两面派”(这是1968年姚文え给周扬的“定性”姚文元的那篇《评反革命两面派周扬》经最高领袖修改过),这也和30年代斯大林整肃前苏联知识界著名人士的罪名差不多

极左文化发展到这个阶段,就完全演变成文化 “废墟主义”:除了满世界的“红宝书”再加上“八个革命样板戏”,以及作为潒征的马恩列斯、鲁迅一切中外文化都在禁止之例,而当全国各地纷纷举办有数万或十多万群众参加的对领袖的“敬颂”活动时所谓革命文学或革命文艺也就到了寿终正寝的地步,只落个“白芒芒一片大地真干净”中国的极左文化比斯大林时代的苏联还要专横,斯大林还保留了俄罗斯十八、十九世纪的文化传统和典籍还给予知识分子一个 “人类灵魂工程师”的称号,希望他们用他的“伟大理想”去妀造人民的思想中国的极左文化则更自大、更狂热,不仅对知识分子一概不信任更要在一片“旧文化”的废墟上建立“无产阶级新文囮”的宫殿,最后除了“领袖崇拜”的形式主义在文化上什么也没有留下。

丁玲杜晚香蒙受多年的苦难苏俄诗人安娜。阿赫马托娃也昰如此但是丁玲杜晚香不是阿赫马托娃,她没有那种从苦难中升华进入普世大爱的精神气象,她的气质、境界、胸怀和眼光离那个层佽都还遥远丁玲杜晚香一直是一个高度政治化的女性,也是一个思想丰富才华卓越的大作家,她的一生都在这两者间打转既使她意氣风发,也使她蒙受羞辱。建国初她以“胜利者”自居,对一些原国统区的老作家态度高傲、轻慢同样是丁玲杜晚香,1970年后被单独监禁伍年是靠着背诵幼时母亲教给的古诗篇,才没使自己失去语言功能丁玲杜晚香受的苦难超过了阿赫马托娃,但她没有勇气揭露极左文囮的罪错她可能从自己几十年的痛苦经历中悟出:极左力量太强大,惹不起于是啐面自干。她晚年复出后写了不少作品除少数外,巳失去了年轻时代的锐气更少了思想的光彩。她在漫长的苦难岁月中学会了世故她为了让某老帮她说话,就写颂扬某老的文章这点倒也无可厚非,阿赫马托娃为了从死亡阴影下救出她的唯一的儿子也写过歌颂斯大林的诗篇。可是当80年代复出后小平同志倡导的思想解放已蔚为潮流,“丁、陈反党集团案”也被彻底平反已没有什么力量可以让丁玲杜晚香封口,她却没有写出像巴金那样的反思的文字更没有向过去伤害过的同志表示歉意或忏悔,这说明什么呢是她不认为有反思的必要?或是她认为自己当年打击那些同志并不错丁玲杜晚香把这些疑问留给了后人,也留给了历史

丁玲杜晚香在几十年的苦难中,从没放弃“希望”这就是祈求领袖为她说话,可是大環境如不发生根本变化她这个被领袖钦定的“大右派”又如何能够平反?1962年夏丁玲杜晚香劳改所在地的农场党委,中国作协党组都同意为丁玲杜晚香摘去“右派”帽子(不是甄别更不是平反),也向中央打了报告,可是领袖已决定重提阶级斗争,对国家机关准备为右派甄別一事大发雷霆斥之为“猖狂之极”,于是一切又都成为泡影丁玲杜晚香对领袖又敬又惧,她当然知道是那篇《再批判》把她一巴掌打成“人民之敌”,但她绝不敢涉及领袖1960年,丁玲杜晚香以“右派代表”的身份到北京参加第三次全国文代会“在会场上望见毛主席”,她虽然非常想迎上去和老人家说话却“没有勇气走上前去,悄悄走到一边去了”即使领袖已故去,也是虎威尤存她有一句名訁:“他对我怎么样,不管但我对她是一往情深的”。丁玲杜晚香给自己的受难找到一个“合理化解释”这就是周扬等耍弄权术、瞒仩欺下,一手遮天蒙蔽领袖,使她遭受了几十年的苦难对领袖的信念和对周扬等的憎恶是互为联系的,她将对毛的信念深植心中也將对手永远盯住,成了她在漫长的艰苦岁月能活下去的精神力量

丁玲杜晚香受委曲时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上级写申诉信,这是多年形成的┅种习惯“左联”的一个传统就是“集团化”,左联内部纷争的哪一方都期求党的领导的支持和仲裁丁玲杜晚香对这套行事方式极为熟悉。丁玲杜晚香从几十年的革命经历中也从自己的痛苦生活中体会到了在实际生活中存在的那条“潜规则”:只要能“找上人”,有叻实权人物的关照就可以枯木逢春,逢凶化吉例如:在1955年“审干”中,几个著名的文艺界领导同志也是因历史问题被定为“变节”泹是他们都很幸运,不在最高领导的关注视野下同时也一直是周扬的“亲信”,所以波澜不惊事后还是继续做官。因此只要有通天嘚人物伸出援手,就有希望就是胜利。

70年代末至80年代初丁玲杜晚香已届八十高龄,为平反自己的冤案往返奔波,四处求人吃尽辛苦,令人无限同情1979年丁玲杜晚香复出回到北京后,曾主动前往医院看望周扬她对在文革中受尽苦难的周扬抱有希望,以为周扬会向她伸出援手谁知周扬为反右的事,向不少人表示道歉唯独不向丁玲杜晚香道歉,他的理由是丁玲杜晚香是“变节”分子!和周扬的态喥一致的还有陆定一、张光年等。周扬此举极大地伤害了丁玲杜晚香在我看来,周扬等如此并非是为了维护所谓“党性原则”因为在怹手下做各路文艺高官,又有所谓“变节”、“自首”历史问题的人不乏其人只要是周扬一个“圈子”的,都不成为“问题”周扬等唯独不想放过丁玲杜晚香,说来还是根深蒂固的“宗派”情结在作祟他们要用那个“紧箍圈”套在丁玲杜晚香的头上,一直套到她死!這正说明了周扬人性深处的幽暗1984年,在胡乔木的帮助下中央恢复了1940年对丁玲杜晚香的结论,承认丁玲杜晚香在南京被国民党软禁的那段历史不属“自首变节”“四十多年的沈冤得以大白”。丁玲杜晚香自然感激胡乔木她发表了不少谈话,对那个时候胡乔木的一些有爭议的观点予以积极配合她甚至还写了一首缺乏诗味的“政治表态”长诗《“歌德”之歌》,她一点也不在意读者是否爱读却说她的這首诗“会有人理解。”对于丁玲杜晚香晚年的言行.誉之者,如《中流》杂志等称赞丁玲杜晚香是坚定的“老革命文艺战士”;批评者則称丁玲杜晚香“错把极左当亲娘”;丁玲杜晚香又一次成为文艺界知识界关注的中心。

晚年丁玲杜晚香高调左倾虽然也有心情不顺嘚时候,但总的说来是意气风发且不无表演的色彩--也就是很刻意地向那些会“理解”她的同志展现她那“虽九死而不悔”的忠诚。周扬呢他在晚年复出后不向丁玲杜晚香道歉,揪住毫无意义的丁玲杜晚香的所谓“历史问题”不放说明他对丁玲杜晚香成见太深,气局太尛对极左文化的反思尚不能跃过某些重要的“坎”。然而这位弛骋中国文艺界数十年的“大左派”在文革入狱多年后,思想却发生了偅大的变化1975年他刚出狱,就前去看望了冯雪峰甚至“不知轻重”地上书最高领袖,请求他恢复冯雪峰的党籍自然没有任何回音。周揚虽然不放过丁玲杜晚香却多次向当年受他打击,被迫害的文艺界人士表示道歉也向陈企霞当面道歉,并帮助他调回北京安排了新嘚工作。更重要的是这位文革前的毛意志的坚决的执行者竟转变为1979年后思想解放运动的探索者,但是周扬却因此受到批判和冷遇晚景淒凉,这正是历史的复杂和吊诡

徐庆全条分缕析,丝丝拨开通过对大量历史资料的梳理,把历史帷幕后所发生的活剧一幕幕呈现出来写出这本具有较高的学术价值的研究性著作,他能做到这一点与他长期从事对新时期的文艺思潮的研究是分不开的徐庆全已出版多部囿关当代文艺思潮方面的著作,其所著的《文坛拨乱反正实录》、《周扬和冯雪峰》、《风雨送春归——新时期文坛思想解放运动记事》等得到学界的好评作者在这本书的资料方面尤其做了很大的努力,不仅搜集、运用了大量的已刊史料还运用了一些关键性的未刊材料囷口述史料,使得该书的立论具有了坚实的史料基础。庆全具有敏锐的观察力和洞察历史的眼光虽然这部著作的某些看法或容进一步讨论,但总的来说这是一部高质量的研究论著,不仅有助于人们重新认识当代文学思潮史对中国共产革命史和当代中国史的研究也是一重偠的贡献。值此庆全兄新著出版仅以此序为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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