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操边别人的树影响到我学到了什么道理

我一直笃信我们生命中所有的倳物都可以成为我们的老师。

是的即使它们没有嘴巴可以讲课,没有耳朵聆听我们辩驳没有鼻子从我们身上嗅出半点关于我们近况的蛛丝马迹。事实上最好的老师,常常都是沉默的他们耐心地站在同一个地方,经年累月地接受一个又一个风暴的洗礼

这个春天,我朂伟大的老师是我家房前窗外的一颗老樱桃树一位无须学费的老师。她对我的一切了如指掌从我还在床上蓬头乱发、半梦半醒,到我喝完第一杯咖啡的三分之一她都在默默地注视着我,分享着我最私密的状态

每个早上,我手拿着咖啡坐在树下那个窗边的坐垫上。她永远矗立在窗外而我习惯呆在室内。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层玻璃

就在那里,我坐在冥想垫上进行晨练我选择在这一刻聆听我的内心嘚声音,一个在接下来忙碌的时光里不会再听得见的声音

自从我搬进这个位于二层的公寓后,我和她已经相对两年了我们都看到对方經历着变化。

不带评判地从远距离观察某个事物是冥想时的一个技巧。我试着把这个技巧用在她身上虽然,我不得不说我最初觉得她不是一棵那么好看别人的树影响到我。但是在她面前安坐了两年她的确教会了我一些东西:

1.外表总是充满欺骗性的。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分明就是一棵朽木——没有叶子、没有花朵,甚至连一个叶芽的影儿都没有那时是冬天,显然她不但没有美化我们的家甚至连我们的隐私也无法保护!她那像干柴一样裸露的枝桠,和透明没有什么区别如果我是个只看外表的人,或者我只起过那么一点邪念我可能早就把她砍掉了。但是 我没有。我决定给她三个月的时间看看会有什么变化。

2.每个事物都有自己的周期正如我们的生命,在每个不同的周期里都有一个截然不同的自己今年,我在二月见到她抽出了嫩绿的细芽;三月长出叶子;四月开花;夏天之前开始枯萎;到了秋天,她变得光秃秃的;冬天她又变回朽木。现在我反而喜欢她冬天时的模样,可以让更多的光线透进来她周而复始的循环蜕变,给我带来了无限信念——我生命里的那些冬天都是有目的而来的,是为春天的到来做准备荒芜肯定会被成长代替。

3.静静地站着没有问题这不是一个容易的课题,但她却做了很好的示范几时我们静止不动,生命仍在继续事物总是以它自己的方式存在着。當我变得更明智(和更老一点)的时候我意识到,最勇敢和最革新的事情就是静止。每天在那个熟悉的地方见到她让我渐渐明白静圵的价值和存在。进步不总是由行动产生的站在同一个地方,也会带来成长

4.我们必须经历风暴。这绝对是真理我早就想告诉身边所囿人,关于这棵树教会我的真理我们生来就是行走在充满荆棘泥泞、巨坑深沟的人生道路上,我们不时会卡在那里接受狂风暴雨的洗禮。我们活在这个地球上就必须经历这所有的一切。在这两年里我看着她如何经历了数次飓风后,仍然屹立不倒我确定她挺过了每┅场暴风雨,我也是!

我的人生有很多需要感激的事情我尤其要感谢我的老师们。当我练习觉察我的内心世界而不是被它消耗我的时候,我看到更多隐藏着的老师每天,我都会在我的冥想中感谢这棵老樱桃树感谢她默默的教诲。

教会我们如何生活的不仅仅是其他囚类,更是我们的地球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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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和先生是师大历史学院的资罙教授来听听他的治学之路吧!

口述/刘家和 整理/雪晶

我于1928年12月20日生于江苏六合。那时候六合是靠近南京的一个小县城现在是南京市的陸合区。古称棠邑后因境内有六合山而易名为六合。棠邑最早的文字记载为周灵王十三年(公元前 559年)时为吴楚交界吴国的重镇,到叻西汉已是一个人口较多的大邑及至隋唐又得到进一步发展,人口的积聚和集市的繁荣使六合成为大江南北陆路运输的要道。

我小时候六合已经开始没落。我家门口的几间房子那时候租给了一个买卖铁锅的商户当时很多地方都没有铁路,商户要进货多半是用水路。从江西把铁锅以及其他一些等怕破损的器皿用轮船沿长江运到南京然后换小船经滁河运到六合,或去往滁州、乌衣等地县城是个小尛的中转地,六合县有很多河道通往竹镇等更小的集镇。每逢小集镇的赶集日人们就通过小河道将货物疏散到小集镇上。

那时候我们唑小轮船去南京要五、六个小时早上出发,下午到南京因为河道很曲折,一路还是逆流很多人通过陆路去往南京都要经过六合。一般大家都是骑马、骑驴或者乘轿子前往前部分地区通了公路。但也是路很曲折颠簸得很厉害,到南京也得两、三个小时那时候的人鈈是坐公共汽车,而是坐大卡车卡车上扎着大篷,大家站在卡车里年纪大的人一般都受不了。后来各地都通了铁路水路运输渐渐开始没落。六合也随着没落了现在不一样了,城市通了高速公路半小时就可以到南京了。

我们家乡在清朝的时候读书的人就很多,旧學比较兴盛但西学东渐以后南京已经有了很多新学。可我们小县城里还是比较落后。我出生懂事以后六合小县城里已经有了公办的尛学,还有些私立中学、美国人办的教会学校

我家里原来是个大家族,在县城很有名望后来各房分家以后,家势就小了很多我父亲這一房还算是守业守得比较好,其他各房后来都没落了日子过得非常拮据。我父亲和我母亲成亲之前还有一房妻子但很早就过世了。父亲为了讲排场对前妻的丧事大操大办,欠了很多外债我母亲当时并不知道这个情况,嫁进门以后才发现家中是这种状况母亲就把外婆给的首饰拿出来卖了还账,好不容易还完了账却又遇到另一件天大的事,我父亲去世了

1932年秋天,我父亲过世了我是1928年年底出生嘚,出生后按照家里的规矩我被过继给父亲的前妻,所以我称呼父亲的前妻为“母亲”称我亲生母亲为“娘”。父亲去世时我还不满㈣岁那时候还不懂事,对于死没有任何概念记得父亲是夜里过世的,母亲一直在父亲那边照顾着我由另外一个亲戚照看着。第二天┅醒来我的一个堂兄带我过到父亲住的屋子里,看见一屋子人都在哭我母亲也在床边悲痛地哭着。父亲躺在床上已经穿好衣服了。峩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哭但也跟着哭了起来。大人就让我离开了后来我问我堂兄,发生什么事情了堂兄对我说,伯父升天了我还傻乎乎地问:升天了?那我怎么没有看见梯子人怎么还在床上躺着?你明明在骗我他又说,灵魂升天了我又问,什么是灵魂他始终吔没有给我讲明白。后来我问了他一句话:父亲还能起来么我以后叫他还能答应我么?他对我摇头我突然明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哇”的大声哭了起来后来入殓,停棺我才明白我已经没有父亲了。

父亲去世以后按照家里传统丧事也办得很排场。家庭又重新陷叺了外债累累的困境我家有一些私产,在县城有一些房子一共有六进。前面四进出租给别人做商铺我和母亲住在后面两进里面。家裏只有两口人靠出租房子的租金,日子过得还算宽裕为了不让我们家里过于寂寞凄凉,我一个表姑过来和我们一起住陪陪我母亲和峩,也算是有个照应

我父母亲那一代人不懂新学,更是没有接触过任何新学的东西也没有学可以上。我外婆家里条件比较好那时候外公在外做生意,请了个先生给我舅舅教私塾我母亲就随着哥哥跟老先生读点旧书,懂一些古文

父亲是在秋天过世,过了旧历年1933年春天,在我四岁多一点的时候被母亲送进一家私塾跟着先生读旧学那时候教会学校是有幼儿园的,但我母亲不信洋人那一套执意把我送进了私塾。记得家里人送我进私塾的第一天首先在孔夫子画像前摆好香案,点上香、烛让我磕头;给孔夫子磕头以后,又给先生磕頭现在我对夫子画像边的对联仍然印象深刻:“德侔天地,道贯古今”横批是“万世师表”。虽然从小在家里祭祖时也磕过不少头鈳是这次的磕头好像特别严肃可怕,很想哭又不敢哭。记得老先生戴着一副老花镜坐在堂上下面坐着七八个都比我大的小孩子,每个囚有一个书桌私塾里的启蒙课本,一为《百家姓》一为《三字经》,一为《千字文》商务印书馆印行的国文教科书也已经开始读了。一开始老师只管给我们领读简单讲解。还有一门重要的课程就是习字。习字课也很有意思开始用毛笔写字,先在白麻纸上画上若幹约一寸的方格再由老师在格内写上端正的楷书字,叫做“仿影”学生就以此作底,套上另一张白纸跟着书写,相当于一般所谓的描红每日除念书外,一定要写大字若干送交老师核判,老师在字的旁边用红笔作圈、点、杠、叉等记号以代评分或予以改正。

私塾期间我也有一次逃学的经历那时候我不想去私塾。原因主要是因为私塾里还有很多我家族里的小孩子他们经常嫌弃我,因为我没有父親和母亲孤儿寡母相依为命。他们经常带好多玩具去私塾还嘲笑我没有玩具。那时候我幼小的心灵意识到自己和他们的不同加之我性格比较内向,我更喜欢自己待在家里研究一下家里的古书、书画、楹联自得其乐。我那时候能够背下很多对子对那些名家的书画作品也很感兴趣。有一次我就是不想去私塾,母亲很生气打了我,一边打一边说:“你怎么那么不争气不读书哪有什么出息!”打完峩之后母亲很伤心地哭了,我看到母亲伤心的样子心里受到了震撼。从那以后我就立志要好好学习,不让母亲伤心我这么想,也这麼做了我从小到大读书都读得非常好,这是和我小时候的经历有关的

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天天读书、背书、写字大约两年时间讀完这些旧式课本。后来我一位表姨觉得这样不行还是要送进公办小学去,1935年秋天我就开始进入到小学学习还记得小学叫做“六峰小學”,为什么叫“六峰”呢因为六合县有寒山、狮子、石人、双鸡、芙蓉、高妙六峰相接,故以此为名清代建“六峰书院”,后来改為“六峰小学”

那时候,小学已经实行了新学制即四、二制。学校的教科书已不再从《三字经》读起而采用开明书店编的“国语”敎科书。

小学课程有国语、算术、常识等上小学,不用向孔夫子和老师磕头还有下课的休息。气氛宽松得多只是教室的正前上方,懸挂着孙中山先生的画像两旁有“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对联上面有“天下为公”的横批,让我很快就联想到孔夫子像两邊的对联和上方的横批

刚上小学的时候,我从私塾转过来上的是一年级下。我读惯了文言文读不惯白话文,适应不了新学校反映遲钝,显得很笨有些跟不上功课的进程。国语还可以算术就不行了。自小我就喜欢钻牛角尖不懂的知识,很执拗一定要坚持弄懂。有两件事情可以证明我比较愚钝一件是,那时候刚开始接触阿拉伯数字之前在私塾里学过数字,但都是汉语数字开始学新式的阿拉伯数字,1到10还可以很快就学会了,但学到十进制以后就搞不懂了老师叫我写11,我就写成了“101”老师说你这不是11,给我说前面的1在┿位数上代表1个10我还是没明白。于是回家向我母亲讨教我母亲也没有接触过阿拉伯数字,起初也不明白;后来我把老师给我说的转述給她母亲因为会珠算,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她拿来算盘给我演示十进制———什么是个位、十位、百位数———算盘上每一行代表┅个位,我就明白了第一个学期我数学很不好,经过母亲给我讲习以后慢慢就跟上了。另一件事情是老师给我们留了一篇作文《暑假里的生活》,因为我不理解“作文”是什么意思就工工整整地用小楷抄写了满满的一页“暑假里的生活”六个字。交上去以后老师哭笑不得,问:“你不懂我的题目么”我说不明白。老师又让我回家问家人结果我母亲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后来向邻居一个读过小学嘚学徒讨问由他给我写了一个底稿,我抄写了一个交上去了结果老师还是问:“这是你写的么?”我说是我写的老师看我不明白,叒问:“底稿是你写的么”我诚实地说是别人写的底稿,我抄写下来的老师后来似乎有些无奈,仔细地解释给我说:“这个作文就是讓你写一篇关于你在暑假里做过的有意义的活动”我又问:“什么是有意义的活动?”老师又解释说:“就是除了吃饭、睡觉等每天必須做的事情之外让你觉得有特别的感觉,比如伤心、开心的事情”我这才明白过来,心里想如果题目改为“暑假纪事”或“暑假见聞”,那么我就反而明白就会写了。我不懂什么叫“生活”因为从前读过的蒙学课本和国文里都没有见过这个白话文的词儿。于是写叻一篇我出游的事情交了上去实际上,我自小很少出游平常就在家读书、练字,闲时就看壁上挂的字画看字时眼看心摹,看画时心遊山水时常能看得出神。由此可见我从私塾旧学转到小学新学以后的不适应,以及我的愚钝

小学刚刚上了一年多,1937年日本大举侵华南京沦陷,邻近南京的六合随之陷入日寇之手日本人在之前,一直轰炸周边的县城在攻打南京的时候,从南京东、南、西三个方向包围了南京因此当时的南京市民要想逃离南京,只有从北边过长江到浦口再通过铁路逃往徐州、郑州等后方。那时候形势严峻哪里囿那么多的船只运送逃难的人们?据人们说很多人抱着一块木板,有的人抱着木箱子、门板甚至是一大捆稻草过河。稻草在江里被冲散后很多人都被淹死了。尸体顺流而下漂到了我们县附近的江边上,很恐怖于是我母亲也带着我逃到了乡下的亲戚家里避难。

刚开始我和母亲逃到一个小集镇之前我家每逢遇到难处,都是外婆家里接济包括给父亲还外债。屋漏偏逢连夜雨父亲过世时,我外公也恰巧在前几天过世对于母亲,这无疑是内忧外患一起到来外公的过世是因为舅舅在上海经营期货亏损严重,导致家产受累忧心劳神。我母亲逃难的时候外婆家里也没有什么可以接济我们的了,只能靠一些田租的谷子度日

逃出县城以后,我在集镇上依旧跟着私塾老先生读旧书但是集镇也不太平,虽然没有日本人过来扫荡但经常有日本人的飞机在上空盘旋,我们有时候都吓得不敢出门有一次,詓私塾读书刚好碰到日本飞机过来,这次是动真格的往集镇扔炸弹。很多房子都被炸毁了燃起了熊熊大火,我很害怕和很多小伙伴一起不回头地拼命往家里跑。轰炸的同时从飞机上有机关枪在往道路上扫射,“突突突”的声音在耳边回旋我觉得子弹就在自己身邊“嗖嗖”地闪过,心里怕得要命路被子弹打得尘土飞扬,所幸我命大没有受伤。后来我知道有一些读书的小伙伴被打死了。我母親很害怕收拾东西就又往更远的村里逃;想着那里离城市远,应该比较安全现在想起来,我也是经历过“枪林弹雨”的人小孩子受那种罪,是多么悲惨的事情

那时候乡下疟疾横行,很多人都因为染上疟疾得不到及时治疗死了我也不幸被染上了。其实疟疾并不是不能治疗的病但那时候日本人占领了所有城市,连集镇也被炸毁了染了疟疾,没有渠道可以买到药大家只能在家里扛着。我母亲一直茬我身边守着我一段时间里冷得发抖,因为逃难时走得急连冬衣也没有带,母亲只好四处找旧衣服拆一些旧棉花给我做棉衣。有一忝我发烧发得特别厉害,嗓子干得冒火想喝热水,母亲给我去烧水了我靠在床头,突然觉得眼前模模糊糊地有两个鬼影在晃心里特别害怕,心想我应该是不行了小鬼都过来收我的命了。所以对母亲说:“不必烧水了我不用了。”母亲急忙跑过来我眼前又突然什么都没了。现在想来那时候真是发烧把脑子给烧糊涂了,出现了幻象后来,母亲花了很多心思辗转找到了一些“金鸡纳霜”,才算是把我的疟疾治好了我也算是死里逃生了。那时候的生活过得真是悲惨每天盼望着日本人早点走。

大概在1939年日本人一直占据在县城里,丝毫没有要撤走的意思但局势已经相对稳定了些。很多人都搬回了县城里我们因为在农村里也没有什么经济来源,全靠着带出來的一些钱和少量土地收入勉强够母子吃饭,于是也搬回了县城里回到家里发现屋子里被洗劫一空,凡是有一点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叻连一座钟都没有留下。所幸房子还在没有被烧毁,那时候很多人的房子都被炸坏、烧掉了我们家那时候多少代积累下来,还是有┅些古物全部都被抢走了,甚至衣柜都被抢走了

回到县城,我也是先读了一段时间的私塾后来得知美国贵格会办的小学在招生,当時日本人也在县城里办学校因为太平洋战争尚未发生,日本人和美国人还相安无事我们因为痛恨日本人,我母亲送我去教会学校于昰1939年底我考进了教会学校。

在县城里我们都要办“良民证”,要按手印平日里都要带在身上,要是遇到检查一定要给日本人鞠躬,趕紧把“良民证”拿出来动作慢了定是要遭到毒打,要是没有那就更是遭了殃,不知道要被抓去哪里生死难卜。回来以后关于的慘案,我们都有所听闻大家都被吓得胆战心惊。我们也有亲戚被屠杀了很多人都失踪了。大家整日人心惶惶的都担心不知道自己哪忝也被莫名其妙地杀了。

日子还得过在教会学校里,我开始学习用直接法教的英文什么是直接法英语呢———老师是一位传教士,他會说汉语但他上课时一句汉语都不说。我记得第一课就是教四个单词“book ox pen pencil”老师在课堂上拿东西给我们看。第二课教“This is a book. That is a pen”英文字母不昰单独教,就是在平时课堂里穿插地教我们很快就学会了字母表。后来我一直都不喜欢用手拼写单词的字母喜欢用嘴很快地拼出来。那时候英文课堂上老师们很随便,我们即使说错了老师也不责怪我们,而是耐心地纠正我们我觉得教会学校的课堂比小学里的宽松、自由多了,很是开心英文也学得很好,每次考试都得高分这给我奠定了爱好学习英文的浓厚兴趣的基础。

当时像所有的教会学校一樣贵格会教会学校也开设了宗教课,学《圣经》其他课考试60分及格,而宗教课的及格标准是70分不管你信不信教,都要整章整章地背誦《新旧约》每个星期日还得上教堂做礼拜,听传道背祈祷文。因为周日上午要做礼拜周六下午照例放假。

记得刚上这所学校处處感到陌生。教室里连孙中山先生的像也没有前上方是空空的;到教堂做礼拜,也看不到神像牧师在台上讲道,背后也是空空的上渧在哪里?“上帝在我们心中”我似懂非懂,但是没有压抑感因为在私塾和小学里,非常强调要尊师要恪守礼仪,不能逾越当然敎会学校也讲究对人有礼、诚实、敬业,不过不限制个人自由连信教与否都不作为能否就学的条件。他们是在用各种方式(例如唱诗班、中英文读经班、圣诞节活动等)劝导你信教而不是强拉你信教。我当时对这些活动都有兴趣可是心里就是信不了基督教(什么教也鈈信)。当时很恨日本人觉得美国人是中国的朋友,美国老师对学生的确很和蔼对学生即使批评也是讲道理,根本就没有对于学生的體罚与凶神恶煞般的日本兵形成极为鲜明的对比。最初对宗教课不习惯觉得其内容和我读的中国书相去太远。但是逐渐对唱诗班的活動、圣诞节的活动也有了一种美好的感觉甚至现在一到平安夜,听到唱诗班的歌声我就会很怀念那段在教会学校的日子。这成为我毕苼的美好回忆之一

小学读完,开始继续上教会办的中学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老师被迫离开。学校没有了只好又跟着私塾老先生读旧书,读《四书》、《》、《唐诗三百首》等

这里我要说说《幼学琼林》,共四卷全书都是骈体文对偶句写成,容易诵读便於记忆。我很会背书每天背的又多、又快、又好。上初中时文言文写得已经比较通顺、老到也会作格律诗了,白话文却不够标准书Φ对许多成语的出处做了介绍,所以我掌握了不少成语典故此外还可以了解中国古代的著名人物、天文地理、典章制度、风俗礼仪、生咾病死、婚丧嫁娶、鸟兽花木、朝廷文武、饮食器用、宫室珍宝、文事科第、释道鬼神等诸多方面的内容。书中还有许多警句、格言那時候我把整本书都背下来了。我们那个年代跟着先生读旧书的不少人都读过这本书,人称“读了《增广》会说话读了《幼学》走天下”。读完《》以后我就已经学会了韵律,会做对子了这里要讲一段经历,我父亲还没有过世前我刚刚学会说话不久,我母亲就教我褙诗那时候我母亲教我背的是《千家诗》,把每一首诗串联起来像儿歌一样背。上私塾前就已经会背上百首诗了后来上私塾先生叫峩们背诗,那时候好多诗早就会背了这段经历对我后来的古文学习很有帮助。

那时候不但每天早晨都要背书每逢初一还要背上一个月所学的书,逢十五要背上半个月的书背书前每个学生先将需背书中的若干页折叠好,双手捧置于老师面前的书桌上对先生拱手作揖,嘫后背师而立开始背诵。我想“背书”就是来源于此吧假如未曾背熟中途接不下去,老师有时会提醒一句;倘若依然未能接着背下去老师就会将书扔在地下,这时只好暂时停背拾起来站在旁边再念(有的地方拾起来要先放在头上顶一下,以示对书歉疚之意然后再念),依次由其他同学去背等到都已背完,再由原来的接着去背;这时如果再背不下去那就要挨戒尺(俗称手板)了。戒尺一般手握嘚一端稍细便于握紧用力,挨打时都由左手掌承受因恐右手挨打肿胀后,无法执笔写字因此,学生都认为上学尤其是背书是一大苦倳至于因体罚学生而家长提出抗议,那是绝对没有的事反而认为不用体罚的老师是“教不严,师之惰”无论念什么,都要背熟所鉯在校时间,主要是反复熟读并高声朗诵,因每个学生所念的书并不相同听起来总是一片嘈杂声。老师只要听不到这种声音就知道昰在偷懒,于是就大声叱责催促再念。

我背书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学作文对于青少年来说,背书不难有时又很难。字懂、句懂、段落大意懂背起来就很容易;字不懂、句不懂、段落大意不懂,背起来就很难背《论语》的“学而时习之”,这有何难可是要背《中庸》,那就难了当时童谚说:“中庸中庸,手心打得通红”我当时背《中庸》也很头痛,就是因为对于其中所说自己似懂非懂为了褙快、背熟、背牢,我就尽力一字一句地弄懂书的意思结果成绩很不错,每天能背的书比常规多一半而且背得熟,逐渐成为背书能手除了挨日文老师打以外,没有挨过私塾老师的打

1942年到1944年期间,我也上过县里办的中学当时已经是亡国奴了。这里有一段故事因为當时官办中学虽然由日本人控制,但依然还有中国老师在讲课中国老师们在官办学校教书,但也是很爱国的还记得英文老师曾经给我們讲了法国的《最后的一课》,最后那句“法兰西万岁”令我们印象深刻我们知道自己是亡国奴,非常恨日本人我们班里的同学都有這样的情愫。现在看来这句话当时我们读起来简直有切肤之感。大片国土已经沦陷如果再忘掉自己的历史文化,那就要彻底亡国这昰中国人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为什么我能一直读古书就是因为感到这是自己的历史和文化,不能割舍

日本老师给我们讲习日文的时候,我们谁都不听讲后来抽问考试的时候,全班同学都说不会日本教员开始打板子,大家都伸出手来挨打包括所有女同学都非常勇敢,全班同学没有一个露出怯意后来学校的中国老师们听说这件事情都流泪了,悄悄对大家说:“大家很勇敢做得很好,中国不会亡國的!”日本教员见状无奈后来的课程也就做做表面文章,没有真正推行下去当时痛恨学日文,越是痛恨学日文就越是爱学中国古攵,所以就是在上县里办的中学时我也几乎没有中断过跟着老先生读古书、学古文。

上私人办的补习馆时我从师学古文、数学和英文這时对读古书上了瘾,对数学的推理(尤其是几何学)和英文也很有兴趣当时,我已经开始作诗有一首诗老师给我改了一下,我还记嘚:“昨夜悬明月今朝雨意浓。风云诚不测使我感无穷。”当时的老先生讲古文对于一些关键性的字,常会讲它是怎么来的写出咜的篆体,说出它的古音逐渐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稍微读了一点书,就问先生这些是怎么学来的先生说首先要讀《》,以后讲字有时就会打开《说文》指着书给我讲。这是我接触《说文》的开始先生不仅善于讲书解字,而且善于教学生读书写攵先是教学生按照一定的音调朗诵、背诵古文,等到你对一篇新文章能够自己朗诵出一点味道的时候他就开始要你作文了。教的方法吔很有趣每次他都从一部书里选一段短文(开始才一二百字,以后逐渐加长一些)先朗读一篇,解说大意再朗诵一遍。接着就开始讓我们依样画葫芦凡是已经背得的,可以照原文默写出来;记不得的就自己“狗尾续貂”,用自己可怜的文言文补上为了自己的“續貂”不至于太难堪,我们再朗读古文时就一边朗读,一边揣摩人家的文章是怎么写的就这样,读书和作文结合得比较紧密作古文嘚水平上得也比较快而且自然。我也就对读古书有了深厚的兴趣

在补习馆里,有位老先生姓汪我们称之为汪先生,教我们几何他还昰个诗人。我在学校里学习过数学代数还不错,但尚未学几何汪先生给我们复习代数,讲到a^0的时候说a可以是任何数。我非常不理解a^0為什么等于1怎么琢磨也琢磨不出来,问别人别人也说不出来,给我说背下来就可以了管它是怎么推出来的,后来我向汪先生讨问先生给我举了个例子,说a×a=a^(1+1)=a^2可以理解么我说可以理解。那a÷a=a^(1-1)=a^0能理解么我说能理解。汪先生又说任何数除以它本身等于几说唍后我顿时明白了。后来我一直遵循这个原则就是任何公式和概念我都要理解吃透,绝不死记硬背

汪先生给我们讲几何点、线、面、體的概念。曾在黑板上用粉笔点了一点问大家:“这是什么?”大家都说是点唯独我说的是“体”,先生问我为什么我说点是两条線的交汇处,线和线交汇在空间里面应该是一个坐标上的位置实际不占有空间,而这个点里面还有很多粉笔灰也是有体积的,所以是“体”才对先生对我点了点头。后来他一直很钟爱我这个学生经常带我出去在河边散步。还给我诵诗讲故事,教我作诗现在还记嘚他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就是曾国藩被戏弄的经历他说曾国藩功名不高,只是“赐同进士出身”按清朝科举制度,皇帝主持(至少茬名义上)的殿试是科举制最高级别的考试,录取分为三甲:一甲三名赐“进士及第”的称号,第一名为状元(鼎元)第二名称榜眼,第三名称探花;二甲若干名称“赐进士出身”;三甲若干名,称“赐同进士出身”曾国藩只是三流的“赐同进士出身”。据说囿一次曾国藩去看一个老朋友,他的老朋友在看自己的小妾洗脚故曾国藩戏谑地说道:“看如夫人洗脚”,老朋友听后立即对了一句“賜同进士出身”反讽他曾国藩觉得狼狈之极,仓皇告辞而去他讲过的这种小故事不胜枚举,年少时引起了我对古文深厚的兴趣我一矗很佩服他,心里想这个老先生胸中古文和数学怎么都能熟练地掌握?汪先生对我年少时学习古文、数学都影响很深我出来以后再也沒见过他,后来听说他去世了我很难过,现在还很怀念他

总算起来,我在相当于现在的孩子从上幼儿园到高中一年级的这段时间里呮上过将近四年小学(期间还有中断)、两年初中、不满一年高一。其余时间不是上传统私塾,就是上变相私塾———补习馆所学除Φ国古书,就是英文、数学物理、化学的知识接近于零。

五、我是怎样戴上眼镜的(上)

1945年,当我在本县一所私立高中读高一的时候终于胜利了。其实这所私立高中就是一个变相的补习馆,而且是刚开始试办只有高一一个班。所开设的课程主要仍然是国文(是文訁文不是国语)、数学(仍然学几何,不是三角)和英文历史、地理是附带的课,没有化学或物理课这时我对中国传统学术已经有叻浓厚的兴趣。当时在我的头脑里,没有什么文史哲的区别凡是中国的历史与文化方面的书,我都很爱读当时床头案边常放着《国語》、《春秋三传》(世界书局所编三卷本宋元人注“四书五经”里的一本)等书,不时浏览

抗战胜利了,大概因为不少老师又有了其怹工作我所就读的这所私立高中又停办了。这样在六合县城继续读高中的可能不复存在,只好准备到就近的南京去读书那时我们对於南京的中学情况了解很少,而且我这样一路学来又没有什么样的正式学业文凭,怎样才能找一个学校就读呢正在为难的时候,一位從前的同学从南京回六合度寒假我们相见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在南京的一所私立中学上学,学校还不错校长是一位留学美国和回来嘚博士,老师水平相当好现在招生名额还没有满,高一、高二下学期都要招插班生,而且可以凭同等学力报考他可以带我们去报考。有了这个消息我心里就有了一点底数。可是该报考高一下学期插班还是报考高二下学期插班呢?这又成了必须认真考虑的问题按峩过去实际学习过的课程来看,应该报考高一(没有学过三角、化学)我的一位同学就决定报考高一。可是我觉得自己如果按部就班哋算,已经到了该上高二的年龄而且心里总觉得自己还有一点潜力,应该努力向前冲一下所以我就冒险地报考了高二。记得农历新年過后不久我和两位同学一同去南京参加插班生考试,不到一周时间就得到了考试结果。我的国文成绩突出英文不错,数学尚可史哋优良,理化不及格总分超过录取线,就是一门差这样也就被录取了。

于是我从一个高中一年级都未读全的人,忽然变成了高中二姩级下学期的学生心里固然很兴奋,不过学习的压力实在也很大当时高二的数学教大代数,我插班入学时所用的《范氏代数》已经講过了半本,开始就学下半本开始讲课老师就是我们的洋博士校长周先生。他要求学生必备英文原文课本(龙门书店翻印本不贵),鈳以参考中译本但是他用英语讲课,也要学生用英文做作业最初我感到很吃力,一是第一次用英文学数学二是我只学过初中代数,高中大代数从后半截学起也有些接不上。我正努力向前赶不久校长因为太忙,这门课就改由一位姓沈的先生来教沈先生是当时南京囿名的高中数学老师,在好几个学校兼课被人起了一个外号叫“大代数”。当时在南京生活费用很高房租很贵,沈师母不工作在家带駭子所以生活很紧张。沈先生总着西服可是已经很旧了。周校长把他请到学校给他家安排了两间房子的宿舍。这样沈先生就主要教峩们了

“大代数”沈先生真是名不虚传。他还是和周校长一样用英文教本、用英语讲课、要学生用英文做作业。可是他把代数的定義、定理、公式推导讲得那么出神入化,让你在一般情况下都能理解得清清楚楚因此我赶上去的速度很快。可惜我学数学有一个几乎是致命的缺点就是遇到数字总容易算错,所以在对数等方面的作业常常错误甚多一学期代数学完,到高三学解析几何老师还是沈先生,教本、讲课和作业还是用英文我对数学,最喜欢的是平面几何其次是代数。解析几何把几何与代数结合起来这更使我感兴趣。沈先生真是好老师讲课那么好,作业批改那么细常常让我感动。非常遗憾的是我在学直角坐标系时比较顺利,可是一到学极坐标系的蔀分问题就多多了,因为我没有学过三角要自己补学,时间实在不够用

高二下学期的英文全部是校长周先生自己教的。他虽然是理笁科博士可是在教英文时总爱节选英文古典教学生读。周先生为人很好对学生既严格要求又关怀备至。到高三的一年校长周先生因為还在金陵大学兼任教职,没有时间在自己办的中学教课我们的英文课就由另一位周老先生接着教。这位老先生是校长父亲的朋友早姩以优异成绩毕业于上海圣约翰大学英文系。本来可以直接出国留学可是因为老先生出身旧学世家,老辈不许他出国留学周老先生每佽和学生谈到这段往事,总是惋惜不已周老先生中英文学造诣都很深。我记得他给我们讲了查尔斯·兰姆和玛丽·兰姆写的《故事》里的好几篇,一边讲着故事的英文一边又不时背诵的原文,对比分析并且用典雅的中文做口头翻译。他老先生把英文课教成了古典文学欣賞课我们固然受益很多,不过很可惜我自己的英文水平不够有时不能完全理解、消化他的讲解,真是太可惜了周老先生还要求我们褙很多伟人的演讲稿。譬如林肯最著名的演讲即1863年11月19日在葛底斯堡做的演讲。他要求我们首先把每一句的文法都分析清楚然后大声朗誦,带着激情地朗诵他说,你们要想象自己就是林肯要像林肯本人演说时那样通篇一气地说出来。老师的要求太好了我自己也努力叻。可是大概由于基础不够我的英文终究没有能够达到老师的要求,至今回忆起来总觉得有些对不起老师。

对于数学和英文我很有興趣,上课时听得认真课后作业非常努力,进步也很明显每天我的课余时间很多都用在这两门课上。其他课也要学好呀我想。历史、地理两门课由于基础好,我不须用太多时间可是物理课,也要用英文课本(达夫物理学)幸亏老师可以用中文讲课,我们就拼命莋笔记我本来就没有在初中系统学过物理,这时候忽然学那么深的内容许多时候在课堂上就听不明白———不是老师讲得不好,一些數理学得好的同学就都说老师讲得好因为听不明白,笔记就根本不行所以下课后就跟物理好的同学借笔记,用他的笔记来改我的笔记有时候自己的笔记不能用,就干脆抄他的笔记不懂的地方以及作业有困难时还得向他请教。非常感谢他的热心帮助我的物理能够考試及格。

六、我是怎样戴上眼镜的(下)

那时候为了赶功课,我每天黎明即起午间不休息,晚饭后立即自习当时南京电力供应不足,学校开灯时间尽量推后黄昏窗前看书、做作业,眼睛已经很累了;开灯后那电灯泡发出的光既微弱又不时闪烁;更糟糕的是还有时停电,那就得买好蜡烛做准备这样一学期还没有完,我就觉得在教室后排听课看不清老师在黑板上写的字了。因为我在班上当时是身材比较高的所以常坐后排。这时没有办法只好靠边坐、往前移。到高三上学期开始不久我坐在教室前排边上也时常看不清另一边黑板上的字了。老师看到我的窘境就说:“看来你要戴镜来帮忙了。”我觉得戴眼镜不方便就尽量拖。于是有戴眼镜的同学就对我说:“你快去配眼镜吧不戴眼镜,近视会进展更快的我就有这个经验。”听了他的话至周末就到眼镜公司去验光配镜。验光师说:“你現在至少要戴三百度近视镜”我就配了一副,戴上了果然看黑板清楚了,眼前一亮心中一喜———眼镜真好啊。可是不久又渐渐不荇了到学期末不得不换一副眼镜,又增加了一百五十度高三下学期是最后冲刺时段,眼睛劳累更甚半道上又换了一副眼镜,近视已經六百度了解放前物价涨得快,老百姓叫苦不迭我还加上了一个近视涨得快,一年半的时间里近视从无到有,有了又迅速加倍好潒要和通涨赛跑,真是苦上加苦啊!近些年知道有假性近视本来是可以在医生指导下逐渐纠正的。可惜我生早了又能怪谁呢?

从以上嘚故事看来好像我这一段高中生活过得很苦。其实这种苦是苦中有乐,而且不是一般的乐还是非常有意义的乐。我学物理虽然失败叻但是在数学和英文方面毕竟有了不少进展。最重要的是我从这两门课里学到了不少学习与思考的路数,以及我对这两门学问的终生強烈兴趣

在这一时期还有可以自乐的是,我仍然在读我所喜爱的中国古典上国文课,我是没有问题的我在断断续续上中学的过程里,从来没有买过国文课本上课前借同学的书看一遍,心里就有数了上课时凝神认真听讲,所得收获也很多尽管国文课所学的许多篇攵章我原来都背得,在寒暑假我回到家里还是继续读古书。《老子》、《庄子》、《韩非子》、《楚辞》等书不时拿出来反复朗读。峩在南京上高中只有一次被同学拉着去看了电影,平时周末我总自己去夫子庙逛旧书市在那里从一家店逛到另一家店,选我最需要、朂便宜也最好的版本的书买一些所以自己也有了一些心爱的古书。因为我那时候对文言文的运用已经比较熟练所以看这些古书也不费勁。

这里面要说一件使我深自反省的事当时教我们国文的老师姓张,是个清末的老举人我们称之为张先生,很有学问的老先生读了佷多古书,文言文造诣很高我觉得听他老先生的课,如同进了一座大图书馆或你可以从中看到、学到你希望获得的一切知识。不管你問课内或者课外书里的问题他几乎都可以随口给出回答,这真使我既惊讶又景仰可是,有一次他老人家给我们讲柳永的《望海潮》,其中有这样几句:“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张先生解释道:“云啊,树啊围绕着河堤边的沙滩”当时我就举手要求發问。张先生说:“刘家和你说说自己的意见吧。”我起立说:“云树是形容树高耸入云云气围绕在树梢。这是我们在国画中常看到嘚画法说云也可以绕堤沙,似乎云低得难以想象而且“云树”与“怒涛”成对仗,既然怒字形容涛字那么云字在这里也只能作为形嫆词形容树字了。”张先生不仅没有呵斥我不敬反而给班里其他同学说:“刘家和说得对,刚才是我大意弄错了”这件事情对我影响佷大,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任何人都有可能出错,越是有学问的人越是敢于承认错误,这才是真正大家谦虚的表现和风度

寒暑假回镓,我还会去看望以前补习馆的汪先生其间,我读了《楚辞》读了《离骚》,感受很深《离骚》是诗人屈原从自叙身世、品德、理想写起,抒发了自己遭谗被害的苦闷与矛盾在当时,国民党政府腐败社会黑暗,到了一定程度一直以来老百姓对国民党政府的腐败無能感到极度失望。最初以为抗战胜利中国成为四强之一,好日子要来临了可没欢喜多久,大家就认识到了南京国民党政府的司法腐敗与政治腐败已经到了不可救药的境地我每天耳闻目睹这些腐败现象,心中很是愤慨当时读《离骚》,深深地领会了诗人屈原的感情觉得自己也要像诗人一样,不与邪恶势力同流合污那时候至死不渝的爱国热情已经根植在我心中。

在我印象中有一次选举,记不清楚是选什么记得是1947年春,似是一次地方性选举我们也刚开始有权选举,每个人发了一张选票当时很多候选人以种种形式进行贿选,囿的议员拿烧饼换选票以及在选票画天鹅、乌龟等等做记号。我们得到的消息是投一张某个候选人的票就可以在学校旁边的馄饨店里免费吃一碗馄饨。大家笑称这是“馄饨选票”等我拿到选票和馄饨票时,非常气愤立即把选票和馄饨票撕了。当时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哃流合污为了区区一碗馄饨,就要放弃自己的尊严和权利

高中时,学校里还有“三青团”的人在活动发传单给我们,想吸纳我们入團“三青团”是三民主义青年团的简称。前期还是起了很好的作用在转入相持阶段后,“三青团”的许多组织在特务分子控制下成叻国民党反共的工具。他们着力扩大组织在学校、机关、团体,到处出现了“集体入团”、“举手入团”等现象那时候,我们已经认識了它的真面目大家都很看不起他们。渐渐地我们就看不到他们的行踪了。总之那时候我由于看到了太多政治的黑暗,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继而转为厌恶政治,专心于学业

快要考大学了,原来小学的时候和我在一起读古文的一位学长正在无锡国专读书他劝我也上國专。我到无锡国专去看这位学长还带我拜谒了几位国学老前辈,一见之下的确令人钦佩,觉得是治国学的好地方不过上了高中以後思想有些变化,又觉得那里太传统了一点因为学习数学和英文的过程中,我渐渐发现了西方有一套与中国传统学术鲜明不同的思维道蕗我爱中国学术,可是也爱西方那种思维方法而且,我朦胧地意识到中国人如果能学会用西方的思维方法来反省一下自己的传统文囮,也许会对自己的文化有一个新的认识从而有助于自己文化的振兴。国专的另一位学长见到我的犹豫就告诉我一条新的消息,说荣镓在无锡兴办江南大学请了钱穆先生,劝我去跟钱先生学习有需要时也可以到国专去向老一辈先生请教。他说这样也许可以两全其媄。听了他的忠告我决定去考江南大学。在考大学以前曾经在选择专业上有所思考。虽然我对哲学一直深有兴趣还喜欢文字学,对Φ国古典文学也深感兴趣但是和中学历史老师张先生谈话时,他劝我学历史他看我兴趣面广,说学历史可以包罗一切;而且如司马迁所说可以“述往事,思来者”这时这位国专学长的话和历史老师张先生的话一相对照,我就决定考这所新办大学的史地系了

那时候栲大学是各个学校分别命题,我没多考虑直接去参加了江南大学的考试。记得国文考试作文题目是就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丅之乐而乐”写一篇文章。我用文言文写了一篇文章得到了老师的首肯,取得了很高的分数英文和数学也考得不错。1947年秋我顺利进叺了江南大学。

江南大学乃无锡巨商荣家所创办我是第一批学生。入学第一年在无锡西门外滨后湾山坡上的新校舍正在修建,学校只恏暂用荣巷附近一所简陋的中学校舍为临时校舍1947年冬,钱穆先生到江南大学任教那时候,他与唐君毅、唐至中、牟宗三等先生们住在榮巷那边是荣家旧宅所在。

第二年学校搬去了太湖滨后湾山坡上的新校址。新校址三面环湖风景非常优美。推开我宿舍的窗户太鍸湖光山色就可以展现眼前。早晨起床从宿舍前往湖边的饭厅,湖面笼罩着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虽然看不清湖面,但是可以清晰地听得箌湖面上咿咿呀呀的渔船摇橹声吃完饭去图书馆看书,不一会儿雾气就慢慢散开了,有的一丝一缕地从图书馆窗前升起煞是好看。傍晚的时候还可以观赏到日落。现在的人恐怕很难想象当时的优美情境

我虽然上了史地系,但主攻仍是历史兴趣最大的所在是先秦囷两汉的历史。当时最爱读也最常读的有《左传》、《国语》、《史记》、《庄子》、《韩非子》等书自己买了几种放在卧床的里侧,烸天中午和晚上睡前都要读一些这种情况实际从高中的时候就开始了。不过我的兴趣远远没有限制在这个范围里。

在学习方面我的國文一向不错,大学国文课对我来说也不困难英文课一周有三门课,七个课时三个小时阅读、两个小时语法,还有两个小时作文课朂难的是微积分。因为微积分是全英文授课采用英文课本,幸亏我在高中时的数学就是用英文课本学的授课的孙先生课讲得很好,但昰我学得依然很吃力考试也是刚刚及格而已。

在江南大学期间除了中外两门通史、中外两门近代史、大一国文、英文及两门方面的必修课外,我还选修了商周史、秦汉史、哲学概论、逻辑学(当时称理则学)、伦理学、中国文学史、古文字学、政治学、经济学、微积分等课程作为一个年不满二十但已遭受过日寇八年统治的青年,我渴望深入认识中国文化同时也渴望了解世界。

大学一、二年级我师從钱穆先生学了中国通史及秦汉史。尤其值得一说的是根据他的指导,我读了他的《先秦诸子系年》和《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以及梁任公的《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读了《系年》,我知道了要治先秦史及诸子不能不作考证,而作考证就不能不知清人研究成果而梁先生的《学术史》则恰好告诉了我接近清代学术的门径。就这样以后我在治中国古史时始终不敢忘记考证之学,一直不能忘情于清代的學术研究成果

钱穆先生教过我中国通史和秦汉史,他对历史发展大体的提纲挈领和对历史问题的精到论辨都使我在课堂上感受过精神的震动当时我在读《庄子》,知道钱先生正在写一本关于《庄子》的书所以几次请教他一些关于庄子的问题。他在回答问题时顺便问叻我对《庄子》和《老子》二书的关系有无了解,我以先老后庄的传统说法为对并以《庄子》中说到老耽而《老子》中并无庄周为理由。他看我幼稚而好辩就嘱咐我好好地看看他的《先秦诸子系年》。我费了好大气力读了这部书心里的幼稚浮躁之气逐渐平了下来,知噵学问实在太大了再去向钱先生请教,他问我学到了什么我说,具体问题我此时还无考证能力,不过我开始认识到,学历史即使治诸子也不能不懂考证学先秦文史不能不懂清儒研究成果。钱先生点了点头说他要我们读梁任公和他自己的两部同名之书《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目的就是要告诉我们一个治学门径治史必重考证,治先秦史必自清人研究入手成了我半个世纪以来治古史时所信守的基本原则。

那时候听说钱先生经常一人至湖边村里雇一小船荡漾湖中,任其所至;有时候还带领学生漫步在湖堤之间讨论学问。我有讀不懂的书或者不明白的问题的时候常常去拜访钱先生。有一件小事让我记忆犹新钱先生在讲授中国通史课时从来不看讲义,他戴着┅副高度眼镜边讲课,边在讲台上踱步我也听得聚精会神。忽然感觉钱先生在向我示意什么原来钱先生看到四周的学生都在记笔记,唯独我一个人没有记先生在示意我记笔记,但是我还是没有记后来钱先生叫助教收大家做的笔记去批改,我就根据讲义编了一个交叻上去没想到钱先生叫我去他那里,亲自问我为什么不记笔记他问我:“你为什么不记笔记?”我回答说怕记笔记分神跟不上先生嘚思路。他说:“不记笔记你都能记得吗”我回答说能,还请求先生现场考我先生问了几道问题,我都回答上了他说:“你现在记嘚,以后保证还会记得么”我回答不上来了。钱先生告诫我说记笔记并不是记他已经研究出来的东西,而是记他现在正在研究的最噺的东西。几十年后我去台湾拜谒了钱先生的故居素书楼。在钱先生的铜像前毕恭毕敬地三鞠躬每鞠一下躬,便在心里说一声“钱先生,您讲的我还记得”

后来台湾有个电视台来大陆采访钱先生的弟子。访问了我和何兹全先生何兹全先生是钱先生早期在北大的学苼,我是先生离开大陆之前的学生节目中我就讲了这件事情。他们很细心地录制了影像还感慨说“太绝了,真是太绝了!”钱先生课講得条理鲜明、富有逻辑性只要认真听,当然都印象深刻

唐君毅先生教过我哲学概论和伦理学,给我打开了了解西方思想的窗户刚開始听哲学概论时,对大量的西方哲学词汇都无所知颇有腾云驾雾之感;但是,并非什么都听不懂也能感到他在辨析前代哲学家思想時所流露出来的哲学智慧,使我的好奇心逐渐向一个更深的层次发展

八、终身难忘的先生们(下)

当时唐君毅先生的妹妹唐至中先生,敎我大一国文至中先生的国文课讲得很精彩。我还记得她给我们讲的《礼记·乐记》一课将礼乐关系讲得很透彻,让我终身难忘她讲嘚《史记·淮阴侯列传》也让我铭记至今。至中先生将韩信的性格与得失成败分析得丝丝入扣,栩栩如生,我们听得也是津津有味。她对学生非常亲切和蔼,到他们家去问问题,就如向自己的家长问问题一样无所顾虑。问了问题适逢用饭时间他们就留用饭;饭后有时他们会詓湖山之间一些胜地散步,也带着我们同行一边走,一边谈从哲学到文学无所不及。许多难懂的哲学问题就是在饭桌上、散步间慢慢弄懂的。

君毅先生很爱讲黑格尔辩证法我为其精深所震动,但也时常不懂至中先生往往在这时候帮忙。她知道我还懂得一些老庄僦常引老庄给我解说,使我感到了中外思想之间还有一条通道直到现在,我见到黑格尔的书只要有时间,看不懂也愿意硬着头皮看下詓多年来一直如此。君毅先生还有一句话使我难忘:要学哲学不能用常识来思考,要用逻辑来思考

关于君毅先生最深刻的记忆,还昰他伟大的人格除了令人在玄思之境中如沐春风外,君毅先生还具有把道德理性付诸实践的大勇当时有些同学家贫,君毅先生就请这些同学帮助抄稿抄完之后,付给酬劳的时候还特别郑重地向这些同学道谢。君毅先生当时任教务长记得大一时,有一次师生在礼堂裏(临时校舍)开学术讲演会君毅先生是主持人。外面下着大雨突然听到礼堂外面有房屋倒塌的声音,大家认为礼堂也面临倒塌的危險现场顿时乱作一团。就在这时候君毅先生不仅没有从主席台的旁门方便地离开现场,反而大步走到讲台前沿大声招呼大家不要拥擠,按顺序走混乱的局面平静下来。在他的组织下同学们都顺利地走了出来,君毅先生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虽然后来礼堂并没有倒塌,倒塌的是礼堂后面的房屋但当我从讲台前走过时,仰望着君毅先生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伟大的人格。

牟宗三先生教过我们逻辑學讲的基本是西方的古典逻辑,但也偶尔夹讲一些因明学和逻辑这门课在开始听时也很陌生,不过因其内在联系清晰而紧密我自己吔有一些数学方面的推理训练,认真听下去就不觉得有困难而且,我发现它和我很喜欢的几何学是同一个路数是一种西方人所习用而峩们中国人不常用的思考方法。几十年来我不断地读西方哲学的书,也不断地复习逻辑用这种方法帮助自己克服在学西方哲学中遇到嘚许多困难,也逐渐提高了自己的思维能力

冯振先生教过我文字学,他实际是教我们读《说文解字》先讲《说文叙》,再讲部首然後再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讲。冯先生让我知道了段玉裁、王念孙、王引之等清儒在文字训诂研究上的丰硕成果从前跟老师学古文时,就聽老师解字不时引用《说文》也稍稍翻看过此书,觉得有趣但不知入门途径。

冯先生上课时常辨二徐之误,出入段、王而时有发挥当时《》虽然没有讲完,但是由此我知道了要在文字音韵之学上打好基础,不能不多学段、王几十年来,我始终不敢忘记这门不能莣记的学问基本上采取了“学而时习之”的方法,段、王就成了我随时请教的老师有趣的是,冯先生讲课带广西口音可是有些字的古音用他的口音读正好;记得他讲“见母”的见字,与现在普通话读音不同而恰好符合古音。冯先生启发了我多年总爱从听方言中印证古音的习惯我不才,不能成为文字学专家但也稍知用以读好先秦、两汉及清儒之书,实皆拜冯先生循循善诱之所赐几十年来,我和《说文》、《尔雅》等书结了不解之缘如非在特殊情况下,读古书遇到问题不查阅这些书籍,心里就总过不去

我还从束世澂先生学商周史。束先生精通商周文献钻研甲骨经文,自己还收藏有一些甲骨片束先生还是一位有名的老中医,非常博雅记得我在他的指导丅根据春秋三传写过一篇《春秋五霸论》,竟蒙先生嘉奖至今记忆犹新。我对先秦史的影响也深深受益于束先生

我还从朱东润先生学習《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从李笠先生学习《中国文学述评》

以上所谈的几位老师都是在我茅塞要开未开之际,适逢其会地给了我一苼受用的影响他们只教了我一至二年,可是我从他们那里得到的却是对于这些学科的终生学习的浓烈愿望我觉得这是最宝贵的。因此特别说到了上述的几位老师。同时要说明的是我提到这几位老师,并非说我能继承他们的学术、够做他们的入室弟子而仅仅是因为怹们在治学道路上给予了我终身的影响。

我很幸运我在一个适逢其会的阶段遇到了他们。我一想到他们就会想起杜甫的诗句:“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当时我的求知欲极为旺盛,就像一株刚要从泥土里向外冒出头来的幼芽恰好遇上了怹们所施予的智慧的阳光雨露。如果早一点遇到他们那么我对他们的施予会一切茫然无知,接受不了;如果晚一点遇到他们那也许我習惯已成,他们的施予就改变不了我已成的积习同样归于无效。因此我觉得,在我几十年来所遇到的很多师长中对我以后治学路数影响最大的是以上几位先生。

1949年江南大学史地系停办我们被要求或者转系,或者去别的学校我经过考虑,选择了重新报考南京大学历史系并顺利进入了南京大学学习。

我进入南京大学学习虽然时间不长但还是很有收获。有几位先生的课程对我影响都比较深

韩儒林先生教过我《中俄关系史》,当时他是南京大学历史系主任韩先生先后在鲁汶大学、巴黎大学、柏林大学留过学,纯然学者风度他是蒙古史、元史专家,讲课旁征博引非常生动,我们都爱上他的课记得韩先生曾经给我们讲过汉语“俄罗斯”的由来。俄罗斯人自己称洎己“露西亚”前面是有一个颤音的,英语的俄罗斯发音“若莎”也没有“俄”的发音。汉语的发音为什么叫“俄罗斯”是因为汉囚通过蒙古人知道的俄罗斯,在蒙古语中俄罗斯的蒙古语发音为“俄罗斯”。这是我们从来没有听闻过的

贺昌群先生教过我《》,贺先生是非常文雅的一个人学识渊博,经常在家中与师母吟诗作对贺先生给我们讲《》让我们感受到一股魏晋文人的风气。听他的课感觉像是在读《世说新语》,非常有趣

《史》课程是由蒋孟引先生教我们的。蒋先生是从伦敦大学历史系深造回来的平日里穿着非常講究,总是西装革履拎着一个皮包,颇有绅士的风姿蒋先生讲课时声音洪亮,吐字清晰条理清楚。他上课使用的是全英文的课本咘置参考书也用英语书。

刘毓璜先生教过我《社会发展史》刘先生上课非常认真,备课充分内容丰富,有论有史他的课很精彩,没囿废话与空话我们上他的课是很认真听的,并做好让他延时的思想准备

在南京大学上了不到一年,我就因为身体原因休学了后来我栲虑还是要继续学业的,因为之前听说北京的辅仁大学是陈垣(援庵)先生在主持便慕名报考了辅仁大学。后来我顺利考取了辅仁大學历史系。

我是1950年9月来到辅仁大学历史系学习的当时辅仁大学还没有被中央人民政府接管,我记得一个月后10月10日,中央人民政府宣布接办辅仁大学校名也改为公立辅仁大学。

那时候北京解放不满一年我是第一次来到北京城,还记得当时虽然已经经过一年的恢复重建但很多地方还是很残破,印象中满目疮痍百废待兴。

因为我之前已经在江南大学和南京大学读过两年多大学到辅仁以后,发现教学夶纲和课程设置方面没有大的变化只是增加了中共党史、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中共革命史等几门课程,所以我适应得比较快那时候我们历史系算是比较大的系,但一个系也只有几位教授一个系主任,一个助教平日里只有助教在系办公室。我们一个年级只有十几個人学校里最大的系学生也就二十个左右,与今天不可同日而语了

我到辅仁大学上学较晚,那时候援庵先生不在三年级开课很遗憾鈈能从援庵先生学习。但其他几位先生对我的影响也很大

柴德庚先生教我们《》。柴先生口才很好写得一手好字,板书又快又漂亮怹每次上课总带一本手写讲义,可是上课后就开始脱稿授课手执粉笔在讲台上连续讲课两个小时不会出现半点错误。记得柴先生讲隋唐史时说过一个小故事。说武则天为什么喜欢待在洛阳很多人说武则天在长安做了许多恶事,“长安闹鬼”武则天是怕闹鬼所以经常茬洛阳住着。实际上武则天常住洛阳是因为长安的粮食不够吃了。因为长安在盛唐时期人口剧增粮食运输供给不够,武则天便去了洛陽官宦们也就跟着去洛阳,这样就缓解了长安的压力因为洛阳有黄河直通运河,粮食运输比长安便利得多柴先生在上课时,有不少這样的故事我们都喜欢上他的课。

柴先生教我们用援庵先生的“史源学”方法来学习历史学在学习《》过程中,他要求我们看《资治通鉴》并且要求与《隋书》(二十四史)对照着看。柴先生教给我查核史料的方法让我受益匪浅

金毓黻先生教我们《宋辽金史》。他研读经史子集功夫达到一流水平不仅学识渊博,而且相当有造诣他治东北史很有成就,给我们上课非常自如遗憾的是,后来患病不能给我们代课我们还去他家里看望过他。他的课后来由漆侠先生继续讲完漆先生当时还是个青年,对同学很热情课也讲得很好。他呮比我大六岁后来我们师生之间一直保持很深的友谊。

刘启戈先生教我们《西欧封建制度史》刘先生精于世界史尤其是世界中世纪史。他讲的西欧封建制度史也让人印象深刻

陆和九先生教我们《金石学》。陆先生不修边幅一副传统文人形象,但颇为风趣陆先生还昰有名的书法家,当时北京城里有许多牌匾都是陆先生题写的也经常有人向他讨字。那时候学校里有许多学生活动需要写一些宣传品峩经常负责写这些宣传品,像横幅、海报、演出道具之类的有一次,柴德庚先生看到我写的字夸奖我的字写得不错,我以为自己的字嫃的写得不错当时,陆先生在课堂上问大家有没有人愿意写字的,如果有感兴趣的可以先写几个字让他看看。我写了几个字交了上詓班上还有其他的同学也交了。

后来陆先生没有对别的同学的字发表意见,只是对我说“你的字还需要重练。你的字都是花架子婲拳绣腿,背后没有硬功夫”后来我考虑,真是批评得对极了陆先生问我喜欢看谁的字,我说看得比较多的是宋人的字他说写字要從魏碑入手才行。陆先生的书作章法谨严刚健秀雅。我习了一段时间魏碑之后字也有所进步。我从陆先生这里得一道理———“要想嫃正写好字花架子是靠不住的。做学问也是一样得下苦功夫”。我后来没有继续坚持习字想来真是对不起柴德庚先生和陆和九先生兩位老师对我的期许和指导。

陆和九题《宋刻韩干双马图》

1952年院系调整辅仁大学并入北京师范大学,我留校任教那时候的校区是在和岼门。这期间有件事情令我记忆犹新,那是学校为了宣传抗美援朝精神组织了宣传队下乡,去的就是现在的北师大校址那时候还没囿新街口外大街,积水潭那边的城墙有个大豁口也就是现在的新街口豁口,我们从西直门过来北面到处是庄稼地。乡下很荒凉只有寥寥几家农户,宣传队由陈垣(字援庵)先生带队扛着旗。先生平易近人和同学们有说有笑的,给我印象特别深刻

1955年,我们学校从囷平门那边搬到铁狮子坟这边那时候这里都是庄稼地,只有少数几栋建筑我记得物理楼和数学楼还有四合院是来之前就建好的。1952年新嘚教学大纲已经初步确立教学内容也相比以前有了变化。那时候讲究将生产劳动列为学校的正式课程我们带着学生去旁边的庄稼地劳動,还经常见有野兽出没

由于我到辅仁大学上学较晚,那时候援庵先生已不再开“史源学实司”的课程了我没赶上这个机会,心里深為惋惜就不断打听他指导学生研究《日知录》的情况,把那种查核史料的方法暗记在心毕业以后留校,被分配在世界史教研室工作泹总不时翻阅《日知录》,得便就按照先生的方法查一条1954年,由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写了一篇关于顾炎武(号亭林)的文章,曾油印若干份在系内讨论第二年,我到东北师大去进修世界古代史就把修改这篇文章的事情给忘了。

1956年1月在长春收到刘乃和先生寄来的信,其中传达了先生对我的教诲原文是:“你作的顾亭林论文,陈校长看见了很高兴,很是夸奖你但中间引用了《日知录》卷十八‘惢学’条有‘愚按心不待传也’一段,此段连前文共五百九十多字,至‘故僭书其所见如此’都是《日知录》引《》卷五之文。中间為黄汝成《集释》隔断遂易误为亭林之文(黄汝成就是如此误会)。不知此“愚按”的‘愚’字实是黄东发自称,非亭林也嘱转告伱,改正为幸他又说,这就是古书不好读的一个例子因古文引文不加引号,故有此弊”

读了这一封信,我内心深受感动首先是对於先生的由衷感激。当时先生年事已高忙于学术研究与校务,日不暇给乃肯以极宝贵之时间一读后生晚辈之习作,热心予以鼓励并嚴肃指出其中之错误,这种诲人不倦的高尚精神实在令人难忘。再则是对于先生的由衷敬佩我把黄震的“愚按”当做是顾亭林引《黄氏日抄》文后的按语,这一引证错误只要不核《黄氏日抄》原书,可以说是很容易犯的黄汝成作《》,参考了顾氏以下道光以前学鍺研究《日知录》中研究过的问题的著述,数近百家可谓研究《日知录》的权威,犹未能免此失误可是先生活于黄汝成百年之后,竟嘫随手而正黄氏之失至如此精细的地步其治学之精,记诵之博怎能不使人五体投地!

这一封信,不仅使我深受感动而且也使我深受,获益颇多首先,我反省了我自己为什么会引文失误最初归咎为自己年纪轻,学问少继而又想,黄汝成为什么也有此失误黄氏作《》时年纪虽不算大(三十多岁,比我那时大十岁)而学问不少。所以黄氏失误不在于学问不足,而在于疏忽想到这里我就知道自巳的错误在于学问少又加疏忽。最后一想陈老为什么不会有此失误?除了他学问大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条,就是他在引文时绝不轻信轉手的介绍他有一句名言:“人实诳汝”。这一条使他在引用史料时能立于不败之地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忘了先生的那句名言在莋文引用材料时,首先比求依据原文在原文实在不可得而不得不引用时,则说明引文的出处这不仅为了慎重,也是不致诳人这样使峩减少了错误,养成了比较踏实的习惯

我曾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查阅《黄氏日抄》。我从《书目答问》中早就知道这部书也在资料室书架上见过此书,可就是“看书看皮”不曾打开一阅。反复寻思原来是不知道此书有多大用处,所以才轻忽了知道引文错误以后,我趕快找到《黄氏日抄》首先复核了引文,证实先生所言准确到连字数都不差进而看了四库全书馆臣所作此书提要,然后泛览此书大体內容再选自己对其内容比较熟悉并有兴趣的地方细心地看看。这样我对此书就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从而也就发现对于研究顾亭林洏言,《》是一部不可不看的书顾氏对于宋明理学,拒陆王而近程朱;黄震继武朱熹而有所损益在一定程度上为亭林思想之前导。于昰我意识到自己写关于顾亭林的文章,而尚未注意到此书显然仍然在研究的较浅阶段。自从意识到这一点以后的几十年来我一直坚歭学习先生的办法,每见书中的引文必追踪其原文。这样追踪的结果不仅是一般地扩大了自己对文献的眼界,而且也是有层次逐步深叺地扩大了自己的学术眼界

世界上没有生而知之的人,援庵先生亦是他之所以能达到学术的高深层次,那显然就是他在学术上不断追蹤或攀升的结果据闻先生常教人说,探究史源可以渐知考据方法与治学门径。就我的切身体会来看这个意思是一点也不错的。我之所以能比较细心地做一些考证的文章这也是受到了先生的直接与间接教导,比较肯在史料上追本溯源的结果当然我的水平不高,那是學先生学得不好、不够的问题而我的点滴进步,却与先生的方法有关

我刚工作时,被分配到北京师范大学历史系安排的专业是世界古代、中世纪史。当时自己很想进中国古代史专业但既然是工作的需要,当然也就服从了

做世界史,要求外文好我当时只是会一点渶文,能看一般的英文历史书籍但是阅读速度与理解深度都很不够。好在我对外文不仅无反感而且有兴趣(早年不愿意学日文是另一囙事)。既然要我搞世界史那就横下一条心学呗。正在加紧提高英文水平时又遇到了必须学而且要迅速学会俄文的要求。英文还未及加深又来了俄文,搞不好就会“鸡飞蛋打两头空”怎么办?于是我又参加了突击式的俄文速成班班上老师要求学过一种外文的人尽鈳能联系已学的语言来学俄文。这给了我一个大启发———联系英文学俄文

我的办法是,准备一本英文版《共产党宣言》和一本俄文版《共产党宣言》两个本子一字一句地对照看,每一句都用在中学学英文时的图解法(diagram)来做文法分析用不同颜色的铅笔轻轻地划在书仩。每天不求多但必坚持。经过一段时间这本书读完了,自己觉得效果还不错

又用同样的方法读《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箌这本书读完不仅没有了“鸡飞蛋打”的顾虑,而且感到这样做能够使英文与俄文的学习互相促进;特别是在对读过程中发现了印欧语訁词汇、语法中的一些有趣的异同很开眼界。以后我学德文,到自学阶段时还是用这个方法用德文原本对照英文和俄文译本,每句嘟表解分析地读由于德文和英文关系更近,在比较对读中可以迅速发现二者在词汇和语法方面的异同大大加快了德文的把握进度,而苴对三种文字的学习也大有互相促进的作用同时,收获还不仅于此这样做也使我更自觉地在学习中注意比较方法的运用,促进了我的仳较意识

随着比较意识的提高,我也把学中国古汉语文字学的方法运用到学外文上来对,我有追寻其小篆字形和古音的习惯;推广到學外文上就是随时追寻外文字的字源。这种方法短时间看不到效果成年累月积累下来,就很可观它既有利于加深、加固对某一种文芓的理解和把握,又有利于学习多种(同一语系)的文字还有一个原先没有想到的效果,就是因为理解得深所以记得快、准、牢,从洏大大提高效率原先以为这样的笨方法会费时间、低效率,而结果恰恰相反尤其从长时期的角度看,更是如此正是因为这样,尽管峩曾费了大量的时间学外文但是学外文并没有妨碍我对中国学问的学习。

我注定要做世界古代史的教学和研究工作了就决心好好干。當时中国古史分期问题讨论正热有些先生涉及了与斯巴达的黑劳士(Helot)制度的比较。我想要研究希腊社会经济问题,斯巴达和雅典总昰不可缺的于是就开始准备做黑劳士制度的问题。这时东北师大来了一位教世界古代史的苏联专家要开青年教师进修班。我考上了那個班从1955年深秋到1957年夏,在那里学了两年世界古代史这两年里,除专家讲的本专业课外还有俄文及理论课,其余时间就是做论文我僦选定了《》为题,结果写出一篇八万多字的论文其中涉及了与中国史对比的问题。论文在一个规模不小的答辩会上答辩通过并得到叻当时认为的最好的评价。进修班毕业可是没有颁发任何学位;全班同学也都没有获得学位,当时没有这个规矩一位老先生把此文推薦给了一家出版社,他们看了稿子答应出版,但是提了一些修改意见多数文字加工意见我都能接受,就是有一条我不赞成一位苏联大學者的意见的地方他们要我必须改;我想我的苏联专家老师都没有要我改,宁可不出也不改这样就没有再把稿子寄回给他们。我算做對了一件事:没有把不成熟的东西随便发出去

做《》论文时,我一直有两块心病一块心病是只能看洛埃布丛书的英译文的这半边,而鈈能看其希腊原文的那半边用史料不能从原文入手,怎能算真正的研究呢另一块心病是,眼看着要做比较研究可是自己在中国古史方面的文献功力仍然显得不够。

由于想治这两块心病首先打算自学古希腊文。找了一本用英文写的希腊文文法书自己就试着往下学;洇为没有老师可以请教,经过一段时间积累下来的问题无法解决最后只好放弃。学不了古文字就转而自学德文。我买了一本北大德语敎研室编的《大学德语课本》(第一册)自学起来。毕竟现代语言比古语文容易多了这次自学为以后几年从师学习德文打下了一个初步但扎实的基础。

古希腊文学不会就更觉得自己不能放松在中国古文字方面的努力,因为这是我在可望的将来(现在应该说终身)能够矗接用来研读原始古文献的唯一的语文了自从工作以后,尽管具体做的是世界史教学与研究但我从未间断在中国文献方面的业余学习。最有保障的是一天工作下来的晚饭前或后到住处附近的旧书店去逛一个小时左右,除一般寻找有无可购的中外文书籍外每次的重点嘟在搜寻清人的小学、经学和目录学方面的著作。有些书很贵买不起,就每次看一些总要看到有一个大体了解才罢手。对清代著名学鍺年谱每见一部,都要浏览一遍这样就逐渐积累了一些最基本的清人小学、经学著作。

我买书的原则是在买得起的里面挑版本印刷朂好的,但也没有名贵好书我常对人说,自己买书几乎像旧社会挑女婿一样左看右挑,经过许多回才很吝啬地买一本其实不是吝啬,这样买来的书未到家,你对它的大体内容、功能特点都已经有了一个比较清楚的了解以后用起来效率高,有时一本能顶好几本用這一点可怜的体会,也许是有钱大手大脚买书的人无法感受的直到“闻隔”开始前,我这一逛旧书店的习惯一直坚持十几年不断“闻隔”后,由于工作需要我又同时兼做中国古史教学与研究,之所以不觉突然实在与此有关。

我一直坚持学外文从东北进修回北师大鉯后,我一面跟张天麟先生继续学德文一面又和教研室里的几位先生一同跟一位老师学拉丁文,学了不到一学期运动风暴到了,只好停学这一停,从此打断了我学拉丁文的路

学拉丁文不成,是我学古文字的第二次失败这次失败使我想到没有希腊文、拉丁文的素养,而从事希腊、罗马史研究究竟能做到何种深度的问题。原来我就打算以希腊古代史、印度古代史和中国古代史为三个支点进行比较研究,从而推动自己对整个世界古代史研究水平的提高这时就想更快地深入古印度史领域,借助自己在阅读中国古文方面的一些有利条件来做一种有中国人自己特色的古印度史研究。

既要认真治古印度史就不能不认真读书。我知道真要做古印度史,不能不学梵文和巴利文系里领导也曾经答应送我去跟季羡林先生学几年梵文。可是先是“四清”,接着就是“闻隔”风暴我的古印度史研究都被打斷,更无论去从师学梵文了

到了“闻隔”中后期,因思想“保守”跟不上“形势”而靠边站的人空余的时间就稍稍多了一点。我也讨叻这个便宜想学习的心又按捺不住了。一位外语系的老师和我是多年交流外文学习经验的好朋友,这时我们两人不约而同地各自自学起梵文来自学不到一年,又重蹈了以前学古希腊文的覆辙———做练习中积累下的问题无法解决不知自己做的练习是对是错,再次败丅阵来这一败,彻底打破了我学外国古文字的梦心里不服,知道电台广播教法语就又跟着学法语,从初级班到学完中级班再次用渶、俄、德文本的《共产党宣言》对照法文本读。还没有读完“闻隔”结束,各种工作压力一齐来临———我又正式兼做中国古史的教學与研究工作所以刚学的法文就丢生了,还不如学希腊文失败后学的德文噫,夫复何言!总之我学外文几十年的情况是,教训多于經验失败多于成功。一些好心的师友为了鼓励我说我会多少种文字,使我十分惭愧这里赘述数语,也是为了正视听于万一以免虚聲欺人。

虽说“闻隔”中后期有学梵文的失败但我在中国古文献方面却颇有进展。1971年春我被借调到故宫博物院临时帮忙(做重新开放嘚准备),开始下了学校里“运动”的车在那里读了几个月古书,也从此时开始自学金文因为有一点《说文》的底子,所以入门不觉其难秋季回校,参加外国历史书汉译的工作随后就参加刘知几《史通》的译注工作。译注《史通》在当时算是注“法家”著作,可鉯比较集中精力这项工作做了一年多,我的文字训诂能力得到了一次严格的考验和锻炼原来在这方面做的准备一时都派上了用场。

1979年末我奉调到史学研究所从事中国史教学与研究,在所里招收的硕士研究生是中国古代史专业中外古史比较研究方向1986年历史系建立了世堺上古中古史博士点,我在系里就招收世界史专业中外古史比较研究方向的博士生所以,从八十年代初起我就正式与中外古史比较研究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早期我曾经给研究生系统地讲过“中外古史比较研究”的课,但那只是讲社会经济和政治史方面的比较未能涉忣思想文化。好心的友人劝我就此写成专著可是在我看来,如果事先没有做好一系列专题论文以为基础遽尔就写专著,那么这样的“專著”就恐怕只能加上引号了学校的出版社几度和我商谈,要我把讲义整理出版我也以同样的理由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其实我心里還有一个根本性的想法,就是比较研究是一种看来容易而实际又很难的工作说容易,是因为只要你头脑灵活随便在一个有话可说的方媔抓一个热题,尽兴发挥一通也能引起某种轰动效应;说不易,则是因为要真正地做比较研究那还需要先有两种准备。这就是第一,对于所要做比较的领域有一个总体的了解对中外历史没有一个大体的把握,不能率尔操觚;第二必须至少对一个国家(能多当然更恏)的历史具有直接从原始资料入手做独立研究的准备,并做出了一定的成果

我用这两项条件反省自己,觉得对于世界古代文明史自巳还是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和把握的,对于古希腊、古印度有一定程度的深入但是已经不可能再具备从原始文献研究的能力。中国古文奣是我们自己的文明是我的精神自幼即寝馈于其间的文明,自觉理解较深也具备从原始文献入手做研究的一定能力,最需要的是在中國古史方面做出一些切实的研究成果来积累起一定的研究经验。我给自己规定了一个具体的研究取向就是把中国古史的研究同经学文獻研究结合起来,这是为了从源头上探寻中国古史的精神来龙也是为了借助经学在文献考证方面的经验与成果。

二十年来我写了一些攵章,大体都不出这个路数这样的做法,是对是错自己不敢断言,但作为一种选择和尝试则未为不可。曾有一位师长和我开玩笑说:“你从世界史逃到中国史去了”我说:“我没有也不敢逃,我是在‘转进’”这些年来,我所写的文章有少数是直接讲中外古史仳较的和比较研究理论的,多数是专论中国古史某个具体方面或问题但是其中总寓有比较研究的含义,文中也不时有一两句指出所资比較之所在因此,在一定限度里说我的中国古史方面的文章都具有某种中外比较的背景。现在我不再就外国史某一专门领域做专门的研究,但是不放弃尽可能读一些外国新书参加或主持一些世界史教材的编写工作,把自己在中国古史研究方面的或中外古史比较研究方媔的点滴成果引进到这些教材里来所以,我才敢说:“我没有也不敢逃我是在‘转进’。”

我自知在中外古史比较研究方面成果甚少尤其不能也不敢望前辈学贯中西的大家之项背于万一。我只是多少做了一些事还要请各方面专家多多批评指正。

我希望在中外古史比較研究方面不断有新的专家和专著出现我更希望的是这种研究是潜心的、踏实的、真正的研究。我常想前辈学贯中西的大家为什么能達到那么高的学术境界?有一点至少是明白的他们都在自己本国的文化领域里具有深厚的基础和功力,因而他们在探研外国历史文化的時候也就能自其大者、自其高处而观之而理解把握之。他们学外国学问的时候在精神境界上不是作为一个初学者趴在地上一点一滴地拾人遗穗,而是在本国学问上与外国学者(他们在其本国学问上)站在平等的地位上的当然,由于各种条件的限制不能在中国历史文囮方面先奠定基础就开始学外国历史文化的现象也常会发生,这也未为不可重要的是,当一个人在外国文化方面有一定造诣以后不宜莣记学习本国文化;因为不管自觉与否,这总是我们的精神植根最深的土壤离开这块土壤,我们的成就是不可避免地要受到很大的限制我深深景仰前辈大家的那种风范,愿意景行行止也愿意与有志于中外古史比较研究的青年朋友们共勉。

刘家和北京师范大学历史学院资深教授。研究方向为世界上古史、中国思想史等代表著作有《古代中国与世界》、《史学、经学与思想》等。

书院中国文化发展基金会


北京师范大学章太炎黄侃学术研究中心

北京师范大学研究与现代应用实验室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古代汉语研究所

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古代文学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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