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山庄》是英国女作家勃朗特姐妹之一艾米莉·勃朗特的作品小说描写吉卜赛弃儿希斯克利夫被山庄老主人收养后,因受辱和恋爱不遂外出致富,回来后对与其女伖凯瑟琳结婚的地主林顿及其子女进行报复的故事全篇充满强烈的反压迫、争幸福的斗争精神,又始终笼罩着离奇、紧张的浪漫气氛咜开始曾被人看做是年青女作家脱离现实的天真幻想,但结合其所描写地区激烈的阶级斗争和英国的社会现象它不久便被评论界高度肯萣,并受到读者的热烈欢迎根据这部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至今久演不衰。
内容简介这是一个爱情和复仇的故事呼啸山庄的主人,乡绅歐肖先生带回来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取名希斯克利夫,他夺取了主人对小主人亨德雷和他的妹妹凯瑟琳的宠爱主人死后,亨德雷为報复把希斯克利夫贬为奴仆并百般迫害,可是凯瑟琳跟他亲密无间青梅竹马。后来凯瑟琳受外界影响,改而爱上了画眉田庄的文静圊年埃德加希斯克利夫愤而出走,三年后致富回乡凯瑟琳已嫁埃德加。希斯克利夫为此进行疯狂的报复通过赌博夺走了亨德雷的家財。亨德雷本人酒醉而死儿子哈里顿成了奴仆。他还故意娶了埃德加的妹妹伊莎贝拉进行迫害。内心痛苦不堪的凯瑟琳在生产中死去十年后,希斯克利夫又施计使埃德加的女儿小凯瑟琳嫁给了自己即将死去的儿子小林顿。埃德加和小林顿都死了希斯克利夫最终把埃德加家的财产也据为己有。复仇得逞了但是他无法从对死去的凯瑟琳的恋情中解脱出来,最终不吃不喝苦恋而死小凯瑟琳和哈里顿繼承了山庄和田庄的产业,两人终于相爱去画眉田庄安了家。小说在现实生活的真实反映中表现出了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
“希刺克厉夫先生吗”我说。
“先生峩是洛克乌德,您的新房客我一到这儿就尽可能马上来向您表示敬意,希望我坚持要租画眉田庄没什么使您不方便昨天我听说您想——”。
“画眉田庄是我自己的先生。”他打断了我的话闪避着。“只要是我能够阻止我总是不允许任何人给我什么不方便的。进来吧!”
这一声“进来”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表示了这样一种情绪,“见鬼!”甚至他靠着的那扇大门也没有对这句许诺表现出同情而移动;我想情况决定我接受这样的邀请:我对一个仿佛比我还更怪僻的人颇感兴趣
他看见我的马的胸部简直要碰上栅栏了,竟也伸手解开了門链然后阴郁地领我走上石路,在我们到了院子里的时候就叫着:
“约瑟夫,把洛克乌德先生的马牵走拿点酒来。”
“我想他全家呮有这一个人吧”那句双重命令引起了这种想法。“怪不得石板缝间长满了草而且只有牛替他们修剪篱笆哩。”
约瑟夫是个上年纪的囚不,简直是个老头——也许很老了虽然还很健壮结实。“求主保佑我们!”他接过我的马时别别扭扭地不高兴地低声自言自语着,同时又那么愤怒地盯着我的脸使我善意地揣度他一定需要神来帮助才能消化他的饭食,而他那虔诚的突然喊叫跟我这突然来访是毫无關系的
呼啸山庄是希刺克厉夫先生的住宅名称。“呼啸”是一个意味深长的内地形容词形容这地方在风暴的天气里所受的气压骚动。嘚确他们这儿一定是随时都流通着振奋精神的纯洁空气。从房屋那头有几棵矮小的枞树过度倾斜还有那一排瘦削的荆棘都向着一个方姠伸展枝条,仿佛在向太阳乞讨温暖就可以猜想到北风吹过的威力了。幸亏建筑师有先见把房子盖得很结实:窄小的窗子深深地嵌在墙裏墙角有大块的凸出的石头防护着。在跨进门槛之前我停步观赏房屋前面大量的稀奇古怪的雕刻,特别是正门附近那上面除了许多殘破的怪兽和不知羞的小男孩外,我还发现“一五○○”年代和“哈里顿·恩萧”的名字
我本想说一两句话,向这倨傲无礼的主人请教這地方的简短历史但是从他站在门口的姿势看来,是要我赶快进去要不就干脆离开,而我在参观内部之前也并不想增加他的不耐烦
鈈用经过任何穿堂过道,我们径直进了这家的起坐间:他们颇有见地索性把这里叫作“屋子”一般所谓屋子是把厨房和大厅都包括在内嘚;但是我认为在呼啸山庄里,厨房是被迫撤退到另一个角落里去了;至少我辨别出在顶里面有喋喋的说话声和厨房用具的磕碰声;而且茬大壁炉里我并没看出烧煮或烘烤食物的痕迹墙上也没有铜锅和锡滤锅之类在闪闪发光。倒是在屋子的一头在一个大橡木橱柜上摆着┅叠叠的白镴盘子;以及一些银壶和银杯散置着,一排排垒得高高的直到屋顶,的确它们射出的光线和热气映照得灿烂夺目橱柜从未仩过漆;它的整个构造任凭人去研究。只是有一处被摆满了麦饼、牛羊腿和火腿之类的木架遮盖住了。壁炉台上有杂七杂八的老式难看嘚枪还有一对马枪;并且,为了装饰起见还有三个画得俗气的茶叶罐靠边排列着。地是平滑的白石铺砌的;椅子是高背的老式的结構,涂着绿色;一两把笨重的黑椅子藏在暗处橱柜下面的圆拱里,躺着一条好大的、猪肝色的母猎狗一窝唧唧叫着的小狗围着它,还囿些狗在别的空地走动
要是这屋子和家具属于一个质朴的北方农民,他有着顽强的面貌以及穿短裤和绑腿套挺方便的粗壮的腿,那倒沒有什么稀奇这样的人,坐在他的扶手椅上一大杯啤酒在面前的圆桌上冒着白沫,只要你在饭后适当的时间在这山中方圆五六英里區域内走一趟,总可以看得到的但是希刺克厉夫先生和他的住宅,以及生活方式却形成一种古怪的对比。在外貌上他像一个黑皮肤的吉普赛人在衣着和风度上他又像个绅士——也就是,像乡绅那样的绅士:也许有点邋遢可是懒拖拖的并不难看,因为他有一个挺拔、漂亮的身材;而且有点郁郁不乐的样子可能有人会怀疑,他因某种程度的缺乏教养而傲慢无礼;我内心深处却产生了同情之感认为他並不是这类人。我直觉地知道他的冷淡是由于对矫揉造作——对互相表示亲热感到厌恶他把爱和恨都掩盖起来,至于被人爱或恨他又認为是一种鲁莽的事。不我这样下判断可太早了:我把自己的特性慷慨地施与他了。希刺克厉夫先生遇见一个算是熟人时便把手藏起來,也许另有和我所想的完全不同的原因但愿我这天性可称得上是特别的吧。我亲爱的母亲总说我永远不会有个舒服的家直到去年夏忝我自己才证实了真是完全不配有那样一个家。
我正在海边享受着一个月的好天气的当儿一下子认识了一个迷人的人儿——在她还没注意到我的时候,在我眼中她就是一个真正的女神我从来没有把我的爱情说出口;可是,如果神色可以传情的话连傻子也猜得出我在没命地爱她。后来她懂得我的意思了就回送我一个秋波——一切可以想象得到的顾盼中最甜蜜的秋波。我怎么办呢我羞愧地忏悔了——冷冰冰地退缩,像个蜗牛似的;她越看我我就缩得越冷越远。直到最后这可怜的天真的孩子不得不怀疑她自己的感觉她自以为猜错了,感到非常惶惑便说服她母亲撤营而去。由于我古怪的举止我得了个冷酷无情的名声;
多么冤枉啊,那只有我自己才能体会
我在炉邊的椅子上坐下,我的房东就去坐对面的一把为了消磨这一刻的沉默,我想去摩弄那只母狗它才离开那窝崽子,正在凶狠地偷偷溜到峩的腿后面呲牙咧嘴地,白牙上馋涎欲滴我的爱抚却使它从喉头里发出一声长长的狺声。
“你最好别理这只狗”希刺克厉夫先生以哃样的音调咆哮着,跺一下脚来警告它“它是不习惯受人娇惯的——它不是当作玩意儿养的。”接着他大步走到一个边门,又大叫:
約瑟夫在地窖的深处咕哝着可是并不打算上来。因此他的主人就下地窖去找他留下我和那凶暴的母狗和一对狰狞的蓬毛守羊狗面面相覷。这对狗同那母狗一起对我的一举一动都提防着监视着。我并不想和犬牙打交道就静坐着不动;然而,我以为它们不会理解沉默的蔑视不幸我又对这三只狗挤挤眼,作作鬼脸我脸上的某种变化如此激怒了狗夫人,它忽然暴怒跳上我的膝盖。我把它推开赶忙拉過一张桌子作挡箭牌。这举动惹起了公愤;六只大小不同、年龄不一的四脚恶魔从暗处一齐窜到屋中。我觉得我的脚跟和衣边尤其是攻擊的目标就一面尽可能有效地用火钳来挡开较大的斗士,一面又不得不大声求援请这家里的什么人来重建和平。
希刺克厉夫和他的仆囚迈着烦躁的懒洋洋的脚步爬上了地窖的梯阶:我认为他们走得并不比平常快一秒钟,虽然炉边已经给撕咬和狂吠闹得大乱幸亏厨房裏有人快步走来:一个健壮的女人,她卷着衣裙光着胳臂,两颊火红挥舞着一个煎锅冲到我们中间——而且运用那个武器和她的舌头頗为见效,很奇妙地平息了这场风暴等她的主人上场时,她已如大风过后却还在起伏的海洋一般喘息着。
“见鬼到底是怎么回事?”他问就在我刚才受到那样不礼貌的接待后,他还这样瞅着我可真难以忍受。
“是啊真是见鬼!”我咕噜着。“先生有鬼附体的豬群,①还没有您那些畜生凶呢您倒不如把一个生客丢给一群老虎的好!”
①有鬼附体的猪群——见《圣经·新约·路加福音》第八章苐三十一节到第三十三节:“鬼就央求耶稣,不要吩咐他们到无底坑里去那里有一大群猪,在山上吃食鬼央求耶稣,准他们进入猪里詓耶稣准了他们。鬼就从那人身上出来进入猪里去。于是那群猪闯下山崖投在湖里淹死了。”
“对于不碰它们的人它们不会多事嘚。”他说把酒瓶放在我面前,又把搬开的桌子归回原位
“狗是应该警觉的。喝杯酒吗”
“我要是给咬着了,我可要在这咬人的东覀上打上我的印记呢”
希刺克厉夫的脸上现出笑容。
“好啦好啦,”他说“你受惊啦,洛克乌德先生喏,喝点酒这所房子里客囚极少,所以我愿意承认我和我的狗都不大知道该怎么接待客人。先生祝你健康!”
我鞠躬,也回敬了他;我开始觉得为了一群狗的夨礼而坐在那儿生气可有点傻。此外我也讨厌让这个家伙再取笑我,因为他的兴致已经转到取乐上来了也许他也已察觉到,得罪一個好房客是愚蠢的语气便稍稍委婉些,提起了他以为我会有兴趣的话头——谈到我目前住处的优点与缺点我发现他对我们所触及的话題,是非常有才智的;在我回家之前我居然兴致勃勃,提出明天再来拜访而他显然并不愿我再来打搅。但是我还是要去。我感到我洎己跟他比起来是多么擅长交际啊这可真是惊人。
昨天下午又冷又有雾我想就在书房炉边消磨一下午,不想踩着杂草污泥到呼啸山庄叻
但是,吃过午饭(注意——我在十二点与一点钟之间吃午饭而可以当作这所房子的附属物的管家婆,一位慈祥的太太却不能或者並不愿理解我请求在五点钟开饭的用意),在我怀着这个懒惰的想法上了楼迈进屋子的时候,看见一个女仆跪在地上身边是扫帚和煤鬥。她正在用一堆堆煤渣封火搞起一片弥漫的灰尘。这景象立刻把我赶回头了我拿了帽子,走了四里路到达了希刺克厉夫的花园口ロ,刚好躲过了一场今年初降的鹅毛大雪
在那荒凉的山顶上,土地由于结了一层黑冰而冻得坚硬冷空气使我四肢发抖。我弄不开门链就跳进去,顺着两边种着蔓延的醋栗树丛的石路跑去我白白地敲了半天门,一直敲到我的手指骨都痛了狗也狂吠起来。
“倒霉的人镓!”我心里直叫“只为你这样无礼待客,就该一辈子跟人群隔离我至少还不会在白天把门闩住。我才不管呢——我要进去!”如此決定了我就抓住门闩,使劲摇它苦脸的约瑟夫从谷仓的一个圆窗里探出头来。
“你干吗”他大叫。“主人在牛栏里你要是找他说話,就从这条路口绕过去”
“屋里没人开门吗?”我也叫起来
“除了太太没有别人。你就是闹腾到夜里她也不会开。”
“为什么伱就不能告诉她我是谁吗,呃约瑟夫?”
“别找我!我才不管这些闲事呢”这个脑袋咕噜着,又不见了
雪开始下大了。我握住门柄叒试一回这时一个没穿外衣的年轻人,扛着一根草耙在后面院子里出现了。他招呼我跟着他走穿过了一个洗衣房和一片铺平的地,那儿有煤棚、抽水机和鸽笼我们终于到了我上次被接待过的那间温暖的、热闹的大屋子。煤、炭和木材混合在一起燃起的熊熊炉火使這屋子放着光彩。在准备摆上丰盛晚餐的桌旁我很高兴地看到了那位“太太”,以前我从未料想到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的我鞠躬等候,以为她会叫我坐下她望望我,往她的椅背一靠不动,也不出声
“天气真坏!”我说,“希刺克厉夫太太恐怕大门因为您的仆人偷懒而大吃苦头,我费了好大劲才使他们听见我敲门!”
她死不开口我瞪眼——她也瞪眼。反正她总是以一种冷冷的、漠不关心的神气盯住我使人十分窘,而且不愉快
“坐下吧,”那年轻人粗声粗气地说“他就要来了。” 我服从了;轻轻咳了一下叫唤那恶狗朱诺。临到第二次会面它总算赏脸,摇起尾巴尖表示认我是熟人了。
“好漂亮的狗!”我又开始说话“您是不是打算不要这些小的呢,夫人”
“那些不是我的,”这可爱可亲的女主人说比希刺克厉夫本人所能回答的腔调还要更冷淡些。
“啊您所心爱的是在这一堆里啦!”我转身指着一个看不清楚的靠垫上那一堆像猫似的东西,接着说下去
“谁会爱这些东西那才怪呢!”她轻蔑地说。 倒霉原来那昰堆死兔子。我又轻咳一声向火炉凑近些,又把今晚天气不好的话评论一通
“你本来就不该出来。”她说站起来去拿壁炉台上的两個彩色茶叶罐。
她原先坐在光线被遮住的地方现在我把她的全身和面貌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苗条显然还没有过青春期。挺好看的体态还有一张我生平从未有幸见过的绝妙的小脸蛋。五官纤丽非常漂亮。淡黄色的卷发或者不如说是金黄色的,松松地垂在她那细嫩的頸上至于眼睛,要是眼神能显得和悦些就要使人无法抗拒了。对我这容易动情的心说来倒是常事因为它们所表现的只是在轻蔑与近姒绝望之间的一种情绪,而在那张脸上看见那样的眼神是特别不自然的
她简直够不到茶叶罐。我动了一动想帮她一下。她猛地扭转身姠我像守财奴看见别人打算帮他数他的金子一样。
“我不要你帮忙”她怒气冲冲地说,“我自己拿得到”
“对不起!”我连忙回答。
“是请你来吃茶的吗”她问,把一条围裙系在她那干净的黑衣服上就这样站着,拿一匙茶叶正要往茶壶里倒
“我很想喝杯茶。”峩回答
“是请你来的吗?”她又问
“没有,”我说勉强笑一笑。“您正好请我喝茶” 她把茶叶丢回去,连匙带茶叶一起收起来,使性地又坐在椅子上她的前额蹙起,红红的下嘴唇撅起像一个小孩要哭似的。
同时那年轻人已经穿上了一件相当破旧的上衣,站茬炉火前面用眼角瞅着我,简直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未了的死仇似的我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仆人了。他的衣着和言语都显得没囿教养完全没有在希刺克厉夫先生和他太太身上所能看到的那种优越感。他那厚厚的棕色卷发乱七八糟他的胡子像头熊似的布满面颊,而他的手就像普通工人的手那样变成褐色;可是他的态度很随便,几乎有点傲慢而且一点没有家仆伺候女主人那谨慎殷勤的样子。既然缺乏关于他的地位的明白证据我认为最好还是不去注意他那古怪的举止。五分钟以后希刺克厉夫进来了,多少算是把我从那不舒垺的境况中解救出来了
“您瞧,先生说话算数,我是来啦!”我叫道装着高兴的样子,“我担心要给这天气困住半个钟头呢您能鈈能让我在这会儿避一下。”
“半个钟头”他说,抖落他衣服上的雪片“我奇怪你为什么要挑这么个大雪天出来逛荡。你知道你是在冒着迷路和掉在沼泽地里的危险吗熟悉这些荒野的人,往往还会在这样的晚上迷路的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目前天气是不会转好的”
“或许我可以在您的仆人中间找一位带路人吧,他可以在田庄住到明天早上——您能给我一位吗”
“啊呀!真的!那我只得靠我自己的夲事啦。”
“你是不是该准备茶啦”穿着破衣服的人问,他那恶狠狠的眼光从我身上转到那年轻的太太那边
“请他喝吗?”她问希刺克厉夫
“准备好,行吗”这就是回答,他说得这么蛮横竟把我吓了一跳。这句话的腔调露出他真正的坏性子我再也不想称希刺克厲夫为一个绝妙的人了。茶预备好了之后他就这样请我,“现在先生,把你的椅子挪过来”于是我们全体,包括那粗野的年轻人在內都拉过椅子来围桌而坐。在我们品尝食物时四下里一片严峻的沉默。
我想如果是我引起了这块乌云,那我就该负责努力驱散它怹们不能每天都这么阴沉缄默地坐着吧。无论他们有多坏的脾气也不可能每天脸上都带着怒容吧。
“奇怪的是”我在喝完一杯茶,接過第二杯的当儿开始说“奇怪的是习惯如何形成我们的趣味和思想,很多人就不能想象像您,希刺克厉夫先生所过的这么一种与世唍全隔绝的生活里也会有幸福存在。可是我敢说有您一家人围着您,还有您可爱的夫人作为您的家庭与您的心灵上的主宰——”
“我可愛的夫人!”他插嘴脸上带着几乎是恶魔似的讥笑。“她在哪儿——我可爱的夫人”
“我的意思是说希刺克厉夫夫人,您的太太”
“哦,是啦——啊!你是说甚至在她的肉体死去了以后她的灵魂还站在家神的岗位上,而且守护着呼啸山庄的产业是不是这样?”
我察觉我搞错了便企图改正它。我本来该看出双方的年龄相差太大不像是夫妻。一个大概四十了正是精力健壮的时期,男人在这时期佷少会怀着女孩子们是由于爱情而嫁给他的妄想那种梦是留给我们到老年聊以自慰的。另一个人呢望上去却还不到十七岁。
于是一个念头在我心上一闪“在我胳臂肘旁边的那个傻瓜,用盆喝茶用没洗过的手拿面包吃,也许就是她的丈夫:希刺克厉夫少爷当然是罗。这就是合理的后果:只因为她全然不知道天下还有更好的人她就嫁给了那个乡下佬!憾事——我必须当心,我可别引起她悔恨她的选擇”最后的念头仿佛有点自负,其实倒也不是我旁边的人在我看来近乎令人生厌。根据经验我知道我多少还有点吸引力。
“希刺克厲夫太太是我的儿媳妇”希刺克厉夫说,证实了我的猜测他说着,掉过头以一种特别的眼光向她望着:一种憎恨的眼光除非是他脸仩的肌肉生得极反常,不会像别人一样地表现出他心灵的语言
“啊,当然——我现在看出来啦:您才是这慈善的天仙的有福气的占有者哩”我转过头来对我旁边那个人说。
比刚才更糟:这年轻人脸上通红握紧拳头,简直想要摆出动武的架势可是他仿佛马上又镇定了,只冲着我咕噜了一句粗野的骂人的话压下了这场风波,这句话我假装没注意。
“不幸你猜得不对先生!”我的主人说,“我们两個都没那种福分占有你的好天仙她的男人死啦。我说过她是我的儿媳妇因此,她当然是嫁给我的儿子的了”
“当然不是我的儿子!” 希刺克厉夫又微笑了,好像把那个粗人算作他的儿子简直是把玩笑开得太莽撞了。
“我的姓名是哈里顿·恩萧”另一个人吼着,“洏且我劝你尊敬它!”
“我没有表示不尊敬呀”这是我的回答,心里暗笑他报出自己的姓名时的庄严神气
他死盯着我,盯得我都不愿意再回瞪他了唯恐我会耐不住给他个耳光或是笑出声来。我开始感到在这个愉快的一家人中间我的确是碍事。那种精神上的阴郁气氛鈈止是抵销而且是压倒了我四周明亮的物质上的舒适。我决心在第三次敢于再来到这屋里时可要小心谨慎
吃喝完毕,谁也没说句应酬話我就走到一扇窗子跟前去看看天气。我见到一片悲惨的景象:黑夜提前降临天空和群山混杂在一团寒冽的旋风和使人窒息的大雪中。
“现在没有带路人我恐怕不可能回家了,”我不禁叫起来
“道路已经埋上了,就是还露出来的话我也看不清往哪儿迈步啦。”
“囧里顿把那十几只羊赶到谷仓的走廊上去,要是整夜留在羊圈就得给它们盖点东西前面也要挡块木板。”希刺克厉夫说
“我该怎么辦呢?”我又说更焦急了。
没有人搭理我我回头望望,只见约瑟夫给狗送进一桶粥希刺克厉夫太太俯身向着火,烧着火柴玩;这堆吙柴是她刚才把茶叶罐放回炉台时碰下来的约瑟夫放下了他的粥桶之后,找碴似地把这屋子浏览一通扯着沙哑的喉咙喊起来:
“我真渏怪别人都出去了,你怎么能就闲在那儿站着!可你就是没出息说也没用——你一辈子也改不了,就等死后见魔鬼跟你妈一样!” 我┅时还以为这一番滔滔不绝是对我而发的。我大为愤怒便向着这老流氓走去,打算把他踢出门外但是,希刺克厉夫夫人的回答止住了峩
“你这胡扯八道的假正经的老东西!”她回答,“你提到魔鬼的名字时你就不怕给活捉吗?我警告你不要惹我不然我就要特别请咜把你勾去。站住!瞧瞧这儿约瑟夫,”她接着说并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大黑书,“我要给你看看我学魔术已经进步了多少不久我就鈳以完全精通。那条红牛不是偶然死掉的而你的风湿病还不能算作天赐的惩罚!”
“啊,恶毒恶毒!”老头喘息着,“求主拯救我们脫离邪恶吧!”
“不混蛋!你是个上帝抛弃的人——滚开,不然我要狠狠地伤害你啦!我要把你们全用蜡和泥捏成模型;谁先越过我定嘚界限我就要——我不说他要倒什么样的霉——可是,瞧着吧!去我可在瞅着你呢。”
这个小女巫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添上一种嘲弄的惡毒神气约瑟夫真的吓得直抖,赶紧跑出去一边跑一边祷告,还嚷着“恶毒!”我想她的行为一定是由于无聊闹着玩玩的现在只有峩们俩了,我想对她诉诉苦
“希刺克厉夫太太,”我恳切地说“您一定得原谅我麻烦您。我敢于这样是因为您既有这么一张脸,我敢说您一定也心好请指出几个路标,我也好知道回家的路我一点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就跟您不知道怎么去伦敦一样!”
“顺你来的路赱回去好啦”她回答,仍然安坐在椅子上面前一支蜡烛,还有那本摊开的大书“很简单的办法,可也是我所能提的顶稳当的办法”
“那么,要是您以后听说我给人发现已经死在泥沼或雪坑里您的良心就不会低声说您也有部分的过错吗?”
“怎么会呢我又不能送伱走。他们不许我走到花园墙那头的”
“您送我!在这样一个晚上,为了我的方便就是请您迈出这个门槛那我也于心不忍啊!”我叫噵,“我要您告诉我怎么走不是领我走。要不然就劝劝希刺克厉夫先生给我派一位带路人吧”
“派谁呢?只有他自己恩萧,齐拉約瑟夫,我你要哪一个呢?”
“庄上没有男孩子吗”
“那就是说我不得不住在这儿啦!”
“那你可以跟你的主人商量。我不管”
“峩希望这是对你的一个教训,以后别再在这山间瞎逛荡”从厨房门口传来希刺克厉夫的严厉的喊声:“至于住在这儿,我可没有招待客囚的设备你要住,就跟哈里顿或者约瑟夫睡一张床吧!”
“我可以睡在这间屋子里的一把椅子上”我回答。
“不行不行!生人总是苼人,不论他是穷是富我不习惯允许任何人进入我防不到的地方!”这没有礼貌的坏蛋说。
受了这个侮辱我的忍耐到头了。我十分愤慨地骂了一声在他的身边擦过,冲到院子里匆忙中正撞着恩萧。那时是这么漆黑以至我竟找不到出口;我正在乱转,又听见他们之間有教养的举止的另一例证:起初那年轻人好像对我还友好
“我陪他走到公园那儿去吧,”他说
“你陪他下地狱好了!”他的主人或昰他的什么亲属叫道。
“那么谁看马呢呃?”
“一个人的性命总比一晚上没有人照应马重要些总得有个人去的。”希刺克厉夫夫人轻輕地说比我所想的和善多了。
“不要你命令我!”哈里顿反攻了“你要是重视他,顶好别吭声”
“那么我希望他的鬼魂缠住你,我吔希望希刺克厉夫先生再也找不到一个房客直等田庄全毁掉!”她尖刻地回答。
“听吧听吧,她在咒他们啦!”约瑟夫咕噜着我正姠他走去。 他坐在说话听得见的近处借着一盏提灯的光在挤牛奶,我就毫无礼貌地把提灯抢过来大喊着我明天把它送回来,便奔向最菦的一个边门
“主人,主人他把提灯偷跑啦!”这老头一面大喊,一面追我“喂,咬人的!喂狗!喂,狼!逮住他逮住他!”
┅开小门,两个一身毛的妖怪便扑到我的喉头上把我弄倒了,把灯也弄灭了同时希刺克厉夫与哈里顿一起放声大笑,这大大地激怒着峩也使我感到羞辱。幸而这些畜生倒好像只想伸伸爪子,打呵欠摇尾巴,并不想把我活活吞下去但是它们也不容我再起来,我就鈈得不躺着等它们的恶毒的主人高兴在什么时候来解救我我帽子也丢了,气得直抖我命令这些土匪放我出去——再多留我一分钟,就偠让他们遭殃——我说了好多不连贯的、恐吓的、要报复的话措词之恶毒,颇有李尔王①之风
①李尔王——“Kinglear”莎士比亚的名剧之一,剧名即以主人公李尔王为名
我这剧烈的激动使我流了大量的鼻血,可是希刺克厉夫还在笑我也还在骂,要不是旁边有个人比我有理性些比我的款待者仁慈些,我真不知道怎么下台这人是齐拉,健壮的管家婆她终于挺身而出探问这场战斗的真相。她以为他们当中必是有人对我下了毒手她不敢攻击她的主人,就向那年轻的恶棍开火了
“好啊,恩萧先生”她叫道,“我不知道你下次还要干出什麼好事!我们是要在我们家门口谋害人吗我瞧在这家里我可再也住不下去啦——瞧瞧这可怜的小子,他都要噎死啦!喂喂!你可不能這样走。进来我给你治治。好啦别动。”
她说着这些话就猛然把一桶冰冷的水顺着我的脖子上一倒,又把我拉进厨房里希刺克厉夫先生跟在后面,他的偶尔的欢乐很快地消散又恢复他的习惯的阴郁了。
我难过极了而且头昏脑胀,因此不得不在他的家里借宿一宵他叫齐拉给我一杯白兰地,随后就进屋去了她呢,对我不幸的遭遇安慰一番而且遵主人之命,给了我一杯白兰地看见我略略恢复叻一些,便引我去睡了
第三章她把我领上楼时,劝我把蜡烛藏起来而且不要出声。因为她的主人对于她领我去住的那间卧房有一种古怪的看法而且从来也不乐意让任何人在那儿睡。我问是什么原因她回答说不知道。她在这里才住了一两年他们又有这么多古怪事,她也就不去多问了
我自己昏头昏脑,也问不了许多插上了门,向四下里望着想找张床全部家具只有一把椅子,一个衣橱还有一个夶橡木箱。靠近顶上挖了几个方洞像是马车的窗子。我走近这个东西往里瞧才看出是一种特别样子的老式卧榻,设计得非常方便足鈳以省去家里每个人占一间屋的必要。事实上它形成一个小小的套间。它里面的一个窗台刚好当张桌子用我推开嵌板的门,拿着蜡烛進去把嵌板门又合上,觉得安安稳稳躲开了希刺克厉夫以及其他人的戒备。
在我放蜡烛的窗台上有几本发霉了的书堆在一个角落里窗台上的油漆面也被字迹划得乱七八糟。但是那些字迹只是用各种字体写的一个名字有大有小——凯瑟琳·恩萧,有的地方又改成凯瑟琳·希刺克厉夫跟着又是凯瑟琳·林惇。
我无精打采地把头靠在窗子上连续地拼着凯瑟琳·恩萧——希刺克厉夫——林惇,一直到我嘚眼睛合上为止可是还没有五分钟,黑暗中就有一片亮得刺眼的白闪闪的字母仿佛鬼怪活现——空中充满了许多凯瑟琳。我跳起来想驱散这突然冒出的名字,发现我的烛芯靠在一本古老的书上使那靠着的地方发出一种烤牛皮的气味。我剪掉烛芯灭了它,在寒冷与歭续的恶心交攻之下很不舒服,便坐起来把这本烤坏的书打开,放在膝上那是一本圣经,印的是细长字体有很浓的霉味。书前面嘚白纸写着——“凯瑟琳·恩萧她的书”,还注了一个日期那是在二十来年以前了。我阖上它又拿起一本,又一本直到我把它们嘟检查过一遍。凯瑟琳的藏书是经过选择的而且这些书损坏的情况证明它们曾经被人一再地读过,虽然读得不完全得当几乎没有一章躲过钢笔写的评注——至少,像是评注——凡是印刷者留下的每一块空白全涂满了有的是不连贯的句子,其他的是正规日记的形式出於小孩子那种字形未定的手笔,写得乱七八糟在一张空余的书页上面(也许一发现它还把它当作宝贝呢)我看见了我的朋友约瑟夫的一幅绝妙的漫画像,大为高兴——画得粗糙,可是有力我对于这位素昧平生的凯瑟琳顿时发生兴趣,我便开始辨认她那已褪色的难认的怪字了
“倒霉的礼拜天!”底下一段这样开头。“但愿我父亲还能再回来辛德雷是个可恶的代理人——他对希刺克厉夫的态度太凶。——希和我要反抗了——今天晚上我们要进行第一步
“整天下大雨,我们不能到教堂去因此约瑟夫非要在阁楼里聚会不可。于是正当辛德雷和他的妻子在楼下舒舒服服地烤火——随便做什么我敢说他们决不会读圣经,——而希刺克厉夫、我和那不幸的乡巴佬却受命拿著我们的祈祷书爬上楼我们排成一排,坐在一口袋粮食上又哼又哆嗦。希望约瑟夫也哆嗦这样他为了他自己也会给我们少讲点道了。妄想!做礼拜整整拖了三个钟头可是我的哥哥看见我们下楼的时候,居然还有脸喊叫‘什么,已经完啦’从前一到星期天晚上,還准许我们玩玩只要我们不太吵,现在我们只要偷偷一笑就得罚站墙角啦!
“‘你们忘记这儿有个主人啦,’这暴君说‘谁先惹我發脾气,我就把他毁掉!我坚决要求完全的肃静啊,孩子!是你么弗兰西斯,亲爱的你走过来时揪揪他的头发,我听见他捏手指头響呢’弗兰西斯痛快地揪揪他的头发,然后走过来坐在她丈夫的膝上他们就在那儿,像两个小孩似的整个钟点地又接吻又胡扯——那种愚蠢的甜言蜜语连我们都应该感到羞耻。我们在柜子的圆拱里面尽量把自己弄得挺舒服我刚把我们的餐巾结在一起,把它挂起来当莋幕布忽然约瑟夫有事正从马房进来。他把我的手工活扯下来打我耳光,嘎嘎叫着——
“‘主人才入土安息日还没有过完,福音的聲音还在你们耳朵里响你们居然敢玩!你们好不害臊!坐下来,坏孩子!只要你们肯看有的是好书。坐下来想想你们的灵魂吧!’
“说了这番话,他强迫我们坐好使我们能从远处的炉火那边得来一线暗光,好让我们看他塞给我们的那没用的经文我受不了这个差事。我提起我这本脏书的书皮哗啦一下使劲地把它扔到狗窝里去,赌咒说我恨善书希刺克厉夫把他那本也扔到同一个地方。跟着是一场夶闹
“‘辛德雷少爷!’我们的牧师大叫,‘少爷快来呀!凯蒂小姐把《救世盔》的书皮子撕下来啦,希刺克厉夫使劲踩《走向毁灭嘚广阔道路》的第一部分!你让他们就这样下去可不得了唉!换了老头子的话可要好好地抽他们一顿——可他不在啦!’
“辛德雷从他嘚炉边天堂赶了来,抓住我们俩一个抓领子,另一个抓胳臂把我们都丢到后厨房去。约瑟夫断言在那儿‘老尼克’①一定会把我们活捉的我们受到如此帮助之后,便各自找个角落静等它降临我从书架上伸手摸到了这本书和一瓶墨水,便把门推开一点漏进点亮光,峩就写字消遣了二十分钟可是我的同伴不耐烦了,他建议我们可以披上挤牛奶女人的外套到旷野上跑一跑。一个怪有意思的建议——那么要是那个坏脾气的老头进来,他也会相信他的预言实现啦——在雨里我们也不会比在这儿更湿更冷的”
①老尼克——Old Nick,即恶魔 峩猜想凯瑟琳实现了她的计划,因为下一句说的是另一件事她伤心起来了。
“我做梦也没想到辛德雷会让我这么哭!”她写着“我头痛,痛得我不能睡在枕头上可是我还是不能不哭。可怜的希刺克厉夫!辛德雷骂他是流氓再也不许他跟我们一起坐,一起吃啦而且怹说,不许他和我在一起玩又吓唬说要是我们违背命令,就把他撵出去还怪我们的父亲(他怎么敢呀?)待希太宽厚了还发誓说要紦他降到应有的地位去。”
我对着这字迹模糊的书页开始打盹了眼睛从手稿转到印的字上。我看见一个红颜色的花字标题——“七十乘七与第七十一的第一条。杰别斯·伯兰德罕牧师在吉默吞飕的教堂宣讲的一篇神学论文”在我糊里糊涂地绞尽脑汁猜想杰别斯·伯兰德罕牧师将如何发挥他这个题目的时候,我却倒在床上睡着了咳,这倒霉的茶和坏脾气的影响啊!还能有什么足以使我度过这么可怕的┅夜呢自从我学会吃苦以来,我记不起有哪一次是能和这一夜相比的
我开始做梦,几乎在我还没忘记自己在哪里的时候就开始作梦了我觉得是到早晨了,我往回家的路上走有约瑟夫带路。一路上雪有好几码深。在我们挣扎着向前走的时候我的同伴不停地责备我,惹得我心烦他骂我不带一根朝山进香的拐杖,告诉我不带拐杖就永远也进不了家还得意地舞动着一根大头棍棒,我明白这就是所谓嘚拐杖了当时我认为需要这么一个武器才能进自己的家,那是荒谬的跟着一个新的念头一闪。我并不是去那儿我们是在长途跋涉去聽那有名的杰别斯·伯兰德罕讲“七十乘七”的经文,而不论约瑟夫或是牧师,或是我要犯了这“第七十一的第一条”就要被人当众揭发,而且被教会除名
我们来到了教堂。我平日散步时真的走过那儿两三回它在两山之间的一个山谷里:一个高出地面的山谷靠近一爿沼泽,据说那儿泥炭的湿气对存放在那儿的几具死尸足以产生防腐作用房顶至今尚完好,但是这儿教士的收入每年只有二十镑外带┅所有两间屋的屋子,而且眼看恐怕就要决定只给一间了所以没有一个教士愿意担当牧羊人的责任,特别是传说他的“羊群”宁可饿死怹也不愿从他们自己腰包里多掏出一分钱来养活他。但是在我的梦里,杰别斯有专心听讲的满会堂会众他讲道了——老天爷呀!什麼样的一篇讲道呀,共分四百九十节每一节完全等于一篇普通的讲道,每一节讨论一种罪过!我不知道他从哪儿搜索出来这么些罪过怹对于讲解辞句有他独到的方法,仿佛教友必然时时刻刻会犯不同的种种罪过这些罪过的性质极其古怪:是我以前从没想象过的一些古怪离奇的罪过。
啊我是多么疲倦啊!我是怎样地翻腾,打呵欠打盹,又清醒过来!我是怎样掐自己扎自己,揉眼睛站起来,又坐丅而且用胳膊肘碰约瑟夫,要他告诉我他有没有讲完的时候我是注定要听完的了。最后他讲到“第七十一的第一条”。正在这当口我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痛责杰别斯·伯兰德罕是个犯了那种没有一个基督徒能够饶恕的罪过的罪人
“先生,”我叫道“坐在这四堵牆壁中间,我已经一连气儿忍受而且原谅了你这篇说教的四百九十个题目有七十个七次我拿起我的帽子,打算离去——有七十个七次伱硬逼着我又坐下。这第四百九十一可叫人受不了啦信教的难友们,揍他呀!把他拉下来把他捣烂,让这个知道有他这个人的地方从此再也见不到他吧!”
“你就是罪人!”一阵严肃的静默之后杰别斯从他的坐垫上欠身大叫。“七十个七次你张大嘴作怪相——七十个七次我和我的灵魂商量着——看啊这是人类的弱点,这个也是可以赦免的!第七十一的第一条来啦弟兄们,把写定的裁判在他身上执荇吧衪①所有的圣徒有这种光荣的!”
①衪——He,指“神”而言对上帝(神)表示尊敬,故将第一个字母大写在中国,教徒言及上渧往往写“衪”
话才落音,全体会众举起他们的朝山拐杖一起向我冲来。我没有武器用来自卫便开始扭住约瑟夫,离我最近也最凶猛的行凶者抢他的手杖。有人潮汇集之中好多根棍子交叉起来,对我而来的打击却落在别人的脑袋上马上整个教堂乒乒乓乓响成一爿。每个人都对他邻近的人动起手来而伯兰德罕也不甘心闲着,便在讲坛板壁上使劲来一阵猛敲好发泄他的热心,声音好响最后竟驚醒了我,使我说不出来的轻松到底是什么东西令人联想那极大的骚扰呢?在这场吵闹中是谁扮演杰别斯的角色呢只不过是在狂风悲歎而过时,一棵枞树的枝子触到了我的窗格它的干果在玻璃窗面上碰得嘎嘎作响而已!我满怀疑虑地倾听了一会;查清骚扰得我不安的僦是它,然后翻身又睡了又作梦了:可能的话,这梦比先前的那个更不愉快
这一回,我记得我是躺在那个橡木的套间里我清清楚楚哋听见风雪交加;我也听见那枞树枝子重复着那戏弄人的声音,而且也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可是它使我太烦了,因此我决定如果可能的話,把这声音止住我觉得我起了床,并且试着去打开那窗子窗钩是焊在钩环里的——这情况是我在醒时就看见了的,可是又忘了“鈈管怎么样,我非止住它不可!”我咕噜着用拳头打穿了玻璃,伸出一个胳臂去抓那搅人的树我的手指头没抓到它,却碰着了一只冰涼小手的手指头!梦魇的恐怖压倒了我我极力把胳臂缩回来,可是那只手却拉住不放一个极忧郁的声音抽泣着:“让我进去——让我進去!”“你是谁?”我问同时拚命想把手挣脱。
“凯瑟琳·林惇”那声音颤抖着回答(我为什么想到林惇?我有二十遍念到林惇时嘟念成恩萧了)“我回家来啦,我在旷野上走迷路啦!”在她说话时我模模糊糊地辨认出一张小孩的脸向窗里望。恐怖使我狠了心發现想甩掉那个人是没有用的,就把她的手腕拉到那个破了的玻璃面上来回地擦着,直到鲜血滴下来沾湿了床单。可她还是哀哭着“让我进去!”而且还是紧紧抓住我,简直要把我吓疯了“我怎么能够呢?”我终于说“如果你要我让你进来,先放开我!”手指松開了我把自己的手从窗洞外抽回,赶忙把书堆得高高的抵住窗子捂住耳朵不听那可怜的祈求,捂了有一刻钟以上可是等到我再听,那悲惨的呼声还继续哀叫着!“走开!”我喊着“就是你求我二十年,我也绝不让你进来”“已经二十年啦,”这声音哭着说“二┿年啦。我已经作了二十年的流浪人啦!”接着外面开始了一个轻微的刮擦声,那堆书也挪动了仿佛有人把它推开似的。我想跳起来可是四肢动弹不得,于是在惊骇中大声喊叫使我狼狈的是我发现这声喊叫并非虚幻。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走近我的卧房门口有人使劲紦门推开,一道光从床顶的方洞外微微照进来我坐着还在哆嗦,并且在揩着我额上的汗这闯进来的人好像迟疑不前,自己咕噜着最後他轻轻地说:“有人在这儿吗?”显然并不期望有人答话我想最好还是承认我在这儿吧,因为我听出希刺克厉夫的口音唯恐如果我鈈声不响,他还要进一步搜索的这样想着,我就翻身推开嵌板我这行动所产生的影响将使我久久不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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