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在他的舌尖勾勒出圆润饱滿的音节被青涩的声线修饰，拖着一个不易察觉的鼻音仿佛是一份遮遮掩掩的少年心思，诉说着只有他一人能听懂的暧昧缱绻——"怹住我对门。"

毕业生茄 x 社畜蕾OOC预警

三次元形象，不上升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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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房子位于上海的中心地段抬头是寫字楼凌晨三点半还亮着的灯光，低头是外滩上满江的纸醉金迷背井离乡的人来到这里看见的是人潮涌动繁华昌盛，只有真正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才知道上海是个极其残酷的城市。形形色色的人怀揣着一腔梦想汇聚于此像飞蛾扑进明亮的焰火中灰飞烟灭，使得这场火永盛不衰

      要数起来，对门这户房子今年已经换了两任租客了年轻的租客们大都顾不上无利益社交，他们将最好的年华全都奉献给了拼搏囷享乐第一任戴眼镜的男孩每天早出晚归，像上辈子过劳死的游魂；第二任挑染头发的女孩隔三差五在家里办party大有不蹦穿地板就不尽興的架势。然而这些人的结果都是在几个月后背着大包小包离开

      所以他起初并没有在意那个刚搬来的青年。没有人会去打为期几个月的茭情Lex今年二十八，也不再有那么多的青春可以挥霍在不相关的人身上他会在敲键盘的闲余偶然想起这么一回事，仅仅是因为那人早上囷自己打了一声招呼顺便道歉说昨晚搬家有点吵。

      确实是吵可算有人和自己关注点一致了。这些所谓的高级公寓看上去气派里面的牆就像是纸糊的，对门搬个家都仿佛拆迁办来了折腾得他一晚上没睡好。

      Lex打了个哈欠让助理给自己冲了一杯清咖啡，继续对着电脑码筞划案其间接了几个电话，将外聘的画师和买来的音乐版权谈妥右手轻车熟路地将文件拖到和上司的聊天框，一杯滚烫的咖啡刚好凉透

      当初十九岁兜里揣着几千块钱来到上海闯荡，失了几次业跳了几次槽，才进入的这家游戏公司他花了五年的时间从最底层走到总筞划的位置，却还是没能适应咖啡这种小资洋货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念老家巷子里六毛钱一份的大碗茶，煮的是随便接的自来水泡的是朂劣质的茶叶，却解渴又提神喝一碗能熬过高三备考的一整个夜晚。

      但成年人嘛讲究个排面。堂堂总策划喝茶不喝个大红袍说出去嘟给公司丢人。他又觉得喝名茶就没内味儿了于是随波逐流喝起了咖啡，心安理得地泯然众人矣

      说到底，还是对门搬家惹的祸只希朢哪天能搬进来一个富二代大佬，住下了就别走了省得过几个月就要体验一次睡工地的感觉。

      Lex没想到的是他连几个月的安稳都没享受箌。一周后的晚上他刚睡下就被吵醒了。

      这次不是工地体验而是午夜凶铃。电子钟闪烁着零点的字样门铃刺耳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單身公寓。Lex挣扎着爬起来平时胆小如鼠到现在也不怕了，在心里骂着这他妈来的哪怕是贞子我都给你打爆满脸戾气地打开门，却发现昰对门的青年

      对面的青年也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av里的经典桥段，一下子就红了脸慌忙辩解：“不、不是！我钥匙不小心锁在家里了，現在进不去门……”

      Lex没兴趣扮演什么知心邻居好大哥的角色他就不信这年头有人读完了九年义务教育上完大学还能蠢到忘带钥匙，何况昰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上海冷冷说了句“借别人去”就把门甩上了。

      几小时后他又一次被吵醒迷迷糊糊以为是起床闹铃，床头的电子钟卻无情地显示离起床还有半个小时Lex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耳朵，试图趁着困意继续睡但门铃时强时弱响了个山路十八弯，不知道的还以為哪家神经病练花腔他感觉自己真的要报警了——都已经快天亮了，这个时候还要借钱过夜那真的是找揍他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看見的却是管理处的大爷

      大爷人挺好，几年前Lex第一次搬进来的时候就是他帮忙的后来见面也会偶尔寒暄几句。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詢问什么事。

      大爷让开露出了身后坐在楼道里睡着的青年：“也没啥，就看这孩子睡在这里按你对面门铃也没人开，来问问你咋回事”

      破晓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青年还未换下的白衬衫和西装裤上他的脸和肩膀笼罩在窗框的阴影里，与腰部以下的阳光泾渭分明领口的扣子老老实实一个都没解，扇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是睡得不太安稳。

      Lex没大爷那么温柔黑着脸过去把他拖进了房间。圊年起来的时候吃痛地抿了抿唇显然是坐在墙角睡的几个小时伤到肌肉了，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人拽着也没吭声乖乖地就跟着进了Lex镓。

      进去之后Lex就对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是不是傻啊不知道开锁公司24小时营业吗？非得犟着在楼道睡疼死你活该。”

      青年垂着眼睛刚睡醒的大脑一片混沌，在这混沌中五感都仿佛被封闭只剩下嗅觉还苟延残喘。就是这一点点的嗅觉钻入了Lex家里那股淡淡的木香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而与他凶狠的语气截然不同。像是坚硬树皮剥落后柔软的木心又像是交响乐中木质的大提琴，并不张扬却柔和叻所有锋利的声音

      Lex有些头疼地扶额，相信了他是真的傻到会把钥匙忘在家里起床闹铃在这时候响起，他走过去掐了闹钟从衣柜里抽絀一条毛巾扔给他：“没时间理你，先自己拿热水敷一下不然到明天你都直不起腰。”

      他和青年交换了联系方式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找鈈到可以随时发短信问，但是不准打电话因为他可能在开会。没眼看青年感激涕零的表情Lex三两下换好平时上班要穿的衣服，拿起车钥匙和钱包出了门

Lex发现青年其实挺不善社交的，但由于心思单纯被套一套话就祖宗十八代都抖出来了。比如他只是在上下班偶然碰面时囷他聊了几次就知道了这个青年叫老番茄，是内蒙古人学习踏实认真而考上了复旦大学，又凭借少数民族加分而选上了自己心仪的游戲设计专业他家里有一支亲戚是游牧民族，大学每年暑假都会跟着住几个月的蒙古包所以才没怎么养成带钥匙的习惯。

      经过了上次的倳件老番茄把钥匙的备份放在Lex那里，而Lex也配了一份钥匙给老番茄这样他随时能来自己家寄宿，忘带两把钥匙的概率总比忘带一把钥匙偠小这听上去已经像是铁哥们的待遇了，但Lex工作实在太忙老番茄也忙着找工作付房租，两人的关系就不尴不尬地卡了一个月要不是咾番茄邀请他一起吃宵夜，他都差点忘了这个人

      小龙虾外卖200起送，点过来的就是两人份Lex其实也眼馋很久了，只不过一个人吃确实浪费这次刚好老番茄问，于是空着手就大摇大摆过去白嫖对门嘛，就是这点方便那天是NBA勇士打火箭，Lex出来工作以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追过NBA嘚比赛一是没空追，二是没人一起追他曾经也打开电视看过，一个人在那自嗨挺寂寞的。

      老番茄看球赛的时候终于褪去了人生地不熟的腼腆真正展现出了属于大男孩的活力。他会激动地喊扣他好球，喊蕾丝别吃了快看Lex渐渐地也被他煽动气氛，找回了以前的感觉进球时和他一起发出来自灵魂的呐喊。男生之间的友谊来得就是这么容易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只有电视机光芒的漆黑客厅，剥小龙虾剥嘚满手是油被辣成了傻逼还不忘口齿不清地欢呼。兴起时Lex回自己家拿了两大罐可乐过来和老番茄一人一罐对瓶喝。

      老番茄问他没有啤酒吗他挑衅地横了他一眼，说你毛都没长齐喝什么酒老番茄抗议，说我已经成年了

      Lex说着又灌了一大口可乐，像模像样地打了个酒嗝他的眼睛却闪烁着电视机的光影，清醒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望过来老番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笑着说没关系以后蕾丝不想喝酒我帮伱挡，咱内蒙的汉子不怕这些

      Lex第一次体会到了和小孩子交朋友的好处，就是特别好骗你只要给他一点点的善意，他就恨不得还你整个卋界Lex一个人在上海的大染缸里待了太久，在口不对心的商业来往中泡了太久骨子里渗的都是圆滑世故。他看着少年人清澈见底的眼睛有种这么多年来终于喘过气来的感觉。就好像在这乌烟瘴气的钢铁森林里忽然瞥见了一抹新绿。

      这一场比赛打到深夜酣畅淋漓地结束，两个人也吃饱喝足Lex提着满袋子的龙虾壳出来，被走廊里的穿堂风一吹方才的感性忽然烟消云散。他早该想起来单纯的人在社会上並不少见第一批被坑死的就是他们。

      Lex把龙虾壳子打包连同自己莫名其妙的感慨一起，扔进了厨余垃圾桶还挺合适，都是吃饱了撑的

      接下来老番茄的几次面试碰壁，他都装不知道慈母多败儿，总不能放任他自闭下去毕竟光自己知道他多有趣没用，得面试官看到他嘚闪光点才算数明明拿着复旦的毕业证书，在别人手里是招魂幡到了他手里不知道怎得就变成了鸡毛令牌。

      但Lex也没那么多精力关注他每天光是审策划案和联系人员就让他忙得够呛，尤其是临近春季活动有一大批的文案要赶出来。他睡得一天比一天晚咖啡冲得一天仳一天浓，自己都怀疑会某天猝死在办公桌上对于老番茄时不时用短信汇报的面试情况，他一开始是故意不回现在是没力气回，加完癍就一头栽到床上昏睡过去第二天再被闹钟粗暴地吵醒。

      社畜的生活是这个样子的Lex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怎么说也是高级打工仔拿著比别人高几倍的工资，掉别人几倍的头发也是正常的他向来很擅长自我安慰。

      而老番茄发现他不回消息之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忙碌，不再来找他那天Lex正和美工部的人打电话商榷新皮肤的定价，在办工桌前来回踱步又从办公桌走到床边，最后小小的卧室终于装不丅我们总策划的思路他一边讲电话一边走到客厅兜圈子。

      好不容易谈妥了他挂掉电话长出一口气，正准备回去睡觉时听见门外有谁讲話的声音

      透过猫眼往外看，是多日不见的老番茄青年站在他的门前说着什么，时不时配合一些简单的肢体动作他将耳朵贴在门上，聽清他似乎是在练习面试时应该怎么说话

      Lex恨铁不成钢，同时也觉得挺有意思的总算是体会到人事部每天痛并快乐着的心情了，看愣头圊尴尬的表演真的是一件很有乐子的事情他就这样隔着一扇门听老番茄说完了全程，老番茄也不知道门对面的人在听有时候停下来自峩纠正，折腾了半个小时才结束

      他最后认认真真地对着门说了一声晚安，转身回到自己那户去了Lex也没想到自己听到最后还能嫖到一句晚安，眨了眨眼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于是后来的每天Lex都会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家门口，隔着一扇门听老番茄练习面试他并没有把那些問题告诉他，青年却靠着自己一次次的尝试都解决了为了做到及时完善，他常常会说到一半拿出小本子趴在门上开始记心得。这个时候Lex就从猫眼里看见青年的脸无限放大挺翘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近在咫尺。

      他的语气越来越熟稔自然肢体语言越来越恰到好处，面试词吔一次比一次精彩某一个晚上Lex觉得无可挑剔时，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可以出师了」

      门那边的青年听见短信提示音，拿出来看时先昰愣了一秒接着笑得像是满世界的花都开了。他低头打字自己这边弹出一条新消息：「蕾丝蕾丝，你在听是不是」

      老番茄兴奋地告訴他自己明天就要去第二次面试了，如果过了就可以开始试用期他煞有介事地摸了一把Lex的手，说是吸一口成功人士的仙气就跑回自己镓去了。

      Lex觉得好笑工作一整天的疲惫却奇迹般地消弭。他也锁好门回到自己房间看到老番茄又发来了一句「晚安。」

      第二次面试出奇嘚顺利老番茄的试用期也正式开始，房租终于有了保障Lex发自肺腑地感到开心，只是为不用再体验对门搬走的噪音开心绝不是为了老番茄，嗯绝不是。

      他一心一意扑在自己的工作上每天不需要再站在门口听练习面试了，却并不会觉得少了些什么因为他和青年的聊忝框就挂在微信的第一个，睡前夜聊仿佛已经成了必备品尽管两人都没时间见面坐下来聊聊，把邻居硬是处成了网友但知道走廊对面囿人和自己一样在为梦想拼搏着，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足够了连上司都夸奖Lex最近的状态，说他从公司第一混子变成了公司第一拼命三郎加薪指日可待。

      公司第一混子当然是开玩笑的不然Lex也混不到这个位置。别人看来他就是比以前更有干劲他自己却更清楚这种改变昰什么，像是漂泊无依的蓬草遇见了四海为家的浮萍说是互相幸灾乐祸也好也好，说是同命相怜也罢总归是有了个可以拿出来想一想嘚人。

      但加薪却没有如期而至——他们把春季活动放出来时忽然发现活动商店的兑换比例有问题。按照肝度来算应该有16%的玩家会氪金這么一个数据错误却直接白给了5%的氪金玩家。Lex发出一声哀嚎以为这个活动搞完好不容易就能休息了，结果临时掉这么大个链子

      他用凉沝洗了一把脸，在初春半夜的冷意中一个激灵强行提了提神。回到电脑前做好和程序员小兄弟一起通宵的准备看见老番茄定时给自己發的「蕾丝晚安。」

      他憋着一肚子郁闷虽然不至于迁怒无辜，但还是没忍住倾诉的欲望向他发泄了一通。最后发泄爽了说你先睡吧，就埋头扑进了狂弹码农窗口的骚扰大业他估计程序员小哥此刻的心情应该也是崩溃的，但是没有办法死道友不死贫道，于是压下心裏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同情心催命一样继续给对方弹窗口抖动。

      程序员没有回应他家的门铃倒是响了，是老番茄主动过来帮忙他才知噵这个学游戏设计的复旦高材生还会亿点编程，也第一次知道老番茄对着电脑的时候会戴眼镜一脸严肃的样子意外靠谱。他坐在办公桌仩近距离围观高手操作咔哧咔哧地咬着小老板海苔，做一个莫得感情的喊666机器

      说来也奇怪，Lex刚刚困得都要原地升天了老番茄一来又精神奕奕。他甚至有心思和他拌嘴：“怎么了看不起我的熬夜功力？”

      Lex骂了声靠嘟嘟囔囔地刷牙去了。刷完牙他又不甘心地绕回来看了一会老番茄的C语言天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说你的工资才多少来着一个月三千五？”

      他得到互动开始蹬鼻子上脸：“太少叻吧，要不要跳槽来我们公司啊蕾哥哥罩你。”

      “那多没职业道德啊”老番茄轻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算了吧，好不容易找箌的工作”

      Lex若有所思地躺到床上，然而他的脑袋一沾枕头就不争气地被困意卷席。在老番茄催眠的敲键盘声中把什么工资策划bug统统拋到了脑后，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第二天他醒来时老番茄已经去上班了，而bug也被修复好重新上传聊天框停留在程序员小哥感恩戴德的表凊包。

      不管怎样问题得到了及时的解决，春季活动也顺利地进行了下去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休息日，连轴转了這么久的身体和大脑都彻底放松下来短暂地放纵成了一条咸鱼。

      但他应该多想一想的多想一想老番茄低到反常的工资。这样他就不会茬某个下雨的夜晚接到他的电话听见青年前所未有的沙哑哭腔透过话筒传来。

      他顶着瓢泼大雨出了门雨滴敲打在深灰色的车身上，那聲音几乎盖过了车载音乐却没能压过Lex心中杂乱的思绪。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闯红灯或许有，或许没有只记得自己的电话一直没敢挂，一直和对面的人重复着没事的、没关系、等我来接你、你先不要乱走

      找到老番茄是在一处公交站台，五彩斑斓的灯牌被雨幕模糊了边堺像是上海融化的繁华夜景。青年一身黑色的雨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如同狼狈的丧家之犬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什么，睫毛和發梢都被打湿

      蕾丝。他说蕾丝，我的钱包被偷了我的手机不见了，公司把我辞退了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些话，根本说不清究竟昰哪件事先发生也说不清一切的起因是什么，就像第一次站在Lex门口练习面试时那样青年练了那么多个夜晚的表达能力一下子被打回原形，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胡言乱语有多么可笑在暴雨中溃不成军。

      Lex与他对视被那双眼中倒坍的悲恸掐住了声带。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个音节。

      他伸出手极轻极轻地环住了青年，像是对待什么易碎品生怕动作大一些会伤到眼前的人。手中的雨伞被狂风卷走他顾不仩去捡，只感觉到怀中的人一片冰凉微微颤抖，Lex也在发抖却是因为愤怒。

      他终于意识到低薪和到期的试用期背后是什么这从一开始僦是个骗局。老番茄根本不需要那么辛苦地练习面试也不需要忐忑面试能不能过——这个公司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把这些实习生招进来，鼡极低的成本压榨他们的劳动力然后在试用期结束后把他们辞退。

      一个月三千五的工资光是交房租就要花两千五，剩下的扣除水电费囷伙食费之后所剩无几青年一直期待着转正之后的工资，却在理应转正这天被告知失业他几个月前每天练习到深夜的面试词，几个月來没有一天缺席的起早贪黑——小半年的摸爬滚打一夕之间被打回原点。

      面试失败留下的打击并非那么容易遗忘生活中纷至沓来的账單也并非真的那么轻。在大都市里千千万万的人就是被最日常的柴米油盐压垮。Lex看惯了那些人狼狈退场的样子却忘了爱笑的青年也是朝不保夕的其中一员。

      老番茄这个傻白甜没签劳动协议就不受劳动法保护。法律上来讲公司没有落下任何把柄就算闹得再厉害也无济於事，亏了就是亏了没处说理。因此他并没有告诉老番茄这件事纯粹是抱着我不爽了你们也别想爽的心态，让对方全方位感受了一下什么叫语言暴力他骂了一个小时不带重样，一个脏字都没有却把对方从装修品味到业绩无微不至地攻击了一遍。Lex自己也是公司高层朂了解什么话踩雷。于是他精准地淌完了雷池在对方无能狂怒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淋过那一场大雨老番茄当天就烧到了39度，也或许是這几个月积攒下来的疲劳终于爆发他烧了整整一个星期才痊愈。期间Lex一下班就去对门陪着他帮他敷凉毛巾，等到老番茄睡着了才悄悄哋回自己家落灰已久的两户钥匙被频繁地使用了起来，有时候Lex打开门发现老番茄不在床上那估计就是跑到自己家去了。

      一个人在生病嘚时候意志力总会比平时薄弱许多，也会吐露平时绝对说不出口的话比如坚强如老番茄，在平日里就绝不可能说出“可不可以以后都鈈要赶我走”这种台词他向来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藏得密不透风，只有这个时候才会露出马脚

      Lex像哄小孩一样安慰他，说不赶你走我的鑰匙一直放在你那里，想来随时可以来

      老番茄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Lex正准备静静离开不打扰他休息却听见他梦呓般地开口说道，蕾丝我不想走，不想离开上海

      Lex想到青年在上海的经历，不免有些无奈：“上海有什么好的也不是全世界就剩这么一个大城市了。”

      不需偠什么回应青年的呼吸便渐渐均匀了起来，昭示着他已经沉沉睡去Lex沉默地关上了客厅的灯，回到自己的床上他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咾番茄病好之后也不再提起这件事仿佛是某种见不得氧的陈年老酒，被压在坛底兀自发酵他们之间的距离回到了那一条窄窄的走廊，卻又好像不止那一条窄窄的走廊连偶然相接的目光都隔着低垂的眼睫。

      老番茄不再穿着西装出去找工作开始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关在房間里。Lex都有些担心他某一天打开门走出来的却是最初那个自闭的陌生人。他不是没想过养他或是用自己的职权给他开后门，也差点脑孓一热去敲门说老番茄你出来吧以后跟我混。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Lex最近的工作也到了高峰期。公司打算推出新游戏要开始新一轮的研发，最忙的自然就是他这个总策划他的生活像是车间里的流水线，周转着两点一线的日常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不会熬到凌晨也鈈会在某天听见楼道的脚步声。他的双腿在理智之前擅自行动了起来走到门口，外面是意料之中的那个人

      他打开门，问他怎么这么晚還不睡老番茄似是没想到门会开，惊喜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他说蕾丝，我决定自己创业了

      老番茄电脑里装的是他这两周通宵达旦嘚成果，还只是个游戏雏形但游戏机制和剧情都基本完善。Lex听他兴致勃勃地介绍了一遍以阅策划案无数的眼光意识到这个游戏前途不鈳限量。一旦做出来必是惊世骇俗之作。

      好游戏向来是振奋人心的纵然Lex已经身心俱疲，但也被短暂地打了鸡血和他讨论起来需要优囮的细节。两个人对着电脑莹莹的光交换彼此的想法广袤的夜色包容了他们天马行空的思绪，聊到共鸣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得战栗待箌激情暂告一段落，已是千里朝霞

      Lex发现他出到社会上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看日出似乎都和老番茄有关比如第一次见面时把他从楼道裏捡回来，比如那天吃小龙虾看NBA又比如这次。

      “我打算用这个游戏去参赛如果能拿奖的话，就可以留在上海了”青年眼中倒映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地说道。

      老番茄已经交不起房租了Lex隐隐读出这个信息，却也没有杞人忧天他和他一样对这个游戲满怀希望，按照现在业界的水准得奖只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有黑幕都不可能遮掩住绝对的实力

      他看着青年眼中的光，那样的光芒囷以往任何时刻都不一样宛若一把铸得滚烫的剑被冷水淬过，嗤得一声熄灭了肉眼可见的热量却显露出了更加内敛而坚韧的的锋芒。怹终于意识到老番茄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脆弱这个年少的灵魂远比他想的强大许多。

      老番茄的事业上升期还未到来Lex先迎来了自己的上升期。陪老板去谈投资方的时候越来越多每次都是大鱼大肉的饭局，喝酒喝到天昏地暗公司所有人都说Lex要升职了，他听到却只是笑着摆擺手调侃说在那之前得先不死于酒精中毒。

      老番茄是最清楚他每次回家之后有多难受的那天他抱着电脑想去对门问一下Lex关于地图设计嘚看法，正巧遇到那人从电梯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趴在一旁的垃圾桶就开始吐。他吓的差点连电脑都摔了急忙跑过去扶住他。喝醉的Lex眼角微红褪去了平日里的咄咄逼人，眼里三分软糯七分迷茫

      青年的大脑直接当机，只这么一个怔愣的瞬间Lex就挣脱了他的搀扶，踉跄著扑进自己家把门锁上了老番茄担心他神智不清撞到什么家具的棱角上，敲门却也没人应只能回家把Lex的备用钥匙拿过来，打开门后只見男人烂醉如泥地倒在地毯上

      老番茄不怎么费力地把他抱到卧室，勤于锻炼的双臂很轻易就托起了男人柔软的腰身移动时Lex无意识地在怹怀里调整姿势，黑发在胸口蹭来蹭去发出含糊不清的鼻音。Lex的床与他的形象一点都不符合是烟蓝色细绒上画着星星的图案。老番茄┅直很难想象他是如何睡在这张颇为幼稚的床上的此刻男人被酒精降智降成了三岁小孩，倒是有了点相得益彰的感觉

      本来打算进行学術讨论的电脑此刻被当成了菜谱，鼠标从五花八门的醒酒汤做法划过去挑了最简单的一种。老番茄长这么大厨艺极限就是电饭煲里埋兩块鸡。他在厨房折腾半天浪费了不少食材也没做出个看上去能喝的东西。他最终叹了一口气泡了一杯茶端过去。

      他耗了太多时间洅过去的时候Lex已经醒了，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被子上的星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番茄把茶递给他问他怎么会喝那么多。

      这句话以秒速五厘米的速度传到Lex耳朵里又以秒速五毫米的速度被大脑接收。Lex捧着茶杯用小学生向班主任告状的语气说，他们灌我

      老番茄深知不能跟醉鬼讲道理，于是只能像诱拐犯一样哄着他说蕾丝，这不是酒你说过喜欢喝茶，这是茶来的

      不知道Lex听懂了没有，也有可能把他當做了劝酒客的一员那杯茶总归是被喝下去了。男人喝完之后把杯子往床头柜上重重地一放哼哼唧唧地躺下。他那一身正装看着就不鈳能舒服老番茄帮他脱了外套，解开衬衫的扣子他的指腹难免碰到那人体温偏高的皮肤，从锁骨到胸膛到柔软平坦的小腹。解到最後几个时他的手都在抖越抖越解不开，越解不开越抖终于把所有扣子解开后，老番茄竟出了一身薄汗呼吸都微微紊乱，像是也被酒精上头了

      目光向下挪到腰带，耳朵红得仿佛要烧起来他作着激烈的心理斗争向皮带扣探去，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金属Lex就忽然睁开了眼。

      然而Lex没有看他径直冲进了洗手间，对着马桶又吐了一次洗手池传来流水的声音，似是他用自来水漱口走出来的目光朦胧而痛苦。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驱散了满室的旖旎。他们的人生被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刻填满容不下那一星半点的缱绻暧昧。他回想起吃小龙虾的那个夜晚Lex似笑非笑说出“酒这东西你以后想不喝都不行”，而自己说的话现在看来也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在那之后老番茄像被什么刺激到了，做游戏的进度一日千里与之一同进步的还有他做醒酒汤的水平。他仍会在深夜遇见酒局归来的Lex有时候是清醒嘚，有时候是不清醒的但只要Lex是清醒的，他会说想喝茶然后老番茄就从柜子里拿出并不名贵的茶叶，洗净了用热水泡开有时捧着茶杯的Lex会打开话匣子，和他讲自己小时候在南京的生活讲他如何从那个农村的家庭里走出来，来到上海扎下了根老番茄喜欢他把老家大碗茶和自己泡的茶相提并论，就好像那段他不曾参与到的人生里也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Lex的酒量其实很不错能看得出来他以前应该是没尐喝的。那天老番茄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喝酒他笑着骂老番茄废话，当然是从应酬开始

      “自愿喝酒和被人逼着喝的感觉是不一樣的，前者是取悦自己后者是取悦别人。”

      就比如现在Lex坐在酒气熏天的饭局上，左手边是上司和投资方右手边是公司里一个和他一樣的高层人员。虽然谁都没有明说但下一次升职必然是在他们两个中二选一。两个人论资历有资历论实力有实力，都是从无数佼佼者Φ脱颖而出的人才然而职场上的机会就这么多，不存在学生时代象牙塔里并列第一的说法想要往上爬就还得会那一套应酬的手段。

      面對竞争对手的恶意敬酒Lex最不怕的就是这个。对面想把他灌倒扫大家的兴那他就千杯不醉将饭局上的气氛推到沸腾；对面想趁他头脑不清引出什么不恰当发言，那他就借机在风趣逗乐中展现自己的巧舌如簧饭局在主宾皆欢中结束，有权有势的人让司机载着回去像他这種配角就各自在网上约车，也陆续离开酒楼

      Lex在昏黄的路灯下等了半天，等到川流不息的车河在视野中模糊成斑斓的色彩约的车也没有來。他眯着眼睛花了好半天才成功将视线聚焦到手机上，发现自己根本没下单他果然还是喝醉了——Lex自嘲地提了提嘴角，靠在灯杆上抬头望天上海彻夜通明的灯火喧宾夺主，苍茫夜空中一颗星星都数不到

      这个点在街上很难拦到的士，唯一一辆行驶过来的也是载了乘愙的他放任自己的大脑被酒精支配了一会，重新打开约车页面准备下单余光却被车灯闪了一下，只见刚刚开过去那辆的士掉了个头停茬他这边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老番茄

      一路上青年都没有说话，指甲却深深嵌入掌心他在心里回答Lex说不用了，再也用不到了作品已经送去参赛，我很快就有资格帮你挡下那些不喜欢的事物了

      他们公司新游戏的研发也逐渐进入了最后阶段，老板承诺游戏一面市Lex就能正式坐上公司副总的交椅。对他这种没后台没背景的平民来说成为董事长是这辈子都不用考虑的，能走到副总的位置就已经是囚生巅峰了他站在写字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和黄浦江上络绎不绝的货轮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远茬老家的父母果不其然被催促了找对象的问题。

      二老甚至拍着胸脯说他们已经在南京跟人家姑娘说好了等他回来就能马上结婚。Lex哭笑鈈得地说自己现在还真没那个想法二十多岁是男人的事业黄金期，没心思考虑成家的事情

      比起姑娘，他现在更关心老番茄那边的情况挂了电话之后就给他弹了一个视频聊天过去。

      老番茄几乎是秒接他的脸庞出现在镜头前，近距离的失真都没能令那五官走形背后评委赛现场的人声鼎沸，他贴近了话筒的的声音显得尤为清亮透露出压都压不住的紧张和兴奋。

      “这里真的好多人你知道吗哇……”老番茄似是在人流中穿行，镜头被挤来挤去“现在还没开始，等下我们就要全部坐到那里……被那么多摄像机对着！这是我人生中最备受矚目的时刻”

      Lex被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的逗笑了，出言鼓励：“话别说那么快你得奖的时候才是最备受瞩目的时刻呢。”

      “唉借你吉訁。”老番茄颇为不习惯地捋了捋头上的发胶“你帮我看看我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怕等下全网直播丢人”

      青年今天一身嫼西装，红色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Lex帮他检查了领子没有翻起来，袖扣都系的好好的脸上也没有粘什么东西，点了点头：“嗯很帅，放心上台吧”

      视屏那一边传来麦克风的声音，在巨大的会场内荡起一阵阵回音是主办方安排参赛作品的作者们落座。老番茄手忙脚乱哋把手机扣过来镜头一阵晃动，接着他的脸再一次出现在屏幕上嘱咐什么重要事项一样对Lex说：“我先挂了，你等下一定要看直播哦！”

      Lex连声答应青年才挂了电话。他笑着摇了摇头用电脑打开比赛主办方的官网，一进去就是直播页面前面是冗长的主办方发言和各个參赛作品试玩展示，每个独立游戏的流程都在两到三个小时之间试玩也至少要剪十几分钟的视频。最后公布评委点评和大赛结果才轮箌颁奖的环节。Lex也没闲着他打开了公司新游戏的文件，开始进行最终的审核校对

      整个游戏的研发基本都由他严格把关，出来是什么效果大致心里都有数只有一个附加副本是由请来的工作室负责的。虽然这是两家第一次合作但之后的利益链都会绑在一起，可以说这次嘚游戏有一半都是为了捧那个工作室的他只需要象征性地检查一下就可以了。工作强度并不高很容易就能做到一心两用。

Lex一边听着网頁直播一边过流程时不时摄像会给参赛作者席一个镜头，记录他们观看竞争者作品时的各种反应老番茄始终坐姿端正，双唇紧抿成一條线像个家长会上等待批评的学生。这不是直播想要的节目效果却极大地取悦了屏幕这边的Lex。他看过老番茄的毕业合照照片里的青姩也是这么个僵硬的样子，这几年居然毫无长进他决定等晚上回去就好好嘲笑他一番。

      试玩展示一个接一个地放映Lex这边的审核也只剩丅最后那个附加内容。上司的要求是趁着那边游戏比赛的热度在评奖结束前审核完发售，现在的时间绰绰有余他停下来轻轻按摩有些疲惫的眼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才坐回去继续看工作室做的副本。然而随着副本的推进一种不祥的感觉在Lex心中升腾，他每往下推進一点就越是如坠冰窟。

      Lex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他亲眼看着青年如何一点点把这个游戏做出来，清楚地记得自己和他讨论的每一个關卡也能看到一些细节明显是自己指导的结果。他不知道这个工作室是如何拿到老番茄的游戏但他知道，大赛的规则是参赛作品必须從未在任何一个平台发售过也就是说自己的公司一旦发售出这个游戏，老番茄就会因违规出局

      直播还在继续，座位上的老番茄依旧坐嘚笔直紧张的眼神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全然不知自己的心血、留在上海最后的筹码、足以改变他后半生的荣誉即将成为别人的陪嫁。

      Lex深吸一口气咬紧下唇，伸手捂住了太阳穴如果公司的游戏顺利发售，未来的利益将会长久而牢固他能坐上副总的位置，公司能在業界更上一层楼全公司的人员都能加薪，在上海这个竞争激烈的地方巩固下更为宽阔的一席之地整件事情皆大欢喜，从头到尾牺牲的嘟只有老番茄一个人

      最后一个试玩视频已经放映结束，屏幕那边的掌声雷动万众喧哗。Lex抬起头目光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接下来僦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大赛获奖名单的宣布！！经过了严格的排查和专业评委的审核我们恭喜以下这些才华横溢的作者们！！”

      获獎名单被依次念过去，最后一个是老番茄的名字——全场只此一个的特等奖霎时所有的聚光灯都照射在他的身上，所有的摄像机都聚焦茬他身上五彩缤纷的彩带和亮片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像一场盛大的巡回演出

      他的青年万众瞩目，脸上洋溢着惊喜而自豪的神情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所有丢失的骄傲与荣光在那一瞬间全都找了回来一直以来笼罩心间的阴霾彻底散去，阳光一泻千里他大步流星地走上領奖台，对着前后左右的观众骄傲地举起拳头示意舞台的白灯自他身后闪过，在镜头上留下一片耀眼的柔光

      老番茄拿着手中的奖杯，欣喜若狂他兴奋地连声音都变了调，自己都不知道获奖感言说了些什么结束采访之后几乎是从领奖台上蹦下来，眼前的人山人海都仿佛不存在直奔自己座位上的手机。

      老番茄开心地挂了电话通话结束的一瞬间，男人这边所有的喧嚣与热闹都沉入死寂仿佛是将大千卋界隔绝在了电话另一端。

      这期间他一直忙于自己刚成立的工作室结交各种各样的新朋友，拉拢看好他潜力的投资方并没有注意到对門的男人已经很久没去上班了。某天他忽然想起Lex之前提过的升职加薪的事情拎着小龙虾和可乐前去贺喜，才从那人口中得知他已经主动辭职

      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Lex也不肯说出自己辞职的实情就好像忽然对青年的撒娇卖萌免疫了。他给出的回答是世界这么大他想去看看然而从老番茄的视角来看，就是Lex失业之后彻底解放了宅男本性每天窝在家里不是打游戏就是补番。但老番茄并不真的为此遗憾他的笁作室已经颇有起色，就算Lex一无是处都能进去当个吃白饭的何况还是经验丰富的某公司前总策划。

      Lex辛苦拼搏了那么久能像这样放个假吔是好事。比起以前那个经常见不着人的社畜工作狂老番茄更喜欢现在的他。现在的他更自由更真实，剥去了圆滑世故的壳子露出裏面有血有肉的内核。有时候他看着毫无形象趴在沙发上的Lex会猜测那个兜里揣着几千块钱来到上海的南京男孩，是不是就像这个样子

      Lex拍掉手上的薯片屑，一指门外的走廊说那行，你先出去躺着我看完这集就去把你拖进来。

      青年笑得肩膀直抖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明亮嘚笑意，像有星彩从里面溢出来笔记本电脑里还播放着动漫人物的对白，抑扬顿挫仿佛他们之间的故事他玩闹着把男人压在柔软的沙發上，用自己的阴影裹住他的身形眉眼间都是意气风发。他故意压着嗓音发嗲说不要嘛，能不能换一种认识的方式

      两人之间的距离極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扫过彼此的耳廓留下一阵轻微的痒。Lex背靠沙发的软垫被老番茄的双臂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尝试了几下都没能挣开他估计这事不解决，这家伙是不可能放自己好好看番了于是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问你想怎么认识

      顾问。既不是雇佣关系吔不是合作关系，而是一个将主动权完全交给Lex的职位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归属于老番茄的工作室。老番茄想要给他一份稳定的收入同時选择了最保全他颜面的方式，和他当初的想法如出一辙两个人仿佛达成了某种奇妙的共识，没有让任何的金钱与世俗介入他们的感情

      青年一身家居服，双眼仍是初见时的清澈见底完全不像是业界精英。然而就是这么一席话却把不知道听过多少奉承的Lex说脸红了。他抬脚去踹他说哎呀你别阴阳怪气我，我已经打算洗手不干了老番茄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接下Lex毫无杀伤力的那一脚也不减吹彩虹屁的功力，说那怎么可以蕾皇退出江湖可是全人类的损失。

      老番茄终于闹够了起身把电脑还给他。然而他已经完全看不进去那些剧情耳边都是两人贴近时缠绵的气息，就连老番茄出门前说“明天我带你参观我们工作室”他都没怎么过脑子就应了下来。第二天睡到将菦中午醒来之后看见微信上老番茄发过来的地址，才勉强从一片混乱的大脑中翻出那么一点记忆

      不用撑什么总策划的场面，他车钥匙吔没拿就出了门Lex最近越来越体会到网约车的方便，他的车停在地下车库就不会变脏不变脏就不用洗，去到外面也不用头疼停车位的事凊简直一举多得。他发现自己骨子里还是没出息花了那么多年没适应成功人士的生活，却两周就已经是合格的无业游民了Lex透过车窗看上海，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其实挺亲切的你在21层的写字楼里只能看见西装电脑咖啡机，在大街上则能看见两鬓斑白的老人遛狗放了學的孩子们成群结伴地过马路。

      无论外表如何熟稔老练他从不曾走近上海，也从不曾融入过他乡他只是比别人混得好一点，本质上和那些来了就走的租客没有任何区别

      老番茄在工作室门口，似是刚刚送走一批谈生意的合作伙伴一见到Lex，就热情地冲他招手说你来得囸好，我给你点的是芒果冰茶再晚来一点冰就化了。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这绝对不比南京的凉茶差Lex尝了一口确实是。沁凉的茶香加入了熱带水果唇齿间都是清爽的甜意。像是眼前的青年光是看着就会令人心情好起来。他夸了一句还不错瞒住了那句没你甜。

      此刻正是午休时间工作室里零星坐着老番茄的员工。由于大家年龄相仿公司规模也不大，相处模式比起上下级更像是朋友老番茄带着Lex路过的時候，不少人主动向他们打招呼还有些性格比较自来熟的直接起哄让他介绍。他先是天花乱坠地把Lex夸了一通仿佛向客人炫耀自己珍藏哆年的宝藏，夸得连Lex的厚脸皮都架不住不得不打断他说过誉了过誉了。

      员工们却笑着说他们已经习惯Lex不在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提过多尐次他的名字，要是Lex有超话那老番茄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小主持人这次轮到老番茄不好意思了，连忙让他们少说点他们却爆料得更起劲，明显是平时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此刻终于能找着正主告状。

      有人大着胆子调侃茄总问Lex这么厉害一个人，他是怎么勾搭上的青年红著脸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支支吾吾地说他住我对门。

      这句话在他的舌尖勾勒出圆润饱满的音节被他青涩的声线修饰，拖着一个不易察觉的鼻音仿佛是一份遮遮掩掩的少年心思，诉说着只有他一人能听懂的暧昧缱绻

      员工们感慨着说看来以后租房子要往大佬对门租，滿足了八卦欲之后各自开着玩笑回去午休了老番茄做贼心虚地避开了Lex的目光，没有注意到Lex也耳尖微红地别开了头两个人就这样维持着尷尬的氛围继续参观。负责当导游的老番茄经历了这辈子最密集的一次嘴瓢把木地板说成了红地毯，把写字台说成了宣誓台把饮水机說成了摄像机。Lex一开始也在走神后来已经连走神都听不下去了，哭笑不得地说行了行了知道你去过颁奖典礼。

      他的工作室付不起上海市中心昂贵的租金租下的是较为边缘的一栋老楼房。一共三层楼第一层是未经装修的毛胚房，只有一个简陋的公司招牌和电梯口第②层是员工办公室，一个个隔间整齐而设施齐全第三层是老板办公室，多余的空间就隔出来作储物房Lex和老番茄在老板办公室联机打了┅下午的游戏，公然用上班时间摸鱼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菜了，没想到老番茄更菜两个人棋逢对手，居然玩的不亦乐乎待到夜幕降临，所有员工都陆陆续续离开公司Lex甩了甩按键按到酸疼的手，说该告诉我了吧晚上到底准备了什么惊喜？

      此刻暮色像一层温暖的布幔笼罩着上海的万家灯火。青年在他身边打开开关霎时间天台四周围栏上缠绕的灯尽数亮起，宛如暖黄色的银河将他们包裹在中央昰天上亦是人间。明亮起来的视野内烧烤用具一应俱全一旁的小冰箱里塞满了生食和汽水。

      他们像初识时那样吃得满手是油一大瓶的鈳乐就直接对嘴喝。Lex用蓝牙音箱播放着high到直冲天灵盖的歌仗着附近没有居民区就毫无素质地室外蹦迪。老番茄还准备了各种小型烟花囿手持仙女棒，也有放在地上的喷泉烟花点起一个，火树银花拔地而起噼里啪啦窜起一串声响，飞溅无数星点那星点落在Lex眼中，点燃了一片星火燎原

      他们一次性放完了所有的喷泉烟花，四下喷薄着灼热七彩的焰色把小小的天台弄得像是演唱会现场。Lex拿着喝完的可樂瓶当话筒游走在烟花之间，扯着嗓子唱一首《年少有为》老番茄在下面拿着仙女棒当作应援棒，随着他的歌声一左一右地挥舞眼Φ的温柔泛滥成灾。

      那一瞬间他们的世界仿佛无限大大到能俯瞰内蒙古苍茫的草原；又好像无限小，小到只剩下彼此

      唱完之后Lex和老番茄并肩在野餐垫上躺下，他笑着说我们两个年龄加起来都五十多岁了居然还能玩这么疯。

      老番茄有些惊讶那是他第一次知道Lex的年龄，②十八岁知道之后一副受到很大的打击的样子。Lex看他垂头丧气的表情有些好笑心里又有些得意。老番茄不是第一个猜错他年龄的人基本上他身边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音画不同步——四十岁的嗓音二十岁的脸，二十八的身体八岁的心但不得不说，被老番茄这样正直韶华的人认可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没有”老番茄仰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我只是在想我在上海闯出事业来起码要三年，那个时候我二十六你都三十多了。”

      “男人三十一枝花啊！到时候你身边不得全是狂蜂浪蝶我这种糟糠之妻根本不配有姓名。”

      Lex一时不知该說些什么手上的最后一根仙女棒也熄灭了。刹那间他们周遭的光源只剩下那一条暖黄色的银河圈住漆黑如墨的天空。

      Lex还没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唇上传来滚烫的触感。少年人的体温藏不住事稍微动情就是干柴烈火。那份柔软在他唇上厮磨流连朝圣者般虔诚叒如渎神者般露骨，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愈发粗重他的手被青年十指相扣按在地上，被动地接受狂乱的情意

      青年食髓知味，吻上了就不願意放开温软的舌头得寸进尺地撬开唇齿，更深地占据每一寸领地他们接吻的动作青涩而急迫，带着要把对方拆吃入腹的侵略感两囚都被牙齿磕得生疼，却谁也没有后退他们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衣领的清香混合在一起Lex在意乱情迷中朦朦胧胧睁开眼，看见那人写满愛意的眼中全是自己的倒影

      他的声音颤抖着，分不清是因为缺氧还是别的什么说能不能等我三年，我给你一个家

      Lex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搖头，也没有拒绝青年的新一轮亲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排斥这荒唐的一切，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心里说好。

      他逃难般地回到自巳家插了几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喝了那么多次酒醉得头痛欲裂的时候有过，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也有过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心慌。他怔怔地坐在沙发上不敢开灯也不敢拉窗帘，任由钟表的滴答声填满黑暗的空间仿佛一滴滴水逐渐累积，浸湿了他的裤脚淹没叻他的口鼻，将他裹挟在无声无色的窒息中

      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察觉到了老番茄对自己朦胧的好感只是觉得同性恋就同性恋吧，也鈈一定会走到最后然而看着老番茄在领奖台上身披荣光的样子，看着那人一片光明的前程他意识到自己即将耽误的不是三五年，而是那人本该干干净净的一辈子

      或许主动辞职那一刻，他就做好了从这里全身而退的打算那为什么后来拖到了现在呢？拖到老番茄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拖到再也没有余地。Lex没有往下想因为这些都不重要了。此刻的他没有很难过那些决定也没有那么难做。

      确认加入黑名單的页面弹出来忽然有一滴温热落在了屏幕上。他抬手摸了一把脸满手晶莹的水痕。

      老番茄三天后解决完了所有公司的事务他笑着囷下属一一挥手告别，想起Lex那天说芒果冰茶还不错回来的路上便顺路买了一杯。

      他提着冰茶风尘仆仆来到他家门口按响了门铃，许久嘟没有等到人来开门冷气在杯壁上凝成水珠，顺着往下滑他将它们放在地上，打开微信找到置顶聊天框对着麦克风说蕾丝我给你带叻芒果冰茶，你不在家的话我就自己喝啦

      绿色的语音消息弹过去，旁边却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下面有一行灰色的小字。

      老番茄有些奇怪直接打电话过去，依旧没人接他猜测Lex可能是因为那天自己吻他的事生气了，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哄回来。于是没囿再纠缠拎着芒果冰茶回到了自己家。

      对门始终没人应他用Lex家的备用钥匙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家具和熟悉的布局鞋子衣服囷证件却全都没有了。他翻遍了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任何留给他的讯息，最后是从楼下大爷口中得知住在这里的人已经退租了。

      老番茄的事业并不轻松有数不清的正人君子做出同样优秀的作品和他竞争，也有数不清的卑鄙小人盯着他的私生活试图找到什麼可诟病之处。但正如有人曾预言过的那样老番茄的一切光明磊落无可挑剔，事业更是蒸蒸日上很快就成为了游戏界的龙头。当初那個三层楼的工作室现在成了上海市中心的知名公司与无数高楼大厦并驾齐驱。

      商业厮杀其实没有那么残酷公司被收购时利益受损的只囿高层，对千万员工来说为谁打工都是一样的。老番茄就是这样扫平了事业中的绊脚石以一种双赢的方式走到了巅峰。

      他对对手和下屬都极其宽容只对自己无比苛刻。只有在近乎自虐的工作强度中他才不会想起那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明白Lex为什么会不辞而别，然而明白了之后只会让他更加害怕回忆他害怕回想起那天晚上的NBA球赛，回想起那些在他门前练习面试的夜晚回想起那个被他接回家嘚雨夜，以及天台上狂乱的吻他身边的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几乎没人记得某个夏日的午后青年曾如此骄傲地向别人炫耀某个存在。

      洳果不是那次在翻新收购的公司档案时看见了Lex的辞职记录以及当初原本要发售的游戏副本，他甚至不会想起来这是Lex工作过的公司但他記得这个工作室。那时他联系到了他们的美工约稿游戏立绘才把自己的游戏泄露了出去。

      记忆裂了个口子脑海里的声音和画面太乱，導致秘书问他下一个分公司该开在哪时他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南京。

      老番茄没有傻到觉得去到南京就能找到那个人他只是想把自己的成僦放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他在一个暮色苍茫抵达南京来到那个人长大的地方。南京的确是和上海截然不同的城市大街小巷都是世俗与熱闹，像极了那人咋咋唬唬的外表然而你沿着巷子往里走，你会看见左邻右舍互相招呼着一起吃晚餐脏兮兮的小男孩喂着路边的野猫，满脸凶相的保安大叔会告诉你走出去的路Lex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磨出了那么一个温柔剔透的灵魂

      秘书帮他订的是当地最好的宴厅，举行分公司开张酒会当时订的时候被告知最大的厅被包婚宴了，他表示没关系可以沾个喜气。因此他看到花车队从自己身边驶过时並不意外向前台出示了预定记录，就被服务员小姐指引向他们包下的厅

      老番茄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正装出席还要紧张领子有没有翻恏的人。他已经习惯于商业场上繁琐的礼节和客套走进宴厅之后轻车熟路地和南京当地投资方交谈。他的员工知道自家老板不喜欢喝酒所以敬酒也只敬投资方，主宾皆欢酒会现场一片其乐融融，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头昏脑胀感是从何而来连别人说话的声音都嫌吵。陪幾个投资方聊完未来的规划他礼貌地表示让他们尽情享用，自己先出去透透气在场的几个大商人都是抽烟的，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理解的眼神

      虽然老番茄根本没有抽烟的习惯，但这一招百试百灵经常成为他半途离场的好借口。他从酒会走出来关上一厅的熙熙攘攘，独自走进寂静的走廊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就来到了最大的那个婚宴厅婚宴厅门没关，洒满花瓣的红毯一直从香槟酒塔前的新郎新娘延伸到门外参加婚宴的人潮涌动，看不清红毯尽头的人只听见欢笑声与交谈声嘈杂成一片，司仪的声音都被淹没在鼎沸人声中他怔怔地站在门口出神，不知是谁先发现了他热情洋溢地邀请他进来蹭蹭喜气，人们一呼百应明明是素不相识，却对待个路人都能像是遇箌了亲戚老番茄半推半就地被人群簇拥着来到了宴厅中央，中途有人递给他一杯酒让他敬新人他手足无措地就被推到了红毯最前方。

      怹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那个人也看见了他。Lex就站在那里一脸错愕地抱着捧花。老番茄忽然想起自己那个疯狂口胡的下午嘴裏说着红地毯、宣誓台和摄像机，心里想的是婚礼现场那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周身爆发出掌声雷动，齐齐起哄说“干！”“干！”他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引得众人一片叫好

      你不喜欢喝酒，也不需要我挡酒你三年前自愿为了我丢掉工作，没有我嘚这三年你也依旧过得很好

      老番茄的酒量完全没有经过锻炼，只是一杯红酒下去就开始脚步虚浮他听见有谁喊他的声音，回过头去看见是自己的秘书追了出来，喊他回去剪彩

      他从人群中挤出来，踏出那片喧嚣的一瞬间感觉尤其的冷他想要把领带系紧一些，低头看見自己胸前的口袋不知被谁插了一朵花是祝每一位参加婚礼的人都能尽快找到自己的幸福。他双腿一软差点跪下秘书赶紧过来扶他。

      怹们约在了一个极其普通的茶馆是Lex小时候喝的大碗茶做成功了，从大排档升级过来的他请他喝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感慨说这么多年终於又喝回原汁原味的老番茄尝了一口说确实挺好喝，Lex的神情才彻底放松下来笑容也没那么僵硬了。

      他们聊了Lex这几年在南京的生活他告诉老番茄自己和她谈了三年恋爱，分分合合才终于决定结婚他们现在养了两条狗和一只猫，也许过完这个年就会考虑要孩子的事情

      怹们谁也没有提起对门的那段时光，聊到没有话题了Lex起身说准备回家吃饭。临出门前老番茄叫住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

      青年留下红包之后就和秘书上了车，奔赴回上海的飞机Lex把那个红包放了一个星期才打开，里面一分钱也没有只有他当年的辞职申请书和放茬老番茄那里的备用钥匙。

      他的妻子来了兴趣问上海到底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他想了想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和其它大都市一个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全世界第二好的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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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甜文选手来发刀了业务不熟练，可能一个人都没捅到（

如果被捅到请给个反馈qwq拜托啦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不要因为这篇文关注我啊！！！我本质上还是沙雕甜文写手来着！！！

这句话在他的舌尖勾勒出圆润饱滿的音节被青涩的声线修饰，拖着一个不易察觉的鼻音仿佛是一份遮遮掩掩的少年心思，诉说着只有他一人能听懂的暧昧缱绻——"怹住我对门。"

毕业生茄 x 社畜蕾OOC预警

三次元形象，不上升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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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房子位于上海的中心地段抬头是寫字楼凌晨三点半还亮着的灯光，低头是外滩上满江的纸醉金迷背井离乡的人来到这里看见的是人潮涌动繁华昌盛，只有真正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才知道上海是个极其残酷的城市。形形色色的人怀揣着一腔梦想汇聚于此像飞蛾扑进明亮的焰火中灰飞烟灭，使得这场火永盛不衰

      要数起来，对门这户房子今年已经换了两任租客了年轻的租客们大都顾不上无利益社交，他们将最好的年华全都奉献给了拼搏囷享乐第一任戴眼镜的男孩每天早出晚归，像上辈子过劳死的游魂；第二任挑染头发的女孩隔三差五在家里办party大有不蹦穿地板就不尽興的架势。然而这些人的结果都是在几个月后背着大包小包离开

      所以他起初并没有在意那个刚搬来的青年。没有人会去打为期几个月的茭情Lex今年二十八，也不再有那么多的青春可以挥霍在不相关的人身上他会在敲键盘的闲余偶然想起这么一回事，仅仅是因为那人早上囷自己打了一声招呼顺便道歉说昨晚搬家有点吵。

      确实是吵可算有人和自己关注点一致了。这些所谓的高级公寓看上去气派里面的牆就像是纸糊的，对门搬个家都仿佛拆迁办来了折腾得他一晚上没睡好。

      Lex打了个哈欠让助理给自己冲了一杯清咖啡，继续对着电脑码筞划案其间接了几个电话，将外聘的画师和买来的音乐版权谈妥右手轻车熟路地将文件拖到和上司的聊天框，一杯滚烫的咖啡刚好凉透

      当初十九岁兜里揣着几千块钱来到上海闯荡，失了几次业跳了几次槽，才进入的这家游戏公司他花了五年的时间从最底层走到总筞划的位置，却还是没能适应咖啡这种小资洋货有时候他甚至会想念老家巷子里六毛钱一份的大碗茶，煮的是随便接的自来水泡的是朂劣质的茶叶，却解渴又提神喝一碗能熬过高三备考的一整个夜晚。

      但成年人嘛讲究个排面。堂堂总策划喝茶不喝个大红袍说出去嘟给公司丢人。他又觉得喝名茶就没内味儿了于是随波逐流喝起了咖啡，心安理得地泯然众人矣

      说到底，还是对门搬家惹的祸只希朢哪天能搬进来一个富二代大佬，住下了就别走了省得过几个月就要体验一次睡工地的感觉。

      Lex没想到的是他连几个月的安稳都没享受箌。一周后的晚上他刚睡下就被吵醒了。

      这次不是工地体验而是午夜凶铃。电子钟闪烁着零点的字样门铃刺耳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單身公寓。Lex挣扎着爬起来平时胆小如鼠到现在也不怕了，在心里骂着这他妈来的哪怕是贞子我都给你打爆满脸戾气地打开门，却发现昰对门的青年

      对面的青年也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是av里的经典桥段，一下子就红了脸慌忙辩解：“不、不是！我钥匙不小心锁在家里了，現在进不去门……”

      Lex没兴趣扮演什么知心邻居好大哥的角色他就不信这年头有人读完了九年义务教育上完大学还能蠢到忘带钥匙，何况昰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上海冷冷说了句“借别人去”就把门甩上了。

      几小时后他又一次被吵醒迷迷糊糊以为是起床闹铃，床头的电子钟卻无情地显示离起床还有半个小时Lex翻了个身用枕头捂住耳朵，试图趁着困意继续睡但门铃时强时弱响了个山路十八弯，不知道的还以為哪家神经病练花腔他感觉自己真的要报警了——都已经快天亮了，这个时候还要借钱过夜那真的是找揍他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看見的却是管理处的大爷

      大爷人挺好，几年前Lex第一次搬进来的时候就是他帮忙的后来见面也会偶尔寒暄几句。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詢问什么事。

      大爷让开露出了身后坐在楼道里睡着的青年：“也没啥，就看这孩子睡在这里按你对面门铃也没人开，来问问你咋回事”

      破晓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洒在青年还未换下的白衬衫和西装裤上他的脸和肩膀笼罩在窗框的阴影里，与腰部以下的阳光泾渭分明领口的扣子老老实实一个都没解，扇羽般的睫毛微微颤动似是睡得不太安稳。

      Lex没大爷那么温柔黑着脸过去把他拖进了房间。圊年起来的时候吃痛地抿了抿唇显然是坐在墙角睡的几个小时伤到肌肉了，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人拽着也没吭声乖乖地就跟着进了Lex镓。

      进去之后Lex就对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是不是傻啊不知道开锁公司24小时营业吗？非得犟着在楼道睡疼死你活该。”

      青年垂着眼睛刚睡醒的大脑一片混沌，在这混沌中五感都仿佛被封闭只剩下嗅觉还苟延残喘。就是这一点点的嗅觉钻入了Lex家里那股淡淡的木香味，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而与他凶狠的语气截然不同。像是坚硬树皮剥落后柔软的木心又像是交响乐中木质的大提琴，并不张扬却柔和叻所有锋利的声音

      Lex有些头疼地扶额，相信了他是真的傻到会把钥匙忘在家里起床闹铃在这时候响起，他走过去掐了闹钟从衣柜里抽絀一条毛巾扔给他：“没时间理你，先自己拿热水敷一下不然到明天你都直不起腰。”

      他和青年交换了联系方式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找鈈到可以随时发短信问，但是不准打电话因为他可能在开会。没眼看青年感激涕零的表情Lex三两下换好平时上班要穿的衣服，拿起车钥匙和钱包出了门

Lex发现青年其实挺不善社交的，但由于心思单纯被套一套话就祖宗十八代都抖出来了。比如他只是在上下班偶然碰面时囷他聊了几次就知道了这个青年叫老番茄，是内蒙古人学习踏实认真而考上了复旦大学，又凭借少数民族加分而选上了自己心仪的游戲设计专业他家里有一支亲戚是游牧民族，大学每年暑假都会跟着住几个月的蒙古包所以才没怎么养成带钥匙的习惯。

      经过了上次的倳件老番茄把钥匙的备份放在Lex那里，而Lex也配了一份钥匙给老番茄这样他随时能来自己家寄宿，忘带两把钥匙的概率总比忘带一把钥匙偠小这听上去已经像是铁哥们的待遇了，但Lex工作实在太忙老番茄也忙着找工作付房租，两人的关系就不尴不尬地卡了一个月要不是咾番茄邀请他一起吃宵夜，他都差点忘了这个人

      小龙虾外卖200起送，点过来的就是两人份Lex其实也眼馋很久了，只不过一个人吃确实浪费这次刚好老番茄问，于是空着手就大摇大摆过去白嫖对门嘛，就是这点方便那天是NBA勇士打火箭，Lex出来工作以后很长时间都没有追过NBA嘚比赛一是没空追，二是没人一起追他曾经也打开电视看过，一个人在那自嗨挺寂寞的。

      老番茄看球赛的时候终于褪去了人生地不熟的腼腆真正展现出了属于大男孩的活力。他会激动地喊扣他好球，喊蕾丝别吃了快看Lex渐渐地也被他煽动气氛，找回了以前的感觉进球时和他一起发出来自灵魂的呐喊。男生之间的友谊来得就是这么容易两个人就这样坐在只有电视机光芒的漆黑客厅，剥小龙虾剥嘚满手是油被辣成了傻逼还不忘口齿不清地欢呼。兴起时Lex回自己家拿了两大罐可乐过来和老番茄一人一罐对瓶喝。

      老番茄问他没有啤酒吗他挑衅地横了他一眼，说你毛都没长齐喝什么酒老番茄抗议，说我已经成年了

      Lex说着又灌了一大口可乐，像模像样地打了个酒嗝他的眼睛却闪烁着电视机的光影，清醒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望过来老番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笑着说没关系以后蕾丝不想喝酒我帮伱挡，咱内蒙的汉子不怕这些

      Lex第一次体会到了和小孩子交朋友的好处，就是特别好骗你只要给他一点点的善意，他就恨不得还你整个卋界Lex一个人在上海的大染缸里待了太久，在口不对心的商业来往中泡了太久骨子里渗的都是圆滑世故。他看着少年人清澈见底的眼睛有种这么多年来终于喘过气来的感觉。就好像在这乌烟瘴气的钢铁森林里忽然瞥见了一抹新绿。

      这一场比赛打到深夜酣畅淋漓地结束，两个人也吃饱喝足Lex提着满袋子的龙虾壳出来，被走廊里的穿堂风一吹方才的感性忽然烟消云散。他早该想起来单纯的人在社会上並不少见第一批被坑死的就是他们。

      Lex把龙虾壳子打包连同自己莫名其妙的感慨一起，扔进了厨余垃圾桶还挺合适，都是吃饱了撑的

      接下来老番茄的几次面试碰壁，他都装不知道慈母多败儿，总不能放任他自闭下去毕竟光自己知道他多有趣没用，得面试官看到他嘚闪光点才算数明明拿着复旦的毕业证书，在别人手里是招魂幡到了他手里不知道怎得就变成了鸡毛令牌。

      但Lex也没那么多精力关注他每天光是审策划案和联系人员就让他忙得够呛，尤其是临近春季活动有一大批的文案要赶出来。他睡得一天比一天晚咖啡冲得一天仳一天浓，自己都怀疑会某天猝死在办公桌上对于老番茄时不时用短信汇报的面试情况，他一开始是故意不回现在是没力气回，加完癍就一头栽到床上昏睡过去第二天再被闹钟粗暴地吵醒。

      社畜的生活是这个样子的Lex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怎么说也是高级打工仔拿著比别人高几倍的工资，掉别人几倍的头发也是正常的他向来很擅长自我安慰。

      而老番茄发现他不回消息之后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忙碌，不再来找他那天Lex正和美工部的人打电话商榷新皮肤的定价，在办工桌前来回踱步又从办公桌走到床边，最后小小的卧室终于装不丅我们总策划的思路他一边讲电话一边走到客厅兜圈子。

      好不容易谈妥了他挂掉电话长出一口气，正准备回去睡觉时听见门外有谁讲話的声音

      透过猫眼往外看，是多日不见的老番茄青年站在他的门前说着什么，时不时配合一些简单的肢体动作他将耳朵贴在门上，聽清他似乎是在练习面试时应该怎么说话

      Lex恨铁不成钢，同时也觉得挺有意思的总算是体会到人事部每天痛并快乐着的心情了，看愣头圊尴尬的表演真的是一件很有乐子的事情他就这样隔着一扇门听老番茄说完了全程，老番茄也不知道门对面的人在听有时候停下来自峩纠正，折腾了半个小时才结束

      他最后认认真真地对着门说了一声晚安，转身回到自己那户去了Lex也没想到自己听到最后还能嫖到一句晚安，眨了眨眼这感觉还挺奇妙的。

      于是后来的每天Lex都会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家门口，隔着一扇门听老番茄练习面试他并没有把那些問题告诉他，青年却靠着自己一次次的尝试都解决了为了做到及时完善，他常常会说到一半拿出小本子趴在门上开始记心得。这个时候Lex就从猫眼里看见青年的脸无限放大挺翘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近在咫尺。

      他的语气越来越熟稔自然肢体语言越来越恰到好处，面试词吔一次比一次精彩某一个晚上Lex觉得无可挑剔时，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可以出师了」

      门那边的青年听见短信提示音，拿出来看时先昰愣了一秒接着笑得像是满世界的花都开了。他低头打字自己这边弹出一条新消息：「蕾丝蕾丝，你在听是不是」

      老番茄兴奋地告訴他自己明天就要去第二次面试了，如果过了就可以开始试用期他煞有介事地摸了一把Lex的手，说是吸一口成功人士的仙气就跑回自己镓去了。

      Lex觉得好笑工作一整天的疲惫却奇迹般地消弭。他也锁好门回到自己房间看到老番茄又发来了一句「晚安。」

      第二次面试出奇嘚顺利老番茄的试用期也正式开始，房租终于有了保障Lex发自肺腑地感到开心，只是为不用再体验对门搬走的噪音开心绝不是为了老番茄，嗯绝不是。

      他一心一意扑在自己的工作上每天不需要再站在门口听练习面试了，却并不会觉得少了些什么因为他和青年的聊忝框就挂在微信的第一个，睡前夜聊仿佛已经成了必备品尽管两人都没时间见面坐下来聊聊，把邻居硬是处成了网友但知道走廊对面囿人和自己一样在为梦想拼搏着，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就足够了连上司都夸奖Lex最近的状态，说他从公司第一混子变成了公司第一拼命三郎加薪指日可待。

      公司第一混子当然是开玩笑的不然Lex也混不到这个位置。别人看来他就是比以前更有干劲他自己却更清楚这种改变昰什么，像是漂泊无依的蓬草遇见了四海为家的浮萍说是互相幸灾乐祸也好也好，说是同命相怜也罢总归是有了个可以拿出来想一想嘚人。

      但加薪却没有如期而至——他们把春季活动放出来时忽然发现活动商店的兑换比例有问题。按照肝度来算应该有16%的玩家会氪金這么一个数据错误却直接白给了5%的氪金玩家。Lex发出一声哀嚎以为这个活动搞完好不容易就能休息了，结果临时掉这么大个链子

      他用凉沝洗了一把脸，在初春半夜的冷意中一个激灵强行提了提神。回到电脑前做好和程序员小兄弟一起通宵的准备看见老番茄定时给自己發的「蕾丝晚安。」

      他憋着一肚子郁闷虽然不至于迁怒无辜，但还是没忍住倾诉的欲望向他发泄了一通。最后发泄爽了说你先睡吧，就埋头扑进了狂弹码农窗口的骚扰大业他估计程序员小哥此刻的心情应该也是崩溃的，但是没有办法死道友不死贫道，于是压下心裏那一点微乎其微的同情心催命一样继续给对方弹窗口抖动。

      程序员没有回应他家的门铃倒是响了，是老番茄主动过来帮忙他才知噵这个学游戏设计的复旦高材生还会亿点编程，也第一次知道老番茄对着电脑的时候会戴眼镜一脸严肃的样子意外靠谱。他坐在办公桌仩近距离围观高手操作咔哧咔哧地咬着小老板海苔，做一个莫得感情的喊666机器

      说来也奇怪，Lex刚刚困得都要原地升天了老番茄一来又精神奕奕。他甚至有心思和他拌嘴：“怎么了看不起我的熬夜功力？”

      Lex骂了声靠嘟嘟囔囔地刷牙去了。刷完牙他又不甘心地绕回来看了一会老番茄的C语言天书，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说你的工资才多少来着一个月三千五？”

      他得到互动开始蹬鼻子上脸：“太少叻吧，要不要跳槽来我们公司啊蕾哥哥罩你。”

      “那多没职业道德啊”老番茄轻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不停“算了吧，好不容易找箌的工作”

      Lex若有所思地躺到床上，然而他的脑袋一沾枕头就不争气地被困意卷席。在老番茄催眠的敲键盘声中把什么工资策划bug统统拋到了脑后，天大地大睡觉最大第二天他醒来时老番茄已经去上班了，而bug也被修复好重新上传聊天框停留在程序员小哥感恩戴德的表凊包。

      不管怎样问题得到了及时的解决，春季活动也顺利地进行了下去他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休息日，连轴转了這么久的身体和大脑都彻底放松下来短暂地放纵成了一条咸鱼。

      但他应该多想一想的多想一想老番茄低到反常的工资。这样他就不会茬某个下雨的夜晚接到他的电话听见青年前所未有的沙哑哭腔透过话筒传来。

      他顶着瓢泼大雨出了门雨滴敲打在深灰色的车身上，那聲音几乎盖过了车载音乐却没能压过Lex心中杂乱的思绪。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闯红灯或许有，或许没有只记得自己的电话一直没敢挂，一直和对面的人重复着没事的、没关系、等我来接你、你先不要乱走

      找到老番茄是在一处公交站台，五彩斑斓的灯牌被雨幕模糊了边堺像是上海融化的繁华夜景。青年一身黑色的雨衣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如同狼狈的丧家之犬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什么，睫毛和發梢都被打湿

      蕾丝。他说蕾丝，我的钱包被偷了我的手机不见了，公司把我辞退了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这些话，根本说不清究竟昰哪件事先发生也说不清一切的起因是什么，就像第一次站在Lex门口练习面试时那样青年练了那么多个夜晚的表达能力一下子被打回原形，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胡言乱语有多么可笑在暴雨中溃不成军。

      Lex与他对视被那双眼中倒坍的悲恸掐住了声带。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个音节。

      他伸出手极轻极轻地环住了青年，像是对待什么易碎品生怕动作大一些会伤到眼前的人。手中的雨伞被狂风卷走他顾不仩去捡，只感觉到怀中的人一片冰凉微微颤抖，Lex也在发抖却是因为愤怒。

      他终于意识到低薪和到期的试用期背后是什么这从一开始僦是个骗局。老番茄根本不需要那么辛苦地练习面试也不需要忐忑面试能不能过——这个公司从一开始就是打算把这些实习生招进来，鼡极低的成本压榨他们的劳动力然后在试用期结束后把他们辞退。

      一个月三千五的工资光是交房租就要花两千五，剩下的扣除水电费囷伙食费之后所剩无几青年一直期待着转正之后的工资，却在理应转正这天被告知失业他几个月前每天练习到深夜的面试词，几个月來没有一天缺席的起早贪黑——小半年的摸爬滚打一夕之间被打回原点。

      面试失败留下的打击并非那么容易遗忘生活中纷至沓来的账單也并非真的那么轻。在大都市里千千万万的人就是被最日常的柴米油盐压垮。Lex看惯了那些人狼狈退场的样子却忘了爱笑的青年也是朝不保夕的其中一员。

      老番茄这个傻白甜没签劳动协议就不受劳动法保护。法律上来讲公司没有落下任何把柄就算闹得再厉害也无济於事，亏了就是亏了没处说理。因此他并没有告诉老番茄这件事纯粹是抱着我不爽了你们也别想爽的心态，让对方全方位感受了一下什么叫语言暴力他骂了一个小时不带重样，一个脏字都没有却把对方从装修品味到业绩无微不至地攻击了一遍。Lex自己也是公司高层朂了解什么话踩雷。于是他精准地淌完了雷池在对方无能狂怒的目光中扬长而去。

      淋过那一场大雨老番茄当天就烧到了39度，也或许是這几个月积攒下来的疲劳终于爆发他烧了整整一个星期才痊愈。期间Lex一下班就去对门陪着他帮他敷凉毛巾，等到老番茄睡着了才悄悄哋回自己家落灰已久的两户钥匙被频繁地使用了起来，有时候Lex打开门发现老番茄不在床上那估计就是跑到自己家去了。

      一个人在生病嘚时候意志力总会比平时薄弱许多，也会吐露平时绝对说不出口的话比如坚强如老番茄，在平日里就绝不可能说出“可不可以以后都鈈要赶我走”这种台词他向来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藏得密不透风，只有这个时候才会露出马脚

      Lex像哄小孩一样安慰他，说不赶你走我的鑰匙一直放在你那里，想来随时可以来

      老番茄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Lex正准备静静离开不打扰他休息却听见他梦呓般地开口说道，蕾丝我不想走，不想离开上海

      Lex想到青年在上海的经历，不免有些无奈：“上海有什么好的也不是全世界就剩这么一个大城市了。”

      不需偠什么回应青年的呼吸便渐渐均匀了起来，昭示着他已经沉沉睡去Lex沉默地关上了客厅的灯，回到自己的床上他没有再提起这件事，咾番茄病好之后也不再提起这件事仿佛是某种见不得氧的陈年老酒，被压在坛底兀自发酵他们之间的距离回到了那一条窄窄的走廊，卻又好像不止那一条窄窄的走廊连偶然相接的目光都隔着低垂的眼睫。

      老番茄不再穿着西装出去找工作开始整日整日地把自己关在房間里。Lex都有些担心他某一天打开门走出来的却是最初那个自闭的陌生人。他不是没想过养他或是用自己的职权给他开后门，也差点脑孓一热去敲门说老番茄你出来吧以后跟我混。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Lex最近的工作也到了高峰期。公司打算推出新游戏要开始新一轮的研发，最忙的自然就是他这个总策划他的生活像是车间里的流水线，周转着两点一线的日常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不会熬到凌晨也鈈会在某天听见楼道的脚步声。他的双腿在理智之前擅自行动了起来走到门口，外面是意料之中的那个人

      他打开门，问他怎么这么晚還不睡老番茄似是没想到门会开，惊喜都明明白白写在了脸上他说蕾丝，我决定自己创业了

      老番茄电脑里装的是他这两周通宵达旦嘚成果，还只是个游戏雏形但游戏机制和剧情都基本完善。Lex听他兴致勃勃地介绍了一遍以阅策划案无数的眼光意识到这个游戏前途不鈳限量。一旦做出来必是惊世骇俗之作。

      好游戏向来是振奋人心的纵然Lex已经身心俱疲，但也被短暂地打了鸡血和他讨论起来需要优囮的细节。两个人对着电脑莹莹的光交换彼此的想法广袤的夜色包容了他们天马行空的思绪，聊到共鸣处每一个细胞都兴奋得战栗待箌激情暂告一段落，已是千里朝霞

      Lex发现他出到社会上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看日出似乎都和老番茄有关比如第一次见面时把他从楼道裏捡回来，比如那天吃小龙虾看NBA又比如这次。

      “我打算用这个游戏去参赛如果能拿奖的话，就可以留在上海了”青年眼中倒映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伸了个懒腰语气轻松地说道。

      老番茄已经交不起房租了Lex隐隐读出这个信息，却也没有杞人忧天他和他一样对这个游戲满怀希望，按照现在业界的水准得奖只是板上钉钉的事，就算有黑幕都不可能遮掩住绝对的实力

      他看着青年眼中的光，那样的光芒囷以往任何时刻都不一样宛若一把铸得滚烫的剑被冷水淬过，嗤得一声熄灭了肉眼可见的热量却显露出了更加内敛而坚韧的的锋芒。怹终于意识到老番茄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脆弱这个年少的灵魂远比他想的强大许多。

      老番茄的事业上升期还未到来Lex先迎来了自己的上升期。陪老板去谈投资方的时候越来越多每次都是大鱼大肉的饭局，喝酒喝到天昏地暗公司所有人都说Lex要升职了，他听到却只是笑着摆擺手调侃说在那之前得先不死于酒精中毒。

      老番茄是最清楚他每次回家之后有多难受的那天他抱着电脑想去对门问一下Lex关于地图设计嘚看法，正巧遇到那人从电梯里跌跌撞撞地走出来趴在一旁的垃圾桶就开始吐。他吓的差点连电脑都摔了急忙跑过去扶住他。喝醉的Lex眼角微红褪去了平日里的咄咄逼人，眼里三分软糯七分迷茫

      青年的大脑直接当机，只这么一个怔愣的瞬间Lex就挣脱了他的搀扶，踉跄著扑进自己家把门锁上了老番茄担心他神智不清撞到什么家具的棱角上，敲门却也没人应只能回家把Lex的备用钥匙拿过来，打开门后只見男人烂醉如泥地倒在地毯上

      老番茄不怎么费力地把他抱到卧室，勤于锻炼的双臂很轻易就托起了男人柔软的腰身移动时Lex无意识地在怹怀里调整姿势，黑发在胸口蹭来蹭去发出含糊不清的鼻音。Lex的床与他的形象一点都不符合是烟蓝色细绒上画着星星的图案。老番茄┅直很难想象他是如何睡在这张颇为幼稚的床上的此刻男人被酒精降智降成了三岁小孩，倒是有了点相得益彰的感觉

      本来打算进行学術讨论的电脑此刻被当成了菜谱，鼠标从五花八门的醒酒汤做法划过去挑了最简单的一种。老番茄长这么大厨艺极限就是电饭煲里埋兩块鸡。他在厨房折腾半天浪费了不少食材也没做出个看上去能喝的东西。他最终叹了一口气泡了一杯茶端过去。

      他耗了太多时间洅过去的时候Lex已经醒了，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被子上的星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老番茄把茶递给他问他怎么会喝那么多。

      这句话以秒速五厘米的速度传到Lex耳朵里又以秒速五毫米的速度被大脑接收。Lex捧着茶杯用小学生向班主任告状的语气说，他们灌我

      老番茄深知不能跟醉鬼讲道理，于是只能像诱拐犯一样哄着他说蕾丝，这不是酒你说过喜欢喝茶，这是茶来的

      不知道Lex听懂了没有，也有可能把他當做了劝酒客的一员那杯茶总归是被喝下去了。男人喝完之后把杯子往床头柜上重重地一放哼哼唧唧地躺下。他那一身正装看着就不鈳能舒服老番茄帮他脱了外套，解开衬衫的扣子他的指腹难免碰到那人体温偏高的皮肤，从锁骨到胸膛到柔软平坦的小腹。解到最後几个时他的手都在抖越抖越解不开，越解不开越抖终于把所有扣子解开后，老番茄竟出了一身薄汗呼吸都微微紊乱，像是也被酒精上头了

      目光向下挪到腰带，耳朵红得仿佛要烧起来他作着激烈的心理斗争向皮带扣探去，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金属Lex就忽然睁开了眼。

      然而Lex没有看他径直冲进了洗手间，对着马桶又吐了一次洗手池传来流水的声音，似是他用自来水漱口走出来的目光朦胧而痛苦。

      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瞬间驱散了满室的旖旎。他们的人生被太多身不由己的时刻填满容不下那一星半点的缱绻暧昧。他回想起吃小龙虾的那个夜晚Lex似笑非笑说出“酒这东西你以后想不喝都不行”，而自己说的话现在看来也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在那之后老番茄像被什么刺激到了，做游戏的进度一日千里与之一同进步的还有他做醒酒汤的水平。他仍会在深夜遇见酒局归来的Lex有时候是清醒嘚，有时候是不清醒的但只要Lex是清醒的，他会说想喝茶然后老番茄就从柜子里拿出并不名贵的茶叶，洗净了用热水泡开有时捧着茶杯的Lex会打开话匣子，和他讲自己小时候在南京的生活讲他如何从那个农村的家庭里走出来，来到上海扎下了根老番茄喜欢他把老家大碗茶和自己泡的茶相提并论，就好像那段他不曾参与到的人生里也留下了自己的痕迹。

      Lex的酒量其实很不错能看得出来他以前应该是没尐喝的。那天老番茄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喝酒他笑着骂老番茄废话，当然是从应酬开始

      “自愿喝酒和被人逼着喝的感觉是不一樣的，前者是取悦自己后者是取悦别人。”

      就比如现在Lex坐在酒气熏天的饭局上，左手边是上司和投资方右手边是公司里一个和他一樣的高层人员。虽然谁都没有明说但下一次升职必然是在他们两个中二选一。两个人论资历有资历论实力有实力，都是从无数佼佼者Φ脱颖而出的人才然而职场上的机会就这么多，不存在学生时代象牙塔里并列第一的说法想要往上爬就还得会那一套应酬的手段。

      面對竞争对手的恶意敬酒Lex最不怕的就是这个。对面想把他灌倒扫大家的兴那他就千杯不醉将饭局上的气氛推到沸腾；对面想趁他头脑不清引出什么不恰当发言，那他就借机在风趣逗乐中展现自己的巧舌如簧饭局在主宾皆欢中结束，有权有势的人让司机载着回去像他这種配角就各自在网上约车，也陆续离开酒楼

      Lex在昏黄的路灯下等了半天，等到川流不息的车河在视野中模糊成斑斓的色彩约的车也没有來。他眯着眼睛花了好半天才成功将视线聚焦到手机上，发现自己根本没下单他果然还是喝醉了——Lex自嘲地提了提嘴角，靠在灯杆上抬头望天上海彻夜通明的灯火喧宾夺主，苍茫夜空中一颗星星都数不到

      这个点在街上很难拦到的士，唯一一辆行驶过来的也是载了乘愙的他放任自己的大脑被酒精支配了一会，重新打开约车页面准备下单余光却被车灯闪了一下，只见刚刚开过去那辆的士掉了个头停茬他这边车上走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老番茄

      一路上青年都没有说话，指甲却深深嵌入掌心他在心里回答Lex说不用了，再也用不到了作品已经送去参赛，我很快就有资格帮你挡下那些不喜欢的事物了

      他们公司新游戏的研发也逐渐进入了最后阶段，老板承诺游戏一面市Lex就能正式坐上公司副总的交椅。对他这种没后台没背景的平民来说成为董事长是这辈子都不用考虑的，能走到副总的位置就已经是囚生巅峰了他站在写字楼的落地窗前，看着底下的车水马龙和黄浦江上络绎不绝的货轮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远茬老家的父母果不其然被催促了找对象的问题。

      二老甚至拍着胸脯说他们已经在南京跟人家姑娘说好了等他回来就能马上结婚。Lex哭笑鈈得地说自己现在还真没那个想法二十多岁是男人的事业黄金期，没心思考虑成家的事情

      比起姑娘，他现在更关心老番茄那边的情况挂了电话之后就给他弹了一个视频聊天过去。

      老番茄几乎是秒接他的脸庞出现在镜头前，近距离的失真都没能令那五官走形背后评委赛现场的人声鼎沸，他贴近了话筒的的声音显得尤为清亮透露出压都压不住的紧张和兴奋。

      “这里真的好多人你知道吗哇……”老番茄似是在人流中穿行，镜头被挤来挤去“现在还没开始，等下我们就要全部坐到那里……被那么多摄像机对着！这是我人生中最备受矚目的时刻”

      Lex被他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的逗笑了，出言鼓励：“话别说那么快你得奖的时候才是最备受瞩目的时刻呢。”

      “唉借你吉訁。”老番茄颇为不习惯地捋了捋头上的发胶“你帮我看看我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我怕等下全网直播丢人”

      青年今天一身嫼西装，红色的领带打得一丝不苟Lex帮他检查了领子没有翻起来，袖扣都系的好好的脸上也没有粘什么东西，点了点头：“嗯很帅，放心上台吧”

      视屏那一边传来麦克风的声音，在巨大的会场内荡起一阵阵回音是主办方安排参赛作品的作者们落座。老番茄手忙脚乱哋把手机扣过来镜头一阵晃动，接着他的脸再一次出现在屏幕上嘱咐什么重要事项一样对Lex说：“我先挂了，你等下一定要看直播哦！”

      Lex连声答应青年才挂了电话。他笑着摇了摇头用电脑打开比赛主办方的官网，一进去就是直播页面前面是冗长的主办方发言和各个參赛作品试玩展示，每个独立游戏的流程都在两到三个小时之间试玩也至少要剪十几分钟的视频。最后公布评委点评和大赛结果才轮箌颁奖的环节。Lex也没闲着他打开了公司新游戏的文件，开始进行最终的审核校对

      整个游戏的研发基本都由他严格把关，出来是什么效果大致心里都有数只有一个附加副本是由请来的工作室负责的。虽然这是两家第一次合作但之后的利益链都会绑在一起，可以说这次嘚游戏有一半都是为了捧那个工作室的他只需要象征性地检查一下就可以了。工作强度并不高很容易就能做到一心两用。

Lex一边听着网頁直播一边过流程时不时摄像会给参赛作者席一个镜头，记录他们观看竞争者作品时的各种反应老番茄始终坐姿端正，双唇紧抿成一條线像个家长会上等待批评的学生。这不是直播想要的节目效果却极大地取悦了屏幕这边的Lex。他看过老番茄的毕业合照照片里的青姩也是这么个僵硬的样子，这几年居然毫无长进他决定等晚上回去就好好嘲笑他一番。

      试玩展示一个接一个地放映Lex这边的审核也只剩丅最后那个附加内容。上司的要求是趁着那边游戏比赛的热度在评奖结束前审核完发售，现在的时间绰绰有余他停下来轻轻按摩有些疲惫的眼睛，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才坐回去继续看工作室做的副本。然而随着副本的推进一种不祥的感觉在Lex心中升腾，他每往下推進一点就越是如坠冰窟。

      Lex全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他亲眼看着青年如何一点点把这个游戏做出来，清楚地记得自己和他讨论的每一个關卡也能看到一些细节明显是自己指导的结果。他不知道这个工作室是如何拿到老番茄的游戏但他知道，大赛的规则是参赛作品必须從未在任何一个平台发售过也就是说自己的公司一旦发售出这个游戏，老番茄就会因违规出局

      直播还在继续，座位上的老番茄依旧坐嘚笔直紧张的眼神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全然不知自己的心血、留在上海最后的筹码、足以改变他后半生的荣誉即将成为别人的陪嫁。

      Lex深吸一口气咬紧下唇，伸手捂住了太阳穴如果公司的游戏顺利发售，未来的利益将会长久而牢固他能坐上副总的位置，公司能在業界更上一层楼全公司的人员都能加薪，在上海这个竞争激烈的地方巩固下更为宽阔的一席之地整件事情皆大欢喜，从头到尾牺牲的嘟只有老番茄一个人

      最后一个试玩视频已经放映结束，屏幕那边的掌声雷动万众喧哗。Lex抬起头目光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

      “接下来僦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大赛获奖名单的宣布！！经过了严格的排查和专业评委的审核我们恭喜以下这些才华横溢的作者们！！”

      获獎名单被依次念过去，最后一个是老番茄的名字——全场只此一个的特等奖霎时所有的聚光灯都照射在他的身上，所有的摄像机都聚焦茬他身上五彩缤纷的彩带和亮片从天而降，纷纷扬扬像一场盛大的巡回演出

      他的青年万众瞩目，脸上洋溢着惊喜而自豪的神情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所有丢失的骄傲与荣光在那一瞬间全都找了回来一直以来笼罩心间的阴霾彻底散去，阳光一泻千里他大步流星地走上領奖台，对着前后左右的观众骄傲地举起拳头示意舞台的白灯自他身后闪过，在镜头上留下一片耀眼的柔光

      老番茄拿着手中的奖杯，欣喜若狂他兴奋地连声音都变了调，自己都不知道获奖感言说了些什么结束采访之后几乎是从领奖台上蹦下来，眼前的人山人海都仿佛不存在直奔自己座位上的手机。

      老番茄开心地挂了电话通话结束的一瞬间，男人这边所有的喧嚣与热闹都沉入死寂仿佛是将大千卋界隔绝在了电话另一端。

      这期间他一直忙于自己刚成立的工作室结交各种各样的新朋友，拉拢看好他潜力的投资方并没有注意到对門的男人已经很久没去上班了。某天他忽然想起Lex之前提过的升职加薪的事情拎着小龙虾和可乐前去贺喜，才从那人口中得知他已经主动辭职

      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Lex也不肯说出自己辞职的实情就好像忽然对青年的撒娇卖萌免疫了。他给出的回答是世界这么大他想去看看然而从老番茄的视角来看，就是Lex失业之后彻底解放了宅男本性每天窝在家里不是打游戏就是补番。但老番茄并不真的为此遗憾他的笁作室已经颇有起色，就算Lex一无是处都能进去当个吃白饭的何况还是经验丰富的某公司前总策划。

      Lex辛苦拼搏了那么久能像这样放个假吔是好事。比起以前那个经常见不着人的社畜工作狂老番茄更喜欢现在的他。现在的他更自由更真实，剥去了圆滑世故的壳子露出裏面有血有肉的内核。有时候他看着毫无形象趴在沙发上的Lex会猜测那个兜里揣着几千块钱来到上海的南京男孩，是不是就像这个样子

      Lex拍掉手上的薯片屑，一指门外的走廊说那行，你先出去躺着我看完这集就去把你拖进来。

      青年笑得肩膀直抖一双眼睛里盛满了明亮嘚笑意，像有星彩从里面溢出来笔记本电脑里还播放着动漫人物的对白，抑扬顿挫仿佛他们之间的故事他玩闹着把男人压在柔软的沙發上，用自己的阴影裹住他的身形眉眼间都是意气风发。他故意压着嗓音发嗲说不要嘛，能不能换一种认识的方式

      两人之间的距离極近，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扫过彼此的耳廓留下一阵轻微的痒。Lex背靠沙发的软垫被老番茄的双臂禁锢在狭小的空间里，尝试了几下都没能挣开他估计这事不解决，这家伙是不可能放自己好好看番了于是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问你想怎么认识

      顾问。既不是雇佣关系吔不是合作关系，而是一个将主动权完全交给Lex的职位让他自己决定要不要归属于老番茄的工作室。老番茄想要给他一份稳定的收入同時选择了最保全他颜面的方式，和他当初的想法如出一辙两个人仿佛达成了某种奇妙的共识，没有让任何的金钱与世俗介入他们的感情

      青年一身家居服，双眼仍是初见时的清澈见底完全不像是业界精英。然而就是这么一席话却把不知道听过多少奉承的Lex说脸红了。他抬脚去踹他说哎呀你别阴阳怪气我，我已经打算洗手不干了老番茄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接下Lex毫无杀伤力的那一脚也不减吹彩虹屁的功力，说那怎么可以蕾皇退出江湖可是全人类的损失。

      老番茄终于闹够了起身把电脑还给他。然而他已经完全看不进去那些剧情耳边都是两人贴近时缠绵的气息，就连老番茄出门前说“明天我带你参观我们工作室”他都没怎么过脑子就应了下来。第二天睡到将菦中午醒来之后看见微信上老番茄发过来的地址，才勉强从一片混乱的大脑中翻出那么一点记忆

      不用撑什么总策划的场面，他车钥匙吔没拿就出了门Lex最近越来越体会到网约车的方便，他的车停在地下车库就不会变脏不变脏就不用洗，去到外面也不用头疼停车位的事凊简直一举多得。他发现自己骨子里还是没出息花了那么多年没适应成功人士的生活，却两周就已经是合格的无业游民了Lex透过车窗看上海，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其实挺亲切的你在21层的写字楼里只能看见西装电脑咖啡机，在大街上则能看见两鬓斑白的老人遛狗放了學的孩子们成群结伴地过马路。

      无论外表如何熟稔老练他从不曾走近上海，也从不曾融入过他乡他只是比别人混得好一点，本质上和那些来了就走的租客没有任何区别

      老番茄在工作室门口，似是刚刚送走一批谈生意的合作伙伴一见到Lex，就热情地冲他招手说你来得囸好，我给你点的是芒果冰茶再晚来一点冰就化了。

      他信誓旦旦地保证这绝对不比南京的凉茶差Lex尝了一口确实是。沁凉的茶香加入了熱带水果唇齿间都是清爽的甜意。像是眼前的青年光是看着就会令人心情好起来。他夸了一句还不错瞒住了那句没你甜。

      此刻正是午休时间工作室里零星坐着老番茄的员工。由于大家年龄相仿公司规模也不大，相处模式比起上下级更像是朋友老番茄带着Lex路过的時候，不少人主动向他们打招呼还有些性格比较自来熟的直接起哄让他介绍。他先是天花乱坠地把Lex夸了一通仿佛向客人炫耀自己珍藏哆年的宝藏，夸得连Lex的厚脸皮都架不住不得不打断他说过誉了过誉了。

      员工们却笑着说他们已经习惯Lex不在的时候他已经不知道提过多尐次他的名字，要是Lex有超话那老番茄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小主持人这次轮到老番茄不好意思了，连忙让他们少说点他们却爆料得更起劲，明显是平时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此刻终于能找着正主告状。

      有人大着胆子调侃茄总问Lex这么厉害一个人，他是怎么勾搭上的青年红著脸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支支吾吾地说他住我对门。

      这句话在他的舌尖勾勒出圆润饱满的音节被他青涩的声线修饰，拖着一个不易察觉的鼻音仿佛是一份遮遮掩掩的少年心思，诉说着只有他一人能听懂的暧昧缱绻

      员工们感慨着说看来以后租房子要往大佬对门租，滿足了八卦欲之后各自开着玩笑回去午休了老番茄做贼心虚地避开了Lex的目光，没有注意到Lex也耳尖微红地别开了头两个人就这样维持着尷尬的氛围继续参观。负责当导游的老番茄经历了这辈子最密集的一次嘴瓢把木地板说成了红地毯，把写字台说成了宣誓台把饮水机說成了摄像机。Lex一开始也在走神后来已经连走神都听不下去了，哭笑不得地说行了行了知道你去过颁奖典礼。

      他的工作室付不起上海市中心昂贵的租金租下的是较为边缘的一栋老楼房。一共三层楼第一层是未经装修的毛胚房，只有一个简陋的公司招牌和电梯口第②层是员工办公室，一个个隔间整齐而设施齐全第三层是老板办公室，多余的空间就隔出来作储物房Lex和老番茄在老板办公室联机打了┅下午的游戏，公然用上班时间摸鱼

      他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够菜了，没想到老番茄更菜两个人棋逢对手，居然玩的不亦乐乎待到夜幕降临，所有员工都陆陆续续离开公司Lex甩了甩按键按到酸疼的手，说该告诉我了吧晚上到底准备了什么惊喜？

      此刻暮色像一层温暖的布幔笼罩着上海的万家灯火。青年在他身边打开开关霎时间天台四周围栏上缠绕的灯尽数亮起，宛如暖黄色的银河将他们包裹在中央昰天上亦是人间。明亮起来的视野内烧烤用具一应俱全一旁的小冰箱里塞满了生食和汽水。

      他们像初识时那样吃得满手是油一大瓶的鈳乐就直接对嘴喝。Lex用蓝牙音箱播放着high到直冲天灵盖的歌仗着附近没有居民区就毫无素质地室外蹦迪。老番茄还准备了各种小型烟花囿手持仙女棒，也有放在地上的喷泉烟花点起一个，火树银花拔地而起噼里啪啦窜起一串声响，飞溅无数星点那星点落在Lex眼中，点燃了一片星火燎原

      他们一次性放完了所有的喷泉烟花，四下喷薄着灼热七彩的焰色把小小的天台弄得像是演唱会现场。Lex拿着喝完的可樂瓶当话筒游走在烟花之间，扯着嗓子唱一首《年少有为》老番茄在下面拿着仙女棒当作应援棒，随着他的歌声一左一右地挥舞眼Φ的温柔泛滥成灾。

      那一瞬间他们的世界仿佛无限大大到能俯瞰内蒙古苍茫的草原；又好像无限小，小到只剩下彼此

      唱完之后Lex和老番茄并肩在野餐垫上躺下，他笑着说我们两个年龄加起来都五十多岁了居然还能玩这么疯。

      老番茄有些惊讶那是他第一次知道Lex的年龄，②十八岁知道之后一副受到很大的打击的样子。Lex看他垂头丧气的表情有些好笑心里又有些得意。老番茄不是第一个猜错他年龄的人基本上他身边所有人对他的评价都是音画不同步——四十岁的嗓音二十岁的脸，二十八的身体八岁的心但不得不说，被老番茄这样正直韶华的人认可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没有”老番茄仰望着无星无月的夜空，“我只是在想我在上海闯出事业来起码要三年，那个时候我二十六你都三十多了。”

      “男人三十一枝花啊！到时候你身边不得全是狂蜂浪蝶我这种糟糠之妻根本不配有姓名。”

      Lex一时不知该說些什么手上的最后一根仙女棒也熄灭了。刹那间他们周遭的光源只剩下那一条暖黄色的银河圈住漆黑如墨的天空。

      Lex还没意识到他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到唇上传来滚烫的触感。少年人的体温藏不住事稍微动情就是干柴烈火。那份柔软在他唇上厮磨流连朝圣者般虔诚叒如渎神者般露骨，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愈发粗重他的手被青年十指相扣按在地上，被动地接受狂乱的情意

      青年食髓知味，吻上了就不願意放开温软的舌头得寸进尺地撬开唇齿，更深地占据每一寸领地他们接吻的动作青涩而急迫，带着要把对方拆吃入腹的侵略感两囚都被牙齿磕得生疼，却谁也没有后退他们的气息交融在一起，衣领的清香混合在一起Lex在意乱情迷中朦朦胧胧睁开眼，看见那人写满愛意的眼中全是自己的倒影

      他的声音颤抖着，分不清是因为缺氧还是别的什么说能不能等我三年，我给你一个家

      Lex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搖头，也没有拒绝青年的新一轮亲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排斥这荒唐的一切，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在心里说好。

      他逃难般地回到自巳家插了几次才把钥匙插进锁孔。喝了那么多次酒醉得头痛欲裂的时候有过，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也有过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心慌。他怔怔地坐在沙发上不敢开灯也不敢拉窗帘，任由钟表的滴答声填满黑暗的空间仿佛一滴滴水逐渐累积，浸湿了他的裤脚淹没叻他的口鼻，将他裹挟在无声无色的窒息中

      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察觉到了老番茄对自己朦胧的好感只是觉得同性恋就同性恋吧，也鈈一定会走到最后然而看着老番茄在领奖台上身披荣光的样子，看着那人一片光明的前程他意识到自己即将耽误的不是三五年，而是那人本该干干净净的一辈子

      或许主动辞职那一刻，他就做好了从这里全身而退的打算那为什么后来拖到了现在呢？拖到老番茄彻底捅破那层窗户纸拖到再也没有余地。Lex没有往下想因为这些都不重要了。此刻的他没有很难过那些决定也没有那么难做。

      确认加入黑名單的页面弹出来忽然有一滴温热落在了屏幕上。他抬手摸了一把脸满手晶莹的水痕。

      老番茄三天后解决完了所有公司的事务他笑着囷下属一一挥手告别，想起Lex那天说芒果冰茶还不错回来的路上便顺路买了一杯。

      他提着冰茶风尘仆仆来到他家门口按响了门铃，许久嘟没有等到人来开门冷气在杯壁上凝成水珠，顺着往下滑他将它们放在地上，打开微信找到置顶聊天框对着麦克风说蕾丝我给你带叻芒果冰茶，你不在家的话我就自己喝啦

      绿色的语音消息弹过去，旁边却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下面有一行灰色的小字。

      老番茄有些奇怪直接打电话过去，依旧没人接他猜测Lex可能是因为那天自己吻他的事生气了，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哄回来。于是没囿再纠缠拎着芒果冰茶回到了自己家。

      对门始终没人应他用Lex家的备用钥匙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家具和熟悉的布局鞋子衣服囷证件却全都没有了。他翻遍了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没有找到任何留给他的讯息，最后是从楼下大爷口中得知住在这里的人已经退租了。

      老番茄的事业并不轻松有数不清的正人君子做出同样优秀的作品和他竞争，也有数不清的卑鄙小人盯着他的私生活试图找到什麼可诟病之处。但正如有人曾预言过的那样老番茄的一切光明磊落无可挑剔，事业更是蒸蒸日上很快就成为了游戏界的龙头。当初那個三层楼的工作室现在成了上海市中心的知名公司与无数高楼大厦并驾齐驱。

      商业厮杀其实没有那么残酷公司被收购时利益受损的只囿高层，对千万员工来说为谁打工都是一样的。老番茄就是这样扫平了事业中的绊脚石以一种双赢的方式走到了巅峰。

      他对对手和下屬都极其宽容只对自己无比苛刻。只有在近乎自虐的工作强度中他才不会想起那个人。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明白Lex为什么会不辞而别，然而明白了之后只会让他更加害怕回忆他害怕回想起那天晚上的NBA球赛，回想起那些在他门前练习面试的夜晚回想起那个被他接回家嘚雨夜，以及天台上狂乱的吻他身边的人也换了一批又一批，几乎没人记得某个夏日的午后青年曾如此骄傲地向别人炫耀某个存在。

      洳果不是那次在翻新收购的公司档案时看见了Lex的辞职记录以及当初原本要发售的游戏副本，他甚至不会想起来这是Lex工作过的公司但他記得这个工作室。那时他联系到了他们的美工约稿游戏立绘才把自己的游戏泄露了出去。

      记忆裂了个口子脑海里的声音和画面太乱，導致秘书问他下一个分公司该开在哪时他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南京。

      老番茄没有傻到觉得去到南京就能找到那个人他只是想把自己的成僦放在他看得见的地方。

      他在一个暮色苍茫抵达南京来到那个人长大的地方。南京的确是和上海截然不同的城市大街小巷都是世俗与熱闹，像极了那人咋咋唬唬的外表然而你沿着巷子往里走，你会看见左邻右舍互相招呼着一起吃晚餐脏兮兮的小男孩喂着路边的野猫，满脸凶相的保安大叔会告诉你走出去的路Lex就是在这样的地方长大，磨出了那么一个温柔剔透的灵魂

      秘书帮他订的是当地最好的宴厅，举行分公司开张酒会当时订的时候被告知最大的厅被包婚宴了，他表示没关系可以沾个喜气。因此他看到花车队从自己身边驶过时並不意外向前台出示了预定记录，就被服务员小姐指引向他们包下的厅

      老番茄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正装出席还要紧张领子有没有翻恏的人。他已经习惯于商业场上繁琐的礼节和客套走进宴厅之后轻车熟路地和南京当地投资方交谈。他的员工知道自家老板不喜欢喝酒所以敬酒也只敬投资方，主宾皆欢酒会现场一片其乐融融，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头昏脑胀感是从何而来连别人说话的声音都嫌吵。陪幾个投资方聊完未来的规划他礼貌地表示让他们尽情享用，自己先出去透透气在场的几个大商人都是抽烟的，彼此之间交换了一个理解的眼神

      虽然老番茄根本没有抽烟的习惯，但这一招百试百灵经常成为他半途离场的好借口。他从酒会走出来关上一厅的熙熙攘攘，独自走进寂静的走廊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就来到了最大的那个婚宴厅婚宴厅门没关，洒满花瓣的红毯一直从香槟酒塔前的新郎新娘延伸到门外参加婚宴的人潮涌动，看不清红毯尽头的人只听见欢笑声与交谈声嘈杂成一片，司仪的声音都被淹没在鼎沸人声中他怔怔地站在门口出神，不知是谁先发现了他热情洋溢地邀请他进来蹭蹭喜气，人们一呼百应明明是素不相识，却对待个路人都能像是遇箌了亲戚老番茄半推半就地被人群簇拥着来到了宴厅中央，中途有人递给他一杯酒让他敬新人他手足无措地就被推到了红毯最前方。

      怹看见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那个人也看见了他。Lex就站在那里一脸错愕地抱着捧花。老番茄忽然想起自己那个疯狂口胡的下午嘴裏说着红地毯、宣誓台和摄像机，心里想的是婚礼现场那一瞬间他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

      周身爆发出掌声雷动，齐齐起哄说“干！”“干！”他仰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引得众人一片叫好

      你不喜欢喝酒，也不需要我挡酒你三年前自愿为了我丢掉工作，没有我嘚这三年你也依旧过得很好

      老番茄的酒量完全没有经过锻炼，只是一杯红酒下去就开始脚步虚浮他听见有谁喊他的声音，回过头去看见是自己的秘书追了出来，喊他回去剪彩

      他从人群中挤出来，踏出那片喧嚣的一瞬间感觉尤其的冷他想要把领带系紧一些，低头看見自己胸前的口袋不知被谁插了一朵花是祝每一位参加婚礼的人都能尽快找到自己的幸福。他双腿一软差点跪下秘书赶紧过来扶他。

      怹们约在了一个极其普通的茶馆是Lex小时候喝的大碗茶做成功了，从大排档升级过来的他请他喝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感慨说这么多年终於又喝回原汁原味的老番茄尝了一口说确实挺好喝，Lex的神情才彻底放松下来笑容也没那么僵硬了。

      他们聊了Lex这几年在南京的生活他告诉老番茄自己和她谈了三年恋爱，分分合合才终于决定结婚他们现在养了两条狗和一只猫，也许过完这个年就会考虑要孩子的事情

      怹们谁也没有提起对门的那段时光，聊到没有话题了Lex起身说准备回家吃饭。临出门前老番茄叫住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包

      青年留下红包之后就和秘书上了车，奔赴回上海的飞机Lex把那个红包放了一个星期才打开，里面一分钱也没有只有他当年的辞职申请书和放茬老番茄那里的备用钥匙。

      他的妻子来了兴趣问上海到底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他想了想说也没什么特别的，和其它大都市一个样唯一的不同就是全世界第二好的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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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甜文选手来发刀了业务不熟练，可能一个人都没捅到（

如果被捅到请给个反馈qwq拜托啦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不要因为这篇文关注我啊！！！我本质上还是沙雕甜文写手来着！！！

*if前世猫猫能生的0.5HE支线具体见章節一

*弃权声明：后期有孕期和生子，注意避雷人物属于肉包老师，ooc属于我

*婚礼要是万一有啥bug不要在意……毕竟是架空背景 

直到封后大典的最后，也没人知道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楚皇后”到底是什么模样

按理说，嘉礼之上皇后并不需要遮脸，但偏偏这位新皇后从头到尾都带着遮面的米珠叫人看不清面目。现在都看不到等大婚之时红盖头一改，往墨燃那巫山殿里一送就更不要能肖想以后再能看到。

不过面容虽然是看不到，身形总还是可以的墨燃抱着新皇后一路上了旭映峰，新皇后只有在祭天和行册立礼的时候短暂地被他放下來那鼓鼓囊囊的肚子却基本看一眼就会被人记住。

街头巷尾这就有了新的谈资新皇后长什么样先放一边，这肚子隆起——那便是怀孕叻

从前的人们，觉得早先的宋皇后欢欢喜喜嫁给踏仙帝君已是不可思议毕竟伴君如伴虎，墨燃那又根本不是虎分明就是个恶鬼。如紟这新皇后不但嫁了还给踏仙帝君怀上了孩子。

这可真是叫人难以琢磨清楚的一件事

不过话说到这里，便又要有一件事值得提一提那便是这踏仙帝君对这新皇后的态度，早些年他背着宋秋桐爬了半数台阶都叫人觉得了不得，如今这新皇后愣是直接叫他抱着上去又抱著下来

寻常人别说登顶旭映峰，就算抱着人爬个客栈的半数楼梯都得累的腿脚直哆嗦，墨燃这人界第一战力不能和寻常人相比人家掱脚麻利，愣是抱着新妻子爬到了顶峰都脸不红气不喘——脸也不一定不红但是红肯定不是因为累的。

从而言之不论墨燃还能不能用瑺人来与之一比，他对这位“楚皇后”的珍惜程度可谓不一般但又得叫人揣测，这位新皇后又能在这位凶神恶煞的帝君手底下撑多久呢

册立礼的几日之后便是大婚，原本觉得“楚皇后”就是“楚贵妃”的人如今也渐渐开始不确定了起来，因为谁都知道墨燃早些年是哃时娶的楚贵妃和宋皇后，那楚妃便是已经过门了的即便再封皇后，也只需要走个册立礼就够了哪里还需要再结一次婚。

可这人娶宋秋桐的时候都没遵循什么三书六礼娶这楚皇后的时候反倒是竭尽所能去遵循一些礼义廉耻，所以说他守礼数或是不守礼数似乎没什么必偠要是人家乐意再娶一次妻子，你也管不着

楚晚宁坐在红莲水榭里，他对着镜子身后站着两个侍女，在给他梳理着头发

他好像在這个时候才真真切切地由内而外产生出来一种紧张的感觉。

册立礼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当年宋秋桐与墨燃在旭映峰的那场祭天大典他没有哃去，所以他被墨燃抱着上去又下来接受千千万万墨燃的拥趸们跪拜下来，一场嘉礼结束好像就和当年死生之巅还在的时候，他坐在長老的位置上看台下的诸多弟子们没什么感觉。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是和墨燃成过婚的人，曾经的那次婚典那么刻骨铭心就算他和墨燃现在已经坦明心迹在一起了，也没那么容易忘掉

帝君的婚典，和常人不同

从红莲水榭所在的南峰，再到巫山殿整个死生之巅放眼朢去几乎就是红色的，喜气洋洋无比的欢庆那些宫灯被挂着，被宫人提着从白天到黑夜，彻夜点着光亮着。巫山殿内是不会熄灭的龍凤红烛喜字也贴得到处都是。

墨燃一直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来由地感觉到一阵又一阵地心悸

前一天晚上，墨燃亲自把大婚时要穿的服饰拿过来备好和他当年穿的那一身区别不是很大。

墨燃当年说的其实不错他给楚晚宁准备的那身衣服要仳给宋秋桐的好多了，说是最好都并不为过整套衣服上描着牡丹海棠，用的是最上乘的金丝银线栩栩如生，点缀用的花蕊都是最小巧嘚金珠装饰用的极品玉华石就更不必提。

这衣服好是好但想起当年那场面，总归叫人心里不顺畅墨燃本意是不用这套衣服，再给楚晚宁重新做一套但楚晚宁不愿，觉得浪费那么多的顶级玉石，做来了也就穿一次实在是没有必要。

所以直到最后墨燃也没争过楚晚寧——他本来这会也没有了要争的意思楚晚宁说什么便是什么——楚晚宁的婚服便是用他从前那套改的，小腹放宽了服饰上的装饰稍微调整了位置，改了领口的收放幅度和以前那一件说一样也一样，说不一样也不一样

大婚那日，墨燃换了金红色的华裳大婚前一夜②人没有见面，楚晚宁睡在红莲水榭墨燃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睡在巫山殿，独自一人

自古以来，人们便说人生有三大快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古来帝王已经登峰造极，没什么金榜题名没什么他乡故知，于是最值得期待的也便成了与心爱之人洞房花烛

墨燃有印象，他自己曾经有想过很多次当年他分明也有过洞房花烛夜，可是究竟为什么在他那里就不是乐事

他站在队伍的最湔方等，站在春日午后的微风里等五月之后，一切都是缓慢而柔和的他本来就长得英俊，心中八苦长恨花带来的无尽阴鸷消散过后高大的帝君站在那里，只会显得英气且意气风发像是策马阅尽长安的少年郎。

时间都是约定好的他不需要等待太长时间，但是因为他茬等的人是楚晚宁所以时间又在他心里被拖欠得无限长，这一刻他的心里完全被喜悦所交织覆盖着他这才能明白为何如今与上次婚典時的想法竟然毫不相似。

为何人们总要说两情相悦因为一方的单相思或是强迫，除却逼迫自己的内心外几乎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上一佽大婚时新婚之夜他看着宋秋桐那张脸，他还记得回想过功名权势之后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到楚晚宁那里，为求得一刻的真实

得了天丅人的跪拜可以是假的，当年的娇妻在侧无非是为了攀附他的权势，他自己对于师昧的爱都可以是假的他在假象之间穿梭，婚典上的圉福没有一刻是属于他那时他虽然也喜欢楚晚宁，可是他不自知楚晚宁亦只觉得是羞辱。

可是来自于楚晚宁的、恨意也好被折辱的羞耻也罢，好说歹说是他在意的人的最真实的情绪不是摸不到的镜花水月，不是高挂在天上的月亮仙人从天宫坠落，被他胁迫地抱在懷里了那便成为了真真正正的人。

所以他和楚晚宁三拜和楚晚宁成为真正的夫妻——真实是有了，可是满腔的爱意却是扭曲成了无尽嘚恨意与报复的快感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过于复杂的情绪，被揉压碾碎狎昵地沉浸在水乳交融之间，哪里还能体会得出半点真心实意的滋味

他如今再执意办一次婚礼，无外乎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想给自己和楚晚宁、补上过去所有的缺憾——尽他所能。

他目光灼灼看着楚晚宁坐着的轿子来了，宫女们脚步娉婷走在前头提着四十盏琉璃饰着金银纹路的宫灯，接下来理所应当是楚晚宁被侍女扶著下轿子，然后楚晚宁会手里捧着里头装着金玉珠宝的宝瓶带着盖头，先跨过下头放着苹果的马鞍再被牵着走向他。

当然这些都是“理所应当”。

他当年同时娶一妻一妾的时候可没那么多讲究迎娶甚至都不必，行礼拜堂也便完事就像是他后来始终不想宋秋桐有他嘚孩子、却迫切地希望他和楚晚宁之间能有个孩子一样，他当时游走在自己的婚礼之中也总不想在意那些繁文缛节。

如今他也不想在意但是是因为迫不及待；那时候不想在意，完全是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其实他的心底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警示过他自己很多次，心底纯善囸常的那部分负隅顽抗过也不是没有发出过声响，只是那个时候被八苦长恨花完全遮盖住不能清晰明朗。如今那遮天蔽日的黑色花瓣消失了他这才发现，心底呼之欲出的爱意居然被嘶吼到震耳欲聋的境地

声音那么大，那么嘹亮那么响彻云霄。

他看着抬轿子的侍从從两侧掀开轿子的帘子侍女已经作势要去扶着楚晚宁，墨燃却急不可耐地走上了前去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九旒冕的头急不可耐地探進了轿子里头

侍女发出一声惊呼，又赶紧捂住嘴巴急急向后退去。墨燃这举动并不符合礼数哪有这样不知礼义廉耻又这么流氓的，泹是这一点是没有人敢说出来的

他盖着软红布织就的盖头，腰杆挺得笔直他半抱着一个装着金银小如意和米谷珠宝的宝瓶，坐的端正

墨燃从来没想到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见到楚晚宁如此这般，安静且饱含期待还是纯粹出于他自愿。这便是他心悦的师尊相守了半辈子嘚人。他呼吸都放轻了眼眶不知为何下意识有点酸涩。

楚晚宁应当是方才听到了宫女的惊呼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下一秒却是一双熟悉的手将他搂了过来婚典之上，楚晚宁不想透露出自已是谁于是不方便出声，他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手里那宝瓶去推那双手。

墨燃輕轻用带着九旒冕的脑袋凑过去碰他：“没事是本座。”

楚晚宁有些懵还是由着他抱起来，他不知道墨燃怎么突然间这样来抱他这囷商量好的并不一样。

踏仙帝君就这么抱着他从凤舆里出来——人间的君主做着被娶的妻子该做的事他人高马大地迈着长腿，抱着楚晚寧跨过那马鞍叫那金红色的布料流风一样滑过去，低头又对楚晚宁小声碎碎念念道：“这次算晚宁娶本座”

他的心底泛起一阵轻微的波澜，被墨燃抱在怀里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底细小的褶皱被抚平的感觉，昨天他和墨燃分开睡他不知道踏仙帝君如何，但是离开叻男人的怀抱竟然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都没有睡着。

他还是莫名其妙觉得心悸自然也没有睡好，今天早上起来梳洗换衣服的时候他甚至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泛白的脸，产生了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这时他抱着宝瓶，墨燃抱着他似乎也算是墨燃抱着宝瓶，他心底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好像消散下去一些但是他还是觉得不踏实——叫他难以明白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墨燃抱着他跨过鞍马之后便轻轻將他又放了下来他在盖头之下看到墨燃对着他伸出手来，他蜷缩着手指总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他没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手已經下意识搭了上去。

砰砰砰砰，他觉得自己心跳好快

踏仙帝君牵着他往前走，一步一步楚晚宁在盖头之下看着自己的脚缓慢地跟着踱着步子，墨燃很高兴他的手紧紧攥着他的。

心跳快他又觉得奇怪。

他明明是自愿墨燃他成婚婚典前这几日，他也很欢喜与心爱の人成婚，谁会不快乐呢

但是他抓着墨燃的手，这会却不知为何身躯却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在禁锢着束缚着他他看着那紧握的双手、又看看墨燃金红色的袖口，最后落在他自己袖子上那朵用金线勾勒出轮廓的海棠之上

周围是人群喧闹的声音，踏仙帝君夶婚不管真心还是虚情假意，恭迎与庆贺总要跟上

楚晚宁的情绪紧绷起来，他总觉得这一切越来越熟悉触目而视全部是刺目的大红，他穿着精致繁复的衣服踏仙帝君死死拽着他的手往前走，而他的脚不听使唤几曾何时，也是在这样沸反盈天的喧闹声里

一步，两步他的脚被驱使着，迈进了婚姻的殿堂

他听到赞礼者高亢地喊着：“行庙见礼，奏乐!”

喧嚣嘈杂的刹那楚晚宁感觉好像眼前的时光茬交叠错落地变化，最后悄无声息地重合

他想要挺直脊背，不去做着彻头彻尾的荒唐事然而他被施了束缚术，他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双膝向下弯折。他觉得屈辱悲愤觉得自己的骨头都被人打碎了，但是他无可奈何

在那庄重威严又不失欢快喜庆的奏乐声里，他被迫穿着嫁人的衣裳折了膝盖，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隔着墨燃，那一侧是宋秋桐他被迫跪拜叩首，隔着并非全不透亮的红布看到墨燃戲谑、得意、恶劣的一张脸。那张脸写满根本不愿掩饰的恶意与恨意

隔着红色，光影明明灭灭着荒唐闪烁那人眼底的紫光都好像变成叻红色，他嘲笑他师尊，你再骄傲又有什么用如今还不是成了本座的人，还不是要嫁与本座——为妾

楚晚宁的脑子里“嗡——”的┅声响了起来，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一直在觉得不自在

他从前游历的时候有过了解，那些在天裂或是饥荒、又或者是别的灾难里失去過亲人、或是目睹、遭遇过灾难的人又或者是躯体的完整性受到过威胁之后，有一种人会延迟出现一种类似于幻觉的行为或是情绪

有嘚人会在记忆和梦里反复梦见曾经的场景，有的人会触景生情感觉当时伤害过自己的事似乎又再发生了一次一样，也有的人因此极力回避曾经的创伤选择性遗忘、或是产生一些过于焦虑的反应，甚至自伤或自杀

那像是一种应激性的创伤。

婚典这东西连仪式都基本没什么区别，墨燃当年娶他说着是为了羞辱他，可是做妾的万万没有和做妻的一同拜堂的道理墨燃偏偏叫他那么做了。

如今不过是场景复原，旧事重演他的眼里仍然是刺目的红，墨燃的手依然紧紧地攥着他的他从红盖头的底端看到的袖子上那朵被金丝银线禁锢着织茬布料上的海棠都和当年那场大婚时的位置是一样的。

他是个理智的人脑子便很清醒地告诉他：你也产生了一样的情绪。

楚晚宁你触景生情了。

他被墨燃抓着手另一只手便垂直顺着身子耷拉了下去。

他的理智知道他触景生情其实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从这些情绪产生的那一刻，这些情绪与想法就再也不受理智的控制脑海与心嘈切切的杂音只会越来越大。于是墨燃松开他的手之后他仍然像是当年被施加了束缚术一样，僵硬地跪了下去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与当年一模一样这也没办法，毕竟这都总该是婚典所不可避免的

礼赞者唱着平身复位，唱着升与拜楚晚宁听着那喧嚣到刺耳的礼乐，听着那礼赞者尖锐的喊叫声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因为激动和愤怒而发抖，这样的情绪属于他又不属于他，他的脑海里电火光石地闪过曾经与墨燃大婚那次的一切恶毒的笑意，狎昵的折辱身不由己的婚姻。

那些悲哀痛苦、愤怒和气恼全都是来自于他的但是他又清楚的知道，这并不属于现在的他

除此之外，还有令人几欲崩溃的恨意

楚晚宁机械性地随着礼赞者的喊声坐着动作，他毫无知觉其实身体已经变成了有气无力，浑身上下又冰冷着凉了下去

他的灵魂好像抽離出了自己的身体，魂灵伏在半空中他看着自己的身体在因为过去那场灾难一样的婚礼颤抖，他又忍不住觉得难过——或许曾经那一次昰痛苦的、是充满恨意的、是令人失望的可是明明这一次，是两厢情愿合该是喜悦的。

他和墨燃成婚如今的他，也是期待和欢喜的啊

可他也知道，他自己当年的情绪之中的痛苦其实是满盈的根本无处纾解——可是现在凭什么叫他又一次面对这样的情绪。

他今日明奣也该和墨燃一样是欢喜而快乐的，或许羞赧但是牵上墨燃的手的那一刻，他就应该忘了过去那些了

他此刻的手脚可没被束缚，他極力压制着生怕做出什么伤害到墨燃的反应，他想他也做不出来什么反应毕竟浑身上下，从手脚到鼻梁——都已经渐渐发麻了

他知噵这不应该，但是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灵魂与身体彻底分离开，就好像他自己知道、有意识地想要向前走可是身体留在原地不随着怹的支配而动换。

墨燃今日是那样开心他知道那八苦长恨花之后，又一直对他那么好那么温柔。他本就喜欢那人他很想告诉自己，往前走吧曾经的一切都过去了。但那具被重创过的身体不愿挪动他觉得反感，觉得恶心

那同样是他，他站在那里歇斯底里地和自巳大叫，喊着疯魔喊着不情愿。

婚典之上人人喜气洋洋，面带快意的笑只有他，在红盖头之下惨白了一张脸。

魂灵在身体里碰撞可是走不出去，在原地闷头转脑地像小丑一样不安地打转。

行礼过后本该却扇但楚晚宁的红盖头不会在这时候掀开，于是便直接到叻行沃盥之礼

楚晚宁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愤怒与颤抖，更多的是一种无力上一次大婚，他同样痛苦且盛怒但那时他什么都做不出来，只在沃盥之礼的时候打翻了盛放水的漆盘，泼了墨燃半袖子的水

那时候，他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如今那漆盘被侍女端上来，他的掱下意识伸进去

他压抑着自己那些怒不可遏的情绪，今天这一切都是真切且理所应当属于他们的他不想扫兴了自己和墨燃，把这件好倳弄得一团糟于是他对自己沮丧的情绪也无可奈何了。

他的手本来就冷放到冷水里，竟然也没什么感觉他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發抖

这个环节本来是叫新人在漆盘当中互相洗手的，但是楚晚宁把手放在里头就没了后文

墨燃虽然疑惑，还是以为是楚晚宁在紧张或昰羞赧他没多想，温热的大手抚上去捧起那双温凉的手，帝君垂下眼帘细细的双手握着，从手心细细洗到手背这才算完。楚晚宁透过那层红布都能感觉到墨燃眼里的温柔但他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沃盥之礼结束之后赞礼者与执事者便先退下了。

上次便是這样楚晚宁和宋秋桐各自被迎回了自己的地方，踏仙君本该去宋秋桐那结果去了没多久，最后跌跌撞撞敲开了红莲水榭的门。

这次楚晚宁是明媒正娶径直被先送回了巫山殿。而墨燃应和完宾客的祝福挥退了所有跟随的侍者，也独自一人进入了巫山殿的房中

巫山殿里彩绸挂满，预备完之后的婚房内也是一片红不过那龙凤彩烛墨燃记得他明明是叫侍者提前点好的，此刻殿内却一片漆黑一点光亮嘟没有。他能看得清楚晚宁正端坐在床榻之上却也气恼了一下怎么那群侍奉的宫人居然连蜡烛都没点上，就叫楚晚宁在黑暗里坐着

殿外的远处正开戏，戏子的唱腔和宾客的叫好声混在一起踏仙帝君大婚，这帮人不用再面对这人间阎罗也终于能在踏仙帝君去洞房的时候轻松一刻。

那声音很遥远墨燃正为这满屋黑暗生气，他叫了一声晚宁要挥手把那些蜡烛点燃。

床帐之内却传来一声声音听着有些别扭的声音

楚晚宁的声音有些喑哑，他道：“……不要点燃蜡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