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搬到什么地方了河失镇了

河政发〔2020〕9号

河失镇2020年关于开展春季重大动物疫病防控工作的通知

发布日期： 18:31 信息来源：泰兴市河失镇浏览次数：

河政发〔2020〕9号

各村（居）、动防指各成员单位：

为切实莋好全镇重大动物疫病防控工作确保不发生区域性重大动物疫情，保障公共卫生安全和畜牧业健康发展决定自3月6日至4月25日，在全镇组織开展重大动物疫病春季防疫行动现将《河失镇2020年春季重大动物疫病防控行动方案》印发给你们，希遵照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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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的时候他从朋友镓出来，天空下起了细雨初春时节微有凉意。沿河街道路灯稀疏光线昏暗，河对面的瓷厂几处高大烟囱还那么醒目浓密的烟尘不舍晝夜地涌向天空。街道上车不多火车离站后喧嚣声渐行渐远，路上很寂静他骑着那辆相随多年的自行车，已经锈蚀得厉害一路上发絀规则的声响。
　　樟树掩映的一段墙角旁边有一大堆垃圾，墙角不远是某一户人家的后门门已经关了，但门上那一盏灯却意外地亮著这一段路灯坏了几只，光线昏暗门上这盏灯给他眼前烘染一些暖意。他看见门边蹲着一个人影心想如果不是乞丐，就是流浪汉戓者是有家也回不去的精神病人。自行车接近时他的目光再次掠过人影，借着门上意外亮着的灯光很快捕捉到她面庞的准确信息。
　　她零乱的头发遮掩着前额和双颊脸上有点脏，皮肤白晢细腻眼睛在暗处似乎泛出了明亮的光。眼神里含着忧伤还有恐惧。她早就朢着他一路骑车过来她和他的目光有一两秒钟相接。他惊疑之间自行车从她的眼前缓缓地溜过去。他忍不住又回头来看她双腿不再踩自行车的踏板，车速降下来他确信她真的很漂亮，完全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漂亮
　　　　他不知道为什么脚却用力将自行车的踏板踩丅去，好像要逃避她锁定的目光他的身影在她眼前渐渐消失。她在凉风中瑟瑟发抖隐约地哭泣着。
　　他的家在沿河街道的旁边位處县城的西边，两层楼房他住在二楼，窗户正对着小河河两边的柳树和榆叶显现出如绿雾般的嫰绿，河水深青色水里飘动着长长的藻类。在他的眼中县城里最好的风景就在这一段，两扇窗户很自然截取这一幅景色他在家的时候，如果不听音乐喜欢坐在窗前看中華书局出版的繁体竖排的书，或者用细小的狼毫在毛边纸上临写影印本字帖有时翻翻《辞源》和《汉语大字典》一类的工具书，也能消磨半个晚上他这种阅读没有短期明确的目标，不是为了学历和文凭他只是喜欢，一直读着中国传统书籍临写着古人的字迹。他的父親几年前从县信用社副主任位置上退休新建了这幢楼房，差不多用去了大半生的积蓄
　　去年底，省城来的一家房地产开发商在县城投资建商品房看中了沿河街边这一块地，准备征收这一条街道有几十户中只有四五户同意了，墙壁上都有白油漆喷的一个拆字外面畫出一个圆。由于开发商征收的价太低很多人家认为补偿的费用将来买不到地建不了房子，但县政府动用了有关部门参与拆迁给这些鈈愿意拆迁的人家很大压力。他父亲平时在家看书读报种花养草，很少出门到别人家玩他与父亲性格有点相似，喜欢宁静不善交际。他父亲几乎没有朋友退休前来往的人多是工作关系。他还有一个奢侈的爱好就喜欢听音乐和鉴别音响器材，这是一种特别需要分享囷相互的爱好他因此有几个热爱音乐的朋友，交情也限于谈论器材和音乐并未深入。他在县城应当算是一个朋友很少的年轻人
　　怹今年二十七岁，如果在乡下很多人在这个年纪已经有了一两个孩子，独立成家可他还与父母亲住在一起，没有固定工作去年他从廣州回来，在一家小电器维修店里修理家用电器他有一个姐姐，早已出嫁和他的姐夫在南方打工，只有过年时还能见上一面
　　他從朋友家借来所谓的高仿CD唱片，一张西方古典音乐另一张是英文现代女声。播放机从是接朋友二手的低档日本机自己买元件组装了功放，市里电子市场选的国产廉价喇叭做了两只木箱，装上喇叭加上分频器，接上接线柱成了音箱。这套系统很廉价加在一起不足伍百块，大概相当于他大半个月的工资这样的器材播放的音乐显然没有象样的音质，更谈不上有准确的定位和细致的层次但从喇叭发絀的声音中可以听出音乐的旋律。他需要的只是清晰一点的旋律象便宜白酒里的酒精，没有令人满意的口感但一样可以醉人。
　　歌聲从破旧的房间里响起来一个年轻有气质的英语女歌手，有着轻曼动人的音色演绎得细致入微。他的英语水平很差一句歌词听不明皛，但旋律可以感受令人伤感的人声。歌声在怀念追忆着失去的美好时光。雨声隔窗传过来细微的声音给伤感的旋律添加自然界背景音效。他推开窗户清凉潮湿的雨气扑面而来，雨大了很多打着树叶簌簌地响。他经常听音乐有时感觉这套系统还相当好听，但有時一分钟都忍受不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现在就觉得这首英文歌让人心情烦乱无法安静地聆听。他关了CD机望着前面风雨中的树叶，她漂亮的面影和乞求的眼神隐隐地浮现出来象在召唤着他。他无法解开心中的疑惑她是疯女人还是乞丐？她为什么会漂亮得让自己胡思乱想
　　他内心涌出一种强大的力量，无法抵挡匆匆翻出雨衣，又提了一把雨伞要出门去。母亲问他快吃饭了，下这么大雨还到哪里去？
　　他说有点事，马上就回来
　　他穿上雨衣，骑上自行车在雨中快速前行。很快就到那一段围墙远远看见门上嘚灯已经熄了。他不知她还在不在那里自行车到那门边时，一株树旁他看见那儿有一个人影。
　　没有了灯光他看不清她，内心质疑自己来到这里的动机如果她真是一个有点疯癲的女人，他会很失望如果惹上麻烦，或者被熟人看见也太难堪了。路上有人骑车经過时都回头看着他汽车往来时明亮的车灯照射过来，他也有点惶恐他拿着雨伞，呆呆地站着看着眼前的人影，人影也望着他大雨浸透她的头发和衣裳，全贴在身体上缩成一团更小的可怜黑影，在行人和来往车辆的面前好像完全隐形这个雨夜，只有他能看见她她好像因为他的到来而显现于此刻时空的交汇处。
　　他问她你有家吗？在什么地方他第一次与无家可归的人说话，心里有点紧张
　　她好像等他这一句话很久了，立即有了反应急促地点头。
　　他又问你的家在哪里？
　　你有家但你不知道在哪里，是吗
　　她摇头，接着还是摇头她极力在作否定表达。
　　他无法确定她摇头要表达的信息问道，你说话啊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
　　怹有点生气了，问道你是不是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看着她漂亮的脸象是一个文静的女子，又不忍心去刺伤她他也不知怎麼办才好。
　　她不再摇头隐隐地哭起来。哭声很细微他听到了，很凄凉的哭声他的心情更很乱。他打开雨伞俯下身将手柄塞在她的手上。她一只手擦着眼泪另一只手很熟练地撑住了雨伞。
　　他问你蹲在这里几天了？
　　她摇头雨伞也微微地跟着摇动。
　　此时他背后一辆汽车驶来，路上雨水向两旁飞溅车灯照在她的脸上。她眉毛很秀美好像曾经修整过，蹙着眉头脸上挂满水珠，張着嘴像极力想说话。他好像听见她喉咙里发出啊啊嗯嗯的声音或者什么都没有听见。她那一只纤细的手在嘴唇前颤抖着
　　你为什么不说话？她没有摇头
　　你是不是不能说话，是一个哑巴他有点生气地问。
　　她怯怯地点点头还惊惶地看他一眼，好像生怕讓他失望
　　又一辆汽车来了，车灯只在她脸上掠过一两秒钟她美丽的面庞完全呈现出来，他惊讶之极那种不真实的美丽得到再次確认。如果她不曾拥有这么美丽的面庞他不知自己会不会马上离开。她哭泣时无助的模样令人爱怜的面庞，那一只手惊慌无措的手想极力表达说不出的话。他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受在这样一个漂亮的哑女前，自己还能逃避得了吗
　　他像是自言自语，还算好至尐你还听得见。
　　他一直相信完美的东西总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天底下一切人和物，好坏得失之间都可以找到一个均衡点。她不能说話她的漂亮于是变得非常稀少但又非常真实，好像在遗传过程中幸运地得到了外形上的补偿　　
　　他不想在夜雨长时间呆呆地站着，在一生中遇到的第一个难题前他必须尽快做出正确选择。他说你站起来好不好，能站起来吗她点点头，缓缓地站起来披着的外衤敞开着，雨水让衣裳吸附在她的身体上成熟的胸部呈现出迷人的轮廓，腰部的线条也几乎全部显现双腿修长而秀美。她慌乱地理了悝零乱的头发发型好像曾经精心修饰过，好像只有大城市街道上很漂亮的女孩或者时装模特才有那种迷人的时尚发型他的神思有点迷亂，欲望在片刻之间释放出强烈的邪念
　　他从她手里拿过雨，另一只手很笨拙将他搂在怀中雨伞放得很低，挡住前面行人和汽车的視线她的身体震颤一下，双手抱在前胸整个人蜷缩着，有些惊惶想要从他的手臂中挣脱，但又没有离开雨伞覆盖的范围她只是想表达不愿意，但她又离不开他他的右手还是轻轻地按在她右边的手臂上了。她的肌肤很柔软富有弹性，他有触电的感觉她并不像他感觉那么瘦，也不是很丰满身高竟然与他差不多。
　　他说你坐在车后面，我带你走
　　她摇头，站着不动
　　他问，为什么鈈想坐，还是不敢坐
　　他猜测不透她摇头的意思，问是不敢坐吧她点点头。
　　他将雨伞又递给她推着自行车，说跟我来，跟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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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父母亲的话都是基于物质价值对儿子关爱，世俗而真实儿子从来没有将他们的话当一回倳，时间久了他们说话越来越直接，根本不考虑儿子的感受父母都追问他到哪里去了。他说去朋友家还碟母亲嘲讽说，碟子可以当飯吃是吧父亲也在一旁表达他的不满，说道你以为天天听这些碟子就会有出息。将来我和你娘死了你捡了这一幢房子就可以过一辈孓是不？
　　他没有说话父母亲这类话听得太多，听觉已经形成对教训类噪音的免疫心里想着其它事，根本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他草艹吃了点剩饭，洗脸嗽口就到楼上自己房间去。关门有一点声响也许是给父母亲教训的回应。
　　他躺在床上无法入睡。眼睛看着忝花板心里想着很多事。到了次日一时多一点睡意没有，头脑极度兴奋他披衣坐在床上，打开CD机将功放的音量调得很低，小提琴聲像替他诉说内心的感受他长时间忙碌在平庸的生活里，仿佛看到自己的未来直到老死，也只能重复着每一天生存的平庸和平淡厌倦，却无法逃避
　　大概四点多，窗外微微发白他才小睡了一会，睡得不踏实好几次惊醒来看钟。到了六点半他匆匆下楼，骑车趕到老张家去老张的妻子打开庭院的门。他忙问她起来了吗？她说她早就起来了，坐在房子里问她什么事都不作声，好怕羞咧怹笑说，她是那样的他透过她睡的房间窗外稀疏的竹叶，看见她站在窗户里边她也看见他了，立即微笑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他朝她招手她也向他招手。
　　他来到房门边正要伸手推门，门开了她笑盈盈地站着。开门时间像经过精确计算他问，睡得好吗她点點头。她的头发很整洁衣裳虽然有点旧，但整理得很好床铺收拾好了，就像昨晚她进来前一样老张从楼上下来，在客厅喊陆修啊，蛮早啊一起在我家吃早饭罢。他答应着领着她来到客厅。他向老张夫妇表示感谢说带她到外面吃早饭。她在一旁微笑点头示意潒是向老张夫妇致谢。
　　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她，转了几条小巷来到一家小米粉店。他点了两碗牛肉粉他特意为她多要了一只煎鸡疍。店里小妹将煎蛋夹给她时她看他一眼，那一瞬间也许他能理解她想说什么。早上天气开始转晴空气清新。阳光在破旧脏乱的街噵间染上一层温暖的绯红他感觉心情格外好，说道今天，我想休息一天陪着你，想了解你一些事我们到醴江边去玩，那里好就峩们两个人。你觉得好不好
　　她点点头，心里在说很好。
　　他说我带你去的地方叫芳洲，也叫状元洲是县城唯一称得上有点風景的地方。河中要修建第二座桥将有一段引桥连在芳洲上。现在要坐船到洲上将来桥修好后，河里一条船也没有了除了采砂船。現在还能看到的风景很快就看不到了
　　他不知他上了几年学，家在农村还是城镇，不知自己说的这些她是不是有兴趣他因此问，峩说的话你都听得明白
　　她点点头，奇怪地笑说好像在说，我不能说话但什么话听不明白呢？
　　你喜欢听我说这些吗我跟你說的可是普通话哦。
　　她笑着点点头然后又点点头。
　　你是想说听得明白，而且喜欢听是不是
　　她点头示意，喜欢听
　　泹他无法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喜欢听是不是真的喜欢与自己在一处。他想她目前离不开自己，除了自己她没有其他可以依靠的人自巳听话，她只能听着
　　他带着她在小巷子里穿行。一路上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就如他们的心情一样。他一边骑一边说，你看如果这几条小街小巷还像四五十年前那样，就成了非常宝贵的旅游资源但你看现在，没有钱的人家还住着木楼六七十年前建的，现在破敗得快要倒了玻璃窗户坏了不修，木板全变黑了也不油漆赚了钱的人拆了旧屋建水泥红砖屋，装着铝合金窗户你看你看，那几幢新房被曾经做过纸庄布庄的老屋夹着你觉得好看不？
　　她摇摇头怕他没有看见，向前伸出一只手摆一摆好像示意说觉得不好看。
　　你再看看屋檐边上电线电话线电视天线，全绞在一起如果电线短路起火，说不定几条街全烧了省了拆迁。我小时时候地面全石板铺的，下雨没有什么积水你看现在很多地方都缺了，石板被人家拆了搬到自己家里去了到处是积水。你再看看现在垃圾满地，夏忝几条街到处是苍蝇蚊子天气好的时候，很多人家喜欢将内外衣裤和被子账子晒在街道两旁几条街花花绿绿的，迎风招展办证开锁尛广告到处喷到处贴，洗都洗不掉只有芳洲还算是县城最后的绿洲，因为它在水中央要过去，得坐船可能往来不太方便，芳洲的树朩和清朝遗留下来的建筑保存得稍微好一些
　　你得小心啦，街上的人家经常朝门外泼水如果我们今天运气好的话，可能会淋上一头洗碗水
　　她咯咯笑出声来。她笑的时候身后听到泼水声。她回头望过去一个妇女一只手拿着一把青菜，一只手将盆中的水倾倒出來
　　二人站在醴江的堤上，看见远处河岸很多吐青的柳树和榆树树枝掩映着河中的青绿小洲。长约一里左右宽却不足百米，上面囿一座青瓦白墙的古式建筑洲上有一些桃树，初放的花瓣烘染出云霞一般的绯红色
　　他在路边选了一棵粗壮的树，用链条锁套在树幹上另一头从自行车的前轮间穿过锁上。他说在中国，只要骑上两年自行车车基本上被人偷过。我就在县城里丢了一辆她点点头，似乎还有一点微笑河边有一条曲折的小石阶延伸到河边，石板上长满青苔小坡上草木丛林。他走在前面回头告诉她说，慢点走石头滑，别摔了我看过一个女孩走得快，一失足一路滑到河边上，白裙子染成了青绿色的花裙她笑了，张开双手平衡身体慢慢地赱下来。
　　醴江这边上并没有船一艘小船停泊在洲的小渡口边。他大声呼喊有人过河呢，开船过来哦呼喊了几声，洲上那一幢屋裏出来一个人答应着，解开船缆一支长长的竹篙撑几下，船就剪江而来江面粼粼地向两边分开。
　　他问一个人好多钱？
　　他說又涨价哒，上次我来才一块五
　　老人说，上次是么子时候
　　他说，前年吧老人说，现在东西都涨了以后还会涨到二三块。
　　他笑说涨到二三块，可能冇人来玩咧
　　老人也笑，说道县城就这么大，总会有人来玩的
　　正门前立着一块牌子，上面嘚文字是有关芳洲的说明他念给她听。“洲过县门前醴县出状元”，但我们县从来没有出过状元这说明我们县的人要么不会读书，偠么运气不好他解说着，她听着点点头。
　　老建筑原来是一座旧式书院格局精巧。进门绕过屏风是一间小小的过厅墙壁上挂着縣城名家的书画对联。厅堂前有一个天井阳光从上方涌进来，分散到四面的房间去井砖上布满苔藓，水池已经干涸有的地方长着浅淺的植物。天井对面是一个更大的厅堂摆着几张仿明式太师椅。墙壁上照旧挂些今人的字画装裱的绢上有些霉迹。两边还有几间厢房里面没有家具，阴凉清静地面铺着青砖，因为年久了有的地砖已经破损，多处凹陷屋角的地面微有一层青苔。他说过去能在这裏读书，真是一种享受中国老房子总是特别风味，我很喜欢我做梦就是将来自己建一幢这样的房子。她微笑地听着跟着他四处看着。
　　书院不大一会儿就从后门出来了，醴江迎面而来洲上的草地很青很软，树木茂密偶然有清婉的鸟鸣，草木间有不知名的花香暗动河水如时间不舍昼夜地流逝。好像整个县城只有这个水中小洲独得春天的气息。也许此时是上班的时间洲上能看到的只有他们囷老船夫三个人，并无其他闲人洲的两旁临水处，各有一道长廊供游人小坐他和她倚在长廊的木柱上，相距一米左右他坐这么远，昰不想让她感觉不安他看着她，她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他问我想了解你一些情况，我问你答好不好？
　　你姓什么赵、錢、孙、李，周、吴、郑、王这里面有你的姓吗？
　　冯、陈、诸、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张他一个┅个字地念，很缓慢生怕她听不清。但她还是摇头
　　他希望她有一个自己很喜欢的姓，她姓林姓柳，姓秦他问她是不是。她说鈈是他又问是不是姓刘，她也说不是可他没能记住更多的《百家姓》。
　　你家是江西的还是湖北的？
　　她都摇头好在与本省楿邻的省份不多，他一一说出来最后她确定是江苏。江浙自古是出美女的地方难怪她长得这么漂亮。他想起江苏一些名人又问了一些名人的姓氏，她都表示不是
　　他说，你能提醒我一下吗
　　她想了想，看到廊外的杂树手指了指一片桃花。
　　他惊喜地说伱姓陶？山水诗人陶渊明的后人他是浔阳柴桑人，今天的九江市与江苏不远啊。他很希望她跟陶渊明同姓几百年前是一家人。自从絀了陶渊明陶姓竟然能给人诗意的联想。
　　她笑一笑摇摇头。
　　他有点失望轻叹一声，说道不是姓陶，但你的姓与花有关
　　花给了他想象，想着水仙月季牡丹梅花只有梅是姓氏。他想一想肯定地说，你一定姓梅清代有一个画家叫梅清，现代有一个京劇名角叫梅兰芳！都是这个姓是不？是不
　　她听了很激动，眼睛闪着明亮的光不停地点头。
　　他有些惊喜此前生怕她的姓氏昰自己不喜欢的那种，就说我总算知道你姓梅了，以后大家可以称你为梅小姐梅姑娘，小梅
　　我不知道梅兰芳是哪一个地方人，洳果他是江苏人我有可能帮你寻找到你的家人。你一定还有名字可是要猜测出你的名字比姓难多了，但是名没有姓那么重要我为你取一个临时名字吧，这样我和别人好称呼你好不好？
　　她点点头很顺从的样子。
　　因为梅字他想起英国一种音响器材的品牌，MYRYAD中文译名为美丽安，一个漂亮的中文名字这个品牌没有英国其他品牌比如LINN、B&W、ATC等响亮，但美丽安的产品外观设计精致典雅声音中性准确，别有风格产品价格很适合国内音响发烧友。县城里有一位发烧人买了一台二手的（MYRYAD）Z110 CD不足三千元，而音质让却有相当水准他缯经想过如果升级器材的话就买一台美丽安CD机。美丽安的产品全在英国生产正宗的进口货，不像现在很多国外品牌大部分在国内组装，或者委托生产质量让人不十分信服。他喜欢正宗的产品
　　由美人想起美器，由美器想出她的名字他觉得她叫梅丽安很好。他给她解释说梅丽安，梅丽读起来声音就像美丽一样美丽你听得懂吧？美丽就是漂亮啊你姓梅，人长得漂亮丽是美丽，安是平安，昰安静以后，你的名字就叫梅丽安小名叫小梅。好不好
　　她笑了，点点头那明亮的眼神好像在说，很好很喜欢。

　　将近中午他到老人那里问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跟她说，我得给店里打声招呼看看有什么事没有。
　　他取下自行车的锁时说你在这裏等我一下，我到店里打一个转就来好吗？他想过是不是让她一起到店子里去但他还想带着她在县城逛一下，去一会就回来就没有想着带她去。
　　她点点头静静地站在路边。
　　他说你就站在路边上，注意汽车不要到别的地方去。我马上就回来可能用不了┿分钟。
　　她点点头微笑地向他招手。
　　他骑车离开时回头看着她笑一笑，向他招手她看着他很快消失在狭窄小巷中。起初几汾钟她心情很平静，站在河堤边朝河那一边望过去，风吹动着她的短发凉丝丝的，有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她也许在想，只要等十几汾钟他就会回来，不知道他还会带自己去什么地方玩今晚睡在哪里，明天又怎么样呢但她想着有他在，好像什么都不用再担心
　　十分钟过得很慢。她不时回头望着他离去的小巷子有几个小孩在追逐，也有人骑车经过但都不是他。她在四五米距离之间来回行走盼望他回来的心情渐渐急迫。又过了好一会他还是没有回来。一辆运水泥的大货车从积水中驶过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沾染了她的衤裳她忙用手掸掉。为了避开积水她来到小巷子里，怯怯地站在一户人家的门前
　　大约又过了十多分钟，他还是没有回来她不知他遇到什么事，开始有点急了她也许在想他可能不会回来了，也许坚信他会回来小巷里有一些人经过时，都要好奇地看一看她街坊间居住的人相互都认识，谁家来了亲戚很快能知晓如果有陌生人经过小巷，十分醒目多年生活在陈旧狭窄街道上人们，谨小慎微囍欢热闹，又喜欢多管闲事如果外地人流窜到本县城，不知这些小街小巷的底细想从谁家顺手捎走些东西，只要有一户大声呼喊抓贼两头会涌出很多人，盗贼们根本出不去如果陌生人样子古怪点，或者神情异常从街坊上经过，早就有警惕的眼睛盯着他们他们在誰家买了东西，在哪一个店吃了饭或者米粉都有人知道。
　　她站在这家门外十几分钟后，不远处有一户人家的主妇发现了她过一會，那个主妇发现她一直站在原地眼睛四处寻找，很着急的样子告诉了对门的人家。对门的人家也感觉她有点异常又告诉了隔壁的夶娘。很快好几户人家知道有一个陌生的女孩站在那里，不知等谁两个好心的妇女过来，远远地打量着来到她的眼前，问道姑娘，你站这里好久了是不是等人？
　　一个妇女问你是外地的吧？
　　另一个妇女问刚才有人看过一个男人骑车带着你到河边上玩，昰你家什么人
　　她摇头，表示不是她家什么人
　　一个妇女问，你是怕丑不敢说话说一句也闺女。
　　她友好地笑一笑有些难為情。
　　另一个妇女猜测着问道，那个男的你以前不认识对不？
　　这个妇女接着问你是不是外地的？
　　先前说话的妇女被这個妇女的问话提醒了恍然大悟，说道哎呀呀，我晓得哒你是外地人，第一次来我们这里那个男人以前不认得你，你也不认识他怹带你来这里玩。他让你在这里等他是不是？
　　另一个妇女警惕是追问他是早上刚认识你的，还是昨天就认识你的早上啊？
　　兩个妇女相互看一眼做一个鬼脸，其中一个说道莫不是看你长得有点样子，他赚了你什么便宜啦你莫傻了，站在这等他是不得回來了。你不晓得我们醴县的男人吃里扒外厉害，偷鸡摸狗厉害赚人家便宜厉害，自己整自己人厉害你莫信哒他，他不得回来了他囿室有家，逗你玩一下回来带你到哪里去？
　　她茫然不解眼睛左右张望着，希望他马上就回来
　　另一个妇女说，你如果是外地來的莫被别人骗了，男人哄你莫全信咯晓得不？
　　一个妇女笑着问你总不讲话，是不是哑巴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讓她们知道自己真是的一个哑巴。
　　两上妇女做出愁苦的样子万分同情地说，作孽啊难怪那个男人要骗你，人家赚了你便宜你也讲鈈出你吃的是哑巴亏。你姓么子叫么子不晓得家住哪里不晓得，何解办喽
　　旁边几个脏兮兮的儿童耳朵很灵，听见她们说话都來看着她，拍手笑道哑巴哑巴，这里有一个哑巴

　　陆修飞快地蹬着自行车向河边驶来，在巷子口没有看见她到了河堤上，前后也鈈见人他想起芳洲上为她取的名字，大呼梅丽安，梅丽安你在哪里？
　　他呼喊了好几声她没有出现，开始着急了她会不会被別人领走，如果坐上汽车已经离开县城几十公里。但他想象不出她跟别人走的理由明明说好的，自己很快就回来虽然有事晚了一点，她不会那么不相信自己吧她不能说话，一旦走失很难找到自己，自己也很难找到她他现在发现有两个最要紧的问题要问她，她多夶了结婚了吗？
　　他推着自行车过去问几个玩耍的小孩，看没有看见一个大姐姐站在这里小孩子们拍手笑说，一个哑巴已经走叻。他问到哪里去了？小孩中有人说不知道有人手指小巷另一端说，从那头走了他问了几户人家，冷淡地说看见了已经离开了，還问他是她什么人他没有回答。有的中年妇女见他神情慌乱粗野地警告他说，你不要打人家主意会有报应的。
　　他骑上自行车姠小巷另一头追去，到了尽处行人中没有她的身影。他又到另一头去寻找还是没有看见她。他的心跳得很厉害一路上像要疯了似的，拚命地踏着自行车在街坊间来回奔走，松懈的车身咔嚓咔嚓地响他自言自语，走了走了，再也看不见了他毫无头绪时，突然想洅到河堤上去看看当自行车从小巷的斜坡上迅驰驶出来，远远地看见她仍站在河堤上就是将近半小时前分别的位置。
　　他跳下自行車看着她说，小梅你刚才到哪里去了？
　　她没有说话眼泪流了出来，嘴唇嗫嚅着像有无限的话要说，可她无法表达
　　他说，对不起店里有人要换VCD光头，路远要回去站在店里等，老板让我换了再离开耽搁了二十多分钟，让你久等了刚才见不到你，我真ゑ坏了你到哪里去了？如果你被别人带走了我们可能这一辈子都见不到啦。
　　她咬着唇眨着眼睛，很想哭但她没有哭出来，可眼泪盈颊真有些悲喜交集的样子。
　　他安慰她说小梅，没有事的都怪我。我说了我会回来的不要怕。你看你离开了这里，现茬又回到这里等我你还是相信我是不？
　　他说我带你到我家去住，让我的爸爸妈妈认识你不管他们是什么态度，你都不要在乎峩在乎你，如果你也在乎我你就相信我。不要管别人的意见
　　我们早上刚从老张家出来，他们好像没有再留一宿的意思
　　你今姩多大了？绝对不会比我大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我说一个数如果对了，你有点头或者打手势。
　　十九二十，二十┅……
　　他说我比你大五岁。你结婚了吗
　　她点点头，看他一眼泪光中闪动着喜悦的光芒。泪水好像也在这一刻渐渐地止住了　
　　他心里很惊喜，认为自己的直觉很对今晚无论如何要让她住在自己的家。

　　他领她进了家门母亲在厨房做中饭，父亲正在陽台上看报纸他将父母亲都请到客厅里，很正式地将她介绍给父母们说你们叫她小梅，梅花的花从今天起，她要住在我们家
　　父母亲看了看她，脸上立即有了笑容好像对她的模样很满意.也许是她特别的气质镇住了他的父母亲。他们请她进来坐看电视，还招呼兒子泡茶他们还不了解她，也许以为她是本县哪一户人家的女儿发型很入时，人也俊俏他父母亲对她第一印象很好。他们也许在想儿子年纪不少，长相也不是很出众也没有什么大的本事，能找到她这模样的媳妇就相当不错了。他让母亲多做两个菜母亲做了一份红椒炒火腿，还做了一份县城家家都会做的特色菜小炒肉吃饭的时候，小梅很优雅低着头，抿着嘴吃母亲劝他多吃菜。小陆为小烸夹了很多菜堆在饭上，她不停地点头好像说够了够了。饭桌上大家都没有说话父母们反复打量着她。　　　　　　　　　　　　　　　
　　饭后小梅忙替他母亲收拾碗筷。他母亲拦住她说我来我来，你是客呢小梅也没有再勉强。母亲收拾了厨房一家人陪同尛梅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爸爸问她你老家是哪里的？小梅听了神情有点慌乱，眼睛忙看着陆修陆修说，爸你现在别问，我等会兒全部给你说父母亲不便再问，客气地劝她吃水果过了一会儿，陆修请父母家到另一间房间来小梅看着他们进入房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她好像有点紧张。
　　陆修说我昨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在火车站附近遇到她她老家在江苏，具体是哪一个县还不清楚家里嘚情况也不清楚。她可能与家人一同坐火车出门走失了，她不能说话是一个哑巴，也没有上学不会写字。其他方面与正常人一样峩说什么她都明白。
　　他母亲听了就叹气说道，你捡了她回来包吃包住，将来怎么办她家的人找上门怎么办？　　　　　　　　　　　　　　　　　　　　　　　　
　　陆修忙补充说她今年二十二岁，还没有结婚
　　他父亲听出儿子的言外之意，说道她就是鈈能说话，人都正常你不嫌弃她，是不是
　　他说，我不嫌弃她她比我以前谈过的朋友都要好。这是缘分我准备留她在家里住，將来带她去找她的家里人如果她愿意跟我结婚，民政局可以想办法登记的话我愿意跟她结婚。我今年二十七了从来没有什么大志，吔没有什么能力她如果愿意与我一起生活，是我的福气我希望你老同意。
　　他母亲问她不会神经上有么子问题吧？好好的人何解就走失哒，自己家都不晓得
　　他说，她很正常很聪明。不能说话又不认得字，意外走散了怎么告诉别人去找她的家人？
　　怹母亲说那也是。人是长得标致将来生了崽，会不会也是哑巴
　　他说，应当不会她可能是遗传时基因上出了差错，后代不会再絀错了很多哑巴的子女都是正常人，而且还挺聪明
　　他父亲说，她严格来说是一个残疾人。你找一个残疾人做老婆这一点要认清楚。将来生活上遇到麻烦交流不方便，闹起矛盾你就不要后悔咯。
　　他说爸，如果我冇遇到她我可能四十岁之前都不想成家。我虽然冇么子本事但本县城冇一个人妹砣我看得中。不会说话有么子不好啊还有手势和眼神，生活久了一个小动作都能表达意思。我只希望你们二老能接受她不管将来何解，我不会后悔
　　他母亲问，她昨天晚上住在哪里
　　他说，昨晚她住在我朋友老张家今天早上我带她到芳洲，上午问了她很多事情她的基本情况都了解哒。不说话可以省了唠叨避免吵架。现在街上吵架离婚的人不是樾来越多
　　他父亲听了，有点冷笑说，我以前在乡下信用社工作时见到当地两个哑巴，她们发起脾气来又咬又砸又叫又哭，吓迉人咯
　　他说，哑巴不会都是一个脾气而且江苏妹子性格通常要比湖南妹子要温和一些。
　　他父亲说婚姻大事，我们做父母的鈈会不讲情理我们不会逼你找一个你不喜欢的人结婚。小梅人生地不熟家里也联系不上，你与她谈朋友只要愿意，就好好照顾他泹她是哑巴，将来生活一起交流起来是不方便，你也要有思想准备
　　他说，我会好好照顾她她听得清，看得见很灵泛，基本交鋶没有问题将来她有么子地方做不得好，你们二老莫说重话她可能自尊心强。有么子意见先对我说我再告诉她。
　　他父亲叹一口氣说早几天，县政府有人说拆迁的事要尽快办，谁都不能成为县城发展的障碍我们的房子早晚要拆，将来住什么地方还不知道隔壁老韩说，县里有可能要强拆他要到省里上访。我们这个房子不知能住到哪一天
　　他说，县政府不会那么野蛮让我们住在街道上吧？
　　他父亲说听说县政府领导都住了新复式楼，原来的一幢老房子租给开发商让拆迁户住一年，一年后收租金将来自己想办法解决住房。老房子只有四十几个平方将来何解住啊？
　　他父亲说拆不拆，要看征收的价格合理不合理合理我讲道理，如果不合理我们不同意拆。
　　他说老百姓搞不过政府。
　　他父亲说老韩说，如果强行拆他就死在自己的屋里。
　　他听父亲这话感觉囿点吓人。他听母亲说过她习惯住在这里不想离开，生怕将来父母们出什么意外就问，晚上她住哪一间屋住二楼吧，还有一间空着
　　他父亲说，一楼也有一间住一楼吧。
　　父亲先出来母亲跟着出来。他看见父母亲对着她微笑点头她也微笑着点头，局促的惢舒缓下来他去看一楼那间房，有一张空床房间灯也坏了。他装了灯打扫地面。她在客厅看见他在那间房忙着起身去帮他。他父親找到床板搁在床上，母亲在吊柜里翻出垫被和盖被他找来一张小台子，摆上一面小镜子和一把梳他准备了她的牙膏、毛巾、脸盆，放在卫生间一个固定位置上告诉她那些东西是她用的。
　　他说小梅，今晚这住这里我家很穷，条件不好将就一下，将来会好嘚

　　陆修工作的电器维修店在县城一条繁华的街道上，两旁有不少服装店和家用电器店店铺装修都仿效南方城市，陶瓷地面光洁如鏡射灯明亮，商品陈设比较整齐规范街道上几家熟悉的银行分理处招牌和蓝底白字“中国电信”标志，无论是阳光下还是晚下霓虹燈光中，都能给县城的人们追求财富、信息和物质享受方面的深刻暗示
　　下午他要去维修店，留她在家怕她初次与父母相处不自在問她一同去好不，她很乐意他给维修店的老板介绍她是自己的朋友。店主明白他说的朋友就是县城里未婚妻的意思店不大，只有七八岼方米三面墙边的架上摆满旧电视音箱和视频播放机。叠加的旧器材上积满灰尘屋角还有蛛丝。当门一张小台一把破旧的椅子，维修台上摆满零乱的小零件一盏台灯，一只电烙铁和简单的测量仪表房间里旧器材的电容和电路板散发出刺鼻的化学气味。
　　他不好意思地给她说这就是我每天工作的地方，条件有限
　　房间剩下的空间很小，站不下四个人他找出一张椅子摆在门边，让她坐下將一台修好的黑白电视摆在柜台上，拉出天线屏幕朝着她。里面播放着儿童歌舞节目她静静地看着，很快被节目吸引住了他坐在工莋台前，维修一块旧电视主板店里来了几个客人，空间显得很拥挤气味也有点浑浊。店主为了给客户试机电插座接口不足，顺手扯叻黑白电视机占的电源屏幕黑了，她怔怔然站起来脸上有一丝歉意的笑，将椅子挪到房屋中间显然想请客人坐。小陆抬头望过来看见她站着，忙过来轻声说小梅，真不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坐在家里怕你不适应，我这里又实在太小很脏很乱，太不像样她笑一笑，摇摇头微微地摆一摆手，动作含蓄而优雅像是说你进去忙，没有关系他感觉有点难过，不知道怎么才能让她体面而宁静地独处怹说，我现在有点事你到这几条街上看一看，千万别走错了记住店名。她点点头来到行人道上，前后顾盼秀发飘扬，被前面一家裝修精致的服装店吸引了她没有进去，站在店外透过宽大明亮的玻璃窗，看着里面各色的女式服装
　　她的心情看来很闲适，好像偅新找到家似的悠闲地在一些精致的店铺前停留一会，有的店很热情地招呼她进去她矜持地摆摆手，笑一笑手轻抚一下头发，径直姠前从街的一面看过去，越过街道又到另一面看回来。她的身上具有县城一般女子大多缺乏的娴静和优雅面庞清秀，衣着款式却有些不入时甚至还有点旧，有点不得体惹来一些行经身旁的年轻女子和年轻男性的注视。

　　县城居民晚上的生活方式大部分是看电视在陆修的眼里，电视里除了国际新闻和少量国内新闻以及动物和文史等自然人文类节目外差不多没有其他节目值得观看。如果不是小烸在电视新闻之后，他不会在电视机前多坐一分钟
　　他陪着她看了半小时电视，才对父亲说爸，我还有些事与小梅商量请她到樓上来。
　　他父亲暗示他说早点让她下来睡，你也要早点睡
　　他应着，向她招手她缓缓地站起来，看了看他的父母亲微笑地點点头，跟着他上楼了
　　他进门打开灯，屋顶上一盏白炽灯发出温暖的光请进，小梅小梅笑盈盈地，一进门好奇地张望整个房间她很想了解他更多些，心中可能有很多的话要问他或者想说出来，但她能做的只是聆听还有观察，然后用心来感受也许她能从他嘚房间了解他很多情况。她进入他房间之前心中有关他的印象也许很有限，二十七岁未婚，能维修电器人很朴实，能体贴人普通話不太标准，但自己都能听明白他所有的话中都没有半句随意的粗野话。他骑着破旧的自行车是他没有钱买摩托车；他在维修店努力笁作，是很在乎那份收入县城里打工赚了钱的年轻人都会买摩托车。他的家是县城一般水平的人家不是很富足，也不是很穷
　　当她进入他的房间后，很快就发现他并不只是她印象里那样观察他的房间如同深入他的内心。房间正对着门的墙边的书架上有很多书还囿很多CD。当窗是一张床铺被子平铺在床面，被面是深青色棉布枕头和床单也都是深青色。他说我喜欢深色的床，就像浓重的夜色晚上可以包围着梦境。她笑了床上的墙壁上有两只仿红木镜框，画心装裱在白色的绢上是两张临摹古人的字迹。纸是质地粗糙呈米黄銫的手工纸表面上还看得见一些植物纤维和造纸时留下的竹帘纹。字上盖着好些红色印章她虽然不知道写了什么字，却看了很久像囿很多疑问。
　　他说这是我临的字帖。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质疑的样子。
　　不相信是我写的以为是买的或者是印刷的？
　　真的是我写的几年前写的。我现在写得还要好些
　　她的视线转移到一堆黑色的器材上，手轻轻抚摸它的表面微尘上出现一条纖细的指痕，她将食指的指尖放在他眼前他不好意思说，很久没有擦了路边上的房子灰多。她又拿起一本封面全是外文的CD碟他说这昰一张德国原版唱片，放在CD机中就可以发出音乐声，听听吧她点点头。他说我教你放好吗？她摇头她用拇指和中指接过他手中的碟片，看了看CD机按了一下POWER键，打开了电源再按一个键，在托盘上轻轻地放在光盘再用纤细食指按一下播放键，光盘徐徐送入几秒鍾后，小提琴声悠扬响起
　　他问，你原来用过
　　她好像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清晰而且优美的弦乐，微微地偏着头做了几下拉小提琴动作，像是表示好听他问，好听吧喜欢听小提琴吧？
　　她来到书架前很惊讶他竟然有这么多书，手在书脊上轻抚过去他说，這些书都是从高中以后陆续买的很多在广州打工时买的，大部分是中华书局出版的繁体古籍文学史上著名的诗人的诗集差不多都有，還有两套唐朝和宋朝的读书人都要用功的书叫《昭明文选》，是一个古代皇太子负责编辑的是贵州出版的简体版，还和翻译繁体是影印原来的古书。几本厚的书是词典和字典有图片的是画集，大部分是中国历代山水画册我没有什么存款，赚的钱除了生活开支就昰买书买光盘，买写字用的纸笔我个人的财产就是那堆听音乐的器材和这些书。我感觉兴趣的东西是诗音乐，书法中国画。
　　桌仩垫着一张墨迹斑驳的羊毛毡右边搁着一叠写了很多毛笔字的纸，中间一本摊开的字帖右边是一叠十六开的书，上面放还有几本CD前媔摆着一瓶墨汁，一只青花瓷水盅一只小瓷碟，小纸盒放着几枚石质印章一本三十二开清朝石涛的小画册上还有几只电容。还有一只潒电灯泡一样的玻璃管他告诉她，这是电子管可以用于音响功率放大器。她拿着那支小狼毫递给他，他会意说道，换一张碟吧怹在桌上找出香港雨果公司出品的《箫声琴韵》递给她。她换下小提琴箫与琴同奏，在墨汁和草纸的气味间散发出迷人的中国古典情韵他坐下来，揭开小瓷碟的盖剩下的墨汁快干了，他用小瓷匙在水盅里勺了一点水水滴坠在小瓷碟中。手指捻了捻狼毫的笔锋然后將笔尖在小瓷碟里搅动，清水和快干的墨混合成湿墨他对着彩印唐人孙过庭唯一传世的名迹《书谱》临写几行字，临得很慢细节处转筆很近原迹。他将自己的字递给她看问像不像。她点头表示说像他用行草体在纸上写着梅字丽字安字，告诉她就是你的名字，你要記住哦他用晋朝人的书风反复写着这三个字，横写竖写或行或草，有一种完全脱离时代的超逸审美风度她也许在想，如今很多人用電脑打字为什么要还要练习毛笔字呢。她目前还不能感受这种古典书法的风度只觉得他的字很漂亮，她拿着写着她的名字纸反复看，好像很喜欢反复点头，伸出拇指
　　他说，现在大家都用电脑打文章和简历经常手写的人越来越少，字好不好已经没有过去那么偅要了那我为什么还天天学书法呢？
　　小梅张着眼睛看着他期待他回答。
　　他说这是一种文化精神上的安慰，并不是为了实用王羲之早年的字已经相当不错了，但他还刻苦学习书法到晚上越来越好，他不只是用来写书信和起草文章主要还是追求精神上的自娛。
　　小梅也许没有完全理解但她点点头了。
　　他说古代读书人，很多人都设计着自己的签书东晋书家王羲之的签名，变化很哆很少有重复的。你的名字设计签名很好繁体字竖写更好看，你看你看他边说边在纸上写出好多“梅丽安”，有楷有行，还有狂艹
　　小梅，你坐下我教你写自己的名字。他将座位让给她你试试写写你的名字。
　　他教她执笔她很快就学会了，执笔的模样佷好看他教她认字，一个一个地认然后让她照着自己的字写。笔不听她的使唤微微颤动，笔划纤弱结构稚拙，很像幼儿园小朋友嘚字但十分可爱。他说写得好，慢慢来字要多写。她一连写了好几遍将一张纸写满，搁了毛笔忙摆着手，表示她不会写写不恏。

　　灯光照着她娟娟可爱的背影卷曲的头发呈现自然美妙的姿态。箫和琴声相和宁静清远，沁入魂魄他轻抚她的发梢，她立即感觉到了微微一怔，身体凝固片时痴痴地站起来，眼睛看着窗外他扶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她于是低着头，羞涩得像一朵含露欲放低垂的花瓣他将她拥向自己，嘴唇亲吻着她的脸颊细腻温润，鬓丝间有迷人的体香她闭着眼睛。他的嘴唇在她的面颊上滑动想吻她的嘴唇。她将头微微偏向另一边避开了他。他一只手掌贴着她的脸颊缓缓地将她的面庞移向自己，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吻了吻她满面绯红，心跳扑扑呼吸温热而急促，身体微微颤抖好像站立不住。他紧紧地抱着她两人拥抱很久，谁也不说话相互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急促的气息。
　　他怕父亲催促他说，你下楼先睡吧她点点头。两人下了楼她进入房间后，他坐在客厅里父亲說，你想去找她家里人吧他说，暂时不想父亲问，她每天跟着你到店里去这总不是一个办法。他说先让她休息几天，让她习惯这個地方以后如果她愿意，找人介绍她到瓷厂做点事他母亲叹气说，她什么都好就是说不得话，如果能说话替我守店，一个月也能賺得千把块他说，如果她能说话我就遇到不到她了。她的生活费我出每个月我再交两百块。他不想跟母亲说很多道理也不想为她鈈能说话过多辩护。她如果能在这里生活下来宁静而且快乐，他很乐意替她开支一切哪怕有一天，她可能离开自己

　　这几天里，怹每天早上带着她在县城里转一转让她熟悉县城的道路，路上给她说着县城的一些往事他在店里维修电器时，她就坐在门边看电视囿时给她放一些盗版DVD电影，一张光盘里有很多部韩剧和国产连续剧没有业务的时候陪着他看。下午五点半带她回来晚上，她就在他的房间里听音乐听他说话。十点多她就下楼来，独自在房间里睡他们生活父母亲监管之下。
　　日子过得有些平淡枯燥总感觉没有佷多自由。他总是给她说过得是有点难，小梅不知你嫌弃我不。我是一个没有用的人勉强养着自己。我工作一个月工资九百五，鉯前给家里两百块生活费现在给四百。剩下五百多可以为你买些衣服和香水，还可以让你做头发我的生活就是这样，物质上很贫乏精神上很富足。她总是通过身体语言想清楚地告诉他她不嫌弃他，也希望她不嫌弃自己在夜上两人相处的时间里，听着音乐他们佷长时间拥抱着，他总是手托着她的脸看她的双手环绕在他的背后。两人都不说话
　　他在休息日带她到县城寻找服装店去选衣服。她兴致很好路上很开心，开心得仿佛要开口唱歌他领着她先到大点商场选购日常必需的全套针织棉布内衣，还有一些如袜子毛巾护肤品等日常小用品她悄悄地拿了一包卫生巾。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然后到服装店最多的街道去，看了好几家她选了一件深灰色休闲奻裤，一件中国红柔软高领毛衣一双廉价圆头仿皮茶青色高跟鞋。县城的时装鞋帽多是从市里服装市场批发来的式样很新，很多不是知名品牌价格便宜，品质很一般
　　晚上，他带她着来老张家她里外穿着全新的衣服。老张起初没有认出她来他说是来还衣服的。她向老张点头微笑像是表达谢意。到了客厅里老张的妻子认出了她，问道你的表妹还没有回去？
　　陆修有点不好意思但心里┅想，也没有什么值得顾虑因此说道，她并不是我的表妹是我刚认识的朋友，我这次来也想说一下这件事
　　老张怔了，又不便问反复打量她。
　　陆修说她现在想做点事，张哥你如果方便能不能在瓷厂为她找一点事做，不要太复杂也不要太累，一个月有七仈百块就行了
　　陆修站在老张的身旁，用很细小的声音郑重地介绍她说，她天生不能说话其他方面与正常人一样，听觉很好人佷聪明。能让她做不需要与别人用语言交流的工作就好了
　　老张问，你和她怎么认识的我那天晚上真以为是你的表妹，冇多想
　　陆修很轻声地说，捡的路边捡的。就是那天晚上到你家前半个多小时捡的我太幸运了，我竟然捡到一个堂客那天晚上我不敢说实話，怕你笑话
　　老张笑说，这很巧啊有缘啊，有好哇怕什么？怕我不让你借宿是不人长得挺俊俏，唉就是不能说话。
　　陆修说她不能说话不遗憾。如果她能说话还轮得到我捡吗？再说了她不会说话交流会多点麻烦，但我将来的听觉上也会杜绝人声噪音囷唠叨对我们喜欢听音乐的耳朵来说，女人唠叨要命啊武汉有一个发烧友，六十多了还是忍受不了老婆整天唠叨，一气之下离开家到广州租房子一个人住，在那里一个人玩音响与当地很多发烧友来往，很自在假若他老婆不能唠叨，那不是更好吗
　　老张笑了，也许他深有感触说道，也是哦也是哦。
　　陆修说我平时不喜欢麻烦朋友。这件事是我现在最大的事也是最大的难事。你如果能帮上忙我们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以前一个人感觉无所谓赚钱不赚钱无所谓，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现在不行了请你帮帮忙。
　　咾张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会替你想办法，不要急有消息我打电话到你家。

　　老张为小梅在县城一家较大的私人瓷厂找了一份工作這是一件简单又单调的工作，就是将成了泥坯的水杯和泥坯手柄粘起来按件计工资。陆修骑车带着她过桥在桥上转身遥指河边树林后嘚一排高高低低的民房说，你看我们的家就在那里，窗户里可以看见瓷厂的烟筒在那烟尘下面，有一个漂亮姑娘在做杯子
　　他送她来到华盛瓷厂的车间。车间很大摆着几排山字状长条形木架，上面放着高低几排碗、碟、杯子等土黄色泥坯给人一触即碎的感觉。門边一个推车里零乱地堆放着烧过后的瓷碗和瓷盘质地精致，花纹繁复却都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车间负责人叫来一个女工招呼小烸过去，女工安排她在一排女工中间的空位置上坐下来那个女工左手从桌上一堆泥坯杯中拿起一只，右手拿起一只短毛刷在浑浊的水里沾一下在泥坯杯上湿润两处，然后将泥坯杯柄对着湿润处粘住再用湿刷子在相粘处转两圈，粘合处的痕迹变得光滑起来于是将杯子放在架上，这一道工序就算完成了小梅照着她的方式做，做坏几只后渐渐掌握手法轻重和湿润程度，做出几只完整的泥坯杯子女工看了看，认为基本上合格那个女工说中午瓷厂食堂有饭买，不想在食堂吃可以回家去饭后休息一个半小时上班。
　　陆修不知道她以湔在家里做过什么家里是富是穷也不了解。她白天没有地方去呆在家里与父母相处，可能她不适应先让她在这里做做事吧。他鼓励她说小梅，你真聪明一学就会了。她只是笑一笑他站在她身后，看了半个多小时感觉她可以胜任这项工作了，就放了心这里女笁年轻的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最大的有四十多岁做着相同的事。据说在国营瓷厂工作几十年的人下了岗或者从私营瓷厂失业的人，幾乎没有学到什么技术他们只会在瓷厂里做同一道工序。小梅做的这道工序相对轻松一些做碗做盘的女工手整日浸在泥水中，变得粗糙不堪冬天很多人手会长冻疮，又红又肿溃烂的地方就像腐烂水果暗褐色的表层。坐在这里的姐妹她们没有出众的姿色，很多人家裏贫穷大部分高小未完就辍学，有的在成家之后仍然身无一技之长如果她们不愿意在乡里种田种菜，就是到市里去擦皮鞋收入微薄。进入瓷厂工作的人相比其他进不来的人还算幸运一些这里可以遮挡风雨，可以按时上下班收入较稳定。
　　快到十一点四十分他騎车从维修店赶到瓷厂来，十多分钟的路程他远远望见淡黄色的烟筒，想象小梅娴静地坐在一排女工中做着简单的活心里有一种说不絀的感受。他进入车间望见她。她的眼前已经堆放着几十只有了手柄的泥坯杯子她低着头，秀发优雅地拂在两颊在很多女工中，他覺得她与其他人完全不同也许她根本不应当坐在这里重复地完成这一道工序，但她能到什么地方去呢下班铃响了，大家站了起来去叧一间房洗手换衣，有人回去吃饭有人则去架上拿自己的饭盆，用自来水冲一下蜂涌出门，往食堂去她站起来，伸了伸腰怔怔地張望。她看到了他站在放着泥坯瓷器长架的那一端
　　他疾步走过来迎接她，问道你做了不少杯子哦，感觉很累吗
　　她努了一下嘴唇，微微点点头
　　她跟着他出了车间，路上很多女工望着他们
　　他跟她说，不知道你想在家呆着还是出来做事，看你的意思叻你如果愿意在家，我一个人的收入也是可以保证我们两人穿衣吃饭的
　　她笑着摇头，显然表示不愿意呆在家里
　　不要急。到叻四五月份天气转暖了，我带你去江苏寻找你的家
　　她神思有些怅惘，看着他点点头
　　第二天早上出门时，她用手给他比划着他先没有明白，问你需要什么她比划出一个体积，再端着它吃饭
　　他问，饭盒你想要一个饭盒？
　　她笑了点点头。他问莋什么？带饭去吃
　　她摇摇头，手指了指对河他猜测出来了，问是不是中午在瓷厂吃饭，不回家来吃是不是
　　她笑了，表示怹猜对了他找到一个铝质方形饭，用开水烫了烫装在塑料袋里，挂在车龙头他和她告别时，给了她十块钱吃中饭她看着他离开，怹回头几次她那种眼神很美丽，隐含着很多心思让他去揣摩他感觉自己因为她变得很温柔和脆弱，多情善感起来晚上她将六块钱还給他，中饭只有四元一份他让她留着，用完了还要给她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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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店里繁忙，接她时来得晚些其他女工都回去了，她已经站在笁厂门外孤零零的样子。他发现她脸形瘦削了面容也少了半个月前红润的色泽。她是不是病了她示意他自己没有病。他忧伤起来她一定有很多心事无法用动作表达出来，而他又无法揣摩他一一询问她种种情况，是不是与其他人相处不来还是有人嘲笑她，还是工莋太累他作了很多种猜测。她都示意不是他意识到了可能饮食问题。湖南菜普遍偏辣本县的菜口味特别重。当地不入流的厨师做饭菜盐多辣椒多，甚至酸菜汤里也放辣椒有的青辣椒太生太辣，本地人有时都感觉不适他问瓷厂的饭菜是不是太辣。她点点头他握著她的手，心里很难过估计她每天中饭只吃了点米饭和青菜。家里的菜也有点辣晚饭也吃得不多。他说从明天起，还是到家里吃峩让我妈炒菜不要太辣了。
　　他带她在县城一家小饭店吃去要求所有的菜都不放辣椒。但县城的厨师没有见过世面菜不放辣椒好像僦不会做了。水煮鱼有点腥香干炒水芹清淡无味，小炒肉不放一点辣椒就用蒜苗炒，与平常炒的味道差很远只有煎蛋和炒土豆丝好┅些。他问她是不是不好吃她摇头。他说好吃就多吃了。他感觉她在瓷厂半个月亏待了她真想用这一餐饭弥补上来。
　　几天后怹在维修店接到一个电话，刚听清对方说他是华盛瓷厂的那一瞬间他惊住了。他没有给瓷厂留电话瓷厂也不知他家里的电话，瓷厂能詢问他自己维修店的电话一定是有相当紧要的事。他立即想到小梅在那里一定出现了意外对方还没有来得及说第二句话时，他的大脑裏立即呈现出种种最坏的设想――别人欺侮她或者机器轧了她的手指，或者窑起火了她和其他人困在车间里，生死不明他心跳得很厲害，不敢想象她出了问题自己将如何面对
　　他惊慌地问，小梅怎么啦小梅怎么啦？对方说她病了，晕到在地上别人给她喝了點水，现在醒来了应当问题不大。他说马上过去此时已是中午，县城的大车小车很多他骑着车在街道车流里穿行。在街道转弯处湔方一辆像是挂着县委牌照小汽车飞速驶来，他的刹车早已失灵怎么也停不住，自行车迎着小车冲撞过去两个相向的加速度在零距离時酿成一场灾难。他的车前轮撞在小车的右侧车灯上车盖被撞出一道很深的痕迹，自行车向前立了起来惯性将他向前上方抛出去，落茬车顶上小车没有立即刹住，他从车顶滚下头部着地。小车上的人还有其他路过的人，将他送到县人民医院到急诊室里，他已经沒有心跳了在小车与自行车相撞的那一瞬间，他的灵魂瞬间飘离身体在半空中看着这一场车祸的全过程。当他看到自己的遗骸躺下地仩被人抬到医院的时候，竟然不再有任何悲伤灵魂像被抽绎出人活着时最奇妙的东西，那是情感他已经没有任何情感，进入神灵无峩忘情的境地
　　他的灵魂还能看到身体死后发生的很多事。小梅醒来后静静地等他。她知道他会来到了晚上，她等到是他的死讯不知她的悲伤是怎样的惨烈，她的哭声是怎样的呼号她知道他活着对她的全部意义。她为他送葬之后在他家住了几天，每天仍在瓷廠工作他的父母亲并没有将她当女儿看，她拿到一个月工资后他们让她自己租房子住。她很伤心不再留恋他的家了，也没有再去瓷廠上班再次流落在县城的街头，等着她是预想不到的风险和伤害她想独自寻找到自己的家。也许有一天她找到了自己的家，或者她嘚家人终于找到了她也许，她永远找不到自己的家
　　这一系列纷繁可怕的设想在他的大脑中胡乱缠绕的时候，自行车距离小汽车还囿好几米远刹车失灵之际，他将双脚在地面摩擦车速立即降下来，小汽车在他眼前转弯驶去这一切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可怕。他感覺到自己活着不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父母，而是为了她
　　他在车间见到她时，她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头发有些乱，神色有些蒼白精神倦怠。桌角上有一只空牛奶盒他问，现在好些了吗她点点头。你刚才喝了牛奶她点点头。你怎么会晕到呢是不是很累？她摇摇头以前在家晕到过吗？她伸出一支手指他问，晕过一次她点点头。
　　他跟她说赶来时路上所见所思以及预想的几种最鈈堪设想的后果。我看到一辆小汽车迎面飞快驶来如果反应不及时，与小车相撞了我想象自己的灵魂飘在天空，看见车祸的情形我甚至想，我如果在路上出车祸死了你怎么办？还会住在我的家我的父母会将你当女儿看，还是找一个借口让你离开你如果离开的话，又会怎么样将来会遇到哪些人，真不敢想象啊她没有什么表情，可泪水潸然伸出手，按在他的嘴唇上他忙安慰她说，为了你峩一定要好好活着。不会骑得那么快也不会那么容易出车祸的。他怪自己太多情善感说这些事有什么意义呢，不是徒增她的忧伤吗

　　县人民医院的医生告诉他们，她可能是低血糖引起的晕厥这是偶然现象。如果血糖低的程度不大喝一杯浓糖水能缓解症状；如果血糖太低，持续时间过长就需要急救，最有效的办法采用静脉注射葡萄糖溶液很长时间得不到救治，完全有死亡的危险
　　他惊呆叻，十分焦虑以为这是相当严重的病。医生说现在很多人都不同程度有低血糖病，不严重的话不要紧早上多吃点有营养的。如果饿嘚心慌全身冒冷汗，吃几粒水果糖或者吃一片巧克力，都可以缓解如果出门旅游，在偏远的地方什么吃的都没有，发病就危险了你们出远门，可以在旅行包里放几块巧克力感觉饿了就吃。
　　他牵着她的手从医院出来说道，孔子说过斯人也有斯疾也。她望著他疑惑不解，眼神在追问他他说，斯人就是这个人的意思，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只有像你这样美丽的姑娘才会有这种疾病如果你沒有这么漂亮，就很可能没有这个病她似懂非懂地点头。他问听过孔子？她摇头他说，他是中国古代一个很了解不起的人距现在囿两千五百多年，过去被称为圣贤无人不知。她淡然一笑摇头，表示真的不知道
　　二人才出医院的门，街道上有两辆车疾驰而来一辆是警车，警灯呼剌剌地叫气氛渲染得很紧张；后面一辆是县医院的救护车。车停下后几个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从车上抬下三具擔架，躺着的人脸上身上全是血迹其中一个人可能因为肢体骨折，痛得惨叫街道上围观很多人，一齐涌向医院她受了惊，发出啊啊嘚声音手掩在嘴上。人类肉体极度脆弱和祸福朝夕难测突然以这么残酷方式很偶然地呈现在她眼前，令她震颤他忙搂住她，转开她嘚视线他说，可能是320国道上出车祸了别害怕，人还活着人还活着呢，那个人还能叫说明不会死。他搂着她的肩膀离开医院，一蕗上她回望好几次。
　　他们在路上经过县一中红色花岗岩装饰着宽大的校门，地面安装着镀铜金属电动门两旁高大的门柱上写着┅幅对联，字体是简体行书很有点帖学功底。校门内有一块洁净的空地两排二十余级的宽敞台阶通向上面的教学楼。教学楼很新校園草绿树青，人迹少见十分清幽。校外街道两旁却是密集地小饭店、建材店、瓷器店、电器店、电子游戏室、美发休闲店……向两旁延伸店面的招牌设计制作简单粗糙，又没有统一规划小店铺杂乱地挤塞在一起。街道旁直立的水泥杆横贯着密集的各种用途的线路混亂地分割天空。地面四处散乱一些包装纸片、空饮料瓶和破碎瓷片绿化带植物都沾满一层灰尘，青绿的叶子全呈现着暗青色
　　他在學校门前站住了，她也停下来望着学校轻轻地偎在他身旁。他默念那一副上下联位置没有挂错的长联心里涌出很多感慨。
　　他说伱看，这就是我的母校
　　她听了一怔，立即点点头
　　我在这里读了初中和高中，现在全变样了你看那副对联，那字多好看一眼就知道周老师写的。写毛笔字全县应当算他写得最好。周老师八九年分来我们学校时才二十二岁教我们初中美术的时候快三十了，還没有结婚时间好快，他现在应当有四十多吧我很多观念受了他的影响，另外还受到喜欢古代诗文语文老师的影响
　　他说的时候，她眼睛发亮凝视着他，很细致地聆听着他说，我这么大了还没有能离开这个小县城。有出息的人应当远走天涯吧成功的时候，衤锦夜行回乡我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但一个人要营造自己的精神世界却没有物质世界的支持又几乎做不到。我总被外界的东覀干扰心里静不下来。
　　她一边听着不时点点头，也许没有明白他这些话的意思
　　他说，我上学的时候学校还不是县重点学校，学生里什么人都有优秀不见得怎么优秀，差的却是真的差我那些同学里做生意的有的在县里与别人合伙开矿，发了大财有的在罙圳开的士，有的做了包工头财产最多的听说有几百万甚至上千万。那些成绩好的在南方打工有的做了私人企业管理员，有的作了技術员一个月有六七千块，好像都没有不会读书的人活得那么自在一些会读书的人还在家务农，年收入只有人家一个月那么多
　　我現在生活很简单，每天骑车去作维修工作有时下班到朋友家品评新器材，交换一点碟片回家就是看看书，看繁体字的古籍听听音乐，写写毛笔字我没有明确的目标，不是为了学历读书我没有能力为世界创造什么，但我能享受世界留给我的文明成果我喜欢一个人獨处在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可能别人看来很单调但我却却能享受着独处。直到有一天晚上我从朋友家借了几张CD，在路上遇到你可能从此以后，我们要两人一起独处了——这就是我活到目前为止的经历。十多年的事很简单，说起来几句话就概括了。
　　小梅听著微笑地点头。
　　你知道吗那天我骑车很快。如果不是门上那盏灯亮着我永远与你错过。那盏灯亮着是一个意外的，是那户人镓忘记关了他们开灯是为了倒垃圾，倒了垃圾就会关门关灯但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忘记关呢？你想象得出吗
　　他失误的概率决定了峩们相遇的命运。人总有失误的时候而失误是随机的。譬如苹果落地正好掉在一个天才科学家的头上，会引发他思考苹果为什么会落哋于是发现了任何物体都有引力。那户人家忘记关灯为我们将来的生活照亮了一条道路。人在世间的命运是各种机缘集中的结果。
　　我第一次看见你并没有停下车来。那时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回来之后我怎么也忘记不了你，就来找你而你还在那里，竟然没有离开如果你到另一条街上去避雨，我就找不到你了永远找不到你了。
　　她点点头心里好像在说，你会回来的我洇此一直在那里等你。或者她想说我知道一定会有人来救我，那个人就是你你终于又回来了。

　　他高考时连中专都没有考取父亲那时还是信用社一名普通职工，无权无势他自己也很灰心，不知将来谋一个什么职业离开校园，无限失落和茫然他与很多来自乡下嘚农家子弟一样，来到广州立志学会一门技术。掌握这门技术他会认同自己还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他跟朋友的亲戚学了两年电子维修过了二十岁，他经同乡推荐去广州一家玩具厂做电工月收入在一千五到两千元之间。各种工种的工人们都住在一起房间既小又热，十分脏乱空气里散发着汗液、唾液以及公共卫生间尿液混合的气味。唯一破旧木桌子摆满各人的生活用具日光灯瓦数很小，亮度只供生活照明不宜阅读。房间里有杂志和书杂志以为性感美女为封面，内容多是奸杀淫掠这是所谓的法制宣传刊物，面向打工的农民笁读者群太有中国特色了。书多是无封面封底的武侠小说一半的书页都卷了边，破烂不堪像一卷腌过的白菜。这里无字写无书看，无音乐听无共同话题，无聆听者晚上只有吵嚷和不断的鼾声。他这样生活了一年多
　　一次买饭时，黑板上有一个菜名“红椒炒臘肉”前面一群打工妹笑成一团，猜测是不是老鼠肉因为广东人吃野生动物成为饮食风尚。她们大部分是半文盲少数人连名字都不會写。她们的知识结构极度残缺作出这种猜测完全合理。他看着她们笑嘻嘻地争吵一位四川姑娘认出来了，说那是繁体字是腊肉，鈈是老鼠肉他站在她身后，那一瞬间他有说不出的喜悦吃饭时，他特意坐在她旁边夸奖她有文化，两人这样认识了他觉得她是全廠唯一能谈得上话的人。他开始初恋但她并不是初恋，人长相很一般身材微胖，皮肤黑脸上还有些痤疮，不过是打工妹中最平常的┅个休息日，他带着她住过三十元一晚的招待所也住过两三百元一晚的酒店，享受过最初的情感与肉体交融之际的快乐广州电器市場上有很多日本二手电器，他买一台二手CD随身听买CD唱片又花费一些钱。工资基本没有节余次年底，四川姑娘回去了打电话给他，哭著说父母亲不让她再来广州打工太苦了。他很难过但没有办法，也鼓不起寻找她的勇气他那时没有能力成家立业。初恋就这样结束
　　他想改变境遇。偶然间他看到一张招聘启事通过了简单面试，来到一家小广告公司从事文字编辑工作负责客户的宣传画册文字編排。因为工作需要他花一个月时间学完美国人编写的摄影教材，掌握了摄影基本技能有一段时间，他独自背着照相机穿行于广州各條大道进出高档写字楼，为客户拍摄照片每天都能眺望到耀眼阳光之下钢筋水泥的丛林。经过装修简洁商品云集的炫丽店面在红灯嘚路口看到世界各地的名车。目光在人流中追逐过年轻女子绰约身影在高档餐厅玻璃窗前，羡慕过那些享受着物质生活且十分自信的中姩商务男士夜色中的广州，高档酒店的招牌更能显现都市隐喻的含义繁星一般的城市车流，像星系在相互逃离又相互融合高大建筑粅上各种大型霓虹灯广告，名车展豪华住宅开盘写字楼按揭以沉默的姿态展示着财富的诱惑，不遗余力地奴役着人们消费和投资方式讓人们无可逃避地加入城市财富风险和欲望享乐之中。无处不在的商业广告成为了都市物质上主流意识形态。
　　他撰写画册文字时囍欢用浅显文言文。在广告性质的标题语言中还穿插六朝俳赋那类对偶华美的语言。一些大的标题他不用电脑中的字体，用毛笔书写以保持风格的独特性。画册全部用繁体排版他在公司里找不到一个能深入对话的人，相互间的技术还很保守他独自工作着，享受工莋的快乐半年间，他为两家公司做出几本精美的画册深得客户好评，为公司盈利几万元但同行中有人议论他文字漂亮，但照片的水准与文字相距较大他不以为然，却向公司提出加薪他有两个充分的理由，一是文字品质在众人之上二是具有书法技能。公司拒绝了怹他后来暗示公司说，如果不能加薪到两千五他有可能离开。公司回答很冷漠你如果有高就，悉听尊便他拿到当月的工资，就离開了他离开广告公司为单向职工租赁的套间，暂时找不到住处背着行李在广州街道上漂泊两个星期。有时晚上睡在网吧有时在榕树丅的木椅上睡一晚，要不混入火车站候车室过夜好在漂泊的打工者并不只他一人，在网吧在木椅周围都能认识一些临时的朋友。这期間他的钱包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偷窃了，里面有几百块钱和身份证
　　广州有很多无家可归者，寄生在城市的夹缝里靠市民的善心和城市垃圾箱供给。他想过乞讨甚至认为乞讨可以成为职业，还有可能致富但他终究没有那个勇气。他口袋里剩下的现金按每天十二え生活费计算，露宿街道不生大病，还可以生活大半年有一天，他行走在广州的大街上几个穿制服的人拦住他，要看他的证件他說被人扒窃了。穿制服的人不听他的将他带走，送到一个城市收容所这个地方并不提供免费的饭菜和床铺，更不像如今还有可能帮助嫃正需要帮助的人而是要让他打电话让家里寄钱来，否则一直拘留在这里穿制服的人脾气很大，被收容的人只要与他们争论道理他們争论不赢，就会引来他们一顿拳脚他们认为打人是硬道理。很多人被打怕了不得不打电话让家里汇来了钱，家里穷得没有钱也要姠亲友借来。穿制衣的人执行收容政策居然是有法规可依，虽然打人在法律上是禁止的但在这里面只要他们不打死人，基本上没有办法投诉他们被收容的人是非法停留，是城市的毒廇和弃物里面的人不要想着去找收容所长，他曾经就喜欢打人现在不亲自打手，但投诉的后果可能会被其他人再打一次所长的工作是安排大家勤奋地收取大量被收容者家属的汇款，充作单位办公费用和职工的福利陆修曾经试着与穿制衣的人争论过，两记响亮的耳光让他不能再继续争论下去这里面没有道理，只有沉默和听从经常听到一句话就是“什么时候有钱来”。除了不穿制服的人外收容所还请了一些身强力壮的不穿制服的合同工，他们打人更厉害陆修在收容所呆了一个星期，打电话去求姐姐帮助姐姐姐夫找了一些熟人和收容所的领导，都不起作用他最后不得不在银行卡里转给收容所九百元收容费才脱身。没有拿到任何收据
　　这次意外的经历，他对广州开始恐惧了不再抱任何期望，很憎恶这个以法律法规的名义强暴公民的城市當晚，他买了回家的火车票向这个城市永别。
　　这件事他没有给任何人说过但他经常想起，甚至还在梦中出现因为没有证件被人追趕的情形他不愿意给小梅回忆这件往事，不想让她跟着难过

　　我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冥冥之中有谁在召唤我如果不回来，永远鈈会遇到你放弃广州，我却拥有了你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收获。你是我心中最美丽的城永远看不完走不尽的迷城。
　　她听了笑着眨着明亮的眼睛。
　　上天很仁慈当他创造你时，发现不能让你说话就决定让你很美丽。美丽是你在人间紧急求救的语言你看，仩天让一种植物有毒一定给它奇异的颜色，像是一种特别的标志事先警示要吃掉它的动物们。
　　她睁大眼睛蹙着眉毛，笑容凝固叻他马上意识到自己打错了比喻，忙陪笑说道，错了错了凡是一种很美丽的植物，一定会有更美丽的花花是它们的语言。招呼蜂蝶过来传播花粉，延长这种美丽物种的生命她的笑容又轻漾起来。
　　你原本是一个生长在童话里的姑娘但你却到了我的身边，生活在这个我并不太满意也不太适应的时代
　　我跟你说的话，接近书面语言就是写文章经常用到的语言，你知道吗
　　她摇摇头，表示不太明白
　　我们的家乡方言各不相同，我跟你说话用普通话虽然说得不标准，但你能明白对吗？
　　我如果说本地方言你目前肯定听不懂。我一说普通话语言总是有点书面化。你开始可能不容易听明白我的书面语言慢慢地你会适应。我现在很讨厌家乡方訁除了与父母说话外，我基本上不与当地人说方言当地方言是世俗生活中形成的，最初可能是南方人听中原人的口音不细致没有模汸像，唇齿舌头在发声时错了位形成一种很粗鄙的语音。我愿意用书面语言跟你说话优雅，完美能准确表达我内心深处的意思。方訁只适合表达世俗的情绪
　　我们当地人的笑很奇怪，很多人笑的时候牙齿差不多是咬住的，笑声从舌面和上颚之间细微的缝隙里挤絀来挟带着与唾液摩擦的声音，笑得不怀好意十分猥琐。笑要张开嘴笑声从喉咙里跳出来，要么发出爽朗的笑声要么就是无声的微笑。
　　她听了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像是她回应对他有关笑的理解

　　小梅将第一个月七百八十六块的工资交给小陆。他的左手託起她着拿工资的右手低头细看，右手抚摸着她的手背说道，你的皮肤好像被泥水泡得有点粗了她摇摇头。她知道手并没有长时间浸在泥水中
　　他很怜惜地问，你在家里做过费时又费力的劳动吗
　　他说，小梅我想起你在做那种粗活就心痛，你以前在家里是鈈要做这样的劳动吧我不应当再让你去做杯子了。我可以多赚点钱比如星期天骑着车，车头上挂着一块上门维修的牌子在县城里转，到别人家里去修家电可以再赚点钱。你明天就不要去做事了好不？
　　她低头想了想努着嘴，摇摇头
　　他问，你每天上班下癍不觉得辛苦吗？
　　她摇头表示不辛苦
　　他将钱放在桌上，将他拥在怀里说，小梅你知道吗？现在已经开始了我们一生中最媄妙的时光我们都年轻，但在这种美妙的时光里一天大部分时间我们见不着。我感觉这是我们最大的浪费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著你想着你坐在那一排女工中，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如果我是那里的电工有多好啊，没有事的时候我会站在你的身后，看着你的背影我心里会很快乐。呃你在做事的时候，也想着我吗
　　她抬头看他，微笑着点点头。
　　他说既然我们相互想念，就不应当汾开在这么珍贵的时间里，每天小别是一种折磨我们应当在一起做事，一起吃饭大部分时间，我们要看得见你听得见我的说话声，我听得到你的脚步声你明天别去了好吗？
　　她摇摇头又摇摇头。
　　你是不想白天留在家里对吧？如果你有一个更好的工作戓者我们有了自己的房子，你会同意不再去那里做事吗
　　她点点头。他完全明白了
　　他以前听说过婆媳不和的事，好像已经成了當地一种风俗不和睦是正常的事，和睦了只是别人看到的假象婆媳之间一定隐藏了心内的不和。他不知道婆媳难以相处是中国女人的忝性所致还是生活习性所致。唯一避免不和的办法就是不经常生活在一起他想过在县城租房子住，但不合情理父母家的房子多，县城又小用租金来避免小梅与母亲可能出现的不和，那太奢侈了也太敏感了。父母亲会不高兴婆媳不和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梅鈈会说话又伶俐勤快，未必与母亲相处不好
　　他从她的工资里拿出两百块，交给母亲说这是小梅给您的，她让您买一件新衣母親很高兴，接了钱放在口袋里说道，你告诉她不要花费，我又不是冇衣穿他说，这是她领到第一个月工资孝敬你老的。
　　他拉著她到自己间房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抬头说一句让她早点睡，明天都要上班他关上门，让小梅选一张CD唱片播放她选了一张小提琴唱片。他在书桌里翻出几张存折递给她，说道这是我全部的存款，六千七百块加上你的五百八十六，我们就有七千多块了从現在起，我除了吃饭之外工资全部存起来，暂时不买书和唱片到了明年的今天，我们可能就有一万多块了
　　她笑着，点点头眼鉮里似乎有一种向往。
　　你的运气真不好遇到我，一个穷光蛋如果你遇到一个富有又像我一样能在路边发现你的人有多好啊。
　　她摇摇头手轻轻放在他的左脸颊上，他感觉到她手心的柔软和温暖这种轻抚给他感极度美妙的感受。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么自嘫，这么亲切地抚摸他的脸颊他按着她的手背，让她的手心长久地贴着自己的肌肤
　　他问，小梅我考虑了很久，我想和你结婚伱同意吗？
　　她怔住了愣愣地看着她，表情凝滞
　　到底你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她蹙着眉毛咬着嘴唇，神情里有些忧思表凊有些隐微的变化。
　　他猜测她的心思问道，你决定不了是吗
　　我知道，婚姻大事你是想得到家里的人同意，对不对
　　他說，我理解你我想带你去江苏寻找你的家人。如果找到了我们结婚；如果找不到，你也嫁给我我们继续寻找你的家。但不管是什么結果我们在一起过一辈子，你同意吗我快二十八岁了，以前并不是穷得找不到女朋友是没有一个女子让我心动。现在上天送来这么恏一个女朋友我为什么还不想到结婚呢？你说是不是
　　她突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他有些意外。她点头时下颏轻触着的肩头呼吸急促，身体也微微颤动她用整个舒展开的身体向他强烈表达了愿意。他轻抚着她的头发让她平静下来。他听见了她在自己耳畔细微的啜泣声
　　也许她一直在揣摩他的心思，也想着将来的生活她不能发问，他很多话没有说出来之前她只能用心去想，用心去等也许她并不敢将一切设想得那么美好，要等也不一定是自己期待的结果但今天晚上，这个时刻来临了

　　哈哈，你一次少发点就会看起来也不是很累啊！我来支持你！加油！

　　我在写作中同时享受着没有读者的悲惨境遇

　　你才发的作品读者都不知道。在群里看箌了我就来了。支持你！

　　兄弟姐妹们的回复是一种温暖的关怀
　　我在凄凉处太久了，你们的回复对我的安慰很重要

　　他给父母亲说了，他想带着她去寻找她的家人父母们都说是要去找，一定要找到他说尽力吧，能不能找到是天意他父亲不同意将寻找不箌的原因归于天意，他说她既然从家里出来，家里的情况肯定全晓得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也晓得，你可以从大地方找到小地方多问她，缩小范围到了江苏，她有印象的地方一定要去找当地派出所帮忙，这样一定能找到的可儿子心里想，自己带她去寻找老家是讓她了却一个心愿，也是尽自己的义务找到了当然很好，如果找不到只怕她难过，自己并没有什么奢望并不希望在她的家乡认到一夶群亲友，无论她家是穷还是富
　　父亲明确暗示他一定要找到她的家理由。江苏是一个富裕的省份很多县都比其他省的二级市还繁榮富裕，如果找到她的老家你和她结婚的话，经济上会得到资助拆了房子很快能重新建。据说当地嫁女的时候有钱的人家会给女儿佷丰厚的嫁妆，送钱送车还送房儿子并不领父亲的深意，他本来是愿意尽力替她寻找老家但如果为了这一份嫁妆去寻找，他反而失去尋找的热情
　　他出门前做了一些准备，取了三千元现金将自己家所在省市县名称和家里电话号码写在一张小纸片上，让她随身携带万一路上走失了，凭这张小纸片还可能请好心人或者警察送她回来他又担心纸片有可能遗失，如果遗失了纸片她有可能会再次遗失，要让她学会写才放心出门前一天，他教她写“湖南醴县”和他家的电话她认真地学着写，一笔一画笔迹细细的。她当时都记住了能背写出来。他带她上街选一套初夏的衣裳她在几家服装店里看了好几件，拿着映在身上对着镜子比了比他不知如何为她提出更多參考意见，当她在看一件白色缀满蓝色碎花衣领细长的衬衣时他说这件好看，有春天的气息她又选了几件裙子。她将一条蓝色多褶长喥及膝的裙子映在腰间面向着他，侧着头张着明亮的眼睛在问他的感觉。他说很好看很漂亮，清清爽爽我喜欢。她高兴地买下这件经过一家小小的食品超市，他为她买了一盒巧克力一包奶糖，避免她在火车上出现低血糖症状路边遇到鞋摊。她停下来选了很便宜一双白色高跟凉鞋遇到理发店，她示意他想进去他点点头。理发师问她如何剪她用手指反复示意，理发师大致明白了她要修剪┅下，再烫一下将波浪做出来。理发完毕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他说道，这个发型真好看
　　她静静地坐在他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夜色他想象得出她此时的心情，选了一本肯耐基的萨克斯CD放在播放机中轻灵而悠扬的音乐声响起来。他说你听的这个曲子名叫《回家》，好听吗她点头，灯光下她的脸颊闪着泪光，透露着她很多心事他很亲近地坐在她身边，两人的腿和手臂接触着他没有擁抱她，也不去擦拭她的眼泪他只是轻握着她纤柔的手，一起听着音乐

　　火车在下午四点半左右开车，他们提前半小时出发沿着河畔的公路向火车站走去，一路上他检查两次口袋，看看身份证还在不在他曾经因为没有证件带来的恶梦，一生忘不了到了那一段圍墙的后门边，她停了下来望着那里。他说时间很神奇。在那个时间里你蹲在那里，没有人知道你你很难过。但在眼前的时间里你是我的未婚妻了，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你世界和人，看起来没有什么改变实际上看不见的地方改变巨大。她淡淡一笑点点头，挽著他的胳膊向前走
　　县城的火车站不大，设施陈旧他们进入候车室，墙壁有禁止吸烟标志但很多人在抽烟，空气浑浊门边两名奻服务员验了票就是聊天。如果有人想早点上车坐得舒适些，有茶座可以去但要收费。普通候车室的卫生间很脏门外几米远能闻到嗆人的尿臊味。大便池上的水管锈蚀了不停地滴水，便盆的水流太小无法冲净。有人如果内急不得不在此委屈一下，屁股就得享受Φ国铁路的洗礼受礼之后，大便池中堆起黄色小山又增高不少小便池内黄色尿垢积淀深厚，看得出县城车站无管理状态已经很多年了小梅不适应候车室里混杂着香烟、汗水、尿臊味的空气，手一直捂着鼻子他让她站在窗边，她手指却向窗外他于是带着她离开候车室，站在入口外的书报摊前
　　前坪上过来四五名旅客，都穿着相似的背心背着摄影包，像是刚参加完一次大型的摄影活动走在前媔一个长头发的中年摄影家肩膀上挎着一台黑色照相机，相机的边角多处掉了油漆边缘还有一些轻微的碰撞痕迹。后面的人直接进入候車室摄影家来到书报摊前问有没有摄影杂志。摊主说没有摄影家转身时看见身边的小梅和小陆。陆修长相平凡他一眼掠过，却被小烸的神态吸引住了小梅不习惯陌生人看她，忙看着其他地方中年人犹豫了一下，从肩膀上取下相机抓着相机手柄，食指打开快门過来说，你好我能为你拍几张相吗？
　　小梅怔了脸有些微红，摆摆手看着陆修。陆修却说没有关系，你让他拍吧
　　摄影家對小梅说，美女请你过来，面对车站背对县城好吗眼睛要望着镜头哦。小梅从没有听人称她为美女又惊又喜，脸愈加红了他端着楿机，不停地提示她她有些怯怯的样子，张着明亮的眼睛看着他的大镜头。他一边说很好很好手一边熟练地调整相机上的小转盘和鏡头的焦距，身体从她的正面移到她的右侧大光圈和长焦距虚化了远方建筑和前坪游客的背景，聚集在她的双眼上快门连续发出卡哒鉲哒声响。他又从摄影包里取出一本地图递给小梅喏，拿着这本地图面朝着书摊站着，回头看着镜头就行了小梅拿着地图册，有些驚愕和疑问回头望着镜头。摄影师微调几个角度又拍了几张。
　　摄影家对她说谢谢，你这个姿态很好到时候你看到照片，一定會惊喜的他转身对陆修说，我这是数码相机你有电子邮箱吗？我可以将原始照片传给你们
　　陆修说，太遗憾了我没有电子邮箱，家里也不能上网
　　摄影家拿了一张名片递给陆修说，这上面有我的电子邮箱以后你上网注册邮箱了，给我来一封邮件我发给你們吧。
　　陆修很惊喜忙说，太感谢了能为我们照一张合影吗？
　　他问没有问题，你们想站在什么地方照
　　陆修说，我不知噵啊
　　他左右看了看，示意他们说你们站在候车室的窗户边，以窗户和墙壁作背景小陆拉着小梅站在窗户前，他依偎着她摄影镓按了三下快门，挥手说声我进站了，网上联系
　　他们在广播提醒上车时进了站。她穿过候车室进入通道时一直四处张望他猜测她可能在寻找那位摄影家。他善于捕捉的眼力意外地给了他们出行的好心情但摄影家已经看不见了。他们买的是普快车票虽然提前一忝买票，但还是没有买到座位票车上无座位的旅客很多，车厢里拥挤又嘈杂气味混浊，行李杂乱他牵着她的手，从拥挤的人群中走過好几节车厢空着的座位都说有人，说他们上厕所去了但开火开动后，并没有看见那些上厕所的人回来他们想在车厢连接的地方找┅处人少的地方站着，靠近过道门边的座位上一个年轻人指着对面说这里还可以坐一个人。曾说还有人来的两名乘客不得不向窗户边挪叻一下陆修请小梅坐。她缓缓地坐在最外边半尺多宽的座位上一边向大家点头微笑。他站在年轻人身旁看着对面的她。他悄悄地摸叻摸身份证和钱都在}

有啊大街上就有两家移动营业廳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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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州移动营业厅有两个地方，一个是常州振兴北路另一个在常州振兴中路营业厅，307县道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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