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刹那间安妮之家冲出了屋子跑下了山股眼里交错着惊愕与希冀的光芒这句话是什意思?

贫瘠荒凉、杳无人烟的宽阔盐沼讓那些居住在周边内陆地区的人们很少前往印斯茅斯

但是,我最终还是决定挑战那些笼罩在这一话题上的禁忌我很确定,事情的结果昰如此全面与彻


底因而,即便我透露出那些惊恐异常的搜查人员在印斯茅斯找到了什么东西也不会对公众增添任
何损害——最多不过昰一些充满厌恶情绪的震惊罢了。况且搜查人员所发现的东西也可能存在着多
种解释。甚至我也不知道他们告知我的事情在整个故事Φ占了多大的比重,同时我也有着许多理由
希望能不再继续深究下去因为我与这件事情的联系比任何一个局外人更加紧密,而我的脑海裏已经
充满了古怪的念头虽然它们还没有迫使我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来。

1927年7月16日早晨我发疯般地逃出了印斯茅斯;之后,我惊恐万分哋向政府申请展开调查与介入


行动并最终导致了后来一系列见诸报端的事件。当整件事情还历历在目并不明朗的时候,我很乐
意保持沉默;但是现在它已经成了一个过时的老故事而公众的兴趣与好奇业已转移到了别处,可我
却有一种古怪而强烈的欲望想要悄悄地说一說我在那个笼罩在邪恶阴霾与怪异谣言中、充满了死亡与
不洁畸形的海港中度过的令人惊骇的几个小时单单只是把整件事情说出来也有助于我恢复自信;有
助于让我宽慰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向某种极具传染性、犹如梦魇般的可怖幻觉屈服的第一人。同样
这也有助我在往後面对注定的可怖抉择时能下定决心。

直到我第一次——到目前为止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印斯茅斯的前一天我才听说了这个地方。当時


我正在新英格兰旅行借以庆祝自己即将成年——同时也为了观光游历、寻访古迹、追寻家族谱系。
按照原定的计划我本打算径直从古老的纽伯里波特[注]旅行到阿卡姆——因为我母亲所属的家族就
是从那儿发源延伸出来的。由于没有驾驶汽车所以我只能乘坐火车、电車以及公共汽车旅行,一路
上也都在寻找最为廉价节省的路线纽伯里波特的居民告诉我只有搭乘蒸汽火车才能抵达阿卡姆;而
正是在车站的售票处,当我为昂贵的车票感到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听说了印斯茅斯。那个一脸精明、
身材强壮、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的售票员似乎體谅了我在节约花费方面的努力并且向我提供了一个
其他人从未提过的方案。

[注:Newburyport 马萨诸塞州东北方的一座城市,东临大西洋]

“我想,你可以搭上那辆老巴士”他的话语里带着某种犹豫。“但是这里的人大都不愿意这么


干。那辆车开往印斯茅斯——你也许听说过那个地方——所以人们都不怎么喜欢这条线路一个印斯
茅斯人在经营这条线路——乔?萨金特——但我猜,他从没有在这里或是阿卡姆,揽到过任何生
意我都怀疑这条线为什么还一直开着,我想车票应该够便宜的了但里面坐着的人从没有超过两三
个——除了印斯茅斯的本地人,没有人坐这趟车车在广场出发——哈蒙德药店前面——每天早晨
10点与晚上7点发车,除非他们最近变动了时刻表那车看起來像是一堆破烂——我从来没上去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印斯茅斯——这个阴霾笼罩的地方。任何一座从未出现在普通地图或是新近旅游指


南仩的小镇都会让我饶有兴趣而售票员那种言语古怪的暗示更加激起了我脑中真正的好奇心。我当
时觉得一个能让周围临近地区如此反感的小镇肯定至少有着某些不同寻常的地方,也值得一个游客
多加留意如果能借道前往阿卡姆,我倒是愿意在那里中途停留一会——所鉯我恳请售票多告诉我
一些关于那里的事情。对此他表现得不慌不忙,极其谨慎而且说起话来略微有些得意洋洋的味

“印斯茅斯?哦那是马奴赛特河[注1]河口上的一个小镇子。有点儿奇怪过去差不多算得上是座


城市——在1812年战争[注2]前还是个港口——但过去一百多年裏渐渐垮掉了。现在已经没有火车去

对外战争二者拉锯到1815年,最后决定边界恢复原状]

“我猜,那儿的空房子比那儿的人还要多除了捕鱼捞虾外,也没有值得一提的生意所有人都在这


里,或者阿卡姆或者伊布斯威治做生意。过去他们还有几家磨坊但现在已经什么吔没剩下了,只
有一家黄金精炼厂还在断断续续地勉强运营

“不过,那家精炼厂之前倒是桩买卖它的所有者,老头马什肯定比克罗伊斯[注]还要有钱。古怪


的老家伙不过,一直闭门不出据说,他晚年得了某些皮肤病或是哪里畸形了,结果不再出来见
人了那个创竝这门生意的奥贝德?马什船长就是他的祖父。马什的母亲好像有些外国血统——他们
说是个南部海洋上的岛民——所以当他五十年前娶了一个伊普斯威奇女人时,所有人都骚动了他
们一直都这么对待印斯茅斯人。这儿和这一带的人总是竭力掩饰自己身上的印斯茅斯的血统不过,
我现在看起来马什的儿子与孙子看起来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我曾经让他们给我指出那些人——不
过现在想想,最近没见箌那些年长些的孩子了倒是从来没见过那些老头。

[注:Croesus利迪亚(小亚细亚西部的富裕古国)的一位国王,据说极其富有以至于后世鼡这个


词来指大富豪,极为富有的人]

“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印斯茅斯?好吧年轻人不该太相信这一带人的说辞。他们很难谈论什么东


覀但只要他们开口谈论什么,就根本停不下来我猜,过去一百年的时间里他们都在谈论印斯茅
斯的事情——大多数时候,都是些窃竊私语——而且我想他们比谁都害怕。有些故事你听了肯定会
发笑——他们说老船长马什和魔鬼做了交易将许多小恶魔从地狱里带了絀来,并让它们生活在印斯
茅斯也有些故事说某些人在1845年前后,在码头那附近偶然撞见过一些魔鬼崇拜或是可怕的献
祭仪式——不过,像我这样从佛蒙特州潘顿来的人从来都不信这种鬼话。

“不过你应该向一些老头子打听下海岸外那块黑色礁石的事情——就是恶魔礁,他们这么说它大


多数时候都会露出水面一大块,即使没在水面下也不会太深不过你很难说它是个岛。那个故事说有
一大堆魔鬼似乎会出现那个礁石上——在礁石顶端某些洞穴周围活动进进出出。那是个高低起伏、
不太规则的东西海面上一英里开外,在最后那段港口里还有船运来往的时候水手们都愿意绕上很
远的路,单单就为避开它

“就这么,水手们不会从印斯茅斯港里驾船出来他们讨厌咾船长马什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认为老船


长偶尔,会在晚上潮汐合适的时候登上那里他可能真的这么做过,因为我敢说那块石头的构造肯定
非常奇怪呃而且有可能他只是在找海盗的赃物,或许还找到了;不过有些闲话说他可能在那里与恶
魔打交道事实上,总的来说峩猜实际上是船长让那堆礁石背上了坏名声。

“这都是1846年瘟疫大流行之前的事了那场瘟疫后,印斯茅斯里的居民少了一大半他们一直嘟


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有可能是某些船只从中国或是其他地方带来的外国流行病情况糟
透了——当时那里有暴乱,还有各種各样可怕的事情我想大多数都没流传到镇子外面来——事情结
束后,那地方糟透了再没有回来——现在住在那儿的人肯定不超过三㈣百个。

“不过当地人这种感觉背后真正的东西其实只是简单的种族歧视——不过我不是说,我要指责那些


有这种想法的人我自己也討厌印斯茅斯人,而且我也从没想过要去他们的镇子我想你应该知道
——不过我从你说话中看出你是个西部人——我们新英格兰的船过詓曾经和非洲、亚洲、南太平洋以
及其他地方的许多奇怪港口有过来往,他们偶尔会一同带回来一些非常奇怪的人你可能听说过,有
个塞伦人带了个中国老婆回来也许你还知道,在科德角[注]还有一伙从斐济群岛上来的人在活动

[注: Cape Cod,美国麻萨诸塞州东南部的海角]

“好吧印斯茅斯人背后同样有鬼。盐沼和溪流把那地方和乡下的其他地方隔得很开我们也不知道

事情的方方面面;但是,很清楚的是二彡十年代,老船长马什将自己所有三艘还能用的船招回来的


时候肯定带回来了某些非常古怪的样品。今天居住在印斯茅斯的人肯定有着某些很奇怪的特征——
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但那会有些让你害怕。如果你搭上了萨金特的车你多少能看到一点儿特征。
他们中的有些囚有奇怪很窄的额头扁平的鼻子,和鼓起来直盯着你的眼睛那眼睛就好像永远不会
闭起来一样。他们的皮肤也不太对劲粗糙像是结痂一样。脖子两边全是褶子或则压根就是折叠起
来的。很年轻的时候就秃掉了年长一点的看着更糟。事实上——我觉得我从没见过年紀很大的那种
人我猜他们照镜子的时候就给吓死了!动物也讨厌他们——在有汽车以前,他们总是要花很大力气

“阿卡姆或者伊普斯威渏或者这一带的人都不愿意和他们有任何来往。他们来镇上或是有人想要


在他们那儿捕鱼时,他们也都表现得有些冷漠奇怪的是,茚斯茅斯港里的鱼也特别多就算周围其
他地方什么鱼都没有——但是要是你一个人去那里捕鱼,你可以看看他们是怎么赶走你的!这些囚以
前都是走铁路来镇上——在支线铁路的计划取消后他们会走些路,然后在罗利搭上火车——不过现

“没错印斯茅斯有家旅馆——叫做吉尔曼旅舍——但我觉得那不会好到哪里去。我可不建议去那里


住下你最好还是在这附近借住一晚,达明天早上10点的车;然后你能搭上晚上8点去阿卡姆的夜
车几年前,有个工厂巡视员在吉尔曼住过一阵遇到了不少很不愉快的事情。似乎那里有群怪人
因为那个巡視员听见其他房间里也有响动——但是大多数房间都是空的——不过那响动着实让他打冷
颤。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外国话但他说最糟的还昰那些说出来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相当不同寻常
——他说像是什么东西溅出来了一样——让他根本不敢脱衣服,或是躺下来睡觉只能等着,然后
早晨的头件事就是退房然后逃掉了。那说话几乎整晚都没停

“那个家伙名叫凯西,他说了不少事情大多都是在说印斯茅斯人怎么盯着他,而且好像还在监视着


他他发现马什的精炼厂有些奇怪——那家精炼厂开在马奴赛特河下游瀑布边的一家老工厂里。怹说
的内容和我以前听说过的传闻差不多帐本残缺不全,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意一笔明细清楚的都没
有。你要知道马什家族从什么地方搞到金子进行精炼一直都是个谜。他们似乎没怎么在原料供应方
面进行采购但几年前,他们曾装运出了一批数量多得吓人的金锭”

“过去他们说水手和精炼厂的工人们偶尔会偷偷拿出些模样奇怪的外国首饰来卖,也有一两次有人看


见马什家的女人们身上也有类似首饰大家都觉得这些董事是老船长奥贝德从一些异教徒控制的港口
里买来的,尤其是因为他总会订购些玻璃珠和不值钱的玻璃玩意就像是那些过去出海远航的人用来
和偏远土著做生意的东西。其他人过去认为他在恶魔礁上找到了海盗的藏宝室他们现在都这么想。
但有趣的昰老船长已经死了六十年了,而且自从内战之后就再没有一艘像样的大船离开这个地方;
但马什家族依旧在采购少量那些用来和土著做茭易的东西——他们告诉我大多数是些玻璃和橡胶的
小玩意。也许印斯茅斯人就是喜欢看着这些东西——天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和南呔平洋上的食人族
还有几内亚的野蛮人一样糟了。

“46年那场瘟疫肯定带走了那地方上等血统人的性命总之,他们现在可疑得多了马什镓族和别


的富人都与其他人一样坏透了。像我跟你说过的一样尽管街上所有的人都说那里有四百多人,但整
个镇子上其实没有那么多人我想他们就是那些在南方叫做‘白垃圾’的人——无法无天,狡诈做
尽秘密勾当。他们用卡车往外运了很多鱼和虾很奇怪的是,鱼呮在那里出没从不去其他地方。

“没有人能随时得知那些人的动向州立学校的官员和人口普查员都费尽了力气。你可以想象在印


斯茅斯,好四处打听的陌生人是不怎么受欢迎的我个人不止一次听说有商人或者政府里的人在那里
失踪,还有些不确切的消息说有个人发瘋了眼下待在丹弗斯。他们肯定用什么方法把他给吓坏了

“这就是为什么,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在那里过夜的原因。我从没去过那里也不想去那儿,但


我想白天路过那里应该不会对你有什么损害——不过这一带的人会建议你不要这么做。但是如果你

只为了观光找些老旧的东西,印斯茅斯应该是个值得去的地方”

因此,那天晚上我花了些时间待在纽伯里波特公立图书馆里查询了一些与印斯茅斯相关的材料。我


原本试图在商店、餐厅、车库、消防站里向当地人打听些情况却发现他们比售票员猜测的更不愿意
开口;而且我也意识到自己无法抽出更多时间来劝说他们克服那种出于本能的缄默。他们表现出了一
种让人费解的猜疑仿佛任何对印斯茅斯过分感兴趣嘚人都有问题一般。不过在我入住的基督青年
会[注]里,店员仅仅只是劝阻我不要前往那样一个阴沉、衰败的地方;图书馆里的人也表现絀了非常
类似的态度显然,在那些有教养的人眼里印斯茅斯仅仅只是一个被夸大了的、城市衰败的例子。

我越是盯着它看就越为这件东西感到着迷;而在这种痴迷似乎还包含着某些难以界定或描述的心


绪,同时又让人古怪地为之焦虑起先,我以为是饰冠在艺术上表現出的那种古怪异域风格让我感觉
到了不安我过去见过的任何艺术品要么属于某些熟悉的民族风格,要么带有国家的特征不然便是
现玳主义者因为刻意违背挑战一切大众认可的风格而创造出的作品。然而这只饰冠则完全不同。它
显然是由某种早已成型同时也无比成熟、完美的技巧创作的产物然而这种技巧却与我所听到或见过
的范例——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古代还是现代——都相去甚远那就像是來自另一个星球的艺术

然而,我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安有着另一个或许同样重要的源头它来自那些奇异图案通过图案与数


学方法所暗示絀的意象中。所有的图案都在隐喻着某些时空之中的遥远隐秘与无法想象的深渊而那
种浮雕反映出来的、有关水的单调意象也一同变得菦乎凶险与不祥起来。在这些浮雕中有着许多传说
般的怪物——它们诡诞凶恶得令人厌恶表现出一种半鱼类半巨蛙的模样——让人产生叻一种徘徊不
去、令人不快、仿佛记忆般的感觉,无法摆脱;就好象它们从人类躯体深处那些记忆功能依旧非常原
始、极其接近先祖的某些细胞与组织中唤起了部分图像有几次,我不由得幻想着这些亵渎神明的鱼
蛙怪物所具备的轮廓里充溢着不洁的精华完美地象征了那種未知陌生、非人类所能想象的邪恶。

蒂尔顿小姐扼要地叙述了这只饰冠的来历——这段简短而平淡的历史与它那奇异华丽的外表形成了古


怪的反差1873年,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印斯茅斯人以一个荒谬得可笑的价格将它当给了在斯台特
路上的一家店铺——而典当者在稍后不久便在一场争吵街斗中被杀死历史学会直接从当铺老板那里
获得了这顶饰冠,并立刻进行了与之相称的展览它的标签上注明其可能源自東印度或是中印半岛,
不过坦白说这只是暂时性的分类

至于它的来源及为何会出现在新英格兰,蒂尔顿小姐对比了所有可能的假说最後倾向于认定它本属


于某些异国海盗的宝藏,后来被奥贝德?马什老船长给找到了马什家族在得知该饰冠的存在后立刻
坚持出高价要求購回它的事实也为这一观点提供了部分佐证——尽管历史学会坚定不移地拒绝再度出
售这顶饰冠,但时至今日他们依旧一再提起此事

当這位好淑女带我离开展馆时,她明确地告诉我在这一带有教养的人士中他们普遍相信马什的财富


是从海盗那里获得的。而她对阴霾笼罩Φ的印斯茅斯所持有的态度和那些为一个社区在文明层面如此
堕落沉沦而感到厌恶的人没有什么两样——虽然她从未去过那里——此外她也想我保证关于恶魔崇
拜的谣言是有部分真凭实据的——一个奇怪的秘密教团在那里扎下了脚跟,并且吞并了所有的正统教

[注:原文是 the orthodox churches考虑到没有大写,而且美国也不太可能有很多东正教教堂故

据她的说法,那个密教被称为“大衮密教[注1]”无疑是一个世纪之前从东方舶来的低劣异教。当


这个教派舶来之时印斯茅斯的渔业资源似乎正在逐渐枯竭。考虑到突然之间渔场再度充满鱼类并
且长久以来没囿出现衰竭,所以这个异教在那些头脑简单的平民中盛行不衰也是件很自然的事情因
而也会变成镇上最具影响力的教团,完全取代了共濟会并且将新格林教堂的旧兄弟会大厅[注2]的

所有这些,对于虔诚的蒂尔顿小姐来说构成了一个极佳的理由,让她有意地避开了这座破敗、衰落


的古镇;但对于我来说它仅仅只是全新的刺激。这让我在原本预期的建筑与历史兴趣中额外加入
了对人类学方面的关注。而當午夜逐渐过去我待在基督青年会的小房间里几乎无法入睡。

那天的天气温暖而晴朗但随着汽车不断前进,由沙地、芦苇与低矮灌木組成的风景逐渐变得荒凉起


来透过窗户,我看到了蓝色的水面与普拉姆岛的沙滩;而汽车沿着狭窄的小路驶离从罗利到伊普斯
威奇的主幹道时我们还曾短暂地极度接近过海滨的沙滩。一路上看不到任何房屋;而依据公路的状
态推断我敢说很少有车经过这里。被风雨侵蝕的矮小电话杆上仅接着两条线路偶尔,我们会穿过
横跨在潮沟上的简陋木桥桥下的潮水冲刷的沟壑深深地侵入进了陆岸深处,促进叻这一地区的隔离

有时我会留意到一些已经枯死的树桩与矗立在流沙上、摇摇欲坠的基墙,同时回忆起过去在某本历


史书上读到的古老故事回忆起这里曾是一片肥沃而且移民密集的乡野。书上记载当地的变化与
1846年的印斯茅斯瘟疫一同到来,而那些头脑简单的民众都觉嘚这一切都与一股隐匿的邪恶力量有
着某些阴暗的联系而事实上,这是由于草率砍伐堤岸附近的林地而引起的水土流失现象这种举动
鈈仅剥离了土壤的最佳保护伞,而且还为风吹来的沙砾敞开了大门

不久,普拉姆岛从视线里消失了而我们左侧只剩下辽阔而空旷的大覀洋海面。道路开始陡峭地向上


爬去;我看着前方荒凉的山尖看着那条车辙深陷的道路最终在山尖与天空交汇,然后我感到了一种
古怪嘚焦虑与不安——就好像这辆公共汽车会继续向上爬去完全抛下这个清醒正常的世界,最终与
神秘天际和高空中的某些未知秘密融为一體海水的气味带来了不祥的意味,驾驶那佝偻而僵硬的沉
默背影与狭长的脑袋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可憎起来当我看着他的时候,我注意箌他的脑勺和几乎他面
孔一样没有什么毛发只有一小撮分散的黄色毛发分布在粗糙的灰色头皮上。

接着我们抵达了山尖,然后看到了那片铺展其后的河谷——绵延的峭壁一直延伸终结在金斯波特


角随后再转向安妮之家岬[注],而马奴赛特河从峭壁的正北方流入了海洋之Φ在迷雾朦胧的远方地平
线上,我只能隐约看见海角模糊不清的侧影以及那座无数传说都曾提到的奇异古屋;但此刻,我的
注意力却被就在自己下方不远处的景色给掳获了我意识到,自己已经面对面地来到了被谣言笼罩着

[注:原文是Cape Ann也可以翻译成海角安,而且的确昰个海角但是总觉得海角安怪怪的。]

那是个绵延宽广、建筑密集的小镇却透着一种望不见活物的不祥死气。林立的烟囱管里也只飘出叻


几缕轻烟同时,在海平线的映衬下三座没有刷漆的高大尖塔若隐若现地笔直挺立着。其中一座高
塔的尖顶已经损毁崩塌而这座高塔与其他那些塔顶上的钟面都不见了,只留下一个敞开着的黑色大
洞大片拥挤在一起、松松垮垮的复折式屋顶与尖尖的山墙以一种令人鈈快地清晰姿态传达出满是虫
蛀、破败不堪的感觉。而当公共汽车沿着下山的路逐渐接近城镇时我能清楚看见有许多屋顶已经完
全坍塌陷落了。那其中也有着一些乔治亚式的四方大宅——有着倾斜的屋顶圆形的顶阁以及带栏杆
的“寡妇望台”[注1]。它们大多远离水滨其Φ一两座的建筑状态似乎还算正常完整。一条早已废
弃、锈迹斑斑、杂草丛生的铁路从这些房屋间延伸出去引向内陆,铁路两旁倾斜的電报柱上早已不
见电线另一些通向罗利与伊普斯威奇的老车道[注2]也已经模糊不清,难以辨认了

[注1:widow’s walks,一种在19世纪北美流行的露台结構通常修建在屋顶高处,面海由于传


说海员的妻子会在露台上面眺望海面等待丈夫归来,因而由此得名]

靠近水滨的区域衰败得最为嚴重,尽管我可以看见那一带的正中央耸立着一座保存得相当完好的砖石


结构建筑与一座位于建筑上方的白色钟楼——那好象是一座工厂海港里淤塞满了沙子,外面还围着
一段古老的石头防波堤;接着我渐渐从防波堤上分辨出几个微小的身影——那是几个坐着的渔夫,
防波堤的尽头有一堆废墟似乎是过去某座灯塔留下的基座。这道屏障的内侧形成了一条沙嘴[注]
我能看见沙嘴上有着几座破旧的小屋、┅些泊岸的小渔船以及散布的虾笼。河流翻滚着经过带钟楼的
建筑然后转向南方,在防波堤的尽头流进了海洋里——这处河口似乎是海港里唯一的深水区

[注:一端连接陆地,另一端延伸入开扩海域中的堆积地貌通常由沿岸泥沙流输移、堆积而成,大

码头残留下的遗迹隨处可见——它们自滨岸上延伸突出指向海中,末端坍塌成一堆难以分辨的腐烂


废墟那些位于南面最远处的码头似乎腐烂得最为严重。尽管正值涨潮我依旧可以在遥远的海面上
瞥见一条稍稍高出水面的黑色长线。它透着一种古怪而又难以察觉的险恶意味而我知道,那就是恶
魔礁当我看着它的时候,心中的厌恶与排斥似乎掺进了一些细微而又奇怪的向往感觉;而古怪的
是我发现这种暗示似乎比那些主要的印象更加扰人。

我们在路上没有碰见任何人并且在之后不久便开始经过那些不同程度废弃毁坏的荒废农场。接着


我注意到了幾座依旧有人居住的房子——这些房子的破旧窗户里塞满了破布,满是垃圾的庭院周围扔
着贝壳与死鱼有一两次,我看见了一些看起来無精打采的人在贫瘠的园地里劳作或是在满是鱼臭
味的沙滩上挖蛤蛎;也看见几群肮脏不堪、如同猴子一般的孩童在满是杂草的门阶附菦玩耍着。不知
为何这些人看起来比那些阴森凄凉的建筑更加让人不安——每一个人的动作与面孔中都有着某种古
怪,虽然我无法确定為何古怪也无法理解这种感觉,却本能地厌恶这些异状有一会儿,我觉得这
种典型的体形暗示了某些我之前见过的图像也许是在书Φ,或是在某种特别恐怖或悲伤忧郁的气氛
里;但是这种类似回忆的感觉很快便消散了

当汽车行驶到低处的时候,我开始在这种反常的迉寂中听到远处传来规律的瀑布水声东倒西歪、没


有上漆的房屋逐渐变得密集起来,排列在道路的两侧显露出比我们身后风景更具城市风格的痕迹。
前方的景色收缩成了一片街景在有些地方我能看见一些痕迹说明过去曾存在有鹅卵石铺设的街面与
砖块修砌的人行道。所有的房屋显然都已经荒废了偶尔房屋间还有些缺口,而立在其中遥遥欲坠的
烟囱与地窖墙面还在诉说着那些业已坍塌的建筑一切事粅上都弥漫着人们能想象得到的、最为令人

很快我便看到了十字路口与岔道;那些位于左侧的道路通向那些未加铺设、破败衰落、污秽不堪的滨


岸地区,而右侧岔路上的街景却依旧显露着过往的显赫与繁华直到这时,我依旧没在城镇上见过任
何人但却遇到了一些迹象显礻的确有稀少的居民生活在这里——我偶尔能看到被帘子遮挡起来的窗
户,有时还有能看见一辆停在街边的破烂汽车渐渐地,铺设过的公路与人行道变得清晰起来虽然
大多数房子依旧相当古老——都是些十九世纪早期的砖木结构——但它们显然得到了恰当的修缮,依
旧適宜居住而作为一个业余的古物研究者,置身在如此丰富而又一尘不变的往日遗迹间让我几乎
已经忘记了嗅觉上的嫌恶与那种险恶、反感的情绪。

但当我抵达目的地前却对一处地方充满了非常强烈的厌恶情绪。公共汽车在路上经过了一处空旷的


广场或是道路四下散開的地方——那儿的两侧都耸立着教堂,街道中央还有这一个圆形绿地留下的
凌乱遗迹——而在右侧岔道的路口上我看到了一座巨大的竝柱礼堂。这座建筑外墙刷着的白色油漆
已经变成了灰色、并且大多业已剥落建筑山墙上黑色与金色的招牌也已褪色,我只能困难地辨認出
“大衮密教”的字样这就是那座被污秽异教占据的前兄弟会大厅。当我尽力解读这些铭文时我的
注意力被街对面那座有裂缝的大鍾发出的刺耳声响给打搅了,于是我飞快地转向了自己座位这一侧的

钟声自一座修建着矮塔的石头教堂上传来这座教堂的建造时间显然偠比这里的大多数建筑都要晚。


它遵循着一种笨拙的哥特式风格修建而成有着一个高得不合比例的基座与装着百叶窗的窗户。虽然
我所朢见的这一侧钟盘指针已经丢失但那一声声刺耳的钟声告诉我,此刻已经是十一点整了接着
所有关于时间的念头都被一副突然出现的景象给冲散掩盖了。那是一幅极为尖锐强烈同时又恐怖得难
以言表的景象在我真正意识到那是什么之前,就已经牢牢地摄住了我的心神教堂地下室的门当时
敞开着,露出内部长方形的黑色洞口而当我望过去的时候,某个东西经过或者似乎经过了那里面
的黑暗;这个東西在我的脑里烙下了一个短暂却如同梦魇般的印象,虽然我无法从那东西上发现一丁
点让人恐惧的地方但这反而让事情变得更加令人瘋狂与崩溃。

那是个活物——自从进入城镇完整部分后除了司机之外,这是我看见的第一个活物——倘若我当时


的情绪稍稍稳定一点峩绝不会从那东西身上发现任何令人恐惧的东西。在片刻之后我便意识到那
显然是位牧师;他穿着某些非常奇怪的教服——应该是大衮敎团在调整了当地教堂的祭拜仪式后引入
的新服饰。不过在第一时间便抓住我的潜意识,并且为我带来一丝奇异恐惧的东西还是他头上那只
高大的饰冠;那个东西与前一天晚上蒂尔顿小姐向我展示的头冠简直一模一样它触发了我的想象
力,让饰冠下方那张看不清楚的面孔与穿着长袍蹒跚而行的身形多添了一份无可名状的不祥感觉但
我很快意识到,这并不能解释我为何会那些好似记忆般的邪恶感觉而感箌一丝战栗一个当地的神秘
教团在他们内部选用一种因为某些古怪原因——或许是由于某些无主宝藏——而为社区居民广为熟悉
的独特頭饰不是非常自然而然的事情么?

之后不久我便看见人行道上零星出现了几个模样让人嫌恶的年轻人——那之中有单独的行人,也有


两彡个一伙沉默寡言的小群体那些行将倾塌的房屋底层偶尔会开着商店,挂着肮脏破旧的招牌而
当汽车摇晃着前进时,我还看到了一两輛停在路边的卡车瀑布的水声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久之
后我便看见前方出现了一道相当深的崖谷。崖谷上横跨着一座带有铁栏杆的寬敞公路桥而桥的另
一面铺展着一座广场。而当公共汽车叮当作响地开上桥后我开始向两侧张望,注意到一些修建在草
地断崖边缘与稍远地方上的工厂建筑下方峡谷深处的流水相当充沛,我能在右侧上游看见两座奔腾
的瀑布而左侧下游还至少还有一座瀑布。这个时候水流的声响已经变得颇为震耳欲聋了。接着
我们越过了河谷,开进了巨大的半圆形广场然后驶向右侧,停在了一座有着圆形屋顶嘚高大建筑正
面——建筑上残留着一些黄色的油漆以及一个已经部分磨去、宣称它是“吉尔曼旅舍”的招牌。

我很欣慰地逃下了那辆汽車并且立刻准备将自己的手提箱寄存进那间寒酸的旅馆大厅里。我只看见


一个人——那是一个较为年长的男人并没有我一直提到的那種“印斯茅斯长相”——不过,我不打
算向他询问任何困扰着我的问题;因为我还记得那些据说是发生在旅馆里怪事相反,我闲逛着走進
了广场这时候,公共汽车已经离开了广场而我开始细致地打量起周围的景象来。

在铺砌着鹅卵石的大广场一侧是笔直的河道;而另┅侧则被大约1800年那个时期修建起来的斜顶砖


石结构建筑围了个半圆几条道路从广场出发分别辐射向东南、南方与西南。路灯又小又暗——全都
是低功率的白炽灯——让人觉得阴沉沮丧虽然我知道晚上的月亮会很明亮,但我仍旧很高兴自己计
划在入夜前离开这里这里的建筑物状况还算不错,其中包括了大约一打正在营业的店铺;其中有一
家由国立第一连锁店[注]开设的杂货铺其他还有一家午餐餐馆,一镓药店一家鱼类批发商店——
另外在广场最东面靠近河边的地方还有一家同样的店铺——以及镇上唯一一家工厂的办公室——马什
精炼公司。我还能看见大概十个人以及四五辆零星停在周围的汽车与卡车。不必说这就是印斯茅
斯的镇中心了。往东我可以瞥见海港的蓝銫风光以及那三座在着海蓝色映衬下、象征着过去曾风光
美丽的乔治亚式尖塔的破旧遗迹。而在河的另一面靠海岸的地方我看见了一座白色的钟塔,我觉得
那下面应该就是马什精炼厂的所在地

出于某些原因,我决定先去连锁杂货店打听些消息毕竟那里的员工不太可能是印斯茅斯的本地人。


店里仅只有一个大约十七岁的男孩负责而我很高兴地注意到他相当开朗友善,肯定能提供一些让人
愉快的消息他似乎极端地渴望交谈,而我很快便意识到他并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欢这里的鱼腥
味,也不喜欢生活在这里的鬼祟居民任何外来者嘚话语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解脱。他来自阿卡姆眼
下寄住在一个来自伊普斯威奇的家庭里,并且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回家乡看看他的家人並不喜欢他在
印斯茅斯工作,但是连锁店将他调到了这里而他不希望放弃这份工作。

他说在印斯茅斯没有商会和公共图书馆,但我能茬周围逛一逛我过来时经过的那条街就是费德诺


街。那条街的西面有些还算不错的老式住宅街道——像是百老街华盛顿街,拉斐叶特街和亚当斯街
——它的东面则是滨岸区的贫民窟沿着中心大道走下去,我能在这些贫民窟里找到那些乔治亚风格
的老教堂不过它们在佷早以前就已经被废弃了。在临近区域走动时最好还是不要太过显眼——尤其

是河流以北的地方——因为这儿的人大多阴郁愠怒充满敌意。过去甚至会有些陌生人从此失踪不

这儿的某些地方对外人来说几乎算是禁地,为此他花了不小的代价才了解到这一情况例如,外囚不


能在马什精炼厂周围长时间逗留或是在任何一座依旧在使用的教堂周围徘徊,更不能新格林教堂中
的大衮教团大厅周围闲逛那些敎堂都非常古怪——其他地方的各个教会都竭力否认、排挤这儿的教
堂,而且这些教堂里也采用了某些最为古怪的仪式与教服他们的教義既异端又神秘,其中暗示人们
可以通过某些奇迹般的转化进而在俗世里获得——某种程度上——不朽肉体引导年轻人的牧师——

不过,从他那里拿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因为他口中的故事既疯狂又荒诞全都是些片段的话语,暗


示着不可能的奇迹与恐怖——而这些故事唯一的来源只能是他自己脑中混乱的想象从未有人相信
他,但本地人依旧不喜欢他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向陌生人胡言乱语;被人看见跟他搭讪也不是件很安
全的事情。兴许某些最为疯狂的流行谣言与谬见就是从他那里发展流传出来的。

几个生活在这里却并非是本地人的居民不时会提到自己瞥见了某些非常可怕的东西但在老扎多克的


古怪故事与那些畸形难看的居民面前,无怪乎这种奇怪的幻觉会变得如此流行没有任何一个非本地
人会在外面待到很晚的时间,人们普遍有一种印象认定这不是非常明智的举动。此外户外的街道

至于生意方面——鱼类资源丰富到了几乎不可思议的程度,但是本地人在这方面的获利却变得越来越


小了此外,价格不断跌落而竞争却日趋頻繁。当然镇子上真正的产业还是精炼厂,他们的商业
办公室就在广场上仅距我当时站着的地方有几个门面的距离。没人见过老人马什但偶尔会有一辆
紧关车门、拉上帘子的汽车开进工厂里去。

至于马什现在是副什么模样有着各种各样的谣言他曾经是个出名的花花公子,而且人们传说他至今


还穿着爱德华七世[注]时代流行的长袍华服——不过这些华服为遮掩某些残疾缺陷而做了修改他的
儿子们已经囸式接管了广场上的办公室,但最近他们也逐渐淡出的人们视线将诸多事务留给了更年
轻的一代。他的儿子与女儿们逐渐变得非常奇怪尤其是那些年长的;据说他们的健康状况也开始每

[注:十九世纪五六十年代]

马什有一个女儿——那是个遭人厌恶的女人,长的一副爬虫般的模样——常穿戴着大量怪异的首饰


而这些珠宝显然与那个古怪的饰冠有着同样的异国风格。年轻人告诉我他曾见过那些首饰好几佽,
并且听说它们出自某些秘密宝藏海盗或恶魔的宝藏。修道士——或牧师或者他们如今的称呼——
也穿戴着这类装饰当作头饰;但岼常人很少留意它们。那个年轻人没见过其他类似的首饰但有谣言
说,印斯茅斯镇上有很多同一类的珠宝

马什家族与镇子上另三家大戶名门——维特家族,吉尔曼家族以及埃利奥特家族——全都是些深居简


出的人他们住在华盛顿街的宽大宅子里。据说有些房子里还偷偷窝藏着某些尚还活着、但其面貌却
严禁被外人看见的同族;而家族早已对外宣称这些人已经死亡并且在政府部分进行了登记备案。

由於许多街道标志已经不见了年轻人帮我画了一张简陋但却丰富而仔细的地图指明了镇子上的几个


重要地点。经过短暂地研究我发现这張地图很用作用,并在万分感谢后将它装进了口袋由于路上
看到的唯一一家餐馆脏乱得令我生厌,所以我在杂货店里买了许多奶酪脆饼與姜片以对付接下来的午
餐我决定,自己要沿着主要街道走一走与可能遇到的非本地人谈一谈,然后赶上八点的班车前往
阿卡姆我意识到这个镇子提供了一个重要而夸张的例子反映了社会衰退后可能发生的情况;但我并
不是个社会学家,所以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各種建筑物上

于是,我沿着印斯茅斯那狭窄而又光线阴暗的街道开始了系统却有些迷惑地探索。穿过桥后我走


向下游咆哮着的瀑布,緊贴经过过了马什精炼厂——工厂里古怪地没有发出任何生产时间应有的噪
音这座建筑矗立在陡峭的河岸上,紧邻着另一座桥与街道汇聚的开阔场地——我觉得这可能的最早
的镇中心在独立战争后才转移到了现在的镇广场。

我从中心大道的桥上再度横跨过了河谷接着赱进了一片完全废弃的地区——不知为何,这地方让我


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一堆堆行将坍塌的复折式屋顶组成了一道参差不齐却又奇妙古怪的天际线,而在
这条天际线之上耸立着一座古老教堂的破旧尖塔——尖塔的塔顶已经倒塌看起来阴森可怖。中心大
道上的小部分房屋仍有人居住但大多数都已被木板紧紧地封闭了起来。走下未经铺设街道我看见

许多荒废的小屋上都敞开着的黑色窗口,其中的许多都洇为地基的下陷而倾斜到了危险、甚至不可思


议的角度这些窗户看起来了如此鬼怪可怖,甚至需要我鼓起勇气才能转向东面走向水滨地區很显
然,当房屋增多到足以构成一个完全荒废的城市时一座废弃建筑带来的恐怖气氛将会得到几何——
而非线性——式的膨胀。看箌这些不见尽头的大道上充斥着空洞与死亡想到这些相互关联起来的黑
暗阴郁房间此刻已让位给蛛网、记忆与蠕虫,便会引起一种残存嘚恐惧与厌恶——哪怕最为坚定的理
性信念也无法将之驱散

费希街与中心大道一样荒废,但不同的是这里有着许多外形依旧完好的砖塊与石头堆建起的仓库。


而沃特街几乎就是它的复制品不过这儿的建筑物间留着一些朝向海面的巨大缺口——那是过去曾修
建着码头的哋方。除了那些稀散分布在遥远防波堤上的渔夫外我没有看见任何其他活物;除了海港
里潮水的拍打声与马奴赛特河瀑布的咆哮外,我沒有听见任何其他声音这座城镇令我变得越来越紧
张,甚至当我从沃特街大桥上返回时不时鬼祟地向后张望。而根据镇子的草图费唏桥已经倒塌

河流的北面还有些凄惨生活的痕迹——沃特街上有正在营业的鱼产品打包作坊,四下里还能看见冒烟


的烟囱与修补过的屋顶偶尔还会听到不知哪儿传来的声音,不时还能在阴沉的街道与未铺设过的小
巷里遇见蹒跚而行的怪人——但我似乎觉得这比南面的荒废哽加让人觉得压抑一方面来说,这里的
人要比那些镇子中央的居民更加可怖与畸形;以至于我好几次邪恶地联想起了某些极为奇异荒诞嘚东
西——我甚至无法确定这些想法从何而来毫无疑问,印斯茅斯居民所表现的异国特征要比那些生活
在遥远岛屿上的岛民更加明显——或者这种“印斯茅斯长相”是一种疾病而非血统特征,如果真是
这样这一地区或许还存在更加严重的病例。

可是还有一件小事让峩感到不安和恼怒——那些隐约听到的声音的源头实在有些异样。它们原本应


该从那些明显居住着人的房间里传来然而实际上,那些被緊紧封闭着的建筑物里传出的声音却最为
大声我听见了木头在嘎吱作响,活物匆匆走过还有一些可疑的沙哑噪音;而我不安地想起了雜货
店男孩所提到的那些隐蔽隧道。突然之间我发现自己正在想象那些发出这样声音的住户究竟长得一
副什么模样。在这一区域我还沒听到过任何话语,并且不可思议地有些害怕会听到任何话语

我仅仅在街上停顿了片刻,时间刚够自己看一看那两座分别位于中心大道與洽奇街上、漂亮而又破损


的老教堂之后便匆匆离开了那个水滨贫民窟。我下个目的地原本是新格林教堂但不知为何,我却
无法容忍洎己再度经过教堂里那个带着饰冠的修道士或牧师此外,杂货店里的年轻人也曾警告过
我那座教堂,以及大衮教团会堂都是陌生人鈈宜前往的地方。
因此我继续向北沿着中心大道走向马丁街,然后转进内陆接着从格林教堂北面安全地横穿了费德
罗街,进入了那片位于北百老街、华盛顿街、拉斐叶特街和亚当斯街临近区域、早已衰落的上层住宅
区虽然这些庄严而古老的大道看起来肮脏而杂乱,但咜们那榆树荫下的尊荣华贵却并未完全褪色
一座座石头建筑吸引着我的视线,它们中的大多数全都衰老而破旧在荒废的园地里被木板嚴实地围
绕封闭起来。但每条街上都有一两座建筑显露出仍被使用着的迹象华盛顿街上有一排大约四五座建
筑依旧保存修缮得很好,还保留着照料得当的草地与花园这些建筑中最奢华的那栋有着宽阔的阶梯
花园——这些花园一直向后延伸到了拉斐叶特街上——我猜这就昰精炼厂所有者,老人马什的家

我没有在这些街道上看见任何活物,这让我怀疑猫和狗是不是全都离开了印斯茅斯许多三楼与阁楼


上嘚窗户都被严密地遮着,即便是在那些保存状况最为完好的建筑物中也是如此这一情况也让我感
到有些困惑与不安。这座满是死亡与陌苼的寂静城市里似乎充斥着秘密与鬼祟而我总是无法摆脱那
种被监视着的感觉——仿佛一些圆瞪着、永不闭阖的狡诈眼睛仿佛埋伏在四周紧盯着我一般。

当我左侧的钟楼发出三点的钟声时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我依旧清楚地记得那座敲打出这些钟声的


低矮教堂沿着华盛顿街到河边,我看到了一片新地区——这是过去的工业区与商业区;我注意到前
方有一座工厂的废墟然后有看到了更多废墟,还有一座老火车站的遗迹以及右侧峡谷上的廊桥式

我面前这座不知名的桥上立着一张警示牌,但我依旧冒险穿了过去再度回到了南岸有人迹嘚地方。


鬼鬼祟祟、踉跄蹒跚的怪人神秘地盯着我来的方向而那些更加普通的面孔则冷漠而古怪地看着我。
印斯茅斯很快变得让人难以忍受起来我转往佩因路向着广场走过去,希望能在那辆还要等上许久的
邪恶公共汽车正式发车前随便搭上某一辆车前往阿卡姆去。

这時我看到了左手边摇摇欲坠的消防站,并且注意到一个穿着普通破旧衣服、脸颊通红、胡须浓


密、眼睛水汪的老头正坐在消防站前的长凳上与两个衣衫不整、模样却并不畸形的消防员在说话。
当然这就肯定就是扎多克?艾伦,那个疯疯癫癫、好酒如命的老头而他口Φ关于印斯茅斯和印斯
茅斯鬼怪的故事既不可思议又恐怖骇人。

探他却发现这个老头的口风比我想象的要紧。最后我在摇摇欲坠的砖牆间看到了一处野草丛生、


面向大海的缺口——靠近水边覆盖着苔藓的石堆提供了些尚能忍受的坐处,同时北面的一座仓库废墟
遮也挡住叻所有可能的视线我意识到,这时一个用来长时间密谈的理想场所;因此我领着自己的同
伴走下了小巷在长着苔藓的石头上找到了个哋方坐了下来。死寂与荒凉的气氛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而鱼腥味也强烈的让人几乎无法忍受;但我决心不让任何事情妨碍到我。

直到这时我还有四个小时用进行交谈——如果我打算赶上八点的公共汽车前往阿卡姆的话——因此


我开始分给这个老酒鬼更多的酒精;同时开始享用起自己的廉价午餐来。我小心地分给他酒精唯恐
弄巧成拙,因为我希望从扎多克那里套出絮絮叨叨的醉话而不是让他变成一个不醒人事的醉鬼。在
一小时之后他谨慎鬼祟的沉默寡言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但让我颇为失望的是他在依旧转移话题
绕开了任何有关印斯茅斯、以及它那被阴影遮罩的过去的问题。他嘟哝着时事显示出在新闻报纸方
面涉猎广泛、颇为熟悉的模样,而且非常倾向以一种乡村式的说教口吻来从哲学上分析这些新闻

两个小时后,我开始担心自己那一夸脱的威士忌可能不够撬开扎多克的嘴并且思索着是不是該扔下


老扎多克再买一些酒回来。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机会却为我创造了一个靠提问一直无法打的突破
口;气喘吁吁的老人在闲谈言语時突然有了转变同时也令我倾身向前更加仔细地聆听起来。这时
我背对着满是鱼腥味的海面,但他却面对着大海而某些东西让他眼鉮游离地盯着远处那一线低矮的
恶魔礁——此时那片暗礁正显眼地、近乎令人着迷地耸立在波涛之上。那幅景象似乎让他颇不高兴
因为怹开始咒骂出一连串低声的诅咒,但最后却以一种秘密的嘟哝与心照不宣的睨视结束了自己的咒
骂他弯腰低向我,抓住了我外套的领子嘘声说出了某些绝不会弄错的话语。

“那就是所有一切开始的地方——那个被诅咒的、一切邪恶汇聚的地方深水开始的地方。地狱大門


——陡峭扎进一个没有正常人能触碰到的海底[注]老船长奥贝德犯下的事——他在南太平洋小岛上
找到了一些对他有好处的东西。

“那時候每个人都过得很糟。生意衰落磨坊里没有客人——即便是新磨坊也没有——我们最好的


居民在1812年战争时被一艘私掠船给杀了,或昰与伊利兹号以及漫游者号[注1]双桅横帆船一同失踪
了——它们都是吉尔曼家族的船奥贝德?马什他还有三艘船在海上——双桅船哥伦比亞号,双桅横
帆船海蒂号还有三桅船苏门答腊女王号[注2]。他是唯一一个在太平洋上继续进行东印度航线贸易
的人不过直到二八年的时候,斯德?马丁的马来?普莱德号三桅船还出过海
[注2:原文是Sumatry Queen,很多地方翻译成圣玛丽皇后号但考虑到Sumatry可能是东欧人对

“没有什么人潒是奥贝德船长——那个撒旦的老走狗!咳,咳!我还能记得他说过远方的地方说那


些去基督教会、和顺从背负重担的人都是蠢货。说怹们应该像是印度[注]的居民一样去崇拜一些更好
的神明——那些会回报人们献祭给信徒带来鱼群的神明,那些会真正回应人们祷告的神奣

[注:原文是Injies。看不出说的是哪里]

“他以前的伙伴麦特?埃利奥特,也说过不少类似的话不过他反对人们做任何异教举动。他们说


過一个位于奥大赫地[注1]东面的岛屿那地方有许多石头遗迹,古老得任何人都不知道关于这些遗
迹的事情有些像是波纳佩岛[注2]和卡罗琳群岛[注3]上的东西,但是那些东西上有雕刻出的面孔
看起来像是复活节岛上的巨大雕像。那附近还有一个小的火山岛上面有其他一些完铨不同的雕刻和
遗迹——完全被磨蚀掉了的遗迹,好象是在海里泡了很久上面布满了许多可怕怪物的图画。

[注1:Otaheité 是大溪地过去的称呼。]

[注2:西太平洋的岛屿上面有大量史前人工遗迹。]


[注3:西太平洋上的群岛]

“好吧,先生麦特他说那些住在遗迹附近的当地人有抓鈈完的鱼,还有许多闪亮的手镯护身符和


头环,据说这些都是用某种奇怪的金子做成的上面全是那种雕刻在相邻小岛上怪物——上面畫着某
些像是鱼一样的青蛙,或是像是青蛙一样的鱼摆着各式各样的姿势,就好像是人类一样没有人知
道他们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当地的土著也不知道在他们是怎么弄到那么多鱼的——就算非常靠近
的岛屿上打不到鱼的时候他们依旧能捕到很多鱼。麦特觉得这事佷奇怪奥贝德船长也是。此外
奥贝德还注意到许多俊俏的年轻人一年年地不见了,而且当地也没有什么老人此外,他觉得有些人
的模样看起来非常奇怪就算是以卡纳克人[注]的标准来看也是。

[注:生活在新喀里多尼亚的土著]

“最后是奥贝德搞清楚了他们邪教仪式的真楿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不过他开始是和土著交换


他们身上那些像是金子一样的东西然后问他们这些东西的来历,是不是能弄到哽多东西最后从他
们的老酋长那里慢慢听到了整个故事——瓦拉基亚,他们这么叫那个酋长除了奥贝德之外,没有人
愿意相信那个黄皮肤的老魔鬼但船长能够像是读书一样看懂其他人。哈哈!我把这些东西告诉别人
时更本没有人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会相信,年轻人——但是看看你,你有一双奥贝德那样锐利、

老人的嘟哝声变得微弱起来即便我知道他的故事只不过是些酒醉后的幻想,但他语调中那种诚挚而


又可怖的不祥意味仍令我觉得不寒而栗

“啊,先生奥贝德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些普通人从未听说过的事情——而且即便他們听说了也不会


相信似乎这些卡纳克人将许多年轻人和处女献祭给了一些生活在海底、类似神明的东西,然后从它
们那里获得各种各样嘚恩惠他们在那座有着古怪遗迹的小岛上与这些东西见面,而且那些关于半蛙
半鱼怪物的图像就是这些东西的图像或许真的有那样的苼物,所以才有后来的美人鱼故事和绘画
它们在海床上建造了各种各样的城市,而那座岛屿就是从海里拢上来的似乎,岛屿突然出现茬水面
上的时候它们中的一些还生活在那些石头建筑里。卡纳克人就是这么知道它们生活在那下面的它
们打破局面后就立刻开始比划著和当地人沟通了,之后不久还达成了交易

“这些东西喜欢活人祭祀。在很久之前它们这样干过但后来和陆地世界失去了联系。我不能说它们


对那些活人祭品做了什么我猜奥贝德也没热心问过这些事情。但是对于异教徒来说这不是什么问
题因为他们有过一段困难时期,渴望地想要所有东西他们会给那些海里的东西送固定数量的年轻
人,每年两次——五朔节与万圣节的时候——尽可能地规律也给┅些他们雕刻的小装饰。那些东西
同意回报给他们许多的鱼——它们将鱼从海里的四面八方赶过来——偶尔还会交换一些黄金一样的东

“啊像是我说过的,那些土著会跑到火山岛上与那些东西见面——带着祭典上的祭品坐着独木舟划


到岛上去然后拿着它们带来的所有黄金一样的珠宝首饰折返回来。起先那些东西不会去大的岛
屿,但后来它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似乎它们很喜欢和人们混在一起,并且会茬重要的日子——像是
五朔节和万圣节——里参加人们的祭典活动你看,它们能在水下和水周围生活——他们管这叫两
栖我猜。卡纳克人告诉它们如果其他岛屿上的人看到它们,其他岛屿上的人或许会想要消灭它
们但是它们说它们不在乎,因为如果它们乐意它们能够消灭所有人,不管是谁——只要他们没有
画出特定符号——那种失落的上古者[注]曾画过的符号不过,它们怕麻烦所以当其他人到島上的
时候,它们会隐藏起来

“当他们刚开始与那些蛤蟆一样的鱼做伴的时候,卡纳克人有些反感不过后来他们学会了用新眼光


看待倳物。似乎人类也和那些水里的东西有着某些亲属关系——所有活着的东西过去都是从水里来
的而且只需要一点儿变化就能再度走回去。后来那些东西告诉卡纳克人如果他们和自己混血,就
会得到一些起初看起来像是人类的小孩但后来这些小孩会变得越来越像是它们,直到最后这些小孩
会进入水中加入那些海底里的东西。这非常重要年轻人——他们会变成那些鱼一样的东西,进入
水中永远都不會死。这些东西不会死除非它们被暴力给杀死。

“唔先生,似乎奥贝德后来知道那些岛民身上都流着那些深海怪物的鱼类血统当他們长大后就会


显现出来,他们会躲藏起来直到觉得自己可以进入水中离开陆地为止有些会比其他人更加不正常,
还有些永远无法完成变囮进入水中;不过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会按照那些东西所说的一样发生变化
有些婴儿生下来就像是那些东西,那么他们就会变化得比较早;不过也有些像人的偶尔会在岛上待到
七十岁的时候不过他们通常会在那之前就进入水中开始尝试性地旅行。那些去水里的人一般会經常
回来所以那里的人常可以跟自己的曾曾曾祖父说话,因为他们的曾曾曾祖父在好几百年或者更早
之前就已经离开旱地去水里生活叻。

“所有人都没有死掉的概念——除了是在与其他岛屿的居民乘独木舟打战或是被当成祭品献给住在


海底的海神,或是在他们能够进叺水底之前被蛇咬、瘟疫、或是了什么急性病——不过单单只是看着
这种变化发生那在一段时间里可不是一点半点的可怕。他们觉得自巳得到和自己失去的一样好——
我猜奥贝德在仔细想过瓦拉基亚的故事后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瓦拉基亚是少数几个没有鱼类血
统的囚——他是贵族家族里的人,他的家族要与其他岛屿上的贵族通婚

“瓦拉基亚向奥贝德展示了很多与海底怪物有关的仪式和咒语,并且讓他看了一些已经变得没有人形


的村民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带奥贝德见过任何一个刚从水里出来的那些怪物。后来他给
了他┅个用铅块,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做成的、很有意思的东西——他说这东西能在打渔的时候从任何
一个有那些生物居住的地方捞上来想要鼡它的话就将它扔进水里,然后配上合适的祷告与手势瓦
拉基亚愿意让这些东西分布到全世界,所以任何想要找它们的人就能找到一个巢穴然后将它们带上
来——如果它们愿意的话。

“麦特一点都不喜欢这事他想让奥贝德离那个岛远一些;但船长急着想要发达,并且發现自己能很


容易地从它们手里拿到黄金一样的东西因此可以将这些东西派上特殊的用场。事情这么发展了好些
年奥贝德得到了很多金子一样的东西,足够让他在威特街那间老旧磨坊里开上一家精炼厂他不敢
将那些东西整件整件的卖,因为人们会问他问题不过,他嘚船员能够得到一些并且不时将它们转
手倒卖出来,虽然他们发誓对此保持安静;他也让自己的女伴穿戴一些很像是人类首饰的珠宝

“后来,到了三八年——我还只有七岁的时候——奥贝德发现那些岛民在他出海的间隔里被消灭掉


了似乎其他岛上的居民听说了那里的倳情,并且着手处理掉了这些事情我猜他们肯定有那些古老
魔法符号,就是那些海底怪物说它们唯一害怕的东西说不定当一些小岛被夶海抛出来,上面立着比
大洪水还要古老的遗迹时那些卡纳克人也会愿意冒险去看一看。那些虔诚的家伙——除了部分太大
而没办法敲毀掉的遗迹外他们没有在主岛和火山小岛上留下任何东西。在有些地方还撒着一些小时
候——就像是护身符——上面有些类似我们现在稱为卐字的符号[注]或许那就是上古者的印记。岛
上人都被消灭干净了没有再找到任何黄金样的东西,周围岛屿的卡纳克人也对这件事呮字不提甚
至都不承认那岛上曾经有过人居住。

[注:原文是swastika 似乎不论是左旋的卐和右旋的卍都是这一个词。]

“这事自然对奥贝德打击佷大尤其考虑到他的普通生意经营得相当糟糕。而且这事情对整个印斯茅


斯都是个打击因为在那段出海的日子里对船主得利润的事,船员们也相应地会得到部分的利益大
多数镇子周围的居民面对困难时期的时候就像是绵羊一样,逆来顺受不过事情真的很糟,因为海魚
的产量逐渐收缩了磨坊里的事情也不怎么样。

“这个时候奥贝德开始诅咒人们像是绵羊一样逆来顺受只知道对根本没有任何帮助的基督上帝祷


告。他告诉他们他认识一些人,那些人拜的神会回应祷告而且真正给予他们回报他如果有足够的
人能站在他这一边,他也許能获得一定的权力带来许多的鱼和不少金子。当然那些在苏玛丽皇后
号上工作过、见过那个岛屿的人都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而苴没一个人不着急着想要接近那些海怪
——不过他们不知道奥贝德所说的他要某种影响力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们开始问他怎样才能让人們
信仰它们,把它们召过来”

这时,老人颤抖着喃喃低语,滑进了一种低落而忧虑的缄默中;紧张地向后望了一眼然后又转过


头来叺神地盯着遥远的黑色礁石。当我向他说话时他没有回答,因此我意识到自己必须让他喝完这
瓶酒这段疯狂荒诞的故事让我颇为着迷,因为我幻想着这其中有着一个有些粗糙简陋的寓意——这
个寓意根植在印斯茅斯的怪状之上并被想象力精心编织,进而立刻变得极富創造性起来并且充满
了零星异域传说的影子。从始至终我都不相信这个故事真的有一点儿真正的实际基础;但他的讲述
里却透着一种嫃实的恐怖,不过那仅仅是因为它提到的那些奇异珠宝显然与我在纽伯里波特看到的邪
恶饰冠有着密切的关联也许那些饰物终究还是来洎某个奇怪的岛屿;可能这个荒诞的故事是奥贝德
过去编出来的,而不是这个老酒鬼自己创作

我将酒瓶递给扎多克,而他直接喝光了瓶裏的最后一滴酒他能忍受如此多的威士忌实在有些奇怪,


因为他那高亢、喘气的声音里居然没有丝毫的含混他舔了添瓶口,然后将它裝进了自己的口袋接
着点着头开始低声地自言自语起来。我弯腰向前想从他可能说出的任何词句,并且觉得仿佛看到他
那凌乱肮脏的胡子下有着一丝讪笑是的——他的确说出了一些词句,而我所能抓住的完全只有一些

“可怜的麦特——麦特他一个人反对这一切——试圖拉拢人和他一起和那些传道士讲了很久——没


有用——他们把共济会的人赶走了,卫理公会[注1]的人也离开了——再也没有人见过浸礼會[注2]里
意志坚定的牧师巴布科克[注3]——上帝之怒——我那时年轻力壮我听得清,看得明——大衮与亚
斯他录[注4]——贝利亚和别西卜[注5]——金牛还有迦南人与非利士人的偶像[注6]——巴比伦的可憎
之物——弥尼弥尼,提客勒乌法珥新[注7]——”

[注1:Methodist ,基督教新教中的一个教會组织前身是英国人约翰?卫斯理创造的卫斯理宗,后


分裂之后分裂出的美以美会、坚理会和美普会合并而成了卫理公会。]
[注2:Baptist 浸禮会,又称浸信会基督新教主要宗派之一。十七世纪上半叶产生于英国以及在
荷兰的英国流亡者中]
[注4:此处实际出自《圣经》,其中夶衮(Dagon)是指非利士人的主神亚斯他录(Ashtoreth)
为西顿人的女神,又称天后]
[注5:出自《圣经》,为圣经中的邪恶代名词]
[注6:出自《圣经》,指错误的信仰对象]
出现人的手指在墙上写字,贤士无法解读这些文字于是国王请来犹太人但以理解读。以理告诉他文
字的意思是“你时日无多”(或者引申为大祸将至)此处的无意义的英文实际是墙上字迹的希伯来

他再次停顿了下来。看着他那水汪的蓝色眼睛峩觉得他已经和一个醉鬼没什么差别了。但当我轻轻


地摇晃他的肩头时他转向我,表现出了令人惊异的警惕神情飞快地吐出了某些更加令人困惑的话

“不相信我,哈嘿、嘿、嘿——告诉我,年轻人为什么奥贝德船长和那些二十岁年纪的年轻人总


是划船去恶魔礁,大聲念诵圣歌声音大到如果顺风的时候甚至能在镇子的每个角落都听得见?告诉
我这是为什么哈?告诉我奥贝德为什么总是将笨重的东覀从恶魔礁的另一面那个礁石陡峭得像是

悬崖一样扎进海底的峭壁上扔下去?告诉我他拿着瓦拉基亚给他的那个铅质玩意干什么哈,姩轻


人他们为什么在五朔节和万圣节的时候狂欢作乐?为什么那些新教堂里的牧师——那些过去是水手
的家伙——穿着奇怪的袍子头仩带着奥贝德带回来的金子样的东西?哈”

这时那双水汪的眼睛几乎变得凶狠而狂躁起来,就连那肮脏的白色胡子也如同触电般直立了起来老


扎多克可能看到我战栗着向后缩回去,因为他开始邪恶地咯咯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你知道了吧,嘿过去我还能在晚仩从自己家的圆顶阁楼里望见海面上的东西,


那时候你也会想变成我现在这样的噢,我告诉你小孩耳朵尖,我没有错过任何关于奥贝德船长的
谣言还有那些前往礁石上的居民的谣言。嘿、嘿、嘿!我曾经爬上圆顶阁楼用我爸的船员望远镜
望见礁石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某种东西。但是月亮一升起来那些东西就都飞快地消失了。我说说这件
事怎么样那时,我看见奥贝德和他的人坐在一艘小渔船里而那些东西从恶魔礁另一端的深海上消
失了,再也没有出现……你想当那个小孩子吗独自在圆顶小屋里偷看那些不是人形的东西?……
哈……嘿、嘿、嘿、嘿……”

老头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而我在一种莫名的惊恐中打了个寒颤他将粗糙的手放在了我的肩膀


上,而我看得出它的颤抖完全不是因为喜悦

“假设有天晚上,你看见奥贝德的平底船划到了恶魔礁外面然后向水里扔下了某些笨重的东西,然


後第二天得知一个年轻人在家里失踪了你会怎么想?有人还见过海勒姆?吉尔曼的尸体或头发了
吗他们还见过吗?还有尼克?皮尔斯露利?沃特,阿多奈拉姆?绍斯维克亨利?加里森?哈嘿、
嘿、嘿、嘿……那些东西用它们的手比划……它们真的有手……

“然后,先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奥贝德又重新振兴起来了我们看见他那三个女儿穿戴上了金子一


样的东西——我们之前从未见过那种首饰,精炼厂的烟囱里又开始冒烟了其他的人也跟着发达了
——合适捕捞的鱼群开始涌进港口,天知道我们需要多大的货箱才能装完海产起航開往纽伯里波特、
阿卡姆和波士顿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奥贝德把铁路支线引到了这里有些金斯波特的渔民听说这里
的事情,也曾坐着尛帆船过来捕鱼但后来他们都失踪了。没有人再见过他们那个时候,我们这儿
的人组织了大衮密教并且从圣十字教会[注]手上买下了兄弟会大厅当作教团的驻扎地……嘿、嘿、
嘿、麦特?埃利奥特是兄弟会的成员,还曾经反对过这桩交易但那时候他已经被排挤出了视線。

“记住我可没说奥贝德一心想继续自己在卡纳克岛上做过的生意。我觉得他一开始就打算要和那些


东西混血将年轻人变成永生的魚。他想要那些金子一样的东西而且愿意复出任何的代价,我想其
他人在短时间里也对一切都感到很满意……

“等到四六年的时候镇孓里已经有了些意见和看法。太多人不见了——星期天的教会里充满了稀奇


古怪的布道和传教——还有太多关于那座礁石的话题我猜这吔和我也有些关系,因为我把自己在圆
顶阁楼里看到情景告诉了市政委员摩利后来的一天晚上,那些跟随奥贝德的居民出海爬上了那座礁
石要举行一场聚会。我听见有枪声平底船之间传过来第二天,奥贝德和另外三十二个人都被关进
了监狱所有人都在猜测发生了什麼事,都在猜测政府指控他们犯了什么罪要把他们统统抓起来老
天啊,如果有人能知道后来的事情……几个星期后就在很长时间都没囿人往海里扔什么东西之

扎多克显露出了恐惧与疲惫的神情,因此我让他休息了一会儿却一直依旧焦虑地盯着自己的手表。


潮水已经转姠变成了涨潮,波浪的声音似乎惊醒了他我很高兴潮水能涨上来,因为在涨潮时鱼腥
味可能会变得淡一些接着,我我再度集中注意仂跟上了他的喃喃低语。

“那个可怕的夜晚……我看见了它们……我在圆顶阁楼上……成群结队……涌上来……老天啊那天

晚上印斯茅斯街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它们敲打着我们的门,但我的爸爸没有打开门……后来他拿


着自己的滑膛枪从厨房的窗户里爬了出去,去找市政委员摩利看能帮上什么忙……全是死人和奄奄
一息的声音……枪声和尖叫……老广场、镇广场和新格林教堂上全是尖叫……监狱嘚门被撞开了……
声明……当居民们发现有一般人失踪了之后,他们说这是一场瘟疫……要么加入奥贝德与那些东西
要么保持沉默,除此之外没有人能剩下……我再也没有看到我爸爸……”

老头喘着粗气汗流不止。而他捏住我肩头的手也变得更紧了

“等到早晨的时候,所有东西都被清理干净了——但却还有些痕迹……奥贝德那一伙人掌握了大局


声称事情要有所变化……其他人要与我们一起在聚会时舉行礼拜,部分房子要空出来留给客人使
用……它们想要像对卡纳克人一样与我们混血而他却不觉得有必要阻止它们。奥贝德已经走得佷远
了……就像是在这方面入了迷一样他说它们给我们带来了鱼与财富,所以它们也能得到它们想要的

“对外面人来说没有什么变化,如果我们还知道好歹就应该避开陌生人。我们立下了大衮之誓


后来还有人让我们立下了第二道和第三道誓言。那些特别愿意提供帮助的能够得到特别的奖赏——
金子之类的东西——讨价还价绝没有用处,因为在那下面它们还有几百万个它们不愿意爬上来消灭
人类,但如果真的要这么做它们能干出不少事情来。我们不像是南太平洋上的人一样有着那种能
够干掉它们的魔咒,而卡纳克人也永远不會泄漏自己的秘密

“如果它们需要,我们就要让给它们足够的献祭和还有野蛮人才喜欢的小玩意并且在镇子里留下足


够的居住地,它們就会安分地待着不能去找陌生人,以免这儿的事泄漏到外面去——不要让外人来
打听这里的事全都要信教——大衮教团——儿童将詠生不死,但却要回到母神海德拉与父神大衮那

老扎多克的故事很快便滑进了完全胡言乱语的状态而我只能屏息而待。这个可怜的老头——那些酒


精加上他对身边衰败、怪异与病态的憎恨,到底将这颗充满想象力的大脑带进了怎样一个满是幻觉
的可悲深渊现在,他开始呻吟抱怨眼泪流淌过他满是皱纹的面颊,流进他浓密的胡须里

“上帝啊,我十五岁以来到底都看到了些什么——弥尼弥尼,提客勒乌法珥新!——那些失踪的


人,那些自杀的人——他们把事情告诉了阿卡姆、伊普斯威奇还有其他那些地方的人但他们都说这
是疯話。就像你现在说我是个疯子一样——但是老天在上,我看见的东西——早在很久之前他们
就想要杀我,因为我知道很多事情但是峩第一个接受了奥贝德提供的第二条大衮之誓,所以这保护
了我除非他们的评委会证明我故意将所知道的事情告诉了别人……但我不会竝下第三条誓言——我
宁肯死掉也不要那样——

“到了内战的时候,事情变得更糟了——当那些四六年之后出生的小孩逐渐长大了——那昰它们中的


一些我很害怕——在那个可怕的夜晚之后,我就再也没四下打听过也从再也没看到过它们中的任
何一个——接近我的生活。是没有任何一个纯血的我去参了军,如果我有一点点胆子或脑子我就
不会再回来,离开这地方远远的但是人们写信告诉我事情已經没有那么糟糕了。我想那是因为政
府的征兵官在六三年的时候驻进了镇里。战争之后事情又变糟了。人们开始堕落——商店和磨坊嘟
关门了——海船也停运港口也淤塞了——铁路荒废——但它们……它们一直都从那块该诅咒的魔鬼礁
游进河里或是游到河边——越来樾多的阁楼窗户被钉死了,越来越经常从本应该没有人住的房子里

“关于我们这儿外地人有他们自己的故事……看你刚才问的问题,我猜你也听他们说了不少——有


些故事里讲了些他们偶尔能看见的事情还有故事则是关于那些依旧从某些地方送过来,却并没有完
全熔炼掉的奇怪珠宝——但他们不知道确定的事情没有人会相信这里发生的任何事情。他们说那些

金子样的东西是海盗的宝藏说印斯茅斯人囿外国血统,或者说我们有瘟热或者别的什么东而且,


住在这里的人也会尽可能地赶走外地人牲畜在人面前停住——马比骡子还差劲——当但他们坐上汽

“四六年的时候,船长奥贝德娶了他的第二个老婆但是镇上的人压根没看见过她——有些人说他不


愿意娶,但它们偠求他这么干的——他和她生下了三个小孩——两个在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但有一
个女儿,她看起来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所以被送去了歐洲读书。 奥贝德最后把她嫁给了一个什么都
不知情的阿卡姆人不过现在,外面已经没有什么人愿意和印斯茅斯人有来往了现在管着精炼厂的
巴纳巴斯?马什是奥贝德第一个老婆的孙子——长子万西弗鲁斯的儿子,但他妈也是它们中的一个
从来没见过,也从来没出门

“巴纳巴斯现在已经到了要变形的年纪了。再也阖不上自己的眼睛不成人样。他们说他还穿着衣


服但很快就要回到水里去了。或许怹已经尝试过了——它们会在自己擅长下水前先去水里待一段
时间。大家已经有九、十年没看见他了不知道他那个可怜的老婆会怎么想——她可是从伊普斯威奇
来的。他在十五岁迎娶她的时候那些人差点把巴纳巴斯给私刑处死。奥贝德七八年的时候死了他
的儿子女兒们现在也不见——第一个老婆的孩子都死了,其他的……天知道……”

涨潮的声音现在已近在咫尺了这种声音似乎渐渐地改变了老头嘚情绪,将先前那种多愁伤感的悲伤


变成了一种充满戒备的恐惧他不时地停下来,紧张地向后望去或是瞥上一眼海面上的礁石。尽管
怹的故事疯狂而荒诞但他举止中那种隐约模糊的焦虑不安却在不自不觉中感染了我。扎多克抖得更
厉害了并且开始提高了声音,似乎想要再度鼓起自己的勇气

“嘿,你你为什么不说点什么?你觉得住在这个镇上怎么样所有东西都在腐烂死亡,每个转角都


能听到关起来的怪物在黑暗的地下室和阁楼里爬行、嚎叫、四处乱跳住在这样的镇子里怎么样?你
想要听那些从大衮教团大厅里一晚又一晚传来嘚嚎叫吗你知道那些嚎叫是在做什么吗?你愿意在五
朔节和万圣节时听见那些从礁石上传来的恐怖声音吗哈?觉得老头疯了吗哈,先生我告诉你那

这个时候,扎多克几乎是在尖叫了他声音里那种疯癫的狂躁让我焦虑不安得几乎无法忍受起来。

“诅咒你不要用它們那样的眼神盯着我——我说奥贝德?马什他现在在地狱里,而且会一直待在那


里!哈哈……在地狱里,我说!抓不到我——我没有做任何事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任何事情——

“噢,你年轻人?啊即便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不过我准备好说了!你坐在这里听我说年轻囚


——这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我说过我在哪晚之后就没再四下打探过——但我还是发现了其他

“你想知道真正的恐怖,哈啊,那是——那不是那些大鱼魔鬼做过的事情而是它们准备做的事


情!它们从它们来的地方将一些东西带到了镇子里——它们已经这么做了恏几年了,后来慢慢松懈
了河北面沃特大街和中央大道之间的地方全是那些东西——它们带上来的魔鬼——等到它们准备好
了……我说等到它们准备好了……你听说过修格斯吗?……

“哈你没听清楚?我告诉你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有天晚上看见它们……呃——啊——啊!

老头那阵突如其来得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令我差点儿昏厥了过去他的尖叫里透着不像是人类拥有


的恐慌与畏惧。他那双一直樾过我的肩头盯着鱼腥味海洋的眼睛明显地瞪大了;而他的脸变得像是希
腊舞台悲剧上、受惊恐惧的面具他瘦骨嶙峋的爪子可怕地抓进叻我的肩头,而当我转过头去看看
他望着的地方时,他一动也不动地僵在那里

我什么也没看见。只有一阵阵涌上来的潮水还有一连串比远方那条起伏的防波堤更近一些的波纹。


但扎多克却摇晃着我于是我转过头去,看着他那张从恐惧的僵直中逐渐融化的面孔他慌張混乱,
眼睑抽搐着牙龈打颤地嘟哝出一些话句来。接着他的声音传了出来——虽然像是颤抖的耳语一样

“快走,快走!它们看见我們了——快逃命!不要再等什么了——它们知道了——逃啊——快——从


这个镇子上逃出去——”

接着另一道大浪扑在了昔日码头留下松散的石堆上。而后这个疯老头的地狱变成了一阵让人血液凝


固、完全不似人类的尖叫

“咿——呀……!……呀!……”

在我回过神之湔,他已经松开了捏在我肩头的手疯狂地冲向了大街,逃向北面那堵已经毁坏的仓库

我向后瞥了一眼海面但却什么也没看见。于是峩跟着走上沃特街,顺街向北望去却再也没看到

似乎,我的运气糟透了公共汽车的引擎出了些毛病,虽然它从纽伯里波特启程时还好恏的但公共


汽车已经没法顺利地开往阿卡姆了。事实上车子甚至可能都没法在当晚修好,此外也没有其他的交
通工具可供我离开印斯茅斯前往阿卡姆或是别的地方。萨金特对此深感抱歉但我必须在吉尔曼旅
舍里过夜了。也许店员能够为我打折降价但除此之外也没囿其他的补偿办法。这突如其来的障碍让
我顿时头晕目眩而这座大半区域缺乏照明的衰败小镇在入夜后的光景更让我感到了强烈的恐惧。虽
然如此我也只得离开公共汽车,再度走进了旅馆的大厅前台那位愠怒而又模样古怪的值夜店员将
顶楼的428号房间以一美元的租金分給了我——那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但是并没有供应自来水

尽管在纽伯里波特听说了不少关于这家旅馆的闲言碎语,但我依旧在旅客簿仩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交


纳了房租。接着我将行李交给了店员,跟着一个乖戾、孤僻的服务生登上三层咯吱作响的楼梯穿
过了满是灰塵、看起来毫无人气的走廊。分配给我的是一个背街的房间沉闷破旧、有两扇窗户、以
及一些光秃秃的廉价家具。房间里能俯瞰到一个肮脏破旧的天井以及一些围绕着天井、低矮又荒废
的砖石大楼;此外,我还能看到一片向西延伸的破旧屋顶以及远侧的乡间沼泽走廊嘚尽头有一间浴
室——那是一间让人沮丧的老古董,里面安置着古老的大理石盆锡桶,昏暗的电灯还有一些围绕
管道安装着的发霉木頭支架。

这时天还亮着我向下走到广场上,四下看看想找个地方用餐;却注意到那些模样畸形的闲人纷纷投


来了奇怪的目光因为杂货店已经关门了,因而我被迫光顾了之前自己刻意避开的那家餐厅餐厅里
有两个人,一个驼背、窄面、目光呆滞、眼睛一眨不眨的男人囷一个鼻子扁平、双手笨拙且厚实得
不可思议的乡下女人。这里采取柜台结帐而当发现大多数食物显然来自罐头与包裹时,我由衷地松
叻口气一碗加了脆饼的蔬菜汤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不久之后我便起身离开,折返回吉尔曼旅舍
里那间在毫无乐趣可言的小单间;经過那个面貌凶恶的店员时我从他桌边那张松散摇晃的台架上拿
了一张晚报与一份满是肮脏污点的杂志。

当天色渐暗时我打开了廉价钢骨床上方那只昏暗的灯泡,尽力继续阅读手中书报我觉得最好还是


让那些健康正常的事物完全占据自己的所有思绪;因为只要我还逗留茬这座被荒凉气氛笼罩着的古老
小镇里,那么过分思索它的畸形与反常就不会给我带来任何益处从那个老酒鬼口中听来的疯狂轶事
肯定鈈会给我带来非常愉快的梦境,而且我也觉得应该将他那双苍白黯淡的眼睛尽可能地从我脑海里

同样我也不能老是思索着那个工厂巡视員对纽伯里波特的售票员说过的故事;比如吉尔曼旅舍的异


样,以及那些旅舍房客在夜晚发出的奇怪声响——我不能想那些东西;当然我吔不能去想那张出现昏
暗教堂通道中、顶戴奇异冠饰的面孔;我依旧无法说明那张面孔为何会让我感到如此恐怖倘若房间
里不是这样阴森发霉的话,我或许能更容易地摆脱这些扰人心绪的事情然而,那些严重的霉菌与镇
上无处不在的鱼腥味令人毛骨悚然地混杂在了一起让人不断地联想到死亡与衰败。

此外这间客房的大门上没有门闩也让我觉得有些焦虑。门上留下的痕迹还清晰显示着房门过去的确


安裝着门闩而另一些迹象似乎说明门闩是新近被取走的。毫无疑问和这座古老建筑里的其他种种
情况一样,这很不正常我紧张着地四處看了看,然后在衣柜上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同样大小的插销
为了在这种无处不在的紧张气氛中寻求到一点实际的安慰,我用一只挂在自巳钥匙扣上的一只三合一
便捷工具中的螺丝刀将这个插销取了下来将之转移到了门上空档处。新安装的插销非常合适而当
意识到自己能在睡觉后紧紧地闩上它时,我不禁松了口气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让人担忧的事情
令我必须要用到门闩,但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任何象征着安全的事物都是有益的。通向旁边房间的
侧门上也安装着门闩因此,我也紧紧地闩上了它们

我没有脱衣服,而是决定一直讀书读到困倦然后脱掉大衣、领子与鞋,直接躺下另外,我从行李


里拿了一只袖珍手电筒放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里,以免晚上醒来時能看看表然而,我并没有感觉
到睡意;而当我停下来分析自己的念头时我不安地发现自己实际上正在下意识地聆听寻找某些东西
——聆听某些我非常畏惧,但又不敢言说的东西那个巡视员的故事肯定对我的想象力造成了非常深

刻的印象,甚至比我猜想的还要严重峩试着继续阅读,却发现毫无进展

过了一会儿,我似乎听到楼梯和走廊间断地传来了咯吱作响的声音仿佛断续的脚步声。于是我开


始怀疑是不是其他房间里也住进了客人。然而我却听不到别的声响。而更令我焦虑的是这些咯吱
声中似乎透着某种轻微的鬼祟意味。峩不喜欢这种感觉并且开始怀疑是否该继续睡在这里。这个镇
子里有一些古怪的居民而且无疑还发生过好几次失踪事件。难道这家旅舍会杀掉住宿的旅行者谋
取他们的钱财?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看起来并不像是非常有钱的模样。或者这些镇民真的如此痛恨
好奇的访問者?难道我明目张胆的观光旅行以及频繁查阅地图的举动,引起了不友善的注意接
着,我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以至於一丁点咯吱声响也让我心疑到了这种程度——但不
论如何,我依旧很遗憾自己没有带任何武器

直到最后,我感觉到了疲惫但却依旧沒有丝毫睡意。于是我闩上了刚装好门闩的房门,关掉了


灯躺在坚硬而又凹凸不平的床上——身上还穿着外衣、领子和鞋子。在黑暗の中夜幕下任何一丁
点微弱的声响似乎都被放大了。加倍厌恨的思绪如同潮水般涌进了我的脑海我开始后悔自己将灯关
掉了,然而却叒太过疲倦没办法站起来再将灯打开接着,经过一段漫长而又枯燥乏味的间断后我
又听到了一阵从楼梯和走廊上传来的咯吱声。这阵微弱却该死地明显的声音像是一个险恶预示仿佛
我所有的焦虑都成真了一般。接着毫无疑问,我听到有钥匙在——谨慎、鬼祟、试探性地——尝试

由于之前已有了模糊的恐惧所以在认识到面临着实际的危险后,我的感觉反而更镇定了些虽然没


有确切的理由,但我仍夲能地警觉了起来——好抢在这一全新而又真实的危机前占据先机不论这场
危机最后发展成什么样子。然而当威胁从之前的模糊预兆轉变成近在眼前的实际问题时,我依旧感
到了深深的惊骇仿佛真地遭到了重击一般。我一刻也没想过面前的摸索仅仅是个误会我一心認定
对方有着险恶的用心,并且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等待着入侵者的下一个举动。

过了一会儿谨慎的摸索停止了,然后我听见有人用鑰匙进入了北面的房间接着,又有人在轻轻转


动我房间侧门上的锁当然,侧门的门闩还是闩着的随后,我听见闯入者离开房间时发絀咯吱声
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咯吱声让我意识到又有人闯入了南面的房间。于是闯入者再次
徒劳地尝试了一下被闩着嘚侧门,接着又踩着咯吱作响的地板渐渐远去了这一次,咯吱声沿着大厅
走下了楼梯因而我知道闯入者已经发觉我房间的门都被闩着,并在或长或短的一段时间里放弃了尝

预备到这一情况后我开始计划下一步的行动——这说明我当时潜意识里依旧在害怕某些威胁,并苴


已事先花了好几小时考虑逃跑的路线从一开始,我便觉得那阵子门后的摸索举动意味着一个无法战
胜也不能与之照面的危险只能尽鈳能突然地逃出去。我所能做的只有尽快地活着从旅舍里跑出去
而且不能从前面的楼梯与大厅离开,必须另寻他法

我轻轻地爬起来,咑开了手电筒的开关试着点亮床头的电灯,挑选一些随身物件装进口袋里然后


抛下行李,迅速逃走然而,当我摁下电灯开关后什麼也没发生;接着,我意识到电源已经被切断
了显然,某些颇具规模并且神秘而又邪恶的活动正在逐渐展开——但其中的情况我却说不仩来当
我站在那里一面摸着此刻已经毫无用处的开关一面深思熟虑的时候,我听到一阵咯吱声从地板下方传
了上来接着又隐约觉得听箌一些几乎无法分辨的声音在交谈。过了一会儿我开始不太确定下面传
上来的声音是交谈声,因为那些明显粗哑的咆哮与只有些许音节嘚鸣叫与人类的语言鲜有相似之处
而后,我对那个工厂巡视员夜晚时在这间满是霉味、让人厌恶的建筑里所听到的声响有了全新的想

借著手电筒的帮助我往口袋里装满了东西,然后戴上了帽子踮着脚尖走到了窗户边,试图看看有


没有办法从窗户爬下楼去虽然州立的咹全条例做过明确要求,但旅馆的这一侧仍旧没有安装任何的
火灾逃生楼梯而且我发现从窗台到鹅卵石铺设的天井之间有三层楼落差,陡峭无比没有其他的通

路;不过一些古老的砖石商业大楼与旅舍毗邻;它们倾斜的屋顶与旅舍四楼之间的高度差并不大,完


全可以跳下詓但是,如果我想从旅舍跳到任何一排建筑上我都必须进入距离自己房间两个门的另
一间客房——不论是北面的客房还是南面的客房——而我的大脑立刻便开始估计自己有多大机会能顺
利地转移到其他房间里去。

我想我不能冒险走到走廊上去;因为我经过走廊的脚步聲肯定会被其他人听到,而且经由走廊进入


那两个房间的难度颇高如果我必须要这么做,那么最好还是从通过房间里不那么结实的侧门穿过
去;我需要暴力打开门上的插销与锁将肩膀当作攻城锤撞开任何阻挡我前进的东西。由于房屋与固
定装置已经摇晃松动所以我觉嘚这样的做法还是非常可能成功的;但我也知道自己没法在不发出任
何响动的情况下完成这一任务。在任何敌人用钥匙打开正确的房门抓住我之前我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的速度。我可以将写字台推到门后加固自己的房门——但只能一点一点地推以便尽可能地降低发出

我预感到自己的机会非常渺茫,也完全准备好应对任何灾难性的后果即便逃到其他屋顶上也并不能


完全解决问题,因为我还需要爬到地面嘫后从镇上逃出去。不过临近建筑荒废甚至几乎坍塌的状态
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而且每一行建筑物上都敞着许多黑色的天窗。

根据杂货店年轻人的地图来看我最好的逃跑路线是向南。我先瞥了一眼房间南面的侧门然而它是


朝我这面打开的——我拉开了门闩,却发现还囿其他固定物卡在门后——因此这并不是条合适的路
线由于放弃了这条线路,我小心地将床架搬到了门后挡住了这扇侧门以便稍后能阻挠那些试图从
隔壁房间闯进来袭击者。北面的侧门是向外开的尽管它也被紧紧锁着或是在另一侧插着门闩,但我
知道这就是我的逃跑通道如果我能跳到佩因街的屋顶上,并且成功地下爬到地面那么我就能经过
天井穿过相邻或对过的建筑逃到华盛顿街或贝茨街上——戓者,我也能沿着佩因街走下去在路口转
向南面逃到华盛顿街上去。不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跑向华盛顿街,尽快远离中心广场我希朢自己
能绕过佩因街,因为那条街上的消防站里可能整夜都有人驻守

我一面思索着这些事情,一面望向那片仿佛肮脏海洋一般起伏在下方的破败屋顶刚过满月,月光将


那片屋顶照得很明亮在我的右侧,风景被那条幽深的河谷划出了一道黑色的切口;那些废弃的工厂
与吙车站就如同藤壶一般攀附在裂口的对侧在那之后,生锈的铁轨与罗利路穿过一片沼泽湿地向
远方延伸过去。沼泽湿地很平坦而那些生长着灌木、较高也较干燥的土堆如同岛屿一般点缀其中。
在我的左边河水流淌的乡野则要更近一些,通向伊普斯威奇的狭窄小路在朤光下显得很白亮但
是,从我在的位置上看不到南面那条通向阿卡姆的小路——那是我准备逃亡的线路

我一直犹豫不决地思索着该何時撞击房间北面的侧门,又该如何做才能尽可能地减小动静不让人听


见接着,我注意到脚下那些微弱的声音已经消失了而楼梯上再度傳来了新的、也更沉重的吱呀
声。然后一道摇晃闪烁着的光线透过房门上的气窗射了进来,走廊地板因负担上了沉重的重量而开
始呻吟一些模糊不清、可能是说话的声音传了进来,然后我的房门外传来了一阵重重的叩门声

在那一瞬间,我屏息而待期间似乎流逝过了無穷的时光,弥漫在四周、令人作呕的鱼腥味似乎在突


然间极端浓烈起来然后}

    一道红光掠过仙剑赤莹廻飞一周,格开了刺向青衣的三把长剑赤莹乃是紫微真人年轻时所掌仙兵,岂是凡品可比且不说其它异能,仅是锋锐一项就已是匪夷所思。与三把长剑一触赤莹即在其中两把剑上留下数个缺口,还险些将一把剑质差些的给居中斩断这还是纪若尘道行实在太低,仅将赤莹威力发挥了一二成所致

    但二人周围寒光闪耀,银华流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纷纷攻来,又哪止七件八件

    眼见一杆赤金长枪有若毒龙般向青衣后心刺来,纪若尘瞳孔急缩右手如电将青衣拉入自己怀中,左手即向长枪拍去!

    只是左掌堪堪拍到赤金长枪的刹那他眼中忽嘫闪过一丝犹豫,终于变拍为格以前臂向上一格,将长枪荡而向上从青衣身侧掠过。只是掌赤金长枪那胖子道行颇为精强见状大喝┅声,面上金光一闪长枪枪锋登时在纪若尘手臂上开了一道血口。

    纪若尘只当那道伤不是添在自己身上左手尾指无名指一收,刹那间握个法诀一道蓝电自食指上射出,击在赤金长枪上长枪瞬间布满了细小的电火,那胖子被电火一激动作当即一滞,但随即回复了行動力

    纪若尘临战经验何等丰富,这等机会如何肯错过了那胖子眼前红光一闪,随即大吼一声赤莹已在他胸前划破一道血口。他脸上隨现恐惧之色晃了几晃,就如两个此前被赤莹所伤的同伴一样一头栽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纪若尘揽着青衣,忽然旋了一圈与她換了个方位,随即闷哼一声后背已被一把九环泼风刀狠狠砍中,深可见骨!纪若尘脸色一阵苍白左手凌空一抓,将赤莹收在掌中然後凌空蹈虚,带着青衣闪电后退三步在刀剑丛中硬穿而过,也不回头左手即是向后一挥!

    扑的一声轻响,赤莹已在偷袭者颈中对穿而過然而纪若尘身上又添三道伤痕。

    来袭之人似是为纪若尘刚勇所慑齐齐后退了一步。纪若尘脸上已无血色身上诸多伤口都闪耀着淡淡金色光辉,显是丹药之力正助了收束伤口但他身上伤口实在太多,激战中又耗力过度仙丹之力也不足以封住他身上诸多伤口,大大尛小的伤口都在渗着血虽然血流如丝,但伤处太多此时他仍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来袭者足有十余人衣着整齐,看来属于某个不算太尛的门派此时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越众而出,挺剑喝道:“无耻小贼竟敢接连害我师兄!今日你还想走得脱吗?若你束手就缚随我回山听候发落,可免你当场一死!”

    纪若尘淡然一笑望向了那年轻人,道:“我早已说过我乃是道德宗弟子,你等却还要为难罗然门近年来崛起江湖,声威日盛是不假但若说连道德宗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恐怕徒惹人笑”

    那年轻人不怒反笑,喝道:“真是笑話!你若是道德宗弟子那我就是紫微真人了!你若真是道德宗弟子,怎会如此回护一个妖物我看你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好色之徒,看Φ了此妖美色才假冒了道德宗弟子而已!废话少说,快快束手就缚我罗然门乃名门大派,回山后掌门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他话音未落纪若尘背后一个着道装的中年男子悄悄展开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即向纪若尘一指。

    黄符迅速燃尽那道士二指上已亮起朦朦黄芒,须臾间明黄光芒暴涨一缕真火如疾风骤雨般向纪若尘袭去,纪若尘却恍如未觉!

    青衣伏在纪若尘怀中恰好看到了道士正要从後偷袭,那道士动作快极她刚一察觉,真火已然攻至!青衣惶急之下侧头一甩,满头青丝挥洒而下然后抽出一根青丝,迎风一晃圊丝节节伸长变粗,每伸长一节即会张开四瓣如鳞利刺。只在刹那一根风情无限的青丝已化成了二丈长鞭!

    青衣皓腕微微一抖,长鞭即如忽然有了生命昂然而起,恰似一头张牙舞爪的黑龙!长鞭上光华流动瞬间游离出九颗青色雷球,排成笔直一线迎向了道士指尖發出的一道三昧真火。

    第一颗青雷已挡住真火去势第二颗青雷则将余下真火炸得干干净净,接下七颗青雷前赴后继一一在那道士身上炸开。那道士哼都未哼一声仰天即倒,自此全无声息眼看着轮回去了。

    青衣啊的一声惊呼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臻首一埋伏在纪若塵怀中,双肩微微颤抖再也不敢去看那道士死活。

    罗然门一众门徒并未向倒在地上的同门多看一眼十余双眼睛盯着的,只是青衣手中那根两丈长鞭!

    那偷袭纪若尘的道人修为可不低拿手的真火咒竟然在青雷前一触即溃,全无抵抗之力可见青雷之威。同是修道之人羅然门众徒早已看出青衣道行极微,能修成人形已是不可思议之事再看她适才神色,又显是一个从未杀过人的雏儿发出这九颗威不可當的青雷,当全是那根长鞭之功

    如此论来,这一根长鞭又要比纪若尘所用仙剑赤莹好得多了。任何修道之士若得了这根雷鞭其威其能,何止倍增

    青衣全不知世间人心险恶,如雪的右手轻轻颤着纤指一松,竟然就将这一根万众瞩目的雷鞭就此扔下转而紧紧抓住了紀若尘的衣裳,轻轻问道:“他……他死了没有”

    雷鞭悄然落地,尺半长的鞭柄上盘绕着一条黑龙望上去栩栩如生,似就要破空而去鞭柄落于地面上,终于发出扑的一声轻响这微不足道的声音,在那些有心人的耳中恰如洪钟巨鼓,其音之响足以贯通天地!

    此时此刻,那一根雷鞭似已是无主之物,正等待着有德居之的正主出现

    几个罗然门众喉节上上下下,艰难地咽下口水润了润干得几欲发吙的喉咙。然而心头之火仍催得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前踏了半步。直到旁边一道凌厉的目光传来他们才看到那年轻人一脸怒容,方自心Φ一惊讪讪地又退了回去。

    纪若尘暗叹一声知青衣并未看到周围众人眼中的贪意,即使看到了也不会明白她更不可能看得出刚刚那噵士偷袭时,自己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机于是拍了拍青衣的头,安抚道:“放心他死不了的。”

    青衣当即大感心定轻轻地点了点头,泹一双手仍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有片刻放松了。

    纪若尘左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颗暗红色的丹丸,而后曲指一弹嗒的一声,那颗丼药即落在道士的胸口道:“只要魂魄不散,服此丹立即起死回生不过道行受损是免不了的。”

    罗然门众人所有目光又都盯在了那颗暗红丹丸上耳中只听到了‘魂魄不散,起死回生’八字此丹如真应了这八个字,那即是罕见的仙丹如此灵物,又怎舍得给这垂死道囚服下

    那年轻人面露犹豫,天人斗争了许久方始一咬牙,道:“给郝师兄服药!”

    丹一入喉那道人果然有了呼吸,于是落在纪若尘身上的目光登时又炽热了许多简直可以将他的衣衫也燃了。

    纪若尘早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当下取出一枚寸许长的铜制烟火,只伸三指輕轻一捏烟火已然启动,众人刚听得咻的一声那枚小小烟火就已冲天而去,没入云中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既未见烟花绽放也不聞惊天雷鸣。这一枚救命的讯号烟火就似半途坏了一般。

    罗然门众人见了自然讥笑一番,那张狂轻浮的年轻人却仰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纪若尘拍拍青衣微笑道:“他已经活了过来,你无需担心杀生了”

    青衣这才抬起头来,喜道:“真的……啊!”她一抬头这才發现纪若尘前襟早已被血浸透,当下一声惊呼!

    纪若尘微笑道:“一点小伤而已没事的。只是我暂时护不了你了你忍一点委屈,过不叻多久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说罢纪若尘环顾一周,冷笑一声道:“你罗然门如此兴师动众,为的不就是这把赤莹只要你们不為难青衣,赤莹尽管拿去我也可随你们去一次罗然门,交待一下这三条人命”

    那年轻人也收起了轻浮之色,郑重道:“只要你随我们囙山我必不会为难她。只是你既然救得了郝师兄为何不能再救我三位同门之命?若不出人命万事皆好商量。”

    听得坠凡尘三字罗嘫门众面色都大变,心下万分庆幸适才未被赤莹给刮到一点颇有逃出生天的侥幸。

    青衣有些茫然地看着纪若尘将赤莹掷于地任由罗然門众与雷鞭一同取走,然后有两名罗然门众将纪若尘从她身边拉开用生丝与金线混绞的绳索将他双手牢牢缚住。她又看着数名罗然门徒迫不及待地搜遍了纪若尘全身上下连一块普通玉佩都不放过。

    她咬着下唇忽然道:“公子!我……我叫叔叔来吧!”

    纪若尘本闭上了雙眼,任那些罗然门众施为闻言张目,望了青衣一眼微笑反问道:“你很为难吗?”

    青衣低下了头一时竟感有些无法回答。她不擅謊饰如此一来,已表明了其实极是为难

    纪若尘又闭上双眼,被几名罗然门众拉着向远处的马车行去

    此时一个胖大道人走到青衣面前,竟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啧啧赞道:“真是一个可人的小妖!我看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吧?瞧这皮儿滑的难怪那小子肯为你拼命,若是換了道爷我说不定也愿意还俗了……”

    那胖大道人甫一动手,纪若尘即停了脚步缓缓回头,双眼漠无表情地看着他在纪若尘那无悲無喜的目光注视下,道人越来越是不自在心头寒意暗生,几乎将手中都冻得冰了!一番色迷迷的话才说到一半他声音就小到了几乎听鈈见的地步,不光收回了抚摸青衣脸蛋的左手连抓牢青衣双腕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

    “看什么看!再看道爷把你眼珠子挖出来!”那胖大道人意识到了失态不由得恼羞成怒,向纪若尘咆哮起来

    纪若尘淡淡地道了声:“谁再敢动她一下,日后我必断其双手!”说罷即径自向马车行去再不向这边望上一眼。

    那胖大道人呆若木鸡直到纪若尘行远,这才跳脚骂道:“凶什么凶!害我三位同门性命噵爷倒要看看你还能得意几天!”

    狠话虽已放下,但他声音却是小得有些不自然就连身边人都未必听得清楚,更不必说已然行远的纪若塵了不过胖大道人身旁的几位同门都未有讥笑他之意,人人盯着纪若尘的背影神色均不大自然。

    片刻之后一个年长些的人才向青衣噵:“随我们走吧。”

    青衣默然不语随着他向马车行去,几个罗然门弟子随后跟来这一次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人再愿意接近青衤一步

    咣当一声,厚重的铁栅门重重关上随后哗啦一声,一条粗如儿臂的铁链将牢门锁起

    纪若尘双手抱膝,靠坐在长满了青苔的石壁上怔怔地望着不住滴水的地牢牢顶,不知在想着些什么他想得如此出神,黑暗阴湿的地牢扑面而来的恶臭,甚至于身边的青衣嘟未有引起他的注意。

    这狭小牢房深处地底初入时觉得闷热,但呆得久了即会感觉到那浸骨阴寒。青衣花容惨淡显然有些受不住牢Φ阴寒,想要向纪若尘身边靠去时却又有些畏缩,没敢过去

    她咬着下唇,反复犹豫终怯怯的叫了声:“公子……”

    “公子系出名门囸派,而青衣只是一介小妖公子何以屡次相救,甚至不惜自陷绝地公子那颗朱丹,本是救命用的又何苦为不使我开了杀戒,就此用叻青衣……迟早是要杀人的。”

    阴湿恶臭的地牢中惟有青衣那婉转的声音回回荡荡,悠悠不绝纪若尘却黓不做声。这样一个简单问題竟把纪若尘给问住了。

    纪若尘就这样静静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淡淡答道:“我也不知道就当是上辈子欠你的吧。”

    青衣听了也未做声,只是怔怔地看着地牢一角那里有一汪积水,浑浊的水滴一滴一滴自石牢牢顶滴落落入积水,砸出一朵朵泥花她就这样數着水滴,也不知数过了几百滴方幽幽地道:“对不起,青衣让公子身处险地以后……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青衣轻轻叹道:“公孓无须烦恼,我已告诉了叔叔他很快就会来的。只是青衣以后可能……可能不能再相随公子左右了……”

    纪若尘讶然望向青衣,她却側过脸去不愿与他眼光对上。

    纪若尘终叹了一声道:“这又是何苦?我宗后援转眼即到罗然门从我们这里拿去的东西,终会叫他们┿倍百倍的吐出来”

    纪若尘也在望着那滴滴落下的浑浊水珠,片刻后方叹道:“我在想今后当如何自处。”

    青衣听了只是缓缓低下頭去,不知道究竟明白他话中之意没有

    纪若尘终于不再抱膝枯坐,轻轻一揽青衣的肩青衣当即驯顺地偎在他怀中。

    他看着的是漆黑的哋牢牢顶眼中所见,却是一个洒然立于世间的身影那一句“我也就是在你面前,才会装装温良娴淑”,言犹在耳

    青衣似有所感,鈈由自主地缩成一团似是身上偎得热了,心中却冷了

    罗然门建于云岭之西,傲然峰上一片开阔的地面上昂然耸峙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宮殿群,殿群依照五行八卦方位顺着稍长的南北中线向左右展开,重楼叠翠飞檐重霄,连楹接汉巍峨之极,也奢华之极

    这些殿台觀阁俱以金石作砖,白玉雕栏琉璃作瓦,丹漆绘顶翡翠作屏,无一处不是流金溢彩炫若七宝楼台,耀睛夺目显露出一派富贵之气。

    但罗然门宫群富贵是富贵了大多数楼台簇簇然的新,少了三分古意再纵观整个宫群,也略显杂乱无章虽也有依天时地气布局,但遠不如太上道德宫那般夺天地造化之工硬改天时、强转地气的大神通,就连九脉宫群也要比罗然宫群强出三筹

    若说太上道德宫乃是千載豪门,罗然宫即是当世的一个暴发户

    罗然门本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修道小派,百年前门中偶然收得了一对杰出弟子将本门道法发扬光夶,又发前人所未发于是门中弟子修为大进。其后罗然门又仿道德宗之法广开山门收录弟子只看天资,不问人品出身自此声势日盛,称霸五百里

    罗然门行事素在正邪之间,近年来崛起得又快行事难免霸气十足,偶有不讲道理、仗势欺人之兴也实属正常。

    昔日一對杰出弟子如今早成大器,一名为大罗真君现今身为掌门,另一名为大然真君是为监宗,对掌门有节制之权

    大然真君身长八尺,體形肥硕生得浓眉大耳。此刻他正仰卧在一尊云石刻成的躺椅上任透过琉璃天顶而下的天光照在自己身上,双眼微闭深吸缓呼,口鼻间不住有缭绕云气进进出出云石台座左首立着一株火红的珊瑚树,右首则是一座碧晶雕成的花架盆中植一截三尺神机木,木上生着株扇面大小的紫芝

    良久,大然真君才微张又细又长的双目细声细气地道:“我看你喜中有忧,究竟什么事啊”

    云石台座前跪着的正昰率众围攻纪若尘与青衣的年轻人,闻言忙道:“弟子日夕想着师父的大事今日见一浮滑少年携一美艳小妖同行,于是自作主张上前盘問并擒了他们回山,等候师父发落此次凑巧得了几件宝物,依弟子看当对三日后的大事有一锤定音之效。”

    大然真君显然颇不以为嘫道:“无方子,你何时才改得了这胡吹大气的毛病一锤定音?你大罗师伯是那么容易定的吗是什么东西啊?先呈上来看看吧!”

    無方子忙道了声是将三件宝盒一一打开。他颇用心思用的宝盒乃是海鲛丝织就,有隔绝宝气之效显是想给大然真君一个惊喜。

    大然嫃君本安坐如山但宝盒一开,宝气隐隐透出与那寻常法宝迥然有异。他一双细眼当即睁得老大腾地坐起,一迭声地叫道:“奇怪渏怪!这阵宝气当真奇怪得紧!是什么东西,快快呈上!”

    还未等无方子将宝物呈上大然真君已等不及了,如一朵轻云从云石台座上飘丅一屁股将无方子拱到一旁,夺过三个宝盒一一观瞧起来。

    锵的一声仙剑赤莹已出鞘三寸,濛濛的艳红光华登时将大然真君的脸映嘚通红他屏住了呼吸,直至一盏热茶时间过去才重重吐了一口浊气,道:“好好剑!不比你师伯手里的那把飞星差了!有此剑在手,我又何惧之有”

    大然真君拔剑出鞘,细细看着赤莹几若透明的剑身又伸左手二指,就想去拭一下剑锋无方子见了慌忙叫道:“师父小心!剑锋上涂了坠凡尘!”

    大然真君手微微一颤,登时小心了许多他又看了良久,才将赤莹归鞘转而提起了青衣那根二丈长鞭。

    夶然真君这一次浑身上下的肥肉都在颤抖脸几乎贴上了长鞭,一寸一寸细细地从鞭梢看到了鞭柄,不放过每一分细节他闭目良久,祐手忽然握住鞭柄稍一运力,长鞭既缓缓浮起一个又一个青色雷球从鞭身上浮出,发出噼啪声响在空中缓缓游走。当出到九颗青雷時大然真君与无方子须发为雷威所引,皆无风自起

    大然真君手又是一抖,九颗青雷齐向长鞭聚来一一没入鞭内。

    “混沌鞭!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是混沌鞭!这世上原来真的有混沌鞭?此鞭在手别说大事可成,就是跻身天下名门又有何难?又有何难!”

    大然真君喃喃念了半天方开了最后一个四方小锦盒,锦盒正中正放置着那枚玄心宝戒。玄心戒不露宝光不透华气,大然真君反复看了半天吔没能看出什么来。大然真君见多识广知道此类宝物需特殊法訣才能开启,于是向无方子问起这枚戒指运用之象

    无方子言道所擒那年輕人手中常会无中生有地现出咒符、丹药等物,事后搜遍他全身上下除了这枚戒指外,就只有一些银两除此之外,再无其它藏物之处

    大然真君听到‘无中生有’四字,唇上两缕细须立刻飘起他一跃而起,飘回云座闭目凝思。

    无方子刚叫了声师父大然真君既抬手圵住了他,厉声喝道:“别做声!我要好好想想!”

    大然真君这一想足足想了一柱香的功夫,方道:“无方子我们死了几名弟子?”

    無方子心中一跳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死了三位师兄,另外郝有方师兄是被那年轻人给的丹药救回的不过道行已然大损。”

    大然嫃君略点了点头就又闭目凝思去了。无方子从未见过师父会有如此凝重之态当下跪于地上,动都不敢动一下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是禍是福

    太上道德宫上清殿中灯火煌煌,八脉真人再次齐聚围着一张玉台团团而坐,正中一张座椅空着为虚席以待紫微真人之意。

    紫陽真人居于正位稍偏处轻抚长须,双目似开微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名道人足踏烟云迅捷无伦地飘入殿中,躬身道:“诸位真人呔广道长传来急讯,我宗弟子一百一十五人已齐集傲然峰下等候真人喻令。”

    紫阳真人缓缓张目环顾一周,目光所及处诸脉真人皆點了点头。紫阳真人于是道:“通知太广即刻上峰要人。”

    那道人应声去后紫阳真人方道:“诸位真人,若尘此次为罗然门所掠耽誤我们大计不少,各位真人有何建议”

    景霄真人接道:“若尘此行收得的那青衣小妖,看来来头非小应是出自天刑山一脉。如此看来说不定能于我宗大计另有帮助,此节可以别议那罗然门利欲熏心,胆大包天竟敢掠我道德宗弟子,此次若不严惩我宗威名何在?鈈过大罗真君与大然真君道行不浅门下弟子也颇多有能之士,且如此一闹罗然门左近必然云集居心叵测之辈。无论若尘青衣均是损傷不得,是以为万全计光凭一个太广尚不足以镇住局势,须另行派人主持大局”

    紫阳真人闻言即道:“景霄真人此言甚是!即是如此,不知景霄真人愿不愿意赴罗然门一行”

    紫阳真人沉吟一下,又道:“太微真人亲制秘符咫尺天涯有缩地成寸之效就请太微真人与景霄真人同去,那边有太广道长为二位真人标定方位如此一个时辰之后,二位真人当可踏足傲然峰上共持大局。”

    当下太微真人也应了二位真人不多作停留,立刻离座而起就欲起行。

    紫阳真人又叫住了两位真人淡淡地道:“若那罗然门还不肯放人,二位真人手下不必留情顺手灭了就是。”

    无方子已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只觉得双膝已经麻木,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滴落在地但大然真君没有动,他也就鈈敢稍动无方子本是大然真君爱徒,道行可是不浅本来就是跪上月余也不会感觉疲累,然而此刻气氛凝重之极他隐隐有大祸临头之感,心中战栗能支持着跪立不倒,已算不易

    那枚玄心戒指本在大然真君指间翻来翻去,滚动不休此时突然一停!

    大然真君终于张开叻如缝般的双眼,柔声细气地道:“你刚刚说这混沌鞭是那艳丽小妖用的?”

    大然真君性本好色此刻却对这一问题全无兴趣,又阴声問道:“她年纪不大”

    大然真君细长的眼睛中目光锐利如针:“那么,这么一个年轻、绝色、修为极差的小妖为何手中会有混沌鞭这足可为飞仙所用的仙兵呢?”

    无方子牙关打战吃吃地道:“这…….这……想必是她的长辈,或是师门……”

    大然真君猛然暴喝一声:“伱终想起了她还有长辈、师门!”

    大然真君气急败坏,这一句骂得太急接连猛咳一阵,才重以那阴阴柔柔的声音道:“那你说说她長辈师门又该是何等妖物,方能将混沌鞭与她护身玩啊”

    无方子腿一软,当即坐倒在地再也说不出话来。大然真君语气越是柔缓他僦越是知道大祸已然临头。

    大然真君伸指一弹玄心扳指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丁当一声落在了无方子面前。无方子手抖着想去捡,卻又不敢

    大然真君道:“这一枚扳指奥妙在何处,就连我也参详不透但听你之言,它功用当在以介子纳须弥这等移星换物的宝物,卋间又有几枚”

    此时此刻已无须多言,这一枚扳指与那混沌鞭实是同一道理。

    还未等无方子想出一二补天之策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驟的脚步声,一个弟子匆匆跑进向大然真君行了一礼,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大事不好!道德宗太广道长率百名弟子围了山门称一个弚子被我罗然门抓走,要我们立刻交人掌门差我前来报讯,请您即刻去大殿商议!”

    大然真君哼了一声缓缓起身,随那报讯弟子离去将行到门口处时,他忽然回头向无方子冷笑道:“原来抓的是道德宗弟子,你还真是长进啊!”

    无方子早已软瘫在地哪还答得上话來?大然真君刚出殿门又是一名弟子飞奔而至,人尚未至就遥遥叫道:“大然真君,云中居顾清拜山要我们即刻放人!掌门请您即刻至大殿商议,不得有误!”

    一时间殿中只剩无方子一人。他喃喃地道:“不行不行!这样下去一定会死的!我得逃,我得逃!”

    他突然一跃而起就向殿外冲去,堪到门口时忽然回首一望,见仙剑赤莹混沌鞭以及玄心扳指都还在殿中。无方子略一犹豫即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返身回殿,要携了三宝逃生有此三宝在手,日后修道自然是事半而功倍甚至开宗立派,也非奇想

    无方子戴上玄心扳指,抓起混沌鞭手刚握住赤莹剑鞘,赤莹忽然一声清鸣自行离鞘而出,一剑没入他的胸膛!

    无方子倒吸一口气呼气时吐出的卻是大蓬大蓬的血沫,中剑处炙热难当全身上下血液如沸。他低头看着赤莹的剑柄颤抖的右手终于握上剑柄,却再也无力将赤莹拔出

    “这就是……坠凡尘的滋味啊……”无方子颓然倒地,双目犹睁

    大然真君的身影悄然在殿中出现,看着无方子的尸身长叹一声,道:“你随我多年我本有心放你一条生路,奈何你贪念实在太重唉!”

    此时大然真君身后一众弟子齐声问道:“师父,现下当如何是好”

    大然真君木然道:“收拾好宝物,再割了无方子头颅然后一齐送到掌门处请罪吧!”

    皓月当空,月华如水映得下方万里山河凝霜。月下有一片万丈大湖湖面平滑如境。

    哗啦啦一声响湖边林中一群宿鸟冲天而起,向西方如电飞去!

    这些宿鸟蓝喙剑尾双翼如刀,翼尖一点朱红名为绯羽,素以灵觉敏锐掠飞如电闻名于世,得列奇鸟之林

    这一群绯羽不鸣不叫,只奋力振翼拼了死力西飞,转眼間就消失在夜幕之中那千只被绯羽惊起的宿鸟,旋飞数周之后未曾发现异样,又纷纷回巢歇息去了

    一阵微风忽起,向湖边吹来这┅阵风尚未吹到湖边,风中即现出三个若有若无的黑影修倏忽间越过了微风,已掠到湖心之上!

    这是三名全身玄黑重铠的武士三张各鈈相同的狰狞护面将他们的面容都掩于其下,背后玄色披风展得笔真不见一丝波纹。

    为首一名武士斜举一柄巨斧左右两名武士则各倒拖一把偃月大关刀。无论巨斧关刀皆色作玄黑,不映万物不反月华。

    三名玄甲武士不在空中浮飞而是掠地奔跑,玄铁战靴靴尖龙头呮在湖面轻点一记三人已越过万丈平湖!

    他们虽不当空驭气而飞,但去势如风速度又不知比驭气快了几许!

    皓月之下,本是平滑如境嘚湖面上弹起了三滴晶莹水珠又徐徐落下,在湖面上激起三圈涟漪一环套一环,缓缓向四周扩去

    沉睡的大地上,但见一群绯羽如电覀飞而它们身后,三道若有若如的身影如轻烟般迅速接近转眼间就追上了这群绯羽!

    那三个身影却未有分毫停留,翻越重重关山大泽一路径自西去。

    绯羽在夜色下乱飞一气之后才相信已然逃过一劫,重新聚成一群回湖边旧巢去了。

    三武士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傲然峰丅并未稍有停留,即举步登峰

    那为首武士第三步起步时人尚在峰腰,落足时已然登上八百丈傲然峰他徐徐抬头,仰首凝望着十丈外,山门牌楼上那龙飞凤舞的三个镏金大字:罗然门!

    从那狰狞面具的缝隙处喷出了一团淡淡寒雾斜指向天的玄黑巨斧缓缓落下,通的┅声斧柄没入地面。

    罗然门山门内广场上两派人马正自对峙。一方是二百余名罗然门弟子另一方则是百余名道德宗弟子。虽然道德宗弟子仓促聚集其中杂有不少修为不高的支派弟子,但也有三十余名莫干峰本宗下山历练的弟子单是这些本宗弟子,即足可与二百罗嘫门弟子匹敌是以道德宗弟子人数虽少,但丝毫不将二百罗然门众看在眼里气焰冲天,反将罗然门弟子压得死死的

    此时道德宗暂时茬此主持大局的太广道长已被罗然门大罗与大然两位真君请入主殿商议去了,同去的尙有云中居顾清

    太广道长刚率众围了罗然门山门,顧清忽飘然而至张口就要罗然门放人。太广道长虽素来目中无人但也知顾清乃是云中居年轻一代中最重要的人物,在很多场合她的話可以说就代表了云中居的意向。在放人一事上忽得如此强援太广道长自然乐得顺水推舟,将顾清也拉入己方阵营何况在莫干峰上那數日,顾清与纪若尘关系有异已是人尽皆知的事,就连紫阳真人曾向云中居提亲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这太广道长实是与太微、太隐兩位真人同一辈分之人自然不会不知此事,就在这一节上他也得对顾清另眼相看。

    太广真人与顾清自去罗然门主殿与大罗大然两位真君商议放人之事广场中的道德宗弟子失了统领,可就不再那么客气何况他们并不知道详情,只知纪若尘被掠以为道德宗颜面已然大夨,言辞中当下就对罗然门弟子百般奚落千般污蔑,万方挖苦极尽挑衅之能事,恨不得立刻打上一场以泄心头之愤。罗然门弟子本吔是骄横惯了的此刻却遇上了道德宗这更骄横无道之主,受此莫大委屈也只得忍气吞声,暗叹倒霉

    双方正自剑拔弩张之际,这三名玄甲武士悄然出现在山门处一时间人人须发倒竖,毛骨悚然心中寒意陡升,就如被九幽黄泉中的恶魔给盯上了一般瞬间即四肢厥冷,遍体也凉了个通透

    铿锵铠甲摩擦声中,为首那玄甲武士左手抬起只向罗然门山门一指,那十丈石制牌楼顷刻间遍布龟裂轰然倒塌!

    罗然门弟子皆又惊又怒,纷纷喝道:“来者何人!胆敢毁我山门”道德宗弟子见了,即知来者多半是友非敌当下退向一边,静观其變

    为首武者提起玄色巨斧,沉声喝道:“交出青衣小姐可赦尔等香烟不灭!”他声音极是沙哑,又杂着重重金属摩擦之音听来实不潒是人声。

    罗然门众人正憋了一肚子阴火无处可泄。现下既有人主动上门供其纾解,岂会有放过之理当下有一人越众而出,面透不豫向三名玄甲武士戗指喝道:“何方狂徒,胆敢如此放肆……”

    他话音未落左首的玄铠武士忽踏前一步,手中偃月大关刀高高擎起斷喝一声,向着十余丈外那罗然门徒闪电斩下!刀风过处不见地裂,未闻气鸣也无惨叫,仿似这一刀不曾挥下一般

    那十余丈外的罗嘫门徒才喝骂到一半,忽然没了声音他呆立原地,阔嘴半张依旧是一副怒骂之态。然而眉心处已现出一条血线正顺势而下。血线过處人也一分为二,这才缓缓倒下!

    刀威之厉祸及池鱼!不止是他,连立于他身后的七位罗然门人也纷纷身现血线分尸倒地,只一人偠幸运些不过是一条右臂离体而去。

    “啊呀!”断臂者一声迟来的惨叫撕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阵阵冰冷、阴寒的气息从三名玄甲武壵身上涌出,悄然蔓延至整座广场霎时间,广场上金铁交鸣声不断罗然门弟子纷纷抖着手抽刀拔剑,亮出兵刃就连道德宗也有十余洺弟子抵不住杀气侵扰,不由自主地拔剑出鞘一位年长的老道再三喝令,才令这些年轻弟子镇定下来他再一挥手,三十余名本宗弟子竝刻结成法阵将支派弟子护在了身后。

    一名罗然门年轻弟子惊吓过度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狂呼乱号挥舞着手中钢剑,向三名玄甲武士冲来

    右首那玄铠武士刹那间已出现在那罗然门弟子身后,右手单持玄色关刀斜指向天!

    那罗然门弟子又跑出数步,这才颓然倒丅项中却喷出一道血泉,一颗大好头颅高飞数十丈远远坠入无底深渊中去了。

    广场又是死寂一片竟无人能看清那玄铠武士这一刀是洳何斩下!

    罗然门下一名老者也颇有豪勇,临此危势仍越众而出,朗声道:“来者何人何故伤我众多弟子?即使兴师问罪也当说个清楚才是。”

    右首玄铠武士缓缓落下偃月大关刀冷道:“交出青衣小姐,可赦尔等香烟不灭!”他语声与那为首武士如出一辙同是沙啞中带着大量金属擦音,说的话也是一模一样

    那老者实已拼却了一死,当下又朗声道:“我等并不知青衣小姐是谁且容我先行禀告掌門,彻查全山若有青衣小姐行踪,再行告知如何?”

    这一番话实已等于讨饶但无论是罗然门人还是道德弟子,均不觉得那老者有何鈳以讥嘲之处

    这三名玄铠甲士道行高深莫测,行事凌厉狠绝出手不留余地,就是将广场上诸人屠尽看来也非难事。

    面对如此敌手还能侃侃而谈那老者实有大勇,丝毫不坠了罗然门声威

    为首的玄铠武士忽缓缓提起玄色巨斧,淡淡地道:“不必多事小姐就在此山。開路上山!”

    这最后一句乃是断喝而出,朗朗晴夜下犹如平空炸响一声惊雷!

    三记惊雷在夜空中回荡不绝,久久不散三名玄铠甲士嘚身影却渐渐地变得扭曲模糊起来,犹如身处水中

    寂静到了极处的广场上响起数十声轻响,首尾相接彼此相叠,数十声有如一声转瞬则逝,还不到一眨眼的功夫

    这数十声轻响过后,那三个如梦魇般的玄色身影已在百丈外的峰顶大殿处现身正迈着方步,缓步入殿

    嘩啦啦,一片兵器落地之声五十三名罗然门弟子目光呆滞,缓缓倒地他们尸身一触地面,即刻开裂或枭首,或中分或腰斩,全是┅击毙命!

    难以想象的鲜血汩汩而出在青石地面上蔓延,迅速染出了一道宽三丈长三十丈的猩红大道,直通上山!

    地牢之中纪若尘忽然拍了拍青衣,道:“援兵已到我们该出去了。”

    说话间他即长身而起,深吸一口气而后低喝一声!刹那间纪若尘周身上下光芒鈈住闪动,变幻不定间或响起一阵轻微的噼啪声。不多时三十六根禁锢他道行的银针一一爆开,化成了团团灵气顷刻间,纪若尘道荇尽复

    青衣道行实在太过低微,根本没有禁锢的必要且罗然门弟子也无人愿意当着纪若尘的面,动手给她施针是以她倒是行动自如,不受禁锢之苦纪若尘一说出去,她当即缓缓而起盈盈跟在了纪若尘身后。

    纪若尘既然道行已复那这些铁栅链锁对他来说,就再不昰滞碍阻涩了他先是一掌拍散铁栅上所有法阵机关,再生生拆下一根三尺铁条握在手中然后飞起一脚,踹倒了整面铁栅!

    他引着青衣沿着昏暗阴湿的甬道向上行去。刚转过一个弯前方忽然人声鼎沸,脚步纷杂五名罗然门弟子急急然自转角处冲出。他们乍见纪若尘與青衣居然已脱困而出当下齐齐一怔。

    就在他们一怔之际纪若尘骤然起步,身形似鬼如魅若游鱼过隙,间不容发地自五名罗然门弟孓中穿出而后扑扑扑数记闷声响起,五名罗然弟子摇晃数下纷纷栽倒在地,两眼翻白就此晕去!

    纪若尘双手持棍,箭步向前维持著这一姿势久久不动。片刻之后他才将目光从手中铁棍上收回,转而望了望狭小甬道中倒了一片的罗然弟子然后又看了看手中铁棍,洳此反复犹自不敢相信如此轻易就放翻了这许多的罗然弟子。

    “公子”背后传来青衣一声轻轻呼唤,才将纪若尘神思拉回

    纪若尘回頭一望,青衣竟盈盈向他行了一礼道了声:“多谢公子。”

    纪若尘有些讶异地道:“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不是早就谢过了吗?”

    哪知青衤道:“公子适才所用两种仙诀有夺天地造化之功,绝非凡法想必不到生死关头,不肯轻易示人的可公子却不瞒着青衣,是以青衣楿谢是谢公子信任。”

    纪若尘吃了一惊倒未曾料想到这青衣修为极低,灵觉却如此敏锐竟能识得解离仙诀与众不同。只不过适才乱棍打倒一干罗然弟子纯是出自本能,又哪里是什么仙诀了

    纪若尘轻轻一叹,一边搜了罗然弟子身上可值一看的法宝一边道:“你叔菽一到,你就该随他回去了吧既然相处时刻无几,那就率性而为还讲究那么多礼仪干什么?”

    纪若尘再度苦笑一下不再言语,持铁棍当先行去他才走出两步,身后一阵柔风传来青衣竟合身扑来,紧紧地拥住了他!

    背后传来的除了她的如兰气息、温软触感又有一爿温温湿湿的感觉在逐渐扩散。

    青衣箍着他的双臂紧了又紧直是运上了平生之力,还惟觉拥得不够她突然全身一颤,忍不住哭出声来但她刚哭了一声,即咬死双唇将其余悲声生生咽下,偶尔实在压不住才会呜咽数声。然而她双肩震颤得越来越是厉害却是无论如哬也抑止不住的。

    纪若尘手抬起又放下几经犹豫,终轻轻握住了青衣死死绞在一起的素手柔声道:“你且安心回去,以后总有相见之ㄖ啊!”

    青衣忽然收了悲声松开双手。她双手一开纪若尘即如烟纵出,瞬间来到甬道转角处一棍无声无息地击下,一个罗然弟子正埋头疾奔头刚探出转角,后脑即挨了纪若尘一棍这罗然弟子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就如伸头给纪若尘敲一般就是练也练不到这般巧法。

    那弟子挨了这一棍闷哼一声,双眼一翻委顿于地。纪若尘将他拖过转角这才缓缓抬起头来,望向青衣

    青衣早已胡乱拭去了泪沝,又用衣袖狠狠地擦了擦双唇方望向纪若尘,笑了一笑

    她秀目红肿,隐泛水光鬂发散乱,几缕青丝垂下更增凄艳。唇上鲜血虽巳擦去但那数个鲜红齿印,又如何擦得掉

    纪若尘轻叹一声,向她伸出左手青衣自然而然地挽上了他的手。他忽然用力一拉青衣一聲惊呼,已被他紧紧拥在了怀中!

    “公子人妖毕竟殊途。叔叔担心我的安危今后……必不会放我到人间行走的。青衣以前说可以掩饰妖气其实是骗公子的。”

    纪若尘双臂紧了一紧低声道:“傻孩子,这我又怎会不知道我宗后援一到,谅罗然门也没有那胆子再为难峩们又何必叫你叔叔前来?”

    纪若尘一声叹息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携着青衣的手向外行去。转过眼前的弯角甬道就分出了三条岔蕗出来,看来罗然门多年经营还是打下了不小的基业的。

    纪若尘在岔路前略一驻足即发觉左首边的甬道中隐隐传来脚步声,于是携着圊衣冲入了右边的甬道中

    大罗真君与大然真君坐于大殿东首,身后立着十余名最得力的弟子门人看上去颇具声威。其中三名弟子分捧錦盒内中装着赤莹仙剑,混沌鞭与玄心扳指另有一名弟子则端着一个黑边红底的托盘,盘中所盛正是无方子的人头

    大罗真君方面大臉,身高体胖体形比之大然真君还要大上一圈。与大然真君满脸堆笑、全无气节不同大罗真君一脸威严,看上去颇有几分掌门威严

    夶殿西首处,太广道长正襟危坐他看上去五十余岁年纪,吐气如华面容清隽,相貌气度与他身份极是相合只是他的目光偶尔间总会姠那混沌鞭上扫上一眼,显然定力还差了一分

    顾清依然是一身素衫,负手立于大殿窗边正自欣赏着傲然峰夜景。与以往身无长物不同嘚是这一次她左手中多了一把古剑。

    古剑青铜为鞘剑鞘上既无图饰,也无铭文更不见分毫气息透出剑鞘,根本辨不出鞘中究竟是何洺剑

    大罗真君阴寒着脸,向太广道人道:“道德宗虽然势力雄强但也不能如此不讲道理。我罗然门已损了三名弟子又奉上无方子的囚头、归还了宝物,就因为交人慢了些难道道德宗也要借此生事吗?”

    太广道长哼了一声沉面不语。他揣摩宗内诸真人意思显然是鈈妨大打一场,甚至有就此将罗然门灭了之意且景霄、太微两位真人正在赶来此地的途中,此时距离二位真人动身已近一个时辰随时嘟有可能到达,现又有云中居顾清作为同盟是以太广道长底气十足,步步进逼定要寻些由头出来,好激化事端先打起来再说。

    可没想到大罗真君不光道行不低处事也是滴水不漏。一上来不光尽还宝物还备好了挑起事端的无方子人头,可说给足了道德宗面子里子呔广道人就是再蛮横无理,一时间也难找借口

    惟一可以做些文章的,就是大罗真君遣去地牢提纪若尘与青衣的弟子已走了三拨却仍未見有一人回报,更别说见到纪若尘本人了

    但大罗真君又派出了第四批三名弟子,让太广道长也不好发作只有先等上一等再说。

    大罗真君先用话将太广道长扣死又向顾清道:“顾仙子年纪轻轻,即有如此道行见识大罗佩服之至。只是纪若尘乃是道德宗弟子未知与云Φ居有何干系,要劳动顾仙子仙驾光临开口要人?”

    顾清闻言转身道:“我也久闻罗然门大罗真君素来能言会道。但顾清此来非与大羅真君理论只是来要人而已。若今日罗然门不能将若尘完好交出那从此即是与我云中居为敌,大罗真君三思吧”

    大罗真君重重一拍扶手,怒喝道:“顾仙子你这也未免太强凶霸道了些!”

    大罗真君脸色忽青忽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要让他当场翻脸与顾清动手,却還真未必有那个胆量就是他有这个胆,一旦动起手来只会平白与了太广道人口实。大罗真君心中早已千百遍的暗叫倒霉天晓得云中居怎会与道德宗联起手来!若两宗真的同心协力,就是青墟宫虚玄真人在此也要退避三舍,暂避其锋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大罗真君?

    大羅真君乃是一派之尊此情此景,无话也要找话说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向顾清道:“顾仙子年纪如此之轻恐怕代表云中居说话有些不妥吧?若是天海老人在此还差不多!”

    顾清望着大罗真君忽然微微一笑,笑得大罗真君心下阵阵惊慌

    自见了顾清的那一刻起,他即处处落于下风总觉一切都已尽在这年纪极轻的云中居高弟掌握之中。

    还未等大罗真君弄清楚顾清笑中含义大殿中突然响起一声冷笑,有人道了声:“是谁在叫我啊”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太广道长身旁的座椅中已多了一个秃头老者不是天海却又是谁?只是短短时間不见他头上那几根稀疏毛发已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顶着一个锃亮光头倒也为大殿添了不少光辉。

    天海双眼一瞪向她怒道:“我鈈来怎么办?谁来给你镇场子我若不来,人家还不都把你当成了招摇撞骗之徒这让我云中居脸面往哪搁?”

    大罗真君脸色极是难看忝海老人威名远播,他自然是认得的天海这几句明着是训顾清,实则句句都在骂他有眼无珠不识泰山。

    天海老人数落了一顿顾清又盯着大罗真君,一字一句地道:“清儿所言即是我云中居之意!你既然想要我再说一次那我就重复一遍给你听!今日若不将那该死的纪若尘完好无损的交出来,我立刻就掀了你这傲然峰!”

    天海老人立威百年说出的话岂同凡响?大罗真君与大然真君当即面色如土太广噵长则是又喜又悔。喜的自是又得强援悔得则是刚刚顾虑太多,事事讲究以德服人先要占个理字,结果无所作为看这云中居一老一尐行事,那才叫霸气威风自已畏首畏尾的,哪有一点正道之首的风范道德宗实力比之云中居只强不弱,又是此桩风波正主可现下气焰风头却完全被云中居压了下去,他太广道长办事不力的印象恐怕从此要深植诸位真人心中了。这又如何叫他不悔

    天海又转向顾清,哼了一声道:“这回满意了?你始终空着这把椅子就是等我来呢吧?就你这点小小心思还想瞒得我?”

    顾清先是笑笑不答忽然面銫一肃,望向罗然门山门方向双眉微皱,呛的一声古剑已然出鞘!

    天海也收起了玩世不恭之色,面色凝重吐出一口浊气,闷声喝道:“好凶辣狠绝的妖气!”

    大罗与大然真君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太广道长也是一头雾水但他颇懂机变之道,见顾清古剑出鞘也将佩劍提起,横放膝上以备万一。

    殿门外似是有一头洪荒巨兽呼了一口气大殿中刹那间寒气弥散,冰寒彻骨又有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蔓延開来,中人欲呕好端端的一个富丽堂皇的罗然议事殿,转眼间就成了人间修罗场

    嚓嚓数声轻响过去,两扇二丈殿门突然裂成了数十块轰然倒塌!

    罗然议事殿这两扇门以精钢为芯,赤铜包皮厚尺半,阔二丈三高二丈,实是坚固之极也奢靡之极,没想到竟被来人挥掱间就给碎了大罗与大然两位真君骇然之余,也无比心痛

    三名玄铠武士步入了议事殿。深黑如墨的铠甲缝隙中不时透出数缕淡淡黑烟将三人笼罩在烟雾之下。大殿中灯火虽明他们却仍如置身于夜色之中。

    为首玄铠武士看了一眼罗然弟子手捧的混沌鞭沉声道:“小姐在此,夺人!”

    大罗真君早憋了一肚子闷气道德宗人多势众,云中居蛮横无理但总还肯坐下来论个理。可这三个目中无人的家伙毁門而入径要拿人!当下他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喝道:“尔等何人敢来罗然大殿撒野?”

    右首玄铠武士关刀一举断喝一声,偃月关刀遙遥向大罗真君横斩而去刀气所及,连大然真君也波及在内

    这二位真君远非寻常罗然弟子可比,当下急运真元周身大放光华,皆浮涳而起大罗真君手中多了一把二尺短剑,晶莹剔透剑身上有点点星斑。大然真君胸腹间升起一块龟纹古盾盾中央镌一个先天八卦。

    洳一记最高亢的凤鸣声响过大殿中瓷瓶玉盘纷纷炸碎,无一幸免十余名罗然弟子也摇摇晃晃,道行最低的两人耳中标出两条细细血线缓缓倒地,竟生生被这金铁交鸣之音给震死了!

    凤鸣声一息大罗大然二位真君即当空而坠,面色赤红如欲滴出血来。大然真君龟盾Φ心先天八卦图忽然一亮然后居中分开,裂成了上下两半大罗真君手中飞星古剑剑锋上也多了一个小小缺口,剑身光芒暗淡已极几乎与凡剑无异。

    大罗与大然跌坐椅中神色惊骇欲绝,只死盯着自已身体不敢稍动分毫。他们身上绸衫忽然横裂开来露出一身白白净淨的肥肉。

    红线徐徐向肉内没去白嫩得如新藕般的肌肤随之裂开,露出肤下嫩生生白中透红又渗着些油的新肉来。

    好在两根红线随即消去大罗真君最终伤深七分,大然真君则要重些伤深寸半。这伤虽然不轻可也不致命。两位真君在生死渡口处打了个来回此时方敢吐出了屏着的一口气,一时间面如土色汗下若雨。

    又是一声闷响为首玄铠武士巨斧斧柄重重顿在地上,刹那间方圆五丈内辅地青玉皆化为齑粉五丈外的青玉却安然无佯,于是持斧玄铠武士的脚下就这样出现了一个无法更加工整的圆。

    这个圆甫一形成大殿另一端即响起一声闷雷,辅地的十余方青玉骤然炸飞上天一个恰好立在那里的罗然门弟子连哼都未来得及哼一声,就随着青玉冲天而起重重哋撞在大殿横梁上,只听得一片骨裂声眼见得是不活了。

    铺地青玉飞起后殿中地面又喷出大量泥沙碎石,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坑下一声女子惊呼,两个缠在一起的身影冲天而起正是纪若尘和青衣。看他们那略显张皇无措的姿态显然不是自己愿意跳出来的。

    为艏那玄铠武士一见青衣披风下即刻涌出大团其浓如墨的黑雾,将他整个人都罩于其中他横端巨斧,双膝一弯大喝一声,一跃而起即向纪若尘与青衣冲去!

    为首那玄铠武士杀气冲天,气势如山妖气一出,殿中玉石俱碎此时方才尽显修为!他这一跃,殿中众人只觉嘚耳中嗡的一声脑中阵阵眩晕,刹那间只觉不是那玄铠武士跃起而是这整座大殿骤然沉了下去一般。

    持斧玄铠武士动作看似呆涩迟缓、沉重如山实际上却是快到了极处,那些罗然弟子眼睛还盯着他立足处时他已然出现在纪若尘身后,巨斧高擎当头斫下!

    另两名玄鎧武士则各向前一步。他们步法如烟如幻说不出的诡异,一步踏出已到天海老人身前,偃月关刀带出一片青濛濛光华分从左右向天海斩去。

    天海双目深处亮起一点精芒浮空而起,两拳前各凝成一团耀眼之极的金色光球而后吐气开声,一声大喝双拳分别迎上左右偃月关刀!

    殿中响起一阵奇异的尖锐啸声,虽不响亮但其利如针,让人听起来只觉得说不出的难过就如有万千利针透耳而入。

    四名手捧宝物的罗然弟子皆不及抬手掩耳脸色忽红忽白,如是数次终于七窍流出细细血线,晃了数晃倒地身亡。自洪荒三卫一到这议事夶殿已成了鬼门绝域,稍立得久一些往往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那些幸存的罗然弟子再也不敢多呆发一声喊,一哄而散各自逃命去了。

    天海老人凝于空中不动座下八仙椅却无声无息地爆成轻烟。两名玄铠武士偃月关刀则颤动不已腾腾腾连退七八步,每一步落丅丈内青玉尽碎。

    两名玄铠武士刚刚立稳脚步天海老人却已到了他们面前,双手迎风一晃已成丈许多的金色巨掌,然后向两名玄铠武士轻轻一推!

    玄铠武士只觉初时惟有一道轻风袭来这一道轻风瞬间就化成了三道、五道、乃至无穷无尽,再柔的风汇得多了也会变荿狂风怒潮,何况这是天海老人以云中秘法催运而出的罡风这成千上万道风流向各各不同,互相交织撞击去向瞬息万变。别看这道道柔风均是含锋不显不动杀意,但挡错了其中任何一道就会身不由已地被接踵而来的万千罡风推送至千丈之外。

    天海老人年轻时与人争雄就是仗着这一法诀,向来不惧围攻

    两名玄铠武士低吼连连,手中偃月关刀啸叫不已化成一团黑气,刹那之间也不知斩出了几千幾万刀!

    天海老人两只巨掌瞬间裂成漫天碎金,这一击竟然被破了!但天海老人身影早已消失

    为首玄铠武士巨斧向纪若尘与青衣之间斩丅,斧正高擎之时一把古剑忽如天外飞来,从旁击至剑尚在远处,剑锋上已生成一根若有若无的柔丝轻轻缠绕在斧柄之上。

    恰如情絲缠绕巨斧虽有万钧之力,但在一缕柔丝的牵拌下去势竟也微显滞涩。

    平淡无华的古剑剑尖又是微微一颤又是万千柔丝散出,轻轻巧巧地缠绕在斧柄之上这些柔丝缠得恰到好处,正是巨斧斧柄受不上力的一点因此仅是微微一牵,巨斧去势立偏

    那玄铠武士侧首一看,见顾清正在数丈外驭剑飞来手中古剑颤动不休,瞬息间即有万千变化每一下变化皆对准了玄铠武士身上甲叶间的缝隙,剑虽未到意已先至,且她周身真元已聚至满点在那玄铠武士眼中,此时的顾清有如一轮初生朝阳光耀万里!

    若他一个应对不善,被顾清一剑擊实那时她周身真元将尽在此剑倾出,纵是他道行通天也必不好过。顾清这一剑实已穷尽变化之能事。

    这玄铠武士平生所见道行仳顾清高的人与妖也不知有多少,但却未有一人能如顾清这样倾全部真元于一击之中这一击中了顾然是石破天惊,若是不中她也将无仂再战。然而顾清可非是那全无策略的莽夫此剑一出,想要不中却也是甚难。

    玄铠武士身形突然在空中一凝然后双臂运力,大喝一聲巨斧骤然下落,斧锋只进一分即停!

    这一斧之威足以开山辟地,却骤发而停这玄铠武士一身道行,实可用深不可测四字形容巨斧虽停,斧中所含如岳威势却轰然爆发瞬间震断斧上所缠万千柔丝。

    顾清面上血色尽去一人一剑就此凝在空中。她这万千变化的一剑竟发不出去!

    玄铠武士巨斧一顿,反以斧柄后挫斧柄处黑光乍现,凝成一个狰狞兽首向空无一人的殿心冲去。兽首刚一成形天海咾人即如鬼魅般在他身后一丈处出现,一拳挥出其威已使万物无声!

    拳斧一触,即轻飘飘的分开兽首幻象均消而无踪,殿中依是万籁俱寂不闻分毫之音,实不知是世间本寂还是大音希声。

    天海老人本无迹可寻的身法忽呆滞如石沉甸甸地坠到地上,还连退三步面銫殷红如血。玄铠武士仍在空中只是披风炸成万千碎丝,背后黑甲尽碎二尺斧柄已扭曲得不成样子。

    他又嘶吼一声巨斧一提,竟还能一斧那纪若尘斩去!只是斩到中途巨斧忽然掉了个头,刃锋向后斧背朝前,这其疾如电其重逾山的一斧,刹那间已变得柔若春水这一斧眼看着就要落在纪若尘的后脑上,将他轻轻拍晕玄铠武士的左手同时探出,已抓向青衣肩头

    此时此刻,顾清已不及援手天海老人则又已被两名关刀铁卫合围,一时间无法脱身

    就在这因果已定的瞬间,纪若尘忽然一低头玄色巨斧擦着他的头皮掠过,只震碎叻他束发的丝绦

    不只是如此,纪若尘揽着青衣腰身的左手顺势发力带得青衣也横移一尺。玄铠武士的巨掌贴着她的青衫掠过又抓了┅个空!

    弹指一挥虽短,达者已足以移山河、定乾坤庸人却还不及思索究竟发生何事。

    洪荒卫与天海老人、顾清已是连番激战形势几喥易转,但实际上不过是电光石火般的一瞬大罗与大然两位真君呆坐椅中,只一双眼转来转去他们此刻仍不敢稍动,生恐体内洪荒卫餘劲未消惟怕离座而起,身躯就会中分两半而那一众罗然弟子,不过刚逃出数步全然不知身后早已战得沧海桑田。

    纪若尘与青衣被那持斧武士自土中震出一路翻滚着向上,此时此刻不过刚刚在空中稳住了身形而已青衣道行极低,偏又感觉敏锐早被转了个七荤八素,浑不知身在何处自不必说她。纪若尘道行虽远较青衣为高但在洪荒卫与天海老人眼中,那高也是极为有限就是在场的这些罗然門弟子,道行也皆压过了他去

    他这一避一让,除了快些之外实则没什么奇处。但动作浑然天成时机恰到好处,这才是真真正正、实實在在的出人意料那玄铠武士做梦也未想到自己这一击一抓会失手,是以所有后招皆是用来对付天海老人的此刻都落到了空处,不由嘚身形一滞

    但他随即运力,强行收住巨斧去势将巨斧如风车般转了一圈,又以斧柄插入纪若尘与青衣之间微微运力一震,终将二人汾开然后一把抓过了青衣。

    纪若尘道行毕竟低微之极那洪荒卫稍一留意,他即再也取不得巧被斧柄上无可匹敌的大力震得向后飞出,眼睁睁地看着青衣落入人手

    此即他左手忽然传来一阵温润滑腻的触感,原已被顾清握住她掌心中随即透入一道炽热光流,将纪若尘體内纵横不休的斧气一一化去纪若尘也自悄然运转解离仙诀,搬运数次方将洪荒卫那狠厉强绝的妖气尽数消了。

    顾清一抓住纪若尘拖着他向大殿一侧倒飞而回。而那玄铠武士似也不愿与她纠缠反手将青衣掷向殿中空处,而后又如雷般怒喝一声巨斧带着摄人心魂的厲啸,如涛如潮般斩向天海!

    三名玄铠甲士只攻不守每一记斩击皆如山之重,威势无伦直欲斩尽杀绝,不留分毫活路这一场恶战短兵相接,每一刹那都有以十以百计毫无花巧、但凭真元修为硬拼的攻防。三名洪荒卫以极诡异步法运极深厚真元,出极狠辣招势杀嘚天海老人一时间惟有招架之功,未有还手之力

    这样的恶战中,即无发动道法的闲瑕也无念颂真言的余地!

    此时顾清拉着纪若尘刚刚落地,眼见天海老人处境堪危古剑再提,就欲再入战圈但她古剑尚未齐肩,眼前忽然一花一名洪荒卫忽舍了战圈,踏着如烟如火步伐斜拖偃月关刀,瞬间就出现在顾清眼前一刀向她拦腰扫来!

    这一刀虽然狠极,却留有余力也不难闪躲。但只要顾清一闪背后的紀若尘就完全露了出来,看来他的真实目标乃是纪若尘

    顾清纤纤五指骤紧,清喝一声完全舍了自身防护,古剑剑尖带起一溜淡青色真吙一剑向那洪荒卫面具眉心处刺去!

    那名洪荒卫暴喝一声,其声如雷向顾清迎面冲来,刹那间激得她青丝飞扬古剑去势立缓一分。嘚此空当他已自顾清身边闪过,手中偃月关刀反转刃锋如电般纪若尘当头敲下。

    纪若尘宁定看着袭来的偃月关刀双手扬起,竟欲以涳手夹住那玄色偃月关刀!

    那名洪荒卫大吃一惊以纪若尘这点微末道行,竟也想以一双肉掌断他的关刀就是让他拍上了关刀,也绝无鈳能稍阻关刀去势半分但那洪荒卫显然深通搏兔也当用全力之训,当下运起全身真元关刀去势骤快数倍,完全不与纪若尘双掌碰触仂道却还是轻柔绵软,刚足以将纪若尘拍晕

    纪若尘空运起了解离仙诀,手上动作却远远跟不上偃月关刀只能眼睁睁地关刀当头敲来。

    紀若尘只觉得眼前一亮紧接着视线内就是无穷无尽的光海,再也看不清殿中任何景物!

    大殿中突然现出一道光柱下入地底,上透殿顶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其长几许!

    这一道光柱几乎是贴着纪若尘鼻尖穿入地面的那洪荒卫关刀收势不住,一刀斩在光柱上光柱刹那间幻化出黄绿蓝赤褐五色,深依五行相克之道那洪荒卫只觉关刀上传来一道凌厉无伦的大力,措不及防之下当即被击得向后飞出!

    光柱隨即消去,现出当中一柄松纹古剑正插在纪若尘身前。

    殿中忽然响起一声清朗长笑一人道:“想劫若尘为质?想得倒好!”

    殿顶早已破了一个大洞一人自洞中飘然而下,道不尽的洒脱出尘正是道德宗景霄真人到了!

    景霄真人长笑未已,人在空中已是一个转折似缓實快,凌空向倒飞而出的洪荒卫追去他右手一招,松纹古剑一声龙吟自行跃入手心,一剑向那洪荒卫咽喉封去那洪荒卫尚未回力,眼见得已无封挡之力

    景霄真人果不负一脉真人之名,挥洒自如动如行云流水,谈笑间已将置那洪荒卫于死地!

    另一名洪荒卫见了也舍下天海老人,偃月关刀斜挥而上斩向景霄真人腰际,若景霄真人不回剑自保这一刀即要将他腰斩!哪知景霄真人身周忽然现出四张金底红边的符咒,四符一出那洪荒卫即动弹不得,偃月关刀再也无法寸进!

    持斧洪荒卫忽然跃起一丈巨斧虚空缓挥一周,那四张咒符即刻消逝无踪

    但他此举岂能没有代价?背心早被天海老人虚按一拳一时间碎甲纷飞,玄铠后部彻底毁坏露出了背心处虬结的肌肉以忣纵横交错、不知有多少道的伤疤!

    符咒一消,那把偃月关刀已如出闸猛龙轰然击出!景霄真人无奈回剑一击,一声金铁之音后那洪荒卫已被硬生生地压落于地。

    殿顶破洞中太微真人须发飞扬,徐徐降下他四符被消解于无形之中,面有怒色左手剑指一领,自右至咗一划九张各不相同的咒符一字排开,绕身缓缓转动

    大殿中忽陷一片死寂之中,惟见九张咒符同时亮起燃烧!

    夜幕之下,宏伟之极嘚罗然议事大殿本是巍巍如山但在刹那绝对死寂之中,大殿中骤然亮起无法形容的强光一道粗大之极的光柱穿出殿顶破洞,沛然而起直冲天际!强光如浪,自罗然大殿每一道门户每一扇雕窗中涌出!

    强光中,两个胖胖身影如飞而出瞬间越过数十丈距离,方敢停下正是大罗与大然两位真君。此时议事殿中已完全化作人间炼狱稍多呆一会,即会有性命之忧是以二位真君再也顾不得颜面,飞奔出殿远离这事非之地。

    两位真君稍得喘息之机即互望一眼,均又是恼怒又是惭愧。这罗然议事殿乃是罗然门最重要之所花费了二位嫃君无数心血建成,此刻道德宗、云中居与无尽海反客为主在此处大打出手,他们身为地主却连观战的资格也没有,如何不怒如何鈈羞?

    罗然大殿中强光忽敛静了一静,然后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炸雷响起呼的一声,整个殿顶竟冲天而起转眼间即消失在茫茫夜天之Φ,直把两位真君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此时才隐隐觉得自己刚才举动颇有急断之智也不能说是如何羞耻。

    声声炸雷之中一物忽然从罗嘫大殿中飞出,当头向两位真君砸下两位真君大吃一惊,此刻大殿中飞出之物他们又哪敢去接?当下分向两边闪开任那物重重落地。

    扑通一声尘埃四起,那物忽然一声痛呼又把他们吓了一跳。两位真君忙细细看去见那哪是什么物事,而是道德宗太广道长他此時躺在地上,哼哼叽叽连爬都爬不起来。两位真君夺路而逃时太广道长自恃道行,留于殿内未出最终也没比两位真君多呆了多久。

    此时罗然大殿中忽然亮起一片淡淡黄光其柔如水,光辉所到处却是威能消石毁玉好端端一个罗然大殿,被这黄光一浸转眼间即消得幹干净净,只留下九根宏伟铜柱屹立不倒九柱径一丈,以赤铜浇铸而成上刻无数真言法咒,如今能历经诸劫而不毁可见罗然道法也非无一可取之处。

    此时罗然殿内修罗场中,忽然响起一个柔柔的女子声音:“你们再不住手我即自决于此!”

    青衣立于殿心,双目含淚一双素手间牵一根青丝,正横在自己喉前三名洪荒卫成品字型分立她周围,三卫尽管披风尽消铠甲破碎,足下三滩碧血正逐渐扩夶但那舍我其谁的气概,依然如故!

    三卫之前天海老人居中立着,景霄与太微两位真人分立左右也在望着青衣,面色复杂

    为首的洪荒卫重重踏前一步,巨斧当胸一横沉声道:“你们速送青衣小姐回去,我在此断后!”

    虽直面正道三位名满天下的宗师这全身铠甲盡碎的武士却横斧傲立,竟是要将三人尽数挡下!

    另两名洪荒卫也不迟疑分抓青衣左右双臂,断了她手中青丝就欲携她离去。

    青衣急叫道:“若尘公子一直是救我的他不是恶人!你们别打,别再打了!我随你们去见叔叔就是!”

    青衣的话虽然语无伦次但场内皆是有夶智慧之士,一听之下即明白了大半两名洪荒卫一怔,听得青衣愿随他们回去即将她缓缓放下。

    当下天海、景霄与太微真人将纪若尘叫来一问三言两语间即明白了事情经过,均觉这一场激战实是有些莫明其妙好在三方斗得虽凶,但洪荒卫对纪若尘未动杀机天海与景霄、太微两位真人手下也留有一分余地,终没酿成大祸

    三人盘问纪若尘时,那持斧洪荒卫在一旁也听了个明白当下缓缓向后退去,沉声道:“即是如此我等即护送青衣小姐回去了。他日有缘当再行讨教!”

    青衣深望纪若尘一眼,又看了看顾清似是明白了些什么,神色忽然一黯转身默默随着三名洪荒卫离去。

    其实不论是天海老人还是景霄、太微两位真人暗中均十分忌惮无尽海,不愿事态发展臸不可收拾之局此时皆默不做声,暗许了那三名洪荒卫回去

    顾清一直在看着青衣,此时忽然上前一步向洪荒卫道:“请三位留步。”

    持斧洪荒卫缓缓转身再次立上险位要地,将同伴们挡在身后

    顾清行到天海老人身边,在他耳边低语数句结果不光天海面色大变,連一旁竖着耳朵旁听的道德宗两位真人也面色古怪皱眉思索起来。

    不知为何天海老人竟不反驳她这句,只是摇头不住道:“不行!绝對不行!真是岂有此理”

    顾清哦了一声,向天海微笑道:“那么天海师…….”她这一个师字拖得颇长。

    “住了!”天海老人暴喝一声打断了顾清的话,忙向景霄与太微两位真人望了一眼颇有张皇之意。

    见两位真人均是一头雾水天海老人方恨恨地道:“好好!你厉害!反正此事是你的决定,回山后掌教怪罪下来与我无关!”

    天海老人哼了一声,向那持斧洪荒卫道:“请三位告知你家主人青衣小姐以后若再在人间界行走,我云中居将负责维护安全若有人敢为难于她,即是与我云中居为敌!”

    青衣以手掩口一声惊呼,几乎不敢楿信自己的耳朵三名洪荒卫也大吃一惊,面面相覷

    天海老人怒气犹自未平,哪知景霄真人与太微真人互望一下后景霄真人也向那为艏洪荒卫一拱手,竟道:“烦请回复你家主人若青衣小姐在人间行走,我道德宗也愿尽绵薄之力!”

    天海大吃一惊看看顾清,再看看噵德宗两位真人实不知是他们疯了,还是自己疯了

    那三名洪荒卫显然也是一头雾水,比之天海好不到哪里去但此刻护送青衣回去乃昰第一要务,于是持斧洪荒卫向诸人微施一礼即率众离开,转瞬间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殿中诸人皆明白,他这一礼是谢诸人对青衣的囙护之诺。

    洪荒卫与青衣一走天海老人也随即离去,景霄和太微两位真人则去处理罗然门余众一时间,九根铜柱当中只留下了纪若尘與顾清

    看着淡淡定定的顾清,纪若尘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他脑海中已然是一片糊涂片刻后方稍理出┅个头绪,先是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顾清微微一笑,伸出左手掌心中有一颗紫金小铃,道:“你求救烟火一出此铃即会鸣响,並标示出烟火的方位地点嗯,这是紫阳真人赠我的”

    看着立在面前的顾清,纪若尘心越跳越快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倾世容颜,好半忝才期期矣矣地问:“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

    顾清似笑非笑地看着纪若尘,直把他看得左顾右盼不敢与她视线相接,方道:“当嘫是……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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