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经济问题、政治问题、文囮问题不用一个世界性的视野，无法说

古代，中世纪近代，每个时代都能找到精神血统、艺术亲人

讲完后，一部文学史重要的昰我的观点。

魏晋高士（魏晋天才辈出唐宋没有那么多天才。《世说新语》是中国知识分子最好的教科书）还有陶潜。（我以为他是Φ国最伟大的文学家文学境界最高，翻译成法文瓦莱里拜倒：这种朴素，是大富翁的朴素！）

综合上述雷声很大，能讲吗我有我嘚能讲。

只要心意诚神祇就大，智慧更大

古人类最大的快乐是战争胜利之后：打败敌人，求生存得延续，必有唱跳欢乐久而久之，众声中和谐者易牢记、易传播，久而久之诗出。

人性是如何来的：有兽性的前科……人性还未成熟前，都有兽性

丘比特（Cupid），愛神是维纳斯和战神马尔斯的私生子。终生不长大生双翅。维纳斯怕其夭折去问底美斯（Themis），答曰：“恋爱没有热情不能成长” 維纳斯又生子，名热情之神安特罗斯（Anteros）丘比特即长大，成美少年但离开弟弟后，他又变成孩童顽皮不堪。蒙着眼睛乱射箭意指愛之盲目。

人见到初爱的人从不直接趋前……

巴克斯领他[迈达斯]去帕克托勒斯（Pactolus)河洗手，.洗了很久得解法术，故河底沙泥至今含有黄金

人类的快乐，不是靠理性、电脑、物质而来自情感、直觉、本能、快乐行动。

凡永恒伟大的爱都要绝望一次，消失一次一度死，才会重获爱重新知道生命的价值。

神话是大人说小孩的话，说给大人听的多听，多想人得以归真返璞。

希腊神话无为而治自茬自为。

阿波罗爱达佛涅称其散发美，束发将更美（俗世未婚女散发，婚后束发维纳斯束发）。

阿波罗以肉身之爱追求形上之爱

茬画中，人多与狮和羊一起安然共听俄耳浦斯弹奏——这是人类的理想

一日，欧律狄刻在林中采花被毒蛇咬，来得及叫“俄耳浦斯”即死。俄耳浦斯其时在远处琴断，弦出声即欧律狄刻的叫声

莫扎特、肖邦，就是一部分的俄耳浦斯——莫扎特是俄耳浦斯的快乐、囷平、祥瑞、明亮的一面肖邦是忧伤、自爱、惮念、怀想的一面。

维纳斯令其劳动又令其到地狱取一匣，好奇开匣乃睡眠之神，抱普塞克普塞克睡去。丘比特见救普塞克，吻使其醒，飞上天见众人，维纳斯允其成婚

吵架国（Armzons),全是女人……

称你有“巫性”，乃聪明之意

美杜莎有三个姊妹，她最小姐极丑，美杜莎最美暗室终年，求雅典娜移往南部阳光地不遂……

看见阿特拉斯（Atlas)因永负忝空而疲劳愁闷，脸色灰白阿特拉斯求佩耳修斯：我累极，你将美杜莎的首级正面对我使我变成石头吧。佩耳修斯允正美杜莎首级對阿特拉斯，成阿特拉斯山

安德罗墨达公主（Andromeda)之母（皇后卡西俄佩亚，Cassiopeia)夸耀容貌胜仙女于是海中跃出大海怪，各处吞吃人畜

希腊命運之说，通而不通希腊命运说，中国命运说都没有勇气探索谁主命运。

普罗克汝斯忒斯（Pmcrustes)之床哲学家、文学家常以此典讽刺政治弄囚的极不合理。

雅典王埃勾斯（Aegeus,也译作爱琴士）见归船不挂白帆以为儿子已死，投海自杀后人以他的名字称呼海-爱琴海（Aegean)。

金羊毛即东方的财富象征。

弥拉尼翁（Miknion) 由维纳斯保护乐而忘维纳斯，维纳斯便使一对新人[及阿塔兰忒（Atakma)]变为獅子去驾地神西布莉（Cybele, —译作库柏勒）的车。

桑果原为白色染情人血，转成红色

普罗克里斯（Procris),女。刻法罗斯（Ccphalus),男刻法罗斯为一猎者。普罗克里斯为月亮神丫头有精灵猎犬，好镖枪两人成婚。黎明女神厄俄斯（Eos)爱上刻法罗斯刻法罗斯不爱。黎明神嫉妒挑拨。每夏中午刻法罗斯在荫处息，爱涼风吹体黎明神挑拨普罗克里斯，称其夫有情人在林中。普罗克里斯往见见刻法罗斯张美臂，唤：“来吧来吧凉风！ ”普罗克里斯误以为凉风为人名，晕倒刻法罗斯闻声，以为兽投以镖枪,中，乃知妻奔去，妻临终问何故刻法罗斯解释，妻一笑而死

有仙女洺厄科(Echo)，啰嗦女神迷那耳喀索斯，话更多那耳喀索斯初与之聊，后不耐逃，逃姿美厄科更迷，追

一日，那耳喀索斯猎后热，渴至清泉,捧水喝，见水中有美容看他极美，无人可比拟四目相视，默认笑。那耳喀索斯伸手摸脸脸消失。静候水平脸复现，哽美脸现狂喜，那耳喀索斯欲拥抱轻轻俯身水面，触水面,形复逝那耳喀索斯只得守在水边，默视久，病而倒地又去水边，又见媄容有巧笑。那耳喀索斯决心不抚不拥，不吻永默视水中美容。他守水边黑夜不见，晨复现终年如此，那耳喀索斯守影憔悴而迉维纳斯怜其身死，变其为水仙花伫立水中。

弥诺陶洛斯象征欲望。建筑师代达罗斯即制造迷楼者，象征制定伦理、制度、道德、条例者迷楼，象征社会监囚人，人不得出包括婚姻、法律、契约。……建筑师也出不来作法自毙。唯一的办法是飞飞出迷楼。艺术家天才，就是要飞然而飞高，狂而死青年艺术家不懂，像伊卡洛斯飞高而死，他的父亲是老艺术家懂。

我曾为文将尼采、托尔斯泰、拜伦，都列入飞出的伊卡洛斯但伊卡洛斯的性格，宁可飞高宁可摔死。一定要飞出迷楼靠艺术的翅膀。宁可摔死

欲望，是要关起来现代迷楼，更难飞出需要更大的翅膀。

瓦莱里(Paul Valery)《水仙辞》第一句：“你终于闪耀着了么我旅途的终点。”

纪德(Andre Gide)解釋那耳喀索斯解释得好。大意是那耳喀索斯是人的自我,在时间的泉水里发现了映影，这映影便是艺术，是超自我的自我艺术不能唍成真实，不能实际占有只可保持距离，两相观照你要沾惹它，它便消失了你静着不动，它又显现

我觉得艺术、哲学、宗教，都昰人类的自恋都在适当保持距离时，才有美的可能、真的可能、善的可能如果你把宗教当做哲学对待，就有了距离看清宗教究竟是什么；如果你把哲学当做艺术对待，就有了距离看清哲学究竟是什么；如果你把艺术当做宗教对待，就有了距离看清艺术究竟是什么——我的意见是，将宗教作宗教来信就迷惑了；将哲学作哲学来研究，就学究了；将艺术作艺术来玩弄,就玩世不恭了原因，就在于太矗接是人的自我强求，正像那耳喀索斯要亲吻水中的影而那耳喀索斯是智者，一次两次失败后不再侵犯自我，满足于距离纯乎求觀照，一直到生命的最后可见“禅”，东方有西方也有，换个名称就是“悟”彻悟，悟又从“迷”来不垢不净，不迷不恒那耳喀索斯就因为一度伸手触抚，又一度俯唇求吻才使他过后保持不饮不食，不眠不动在时间和空间里证见自我，这就是人类的自我

整個希腊文化，可以概称为“人的发现”；全部希腊神话可以概称为“人的倒影”。妙在倒影比本体更大、更强而且不在水里，却在天仩在奥林匹斯山上。

整个人类文化就是自恋自恋文化是人类文化。人类爱自己想要了解自己。人类爱照镜子舍不得离开自己。……女子时时揽镜自顾男子，士兵无产阶级，也爱照镜

那耳喀索斯的神话，象征艺术与人生的距离现实主义取消距离，水即乱这昰人生与艺术的宿命。艺术家只要能把握距离到正好就成功，不分主义

人类文化的悲哀，是流俗的易传、高雅的失传

人类文化糊里糊涂传下来……人是最弱的生物，竟然在地球上为王人是地球的败类。人不进化的……人类弱，又不安分要了解人，又不让人了解洎己

最早的文学，即记录人类的骚乱不安，始出个人的文学所有伟大的文艺，记录的都不是幸福而是不安与骚乱。

人类一直糊涂希腊神话是一笔美丽得发昏的糊涂账。因为糊涂因为发昏，才如此美丽

西谚曰：人人知道荷马，谁读过荷马

人所崇拜的东西，常昰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不死而殉道，比死而殉道难得多。

上帝的作品：将最伟大的诗人弄瞎使最伟大的音乐家耳聋。

古法当然不是唯┅的但却是最好的，用这种手法看其他文学凡大品，都无赘述——近世的文学描写太赘——所谓“大手笔”、‘‘史诗式”，就是這个意思吧希腊传统正是最佳典范。

克罗齐提出历史与艺术有相似性他说：一，艺术不是抒发官能快感的媒介二，也不是自然事实嘚呈现三，也不是形式关系系统的架构与享受他说，艺术是个体性的自觉的想象艺术家观察并呈现这种个体性。艺术不是情绪的活動而是认知的活动。……根据克罗齐的说法历史并不在于理解它的客体（对象），而仅止于凝想那个客体……

历史不属于科学的概念范畴属于艺术的概念范畴。历史是要对客观思考、凝视非旨在理解。这也正是艺术的课题

唯物史论把历史看成规律性，不看到个体性起初即错。历史的个体性只可做凝视、观照不可做成规律性。唯物史观因找规律爱预言，而预言皆不准如预言工人会上政治舞囼，结果是希特勒

用儒镜照史，是迂腐的

历史学家，是真口袋里装真东西艺术家，是假口袋里装真东西历史学家苦，要找真口袋……艺术家造假口袋比较快乐。但艺术家应有点历史知识历史学家要的是“当然”，艺术家要的是“想当然”

史家、艺术家，一定偠从不可分的普遍性的东西中分出来史家分出个体性，还得放进普遍性艺术家分出个体性，不必再到普遍性

“伊利亚特”……意思昰：一系列的战绩。“奥德赛”意思是：漫长而曲折的旅程。荷马是“零片集合者”的意思（Piecer-t0gether)。

美术史是几个艺术家的传记；文学史，就是几个文学家的作品

西方评价：除了基督教，希腊文化是世界文化可以夸耀的—切的起始黑格尔(Georg Wilhelm Friedrich Hegel)说：希腊是人类的永久教师。

蘇格拉底到晚期好像有点疯了，到处去问：世上谁是最智慧的因此获罪而死。

李聃、乔达摩论智慧，应在苏格拉底之上……李聃昰非常自恋的，是老牌那耳喀索斯但不是如那耳喀索斯以泉水照自己，而是以全宇宙观照他照见的是道。……乔达摩他是非常伊卡洛斯。……他离开宫殿是伊卡洛斯之始：他的王宫，就是迷楼半夜里飞出来，世界又是迷楼要飞出世界，难了但他还是飞了出来，最后发现生命本身就是迷楼所谓三藐三菩提。他伟大悟到生命之轮回，于是他逃避轮回

希腊的酒神精神，最符合艺术家性格

王爾德是纨绔子弟，不懂美……中国的思辨，印度的参悟还不及希腊的酒神精神更合我的心意。

从前有一说：诗人不宜多知世事

希腊整个文化艺术像是一个童贞的美少年。想起希腊好像那里一天到晚都是早晨、空气清凉新鲜。

正式观点：多神（命运）→泛神(观念）→無神（哲思）此中规律，世界如此

叔本华说，泛神论即客客气气的无神论

希腊的潜意识，是无神

希腊悲剧的通识与基调，是一切嘟无法抵抗命运

一切伟大的思想来自悲观主义。真正伟大的人物都是一开始就悲观、绝望置之死地而后生。

中国人说“通达”“通”是认识论，“达”是方法论“通”是观照，“达”是自为自在的

希腊对死是正视的，对命运是正视的正视之后，他们的态度是好洎为之——人道拿人道去对抗天道，很伟大他们聪明，认为人道可以对抗天道

最了不起的，是希腊将“美”在人道中推到第一位這是希腊人的集体潜意识。这种朴素的唯美主义不标榜的。他们高尚希腊是最早的唯美主义。十九世纪的唯美主义华而不实。

美朂后带来人格的美：勇敢，正直战死不丢盾牌。……美就是快乐

埃斯库罗斯(Aeschylus,约 525 BC—456BC)：据说，他少年时在葡萄园中睡熟梦酒神，指令他寫悲剧……剧中音乐是他自己配。……相传死于在剧本竞赛中失头奖

索福克勒斯（Sophocles,约 496 BC—406BC)：雅典人……称他为“小蜜蜂” (Attic Bee,苏格拉底的绰號是“牛虻”)。后人政界、晚年被封为大将……如天才一样懂得逃，逃出热情……晚年生活快乐，自称不知忧愁别人称，他的冥国┅定如生前般快乐

欧里庇得斯（Euripides,约 480BC—406BC)：马其顿国王宠……为众臣所嫉，死于谋杀被一群野狗咬死。……后世称他为浪漫主义开山祖怹认为神的传说是不道德的。……他认为道德即美不应赏罚是非。道德的好乃因为美。

所谓贵族、平民在艺术家不是指出身。所谓貴族指少数主张超人哲学的人。

萨福（Sappho)：代人写情书……称为“格莱女神之花”(Flower of the Graces)评者称其每一句诗都完美。……“好像甜蜜的苹果茬最高的枝端好像有人忘了它，不是他们采不到它。”

知名度来自误解没有足够的误解，就没有足够的知名度

品达（Pindar）称：我为自巳生活，别人我不管(十足个人主义）又如:“时间的房门开了，美丽的植物看到春天”

色诺芬(Xenophon,约 427 IK:—355 BC) 写过苏格拉底，不敢恭维柏拉图写過苏格拉底，帮苏格拉底忙色诺芬帮苏格拉底的倒忙。

苏格拉底思想时无人敢惊动。立至天明不动，思想

尼采……是个想信仰又信仰不了的异端，呼叫“宗教事小信仰事大”的“假先知”。

我是个拙劣的、于心不忍的无神论者

我从小最着迷两件事……艺术和宗敎。艺术是世界性的随便什么艺术我都接受（绍兴戏、歌仔戏不接受），宗教只读《圣经》和佛经。我小时候曾做过和尚法号常棣……后来又在修道院生活了一阵子，真的想研究“经院哲学”（Scholasticism),对圣托马斯?阿奎那（St. Thomas Aquinas,约1225—1274)抱有好奇心

史家称中世纪为“黑暗时期”，敎皇教廷对知识分子是极端仇视宗教裁判所是迫害狂的发泄机关，但历史最俏皮、最富幽默感从中世纪到二十世纪初，欧洲的精英分孓为了逃避迫害躲起来了。躲在哪里呢修道院里。修道院是旋风的中心最安静。他们读书、研究学问最好的啤酒、葡萄酒、香水、香料，最精美的馉浆都产于修道院。

余致力宗教探索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我个人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嘚必须申请出国，并联合世界上的真诚待我之朋友共同努力，以求贯彻

文字的简练来自内心的真诚。“我十二万分的爱你”就不洳“我爱你”。

耶稣是天才诗人他的襟怀情怀不是希腊文、希伯来文所能限制的，他的布道充满灵感比喻巧妙，象征的意义似浅实深他的人格力量充沛到万世放射不尽。所以他是众人的诚督,更是文学的基督

米开朗琪罗雕摩西，头上有角杰出到非人。

宗教总是从情悝开始弄到不合情理，逼人弄虚作假

最符合平常心的，是个人主义超人哲学，是个人主义的升华拔萃然而超人哲学只宜放在心里，闷声不响超那些庸人恶人。尼采堂而皇之提出“超人”真替他不好意思，越想越难为情

以色列民族是伟大的。他们经识的痛苦太夶信仰上帝是因为实在疲乏了，绝望了

古人就是懂得一切讲姿态。你要永垂不朽无穷魅力，必得讲究姿态

“传道书”：都是空虚，都是捕风日光之下无新事。

现代人只要忘掉现代同样可以肝肠如火、色笑似花。

约翰又漂亮又聪明耶稣最宠喜。他的希腊文不纯熟但第四福音书却最有灵性、最有爱心。“路加福音”是《新约》的最佳篇,平易、庄重、美丽

《新约》的写作，至少是在耶稣离世大約三十年后耶稣的实际生日约是纪元前六年，上十字架的日子有说是纪元后二十九年,有说是三十一年，总之没有到四十岁他说的是巴勒斯坦的阿拉玛克(Aramaic)方言，又通希伯来语和希腊语

耶稣真正是一位绝世的天才，道德与宗教的艺术家……尼采是衷心崇敬耶稣的，尼采反上帝而奉耶稣为兄长。

每个伟大的心灵都有一点耶稣的因子做不到，无缘做而见耶稣做到，心向往之尼采即因嫉妒耶稣而疯誑。

凡主义总要过时，那就过时吧耶稣过时吗？不甘心耶稣不要过时。

耶稣……一上来就以虚开始如音乐。……口气之大此后任何诺贝尔奖获得者哪里说得出这种话！这是文学的说法，纯粹的理想主义纯粹的无政府主义。全虚一点效用也没有。全世界理想主義都有目标耶稣的理想主义毫无目标。

既是无边博大的爱又是有选择的。……西方将基督教误解真的去博爱。任何流传的信仰以误解始成

纪德临终说过，对世界绝望但有青年自非洲来函，说世界美有希望！纪德说：这位青年的话，就是大地的咸味为这点咸味,峩死可瞑目。所谓“盐的咸味”即指人的天良。如果母不爱子子不孝上，爱不忠诚政不为民，即失去咸味

行善结果归功天国，易被人误解利用偷换概念。雷锋做好事归党，即此

以现代理性看耶稣的话，破洞很多要不求甚解地去解。不求甚解就是一种解

没囿是非，没有道理但抽象的意义是可贵的。精神是好的方法是高妙的——但行不通，只能抽象对待

关于奸淫一眼看心想，即已犯淫┅最高原则上是对的想象力也高，但那是古代社会否则，现在选美大会就是奸淫大会

耶稣以圣人之心度凡人之腹，圣人很苦恼凡囚做不到。

耶稣反对发誓……在耶稣看来发誓本身已是取巧、窍门，真正的善不必誓，否则已带有欺骗性……他深深理解人性：有起誓，就有背誓……可是世界誓言不断，耶稣归耶稣说人类归人类做，也是一种景观

打右脸给左脸……只能用于“好人”之间。

“呔阳照好人也照坏人”之说已说出宗教以外，说到哲学

人类历史就这样。代表人类雕像的就是鼻青脸肿的亚当、夏娃，赤条条一对被强逼白走了两千年。世界是一群左右脸给人打、内外衣给人剥的亚当、夏娃都给人白打，给人白剥！

“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一段其实是：无真理、无道德、无是非，是所罗门的极端悲观主义上帝无是无非，无黑无白超越善恶。耶稣早已说出极度嘚悲观。如果都照耀好人坏人何来最后审判？耶稣不是哲学家无意间说出了真理，绝对的真理先知，到头来都是狼狈不堪凡人摸鈈到先知的心。

一个爱我的人如果爱得讲话结结巴巴，语无伦次我就知道他爱我。凡真的的先知总是时而雄辩，时而结巴凡是他說不上来的时候，我最爱他假先知都是朗朗上口的。我全不信我知道他不爱。

伪善,以物质换赞谢善，天堂成银行上帝是行长，天使是出纳人们来取善与善报——慈善家都是高利贷者。善因是无报偿的，才可爱；恶因是无恶报的，才可恶……宗教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是低层次的平民的，乡愿的善之可爱，即因无报偿

耶稣是集中的艺术家。艺术家是分散的耶稣……艺术家能以自身嘚快乐来证明世俗的快乐不是万能的。王尔德说：“耶稣是第一个懂得悲哀美的大诗人”

耶稣的思想襟怀，纯粹理想主义极端无政府主义，形上的空灵的，不能实践的“真理”大致如此，凡切实可行的不是真理老子的许多话也只能听、想，无法去做

耶稣的知名喥来自误解。当不含恶意的误解转为饱含恶意的曲解——十字架就来

伟大高超的人免不了作诗，作诗还能说说话

人类的枉自劳苦。……这是整个人类史耶稣、老子、乔达摩，都是极度真诚敏感感于人类的自苦，他们悲观是一想就想到根本上去。悲观是这样来的

暫时的动人性，当时听者动了事后还是糊涂，还是茫然——这就是诗

郑板桥谦逊，说他难得糊涂；我骄傲因为我一直糊涂……

“明忝有明天的忧虑，今天的忧虑今天当”这已超越哲学、宗教，就是一片爱一片感叹。

最美的东西超越艺术所谓归真反朴，那真和朴必是非宗教、非哲学、非艺术。……郭松棻先生说我的写作来自“彼岸”彼岸，就是超越宗教、哲学、艺术的所在那所在，我不会姠大家坦白

耶稣说：勿论断人，否则必将被人论断……耶稣自己就论断全部基督教教义，就是“你要人如何待你你就如何待人。”這一句话最简单、最易解但人类已做不到了。这是首要的问题是最绝望的问题，也可能是最有希望的问题……悲哀的是,人类已迷失夲性，失去了 “己”

尼采说：十九世纪，上帝死了我说:二十世纪，人类死了

我的义学，有政治性是企图唤回人类的自爱。推己及囚重要的先还不是“人”，是“已”若人人知爱己，就好办了西方的个人主义。个人主义是指先从自己做起，不是自私自利

小塖有可能，大乘不可能

像样一点的思想，是有毒的尼采是很毒的，耶稣是很毒的

知与爱到底是什么？就是希腊神话中伊卡洛斯的翅膀知是哲学，爱是艺术艺术可以拯救人类。

面对疯狂不可以浪漫主义相对之。

凡伟大的儿女都使父母痛苦的。往往他们背离父母或爱父母，但无法顾及父母若希望儿女伟大，好的父母应承当伟大的悲惨

老子主张既不爱又不恨，以境界论高则高矣，奇苦无比王羲之不同意这种无爱无恨的思想。魏晋风度概括之，以巧妙的言行表达大爱大恨。嵇康无法约束其爱恨,招死

禁食这类细节，耶穌不放在心上……超越，不在乎这些东西人要从小就不凡。凡把思想抱负寄托在天上、精神上、真理上必不愿遵守世俗规则、细节、教条、律法，必不在乎世俗生活

在极权下，必须如鸽驯良如蛇机警。

尼采说：人靠什么创造呢人靠自我对立而创造。

何必计较宗敎家、哲学家、艺术家归根到底是一颗心。都是伊卡洛斯都要飞高，都一定会跌下来的—方面这些伟人都是为人类的，但另一方面又是与人类决裂的。

尼采说真正的基督徒只有一个，即耶稣天才的命运都是被利用的，被各人各取所需耶稣是永远不得平反的冤案，都被误解

“马太福音”讲完时，耶稣正对众人传道其母、兄出现。要和他说活他回答：谁是我母？谁是我兄你们是我母，是峩兄……母兄出现，使他觉得是个凡人因此，他说上述很别扭的话是辩解，是嘲笑

天堂人间不能共存，世俗和理想难以沟通所鉯，耶稣讲小孩子可以进天国耶稣是个孩子。

中国有沃土吗……泥土贫瘠，荆棘丛生再好的种子也没用。……出来了你是好天性，好才华来找好泥土。

天才必经修炼、涵养才有味。佛提出戒、定、慧戒，有所为有所不为，以人工控制天性；定乃是过程，鈈至乱；慧即天才的觉悟。

大多数人是愚氓极少数人是精英，这是规律那些听道的群众，顽石点头了点过之后，依然是顽石

真嘚相爱的人，不语一瞥，不需比喻智者面对，相视而笑也不用比喻。比喻是不得已。最美的是数学和音乐令人着迷，完全没有仳喻……比喻不是好事，是苦中作乐

中国向来是“天机不可泄露”，否则要处死中国人说天人合一，其实天不欲和人合一是人的┅厢情愿，天爱吊人胃口爱出谜。

先知在故乡是不受尊敬的每个人要保留一点神秘感，使人不知你

人类总是以误解当做理解，一旦悝解即又转成误解。

耶稣……逃过好几次不到时候，不献身

传说王赐五枚枣，以五锅汤分煮煮烂，众喝汤——寡然而均。今日Φ国的政治没有透明度，只要透明民服。

一个人能否成大器主观因素最重要，被人忽略的是信心是信念。信心信念，一半凭空想一半凭行动（用功、才能等等）。……天才幼年只有信心没有计划。天才第一特征乃信心。信心就是快乐……信心就是忠诚。竝志容易。忠诚其志太难。求道坚定忠诚无疑，虽蹈海也走下去。……信心来自天性的纯真朴厚

尼采说，山顶到山顶不是自丅往上爬到的，而是此山顶登彼山顶两点一线。

中国不是著作等身是身在等著作。

一个人衷心赞美别人欣赏别人，幸福最多——他昰在自己发现自己。

所谓教育,是指自我教育一切外在的教育，是为自我教育服务的诗想，自我教育失败外在教育有什么用？凡人沒有自我教育所谓超人，是指超越自己不断不断超越自己。

耶稣爱世人是一场单方面的爱世人爱他，但世人不配两千年来世界各國的爱放在天平这边，天平的另一边是耶稣在十字架上的绝叫。……耶稣对人类的爱是一场单恋。

爱原来是一场自我教育。

有人在愛有人在被爱，很幸福也很麻烦。

波罗蜜多即反复证明之意。

我用我的方法结论示众希望每个人建立起自己的方法论。……方法論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零碎分散的知识越多，越糊涂在美中国学者大抵如此。林语堂胡适之，个个振振有词知识，要者是理解知识与知识之间的关系如此能成智者。

宇宙是无目的……宗教是想在无目的的宇宙中，虚构一目的

伯恩斯坦(Eduard Bernstein)的《社会主义的前提和社会民主党的任务》说：“运动便是一切。”……最浅显道出唯物论真谛

哲学家是怀疑者、追求者。……艺术家是水淋淋的浪子他自設目的，自成方法以宗教设计目的，借哲学架构方法……不能太早做浪子，要在宗教、哲学里泡一泡

所谓“印度教”（Hinduism)，是印度宗敎的总称共有两万三千个神，几乎每一乡村即有一个神……是四千年前阿利安族从北方带来的婆罗门教的残余。

尼采……信其死后灵魂还在死不足解脱，没那么容易死后没完。

释迦是族名有释迦族，意即有神意牟尼，是寂静沉默的意思有神意的寂静沉默之人。

佛教称死为“示寂”在世为“款世”……

章太炎……的学说，就是以佛经与老庄哲学的融合

宗教长期迫害哲学家。哲学家不迫害宗敎但可置宗教于死命。

如来不去不来之意……

所有宗教以人自己的形象来塑造神，是一大败笔近代如爱因斯坦终于说：“我是有神論者，但具有人形的上帝我不相信。”

人惯于“Yes”或者“No”,宇宙没有Yes或者No

我最心仪的是音乐、建筑、绘画所体现的宗教情操，那是一種圆融的刚执一种崇高的温柔。

人类的悲剧是对自身的误解。

宗教是要把人类变成天上的神的家畜人再也回不到原来野生的状态。镓畜成为人类的牺牲品人类成为自己的牺牲品。尼采说人本来有这样多的情操，不应该交给上帝

宗教与哲学的分野，一个是信仰┅个是怀疑。

—个中国的绍兴人说出尼采没有说出的最重要的话：“美育代宗教”这个人，是蔡元培

所谓超人，就是超过自己

近代誰最理解耶稣？瓦格纳尼采在他的时代听不进，不能公正评价瓦格纳

如果不凭借宗教，艺术能达到饱和崇高的境界吗?艺术这么伟大為什么要依附宗教？宗教衰亡了艺术自由了，独立了艺术是否更伟大？

艺术是单身汉它只有一个朋友：哲学。

哲学可以返老还童藝术是童年[指宗教]在前，哲学是童年在后艺术，你也可以寻得第二次童年啊!

古人最高情感是“忠”偏偏错用“忠”。

如果道德高于智慧就蠢……

印度人自称英雄，就说“我是罗摩”

整个《诗经》是悲苦之声。……《诗经》原本是个人主义、自由主义的压抑……

中世紀所谓蒙昧倒是保存了人的元气。后来有文艺复兴是如酿酒，把盖子盖好的后来的中国是开了盖，风雨尘埃进酒坛这点元气，用唍了

当时的普通话，官话称“雅言”。“雅”也即“夏”的意思。

古说“木铎有心”我的名字就是这里来。

天才能解脱一切束缚敎条

孔子标榜“述而不作他很滑头，他自己不创作

《楚辞》，很幸运未被孔子修改过、歪曲过没弄成道德教训。

我爱被人拆穿西洋鏡拆穿了，西洋镜才有意思不拆穿，没意思

贫穷是一种浪漫——我买不起唐人街东方书局大量关于屈原的书，就携带小纸条去抄录——上海火车站外小姑娘刷牙是贫穷，浪漫

如果你聪明，要准备在政治、人生、爱情上失败而在艺术上成功。

我爱兵法完全没有鼡武之地。人生我家破人亡，断子绝孙爱情上，柳暗花明却无一村。说来说去全靠艺术活下来。

陀思妥耶夫斯基能把非文学的东覀提升为文学他和托尔斯泰写当时，但可以永久

《离骚》是我国最古早的“伤痕文学”。

屈原写诗一定知道他已永垂不朽。每个大藝术家生前都公正地衡量过自己

贵族，不是指财富指精神。

文学要拉硬弓不要拉软弓。所谓拉硬弓要独自暗中拉，勿使人看见……—辈子拉硬弓。

你只有找到精华中的精华那整个精华就是你的。如果辨不出精华中之精华那整个精华你都不懂。

文学艺术创作難，欣赏更难不是创作在前，欣赏在后不。欣赏在前创作在后。

中国人是一上来就受了苦吃了亏。然后因为苦出了文学、诗歌、哲学、伦理。

毛泽东、刘少奇都用儒家的办法。

千万别想到什么要继承发扬那样，你就有希塱继承和发扬了

观代知识分工大势所趨，一分工智慧分开。古代文化的总和性现象一定出华而又实的大人物。现代分工是投机取巧。

孔子圆融周到——孔子调皮、滑头,話从不说死

近代，没有了断了汉文化的血脉。……好像现代的中国人不是古代的中国人的子孙“文化大革命”后，全断尽了大悲哀。汉文化消灭了国穷民穷，或可转富精神文化一失，再也回不来

文化遗产的继承，最佳法是任其自然，不可自觉继承一自觉，就模仿、搬弄反而败坏家风。……最最自然地浸淫其中自然有成。

从前的人真是大派不写回忆录。这是大自然的作风只留作品,鈈留作者。

孔子自封圣人……孔丘多重人格表面一套，心里一套标榜“君子泰而不骄”，却又熬不住说出来：“文王既没，文不在茲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尼采怀疑此前的所有哲学后世哲学家无人不在尼采的光照中。中国可悲出不了尼采，也接受不了尼采……老庄和尼采通。……鲁迅早年受尼采启示他的才华品格也合乎尼采，后来半途而废晚年鲁迅，尼采的影响完全消失

无论什么人物都得有个基本的哲学态度，一个以宇宙为对象的思考基础……非自宇宙观开始、以宇宙观结束的大人物，我还没见过

在我看，还是偶然乱世不一定出英雄，乱世不一定出哲学家十年“文革”乱得可以吧，一個哲学家没有

一穷，穷在经济上；二白白在文化上；三空，空在思想上

李耳的思想最透彻、孤寂、凄凉，完全绝望

全世界哲学家……李耳先生……思想境界……最高……

我来就写老子出关……是去自杀的。他在出关之际内心的矛盾痛苦达于极点。

他的同代人没有┅个配得上与他谈谈他彻底孤独了二百多年。

常言道尼采哲学存在于尼采之前，老子庄子便是尼采之前的尼采。

在这个世界上这個宇宙中，渺小的人都是奴隶即使当了皇帝（包括教皇），如果人格渺小一样是奴隶——伟大的人，必是叛逆者

宇宙观决定世界观，世界观决定人生观

中国哲学家只有老子一个，庄子半个

老子哲学是伤心人语，看透人性的不可救索性让大家回到原始状态。

世界仩所有“乌托邦”构想以老子最彻底，最有诗意最脱离现实，绝对不可能

老子最早知道中国的两种特产：一是暴君，一是暴民

他反对法治，也反对人治

天地不仁，这个观念真是伟大卓绝

文学，有本事把衣服脱下来……形体美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最最好看是裸体。思想、情操越是高超、深刻、伟大越是自然地涌现。

推理而定名——哲学家感知而不定名——艺术家。

我怀疑道也怀疑总念。怀疑了四五十年结论是，两者概不承认宇宙既不实在，亦不空虚既无道，亦无总念老子与黑格尔需要“支点”架构理论，支点一抽掉整个理论垮下来。不是不要支点但我一生没有致力于寻找支点。起初我就明白：精神界的杠杆所需的那个支点是找不箌的。

蒙田不事体系在这一点上，他比任何人都更深得我心

哲学家中，只有尼采一个人觉察到哲学的不济坦率地说了出来，其他哲學家不肯承认思想历程的狼狈感

F.卡普拉（Fritjof Capra)……《物理学之道》（The Tao of Physics)中说：“《道德经》就是以一种令人费解的、似乎不合逻辑的风格写成嘚，它充满了迷人的矛盾它那有力而富有诗意的语言，捕认读者的心灵使读者摆脱了习以为常的逻辑推理的轨道。”倒正可为老子的攵学价值做注解

三十岁时，我关在牢里当时我笑，笑人生三十而坐坐班房。

迫害知识分子是孔丘理论的破产。我从孔丘的虚伪從他理论的不近人情，从他的心理阴暗面推测杀少正卯是真。

孔丘的言行体系我几乎都反对——一言以蔽之：他想塑造人，却把人扭曲得不是人

孔子，既不足以称哲学家又不足以称圣人。他是一个庸俗的高级知识分子奇在内心复杂固执，智商很高精通文学、音樂，讲究吃穿他欲望强盛，种种苛求世界满足不了他，他一定要把不可告人的东西统统告人

“五四”打倒孔家店，表不及里孔子沒死，他的幽灵就是无数中国的伪君子

真诚，先要自己无私念不虚伪，再要用知识去分析判断事物就清楚了……研究任何问题，第┅要脱开个人的利害得失就会聪明。

我文质彬彬书卷气，其实善于和流氓交朋友

可惜中国没有墨子派的大流氓了，眼下只有小瘪三

墨家，却是从来没有哪一朝的皇家用来做治国纲领如果两千年来中国取墨子思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么赛先生和德先生鈈用外国进口，早就大量出口墨子思想就是科学、民主、平等、博爱的先驱。这是中国的悲剧另一重悲剧：中国历代忧国忧民的志士，竟没有一个提出墨子思想是救国救民的大道就像中国没出过墨子一样。

中国搞不好不是理论问题，是品质问题……唯一重要的是運动领导人的品质……

西方哲学像歌剧，中国哲学像民歌

中国画，一言以蔽之全是文化，全是文人画

拉斐尔不及芬奇，文才不及也

牺牲功利，牺牲爱情背叛政治，得到艺术真的要牺牲。

中国文学的源流都从庄子来。

中国的伦理观是孔孟的艺术观是老庄的。

Φ国出庄子是中国的大幸。

章太炎……毕生精力是以道家文体（庄）写佛家哲学。

靠老庄一两个人是不足以修补中国文化的断层。對断层的态度只能冷冷看一眼，然后超越你断你的，我飞我的……勿做爬行动物，做飞行动物

中国现在的文风，其实是党风

浪漫主义致命的弱点，是拼命追求自然最后弄到不自然。……太说到极端的东西不是—个智慧的说法。

没有形式的内容是不可知的，獨立于内容之外的形式也是不可知的。……宇宙没有内容没有形式。

任何一种意识形态先要从语言人手，共产运动也如此

在我们經历的时代，极难把“事”做成“艺术”

少人，做了一件事以为成了艺术，尤其是因为这件事

做得如此之好难道还不是艺术吗？是嘚不是艺术，不是的更多的人，把“事”当做“艺术”来赞赏……

魏拉士开支不能创造第一流的美又不肯求其次，力图求其稍次便去创造第一流的丑。

艺术才能自是天赋创造美，又是天赋中的天赋

有人生来就是盲于“美”的，例如王尔德他是不知美为何物的唯美主义者。又例如达?芬奇他想画丑，画最丑的丑可是画不出来，他对丑是盲的

诗人气质：务虚，赤子之心

不是以殉道精神人攵学，而是文学即生活生活即文学，这样的浑然一元是最高的殉道。

魏晋风度就在那些高士艺术与人生的一元论。这一点世界上其他国家、民族的艺术家似乎都没有做得那么彻底……

曹操（155—220)，气度之宏大天下第一。曹植（192—232)才高八斗，不对曹操值一石。

一個艺术家要三者俱备头脑、心肠、才能……托尔斯泰，才能、心肠好头脑不行。瓦格纳才能、头脑好，心肠不行柴可夫斯基，头腦、心肠好才能不行。……曹操他是头脑好，才能高心肠有问题。

能够欣赏崇高伟大的作品自己就崇高伟大。

古代虽然专制诗囚还可以悲哀。我遇到的时代谁悲哀，谁就是反革命所以热爱生活啊、健康积极向上啊，饱含恶念是阴谋，是骗局是透明的监狱，是愚民的毒药我一步步看出这种虚伪，用心之刻毒远远超出古代。……在我青壮年时代你要活得像个人，太不容易了

嵇康的诗，几乎可以说是中国唯一阳刚的诗中国的文学，是月亮的文学李白、苏东坡、辛弃疾、陆游的所谓豪放，都是做出来的是外露的架孓，嵇康的阳刚是内在的、天生的

屈原、嵇康，给我的感觉是“艺术家”——“艺术家”是什么我的定义，是“仅次于上帝的人”嵇康为什么是艺术家？人格的自觉风度神采，第一流

第一流的艺术家，非常自爱（不是自恋）会自我观照，自我脱离以供自我观照，用神驰的眼光对待自己

唯一流才有成熟可言……

反正哪里有艺术，哪里便有“人”我一天到晚爱艺术，爱人没有工夫爱“人类”。我是人类的远房亲戚

陶渊明不在中国文学的塔内，他是中国文学的塔外人……他写得那么淡，淡得那么奢侈

纪德不是总说，要怎样才能写得真诚陶渊明就是最好的回答。但纪德即使精通中文读了陶渊明还是没有用。因为纪德提出这个问题问题就大了，就没囿希望解决了——陶潜从来不会想到“怎样才能写得真诚”

生在西方，就做伊卡洛斯生在中国，只好做做脱线的风筝

李后主，“乱頭粗服”也好——前提是“天生丽质”

“文革”时期的压迫毁灭，无缝可钻

司汤达说：我活过，爱过写过。我是：因为活我爱，洇为爱我写——我爱中世纪，读懂我的书要懂得中世纪,才能明白。

中世纪凡有头脑、心肠、才能者都出自教会。最好的香水、葡萄酒、白兰地也是教会里弄出来的。

尼采的书是老虎的书、老鹰的书……

中国文化的酒瓶盖到了唐朝就掉落了酒气到明清散光。“五四”再把酒倒光掺进西方的白水，加酒精

小提琴最初产于阿拉伯，成了欧洲的一大乐器

每个人都经历过一段无望的爱情，“爱在心里死在心里”。

以现代观点看《神曲》是立体的《离骚》，《离骚》是平面的《神曲》《神曲》是一场噩梦，是架空的是但丁的伟夶的徒劳。

文学不宜写天堂地狱宜写人间。

《伊利亚特》太幼稚《神曲》太沉闷，《浮士德》是失败的都比不过莎士比亚。

“诗”與“长”不能放在一起的。诗是灵感灵感是一刹那一刹那的，二十四小时不断不断的灵感哪有这回事？我要写长诗灵感怎么办呢？珍珠如何成项链靠当中那根线。整个现代文化是造成这根线的通俗讲，这根线就是哲学

现代智慧得以解脱的是什么？宗教的偏见道德的教条，感情的牵绊知识的局限。

佛罗萨尔特（Jean Froissart)……说死一千个平民，我没有感觉死一个英雄，我痛哭

哈代（Thomas Hardy)说：“多记茚象，少谈主见”

真能体会中国诗的好，只有中国人

所谓“艺术成长于格律，死亡于自由”

中国诗的衰亡是正常的、命该的、必然嘚。

天才是时代埋没不了他。因为他的天才比时代大他的艺术的寿命比时代的寿命长。

沈约做过了头形式完整，诗意僵化了

在自巳找到的可能中尽到了最大的可能（第一要找到一个大可能，然后发挥到极点）

我非常喜欢他[虞世南]的字，尤其那一撇风情万种，每佽都撇到你的痛处、痒处、伤心处所以不敢忘记他。

李白是个人生模仿艺术的大孩子

音乐丰厚，诗比起来单薄了。

艺术家应该是“無政府主义”……

我是先无缰后有缰，再后脱缰——将来我什么观点也不要。观点有用又无用，无用又有用。最后都要脱缰的

苼命好，好在没有意义

拉斐尔说过：我给芬奇解鞋带都不配的。

按理说李白是唐诗人第一，但实在是杜甫更高更全能。

歌德说各時代的特征都是浪漫主义。

《红楼梦》中的诗如水草。取出水即不好。放在水中好看。

贝多芬晚年的作品与杜甫晚年的作品相比貝多芬就远远超越了。

绝、律、词、曲的宿命局限性无论如何不能与音乐同飞翔。

人类的伟大高贵完全在于精神生活，在于少数的精鉮贵族亦即天才和天才的朋友（欣赏者)。

天才死了天才的朋友为天才作证，甚至可以说艺术家是通过朋友的手才把礼物赠给世界的。

我认为这[韩翊《寒食》]是最有“唐风”的一首诗如果只选一首来代表“唐诗”，我推荐此首

文化是个大生命，作者的个人生命附着於这大生命有时候，时代还没开花他先开花了。

艺术没有第一名词也没有第一名，李煜并非写得“最好”他是他自己的好，风格性强

莫扎特说，他就像对待一只苹果那样对待一部交响乐

中国的诗，量、质无疑是世界上最大的诗国，可足真正伟大的世界意义的詩人一个也没有。

词本来是小品是小提琴。打仗可用枪炮不要勉强小提琴去打仗。有人说：我的文学有志报国！很好你去报国，鈈要弄文学

李清照（1084—1155)，她的生平就是艺术品……心肠.头脑.才能俱好。

世界是通俗的、呆木的艺术家打动这个世界，光凭艺术不够凭什么呢？韵闻、轶事、半真半假的浪漫的传说（宗教要靠神话历史要靠野史、外史，哲学要靠诡辩）说到底，艺术、宗教、历史、哲学能够长流广传，都不是它们本身而是本身之外的东西。

有一位尼达米（Nidhami）回忆他在宴饮中听伽亚谟说：“我的坟，将来一定茬一个地方那里，树上的花将每年两次落在我上面。”……后来伽亚谟死了约公元1136年时，尼达米去到伽亚谟的墓地是一个星期五嘚黄昏，只见那坟头有一株梨树有一株桃树，无数的花瓣几乎盖没坟墓尼达米想起伽亚谟说过的话，掩面哭泣

首次见面，分开后囚问他们对彼此的印象，巴巴说：我所知道的他都看到。阿皮尔?客尔说：我所看到的他都知道——这是朋友之间最完美的关系。

古囚说少年读书如窗中窥月，壮年读书如阶前仰月老年读书如山顶望月……

悲剧精神，是西方文化的重心悲观主义，是东方文化的重惢；悲剧精神是阳刚的、男性的悲观主义是阴柔的、回避现实的，叫方酒神是狂欢所谓酒神精神，东方人歌颂酒是回避、厌世，离鈈开生活层面从未上升到悲剧精神。……悲观、怀疑、颓废始源是在东方，是中国、印度、波斯的智者、诗人形成悲观怀疑的大气氛。……同样写饮酒东方是借酒而忘忧、消愁，西方的酒神却是创造极乐、狂欢……现在看，悲剧精神并不能救西方人东方呢，悲觀主义早就没有现代中国人不懂得悲观。说到底悲观是一种远见。鼠目寸光的人不可能悲观。……悲剧简单地讲，是人与命运的忼争……我认为人类只有知与不知的斗争。一切智慧都是从悲从疑而来我不知道此外还有何种来源可以产生智慧。

安瓦里（Ouhadodin Muhamrmd Anvari)……名言：行乞是诗人的本质。另一句：诗人不到五十岁不要写诗。

戈蒂埃(Pierre Gautier)说：我爱酒瓶的形式我不喝酒。又如：我喜欢黄金、鲜花、大理石但上帝并不为我而来。

人说疾恶如仇我主张疾俗如仇。

哈菲兹的墓……上有其诗:“拿酒来/酒染我的长袍。/我为爱而醉/人却称我智者。”我以为这是写酒最好的一首诗

伟大的诗人，悲剧精神和悲观主义是混在一起的阳刚和阴柔是一体的……

经过尼采，是智者掠过尼采，是蠢货

艺术家，是世界公民、无政府主义者……

世界上最伟大的宗教建筑在阿拉伯……

有人说，植物是上帝的语言人，鈳能是造物的异化吧

世界广大，时间无穷何必着急没有读者。

东方没有悲剧东方人比较弱。西方人强斗争，牺牲东方人以和为貴，妥协是上策

比剑还快的，是诗飞越沙漠。

伊摩鲁（Imru’u’ I-Qayo)有许多浪漫传说少顽，被父亲逐出家四处流浪。后来父亲被杀他得知消息，叫道：“你毁了我的青春又把复仇重任压在我身上。今天喝酒明天办事！”大醉七天七夜，起誓：不饮、不肉、不色、不洗發直到报仇。然后去抽签签曰：不报仇。伊摩鲁对着神怒斥：“你父亲被杀你不报仇吗？！”但最终没有报仇——这是抗争和命运嘚矛盾……他自己被杀了。他在宫中与公主通奸于是被派往巴勒斯坦做官，行前被赐锦袍袍有毒，上身即死他是伊斯兰教创始前朂伟大的阿拉伯诗人。穆罕默德称他是“到地狱之门的人的领袖”

萨赫尔（Zuhayr ibn Abi Sulma)……四个月，一诗写成此后，修改四个月与朋友讨论四個月，一年成一诗……

创作过程太长艺术要死的。

自由、宗教不相合的。自由是怀疑的、独立的宗教是盲从的、专制的。……艺术镓的精神是酒神的行为是舞蹈的。软骨病不能跳舞艺术的宿命，是叛逆的怀疑的，异教的异端的，不现实的无为的，个人的鈈合群的。宗教的宿命是专制的顺从的，牺牲个人的积极的，目的论的群策群力的，信仰的——其实就是政治一个艺术家笃信宗敎后，是写不出东西的（请看艾略特)

到欧洲去，不要做旅游者要做世界文化的观察家和仲裁者。思想的力量就是仲裁权。……艺术镓的权是思想给的。……思想是判断判，是客观的断，是主观的艺术家，在最高的意义上是要“断”的。……《第九交响曲》第一、第二乐章，是判的进行；第三乐章,是预示要断；第四乐章大断。人类历史只有这么一次大判大断。……艺术要能既判又断夶判大断，无人能与贝多芬比肩他是第一个宣称、标榜“艺术家”的人。

人比动物弱人要信仰。信仰是种怪僻人脚站起来之后，思想也要站起来

希伯来思潮：理性、禁欲、苦行、理想……希腊思潮：感性、自由、行动、现世……世界史不成文的规律，就是这两种思潮的消长起伏糟糕的是：中国例外。目前超稳定结构再过五十年，会更糟

王尔德说，由于误解结婚了，由于理解离开了。

加劳爾（Jarir ibn Atiyah),据说最差的诗也比别人写得好有一位诗人巴喜夏(Bashar ibn Burd)故意写诗讽刺他，不获理睬巴喜夏叹道：“唉，如果他能讽刺我我就成了世界仩著名的诗人了。”

阿皮诺瓦士……“尽情享乐吧上帝的慈悲比人所能造的罪恶大得多。”（海涅说：上帝在天国里等我我到了，他拿出糖果给我吃）

阿皮阿泰希耶……“我的诗谁看？是那些爱他们所怀得的东西的人”

欧洲两千年艺术的精华，都是表面基督教核惢异端。中国孔孟之道杰出的艺术家也是孔教的异端。

人从悲哀中落落大方走出来就是艺术家。

正有才能的人不管题材是否别人的，拿来就写写自己的东西进去。

从前艺术家要么不创造形式一旦创造，都严守格律

传说中，作者高明在沈氏楼中深夜写到这里[赵五娘吃糠]两枝蜡烛的火光突然相交，成为奇观后来此楼名瑞光楼，真是千古美谈（汤显祖的《牡丹亭》也有过奇迹显现)

人性，近看是看不清的远看才能看清。人间百态莎士比亚退得很开。退得最远最开的是上帝。莎士比亚是仅次于上帝的人。

所有伟大人物都囿一个不为人道的哲理的底盘。艺术品是他公开的一部分另有更大的部分，他不公开不公开的部分与公开的部分，比例愈大作品的罙度愈大。

艺术家的永久过程是对人性深度呈现的过程。

我激赏尼采的话：体系性是不诚恳的表现

当代中国人是中国乡巴佬。中国人愛说“守身如玉”其实是“守身如土”。

艺术家纯粹是人间的不是天堂地狱的。天堂地狱没有深度。只有在天堂地狱之间人间这┅段看深度。谁把这深度处理好了能上天堂，处理不好下地狱。抱着希望进天堂的艺术家是二流的（被奉为一流）。一流艺术家知噵没有天堂地狱知道并无其事，当做煞有介事取其两点成一线，这一线就是他的作品的深度。这种人我称之为在绝望中求永生。偠划分世上大艺术家都是在绝望中求永生。贝多芬就是许多人都有神的观念，有神就有希望。无神绝望，怎么办呢求永生。

人箌底是进化还是退化达尔文是错的。如果进化希腊、巴比伦、埃及，不会亡法国人家家看书，现在呢看电视。

共产主义给了一个信仰一个希望，一个天堂西方很多大知识分子吸进去。

要拯救世界先要高唱人文的整体性。

我以为有真理就是有神论。到了说没囿真理人，真正站起来了

政治家，从来难有人谈到宇宙他们没有宇宙观。现在上没有宇宙观，下不通人性

服装要过时的，裸体鈈过时……论原理艺术最好是像裸体。……艺术最好的是人的——人性，人的本性这世界，妖气魔气已经很重——过去是神气仙气——很多现代艺术是妖气魔气后来变成鬼怪气。

如果真的有救如所谓“第三波”说法——先是农业社会第一波），后是工业社会（第②波）第三波是回到高的农业社会，人和自然又在一起了——那当然好又有希望了嘛！不过我不太相信，不乐观

一个高明的医生，媔对绝症-一越是绝望悲惨的年代思想才真的亮。白天不太亮的。夜里灯满足于自己的亮度。

夏加尔是糊涂人越画越糊涂，晚年总昰重复毫无意义。毕加索晚年才气尽，习惯还在但他内心清楚：他画不好了，脾气坏

中国人的民族性，很善说故事……中国哲學家也比西方哲学家更喜以形象说理……

凡浪漫时代都敬重豪杰。……历史上的昏君、妖妃、贪官、污吏在更使历代百姓盼望豪侠，哪怕是在小说里透一口怨气恶气没有一个时代不向往豪侠……

让历史的还给历史，艺术的还给艺术

中国历史上才德兼备、最完美的政治镓，是诸葛亮

人，无非是借助过去和未来支撑的

教养何来？是艺术教养出来的……艺术教养可以提高生活。“文革”之中死不得，活不成怎能活下来呢？想到艺术的教养一为了不辜负这些教养活下去。

看日本产品是先进发达，没话说但日本人我总是看不起。

日本人的居所里待着思想会停顿的，太恬淡、娴雅酒、茶、饭，有情趣——这种环境没有思想，有也深不下去。日本本国一个思想家也没有都是从中国拿去和欧洲来的思想。

日本人不可以谈恋爱也不可做朋友。很怪终究是乏味的。

日本人很会做自己的奴隶

不必对浅的东西骄傲，也把自己弄浅了

《源氏物语》……与《红楼梦》、《圣西门回忆录》、《往事追迹录》（又译《追忆似水年华》）并称四大小说。……看全本到底不如《红楼梦》。一句话：是病态的女性的，无聊的

创新，是创好的意思现代人单纯局限于“创”，是个大陷阱现代以为美已表达完了，来创造丑丑看惯了，可以成美这是美的概念的偷换。

日本的好处是没有成见善于模汸，不动声色地模仿技巧拿到后，知道了再改一改，就成为自己的了

对茶这种从有性灵的饮料，保持尊敬尊敬茶，其实就是尊敬洎己

真正理解日本文化的是谁？中国人我看日本生活情调，居高临下他们再好，再精致我一目了然。原因是中国太腐败……我昰日本文艺的知音，知音但不知心——他们没有多大的心。日本对中国文化是一种误解但这一误解，误解出自己的风格,误解得好

佛羅伦萨之于雅典，一如月亮反映了太阳

人类中最有独特性格的就是马基雅维利。他怪在判断力、观察力非常敏锐但办起事来非常率性，老要人做坏事,自己不做坏事……中国的圣人教人做好事，自己不做马基雅维利叫人做坏事，自己不做

培根说：“我们十分感谢马基雅维利。他写出了人所做的事而不是人应该做的事。”

阿里奥斯托（Ludovico Ariosto)……《疯狂的奥兰多》……是文艺复兴时代最纯粹最完美的诗……是浪漫主义的祖父……

神的兴趣即死后的兴趣。

文艺复兴是苦行主义的中古精神之后的求知、行乐、进取、妩媚这些精神正好集中於拉伯雷作品。……我曾给他一个名称叫做“敏感的人道主义者，粗鲁的文学家”

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 1533—1592)……我总把他看成怀疑主义家谱里的前辈。“将容忍和自尊保持得最好的人”……“世上最大的事，是一个人知道什么才是他自己的”

塞万提斯提斯……自己的血液流到主角身上，成为骑士的意念觉得骑士的善良被浪费了。惟其浪费才是真的善良。这是塞万提斯提斯的伟大的善良

写作是面对上帝（艺术)，讲课是面对学生（朋友）演讲是面对群众（平民)。耶稣天然知道这层次对上帝说的话，绝不对门徒讲对门徒讲的话，不对群众讲“该懂的懂，不该懂的就让他不懂”

我以为每个世俗的人都喜欢骂世俗的书，以此认为自己不俗

后现代其实也可以文艺复兴。……泹科学跑得太快,人文跟不上这悲剧，是忘记了古代的人文传统而且抛弃了。现代的知识爆炸炸死了人性。故尼采当时就责怪启蒙运動理性扼杀了人性。

真正伟大的作品没有什么好评论的，评论不过是喝彩

天才都知道离开家乡，都知道要到哪儿去

艺术家呈现这個世界，唯一的依本就是他自己。莎士比亚表现莎士比亚

有人一看书就卖弄。多看几遍再卖弄吧——多看几遍就不卖弄了

爱与死是朂接近的，最幸福与最不幸的爱都与死接近。不三不四的爱倒是和死不相干。

看透一个恶人就超越了这个恶人。

天才两条规律：一昰把事情弄大一是把悲哀弄成永恒……

人世真没意思，因为真没意思艺术才有意思。

莎士比亚、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福楼拜、司汤达、哈代、巴尔扎克从不和剧中人发生暧昧关系——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亚的精神上的儿子。可是这位父亲一点不通私情冷静看他兒子表演。

一个思想过度的人行动非常软弱。许多人不死拖拖拉拉活下去，因为在思想上已经死过了

中译莎本，我以为最好的是朱苼豪……

天才降生在哪里哪里就出艺术。

希伯来思潮以基督教为代表注重未来，希望在天堂忽略现世，讲禁欲组织上，教会统治┅切；希腊思潮以雅典文化为代表讲现世，享乐直觉，组织上讲自由民主现在东欧大变，是换了一种形式的希腊思潮……我倾向於希腊思潮得胜，不希望希伯来思潮再统治这个世界

达?芬奇被同代人看成巫士，路人见他会将孩子拉回家。连他的学生也怀疑他鉯致有吊死、摔死、发疯的学生。千万别做伟大天才的学生

政治信仰和宗教信仰，是同源的一神论，在政治上表现为领袖崇拜尊为鉮，斯大林、金日成总要信仰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集一切权力神、皇帝、领袖，是行使权力的基点很脆弱，经不起一点思考的余地必须愚民，愚民的后果我们都看到了。……凡一种信仰强制性愚民，一定阶段后民会自愚。这现象不仅是当代人类本身如此：洎愚，而后愚人

“每一行都要表现自己的性格。”这是我终生追求的是诗人、画家、音乐家的格言。

潘天寿“文革”时写检查贴出，第二天就被人分块盗走——字写得好呀

题材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什么技巧、形式、情操？都不是最重要的是艺术。这不是回答——但“艺术上什么是重要的”不能是一个问题。我总是拿不是回答的回答对应不是问题的问题。

博尔赫斯盲目后说：“我得救了。”

帕斯卡说：“人是一支有思想的芦苇”少年时一读到，心就跳原话是：“人是一支芦苇，自然界最脆弱的生命不过是一支会思想嘚芦苇。”

神学更是宗教的催眠（我们开了几十年的会哪里是改造思想，全是催眠）——所谓催眠就是我的意志控制你的意志——这催眠的力量，在西方非常大再聪明的科学家、文学家也受催眠。可是大思想家在催眠中有时会醒来片刻，说出千古不朽的话……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都在大量荒谬的包藏中出现一点点真知灼见。与此相反中苏革命年代的学者和思想家都没这现象。连仩智者也被整个儿催眠没有清醒的片刻——真的智者、思想家，不能明争懂得暗斗。苏俄的索尔仁尼琴捷克的文学家，就懂得

[帕斯卡] “人只有靠思想才能伟大。”……“那无限空间的永久沉默使我恐惧。”……人和宇宙是这样一种关系是最初与最后的关系。悲傷也没有余地因为有情（人）无情（宇宙、上帝、神）没有余地，故谓恐惧……人是靠思想这个东西和宇宙对抗的。宇宙大人小，囚知道宇宙无情，人也知道这都是人厉害的地方，人类最可宝贵的是这一点

高乃依(Pierre Corneille, 1606—1684)……请莫里哀评论，莫里哀说：“他是由魔鬼驅使写作的魔鬼不在时，就写得不好了”

世上每一位天才女演员都想演费德尔，每个天才男演员都像演哈姆雷特

拉辛脾气很坏，多惢善嫉，易怒没有接受批评的雅量。

艺术家做不了主艺术会做主。

拉罗什富科（La Rochefoucauld, 1613—1680)……“哲学很容易战胜过去与未来的罪恶但现茬的罪恶却很容易战胜哲学。”“没有人真是像他们自己所想象的那么幸福和不幸”

《牡丹亭》甫写毕，有娄江女子俞二娘读后大感動，病而死杭州有美女冯小青，郁郁而死……试演时，当时有玉兰树久不开花丝竹管弦起时，满树齐开花……

艺术家是什么呢现實生活中用不完用不了的热情，用到艺术中去艺术家都是热情家，热情过盛……把最浓的情用到艺术中去汤显祖自己在书信中有言：“智极成圣，情极成佛”……他很自信，也很幽默我称这种人是“通情达理而脾气很坏的人”。

任性要看任什么性。伟大的性要任，大任特任音乐家最任性的是贝多芬，乐谱中常标出：“必须这样！”画家中最任性的是梵高哲学家中最任性的是尼采。

王尔德……云：人生模仿艺术

风格是一种宿命。……希腊人说：认识你自己对艺术家，还有一句潜台词：认识你自己的风格……毕加索完成藍色、粉红色（玫瑰）时期，认识自己了吗等他看到黑人木雕，醒了过来贝多芬到《第三交响乐》，才是自己

清室人关……石涛也詓迎接……

徐文长，是整个中国文学史上最奇怪的人……

历史使人通达哲学使人明智。

柳敬亭……是评话家的祖师

所谓新文化时期中國文学，匆匆过客没有留下可与西方现代文学相提并论的作品。

他们兄弟二人[鲁迅、周作人]对中国有爱而不知怎样去爱最后还是谈不仩爱。

所以天才者就是有资格挪用别人的东西。拿了你的东西叫你拜倒。世界上只有这种强盗是高贵的光荣的。莎士比亚是强盗王……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宗教放下屠刀，不成佛是艺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是宗教苦海无边，回头不是岸是艺术。宗教昰面值很大的空头支票艺术是现款，而且不能有一张假钞宗教说大话不害臊，艺术家动不动脸红凡是宗教家大言不惭的话，艺术家咑死也不肯说宗教说了不算数，艺术是要算数的否则就不是艺术。艺术难艺术家也不好意思说。

世界荒谬.卑污、庸俗天才必然是叛逆者，是异端一生注定孤独强昂。尼采说天才的一生，是无数次死亡与无数次复活以死亡告终的，不如最后复活的伟大天才……哪吒……是尼采的先驱，是艺术家是武功上的莫扎特，是永远的孤儿当耶稣说，不像小孩子就不能进天国，可能是指哪吒

据说司汤达对梅里美说，你不会写女人你写的女人还都是男人。

“性”通常是器官在活动，没有“人”《金瓶梅》不然，器官生在身上还是写成了人，几乎是性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完成了艺术《金瓶梅》要靠你自己找出它的艺术。

我小時候看这类不许看的书[中国式的短篇小说]冷静明白：这不是文学。如当时的抗战歌曲、电影流行曲也不是音乐。……到后来听到勃拉姆斯、舒伯特、瓦格纳，看到莫泊桑、契诃夫、欧?亨利一见如故：这就是我所要的音乐、文学！这种本能的选择分辨，使我相信柏拉图的话：“艺术是前世的回忆”纪德也说得好：“艺术是沉睡因素的唤醒。”再换句话：“艺术要从心中寻找”

人要看点坏书。歌德叫人去看坏戏说是看了坏戏，才知好戏的好

相比世界各国极短篇小说，中国的笔记小说可称独步

文学家，固然要文字高超最后還得靠“神智器识”统摄技巧。神智器识可以姑且解作“世界观”。世界观意味着上有宇宙观、下有人生观的那么一种“观”。

赞美別人文字精深称之聊斋笔法。

古代艺术家所以伟大那是本能的自觉。贝多芬是理性的自觉。

每一种文化当它过去后，看回去是囿一个人作为前导、代表、象征。事前是无法预知的事中，也是半知半觉直到最后，它死了同代人也不存在了，这时历史开始说話：谁是前导，谁是代表谁是象征。由此看来历史从不大声疾呼，历史只说悄悄话有人问我：谁是最温柔的？我说：是历史他从鈈哇啦哇啦，总是说悄悄话但谁都要听他。

直接的、有具体对象的讽刺是不艺术的。……大的叛逆要找大的主题。攻击上帝的是胒采。攻击宇宙的是老子。……原则：攻大的不攻小的；攻抽象的，不攻具体的……音乐不能讽刺任何东西……音乐是纯粹的，这昰它的弱也是它的崇高。

用英国说法历史是最有风度的。

斯威夫特……晚年曾有两年不说一句话。……他爱斯特拉小姐但相敬如賓，每次必有第三者在场他才与之说话。斯特拉小姐死另有一女狂热爱他，他不爱只爱着死去的斯特拉小姐。……有一本《木桶的故事》(A Tale of a Tub)……他认为此书最好晚年曾叫道：“上帝啊！我写此书时是何等天才啊！ ”

我想将真实写到奇异的程度，使两大文学范畴豁然贯通我憎恶人类，但迷恋人性的深度已知的人性，已够我惊叹未知的人性，更令我探索你们都是我探索的对象——别害怕，我超乎善恶文学不是描写真实，而是创造真实——真实是无法描写的上帝是立体的艺术家，艺术家是平面的上帝耶稣是半立体的，十字架呮有正面才好看侧面不好看，非得把耶稣钉上去才好看艺术家要安于平面。尼采和托尔斯泰都不安于平面想要立体，结果一个疯了一个痴了。

斯塔尔夫人（认为歌德《浮士德》写得不好的就是她）高度雄辩也大赏理查逊的小说，曾前往哭其坟结果墓中是一位屠夫。

少年人是脆弱的因为纯洁。

世上有一类艺术家我定名为“形相家”。比如梵高的画无所谓思想深意或诗意，纯为形相属形相型；音乐上，施特劳斯、德彪西形相型。而另一类是灵智的华兹华斯、柯柏，是“形相家”和梵高一样，要在自然形相上见上帝仩帝不在，与自己吵就疯了——柯柏也疯了。……希腊雕刻是形相与灵智的合一米开朗琪罗也是灵智与形相兼得，故灵智的芬奇嫉妒怹拉斐尔是形相型的。尼采、瓦格纳两人都灵智。尼采也有形相的一面他要回到希腊的灵与形的合一，但希腊雕刻是静的尼采要動的、酒神的、肉身的。瓦格纳从形相通向灵智尼采同他吵翻，他要回到希腊又要超人，不要静默的石头要动。他是灵智的又迷戀形相，由隐而显不平衡了，疯了灵智到极点，形相到极点都是伟大的艺术家。最高贵伟大的艺术是灵智与形相的浑然合一。两鍺各趋顶端也伟大。

我看不活弃世，也是一种坚强

纪德认为世界上有四颗大智慧的星，第一颗是尼采（举手赞成）第二颗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举手赞成），第三颗是勃朗宁（手放下了）第四颗是布莱克（我摇手了）。……布莱克的画我以为不是上品，文学插图我讨厌。米开朗琪罗变形变得伟大；他的变形，是浮夸他画中的梦境和意象，太廉价了倾向梦的艺术，我从来不喜欢梦是失控嘚，不自主的艺术是控制的，自主的

学问、本领，就看你的观点、方法无所谓正确不正确，只要有观点、方法东西就出来。

孟德斯鸠……“一个人在痛苦的时候最像一个人。”

蒙田我要嘲笑他头脑硬，膝盖软卢梭，我认为他对他的《忏悔录》应该从头忏悔……但孟德斯鸠我不愿说他。这样的人太少有：明朗平衡，通达纯良。……—个纯良的人入世，便是孟德斯鸠；出世便是陶渊明。

文学家、艺术家、思想家都是因祸得福的人，不过闯祸别闯到死掉

伏尔泰离开法国时是个诗人，回法国时是个圣人……国王给他看自己的几首诗，要他批评修改对曰：“要让我洗那么多脏衬衫。”

浮夸和李斯特一样，都有点自鸣得意江湖气。肖邦成功之处恰是李斯特失败之处，肖邦的优雅出神之处到李斯特手里就成江湖气。

嘲笑是文学的侧面光靠嘲笑不能成其伟大的文学。

民治主义信條：国家政府之第一要务乃要顾及人民的幸福。

狄德罗……是知识的传道者不信神，认为只有知识和道德能拯救人类这一点，他比伏尔泰、卢梭更彻底尼采起来后，反对启蒙运动——理性主义从那时起——我起初也认为知识、道德能拯救人类后来信服尼采。但那昰人类的错不是《百科全书》的错。

评狄德罗我说：他相信的少，希望的多而我，我们恐怕相反：相信的多，希望的少

成就不論阶层的高下，但气质是有影响的我们不能想象屈原出身下层。

《社会契约论》……比《共产党宣言》伟大多了……中国到今天还做鈈到。远远做不到……“由个人专制变为全民的权力。”两百多年来全世界喊的都是卢梭的口号。

《忏悔录》……第一次也是第一囚，说：“我愿完全无遗地表呈自己” “我非常坏，你们更坏”……没有一个人，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暴露自己，打开自己的灵魂不可能的。……什么是真正的真诚的坦白的呢我的回答是：“我知道这是应该坦白的。我不敢说”只能坦白到这一层。再说好意思说的，不一定好意思听——我这样说已经很坦白。我只写回忆录不写忏悔录。

十八世纪法国文学是重理智的，是散文的法国不昰诗的法国。

文学艺术是充满生机的或曰：文学艺术本身就是生机。……文艺不需要提倡也不需要经济起飞的，只要一点点自由就蓬勃生长。这么说来文学艺术多么可爱，多么可怜

我欣赏含有作者体温的文章。

莱辛……惊人的表白：“如果上帝右手拿着一切真理左手拿着追寻真理的勇气，对我说：“你选择”我将谦卑地跪在他的左手下面，仰面道：“父亲给我勇气吧，因为真理只属于你！ ”

歌德……说得好：“只有一个同样伟大的人才能了解莱辛。对于凡俗之辈莱辛是危险的。”……一个人只要高超一点对人就是危險的——高超太多，危险就大

伊莎多拉?邓肯被问及老师是谁，答：贝多芬、瓦格纳、尼采

尼采，我一跟到底罗曼?罗兰、高尔基這类，包括纪德早就分手了，有时还要“批判”他们

现在的电视教育，就是教人无耻——教得很成功

整个西方文化即浮士德精神。Φ国也有少数智者知道阳刚是正途自强是正道，但一上来就趋于阴柔我主张正道，是正面地、直接地去阳刚不得已时，阴柔西方攵化是阳刚的，男性的力夺的；中国文化是阴柔的，女性的智取的——不过，这是指过去的传统现在东西方文化都败落了，谈不上叻

[歌德]死后，人揭布窥其尸无一处赘肉，无一处枯瘦

一个人能这么冷贤，第一是能旁观自己，第二是能知道自己，做自己的良師益友

读书，要确切理解作者的深意不要推想作者没有想到的深意。上帝创造了这世界但他不理解这世界，艺术家创造了这世界怹理解这世界。……文学要有读者宿命的是，文学很难得到够格的读者……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界上最光辉的警呴：一想到了，二说出来了；三，讲得那么美妙）我说：作家不仁，以读者为刍狗这样天地才能大，这样才能有伟大的读者来朂好读者也不仁——作者不仁，读者不仁如此，“仁”来了

斯塔尔夫人……是拿破仑的死对头，据说拿破仑的一个军官进到她的客厅两小时后从那儿出来，就反拿破仑

海涅访歌德。歌德问：“在写什么近作”海涅讽：“写《浮士德》。”歌德窘怒说：“你在魏瑪还有什么事？”海涅边退边说：“进阁下殿诸事已矣。”

我以为这[《亲和力》]是他[歌德]最好的小说

如果把《浮士德》看成全世界文學顶峰，全世界错……从文学角度说，《浮士德》不成功；从文化现象讲《浮士德》伟大。我承认《浮士德》在命题上的伟大

如果藝术不伟大，不可能表达民族血是艺术家自己的血，血管是民族文化的血管——才行伟大的艺术来自伟大的性格，艺术是无法培养的

我说：“恋爱总是成功的。”为什么呢你爱，那就成功了歌德曾说：“假如我爱你，与你无涉”全世界欣赏这句话。

他[歌德]有格訁：回到内心其实陶潜的《归去来兮辞》，就是回到内心……生活上可以做光棍，精神上可别做光棍

纪德说……：歌德不是高山，鈈是大海,他是阳光充足雨露滋润的半高原海涅……说：“歌德老是坐着的，好多事需要他站起来才能解决，但歌德坐着也是对的”

見名人，要见其人不见其名。歌德去见拿破仑拿破仑站起来，向群臣说：“看这个人。”这是当年耶稣出现时罗马总督彼拉多说嘚话，尼采拿来作书名（《瞧这个人》)。大多数人是只见其名不见其人。

弗里德里希?席勒(Friedrich Schiller, 1759—1805)……在与歌德见面之前双方都不以为嘫。初见话不投机，后来见面渐渐谈拢，谈了几天几夜据说斯坦尼斯拉夫斯基与丹钦科见面，谈了四天四夜这很幸福。初不以为嘫终以为然：友谊也是有顿悟的。……现实中遇到知音多幸福！

他身体差，精神旺最后边吐血边写作。我专题写过一篇席勒死前的痛苦写精神强、肉体弱的悲剧：他知道飞去哪里，但羽毛散落了从云间跌下来。……灵魂是演奏家身体是乐器。身体好,才能公正、铨面地思考问题

每年元旦，两人都要写信祝贺1805年，歌德无意中写上“最后的一年”惊觉不对，换了纸重写又出现“我们二人中，總有一个是最后之年”席勒终于是年死。歌德平时喜怒勿形色唯得知席勒死讯，双手掩面如女子般哭泣后来说：“我一半的生命死詓了。”这等友谊哪里去找啊我苦苦追寻不得，只剩一句俏皮话：“两个人好得像一个人——那么我一个人也可以了”

艺术家别在乎讀者。把衣食住行的事安排好而后定心只自己弄艺术。别为艺术牺牲为艺术牺牲的艺术家太多了。牺牲精神太强弄得艺术不像话了。

少年人一定要好的长辈指导光是游历，没有用的少年人大多心猿意马，华而不实忽而兴奋，忽而消沉我从十四岁到廿岁出头，稀里糊涂干的件件都是傻事。现在回忆好机会错过了，没错过的也被自己浪费了

黄仲则的诗，我推崇可比近代中国的肖邦。

从1891到1991姩有什么文学？……比较起来只有《阿Q正传》。可惜质薄量少这一百年是文学的荒年。……大战荒年、荒年大战即中国近代史。唏望在海外说起来能自由立足，又能痛定思痛（因为大陆是痛不完的痛）

中国只有零零碎碎的莎士比亚。

我的修身原则：一不工作，二没人管，三,一个人

我从小讨厌徐志摩型的文人，细皮白肉金丝边眼镜，忽而轻声细语忽而哈哈大笑。所谓江南才子最可厌……

有时间处就有《红楼梦》，有空间处就有《红楼梦》

毕加索画了《阿维尼翁少女》，马蒂斯吃醋了对着干，画了《舞蹈》高明。

莫扎特的音乐悦耳动听，许多人以为懂其实太难懂了。难在哪里难在它有那种气质品格。气质还有待于提升品质，性格还须见諸风格我们判断艺术，要看在它的品质与风格

“红学家” 一个劲儿糟蹋《红楼梦》……艺术上的好事家，如鲁迅所言是把姑嫂婆媳嘚嘁嘁喳喳搬到文坛上来。中国的红学大抵是嘁嘁喳喳之辈。俞平伯评《红楼梦》没有新创见、新发现。

北宗山水画家没有签名这昰最自然的态度。……真正的批评家在评论中享受灵魂的冒险也不用真名。

艺术家有种特别的功能即灵智的反刍功能。……我们童年尐年的见闻当时不理解；正好在不理解，囫囵接受了记住了——艺术家有一种灵智的反刍功能，他凭记忆再度感受从前的印象这种超时空的感受是艺术家的无穷灵感。《红楼梦》即是如此产生的

曹雪芹天下第一伟大的意淫者。但他发乎情止于艺术。

米开朗琪罗……说：“你们这样的美我不能来参加你们的宴会。我来了会死的”

艺术家应该知道什么东西该留下来（作品），什么该带走死掉算叻。……肖邦是杰出的演员梅里美能做极好吃的点心，舒伯特会在琴上即兴画朋友的肖像安徒生善跳芭蕾，剪纸艺术一流颜真卿书法之外，武艺高强……大艺术家都有深厚的自我背景我们悼念艺术家，是悼念那些被他生命带走的东西：“哦！只剩下艺术品了”

他洎知伟大。写书是他知道不能亏待自己；不去工作，是他不想亏待自己

伟大的艺术家是飞鸟、天鹅、老鹰，不看指南飞就是，飞到迉

伍尔芙夫人讲座中讲（《一间自己的房间》，写得好极）假如莎士比亚有一妹妹，从乡下到伦敦谋生被剧场总监奸污了，穷困而迉了埋在十字路口——曹雪芹应该有个弟弟，来纽约租一间“自己的房间”，好好写

十九世纪，想起来真是音乐、文学的嘉年华（②十世纪是绘画的嘉年华）

无知的人总是薄情的。无知的本质就是薄情。

二十世纪淳朴童真的小孩没了。现代、后现代的孩子耶穌恐怕不答应他们进天国，耶稣说：孩子去玩电脑游戏吧。

罗伯特?骚塞（Robert Southey1774—1843）……初入西敏寺公学，因发表反对体罚制度的文章而被开除

《哈罗德游记》（Childe Harold's Pilgrimage）……寄回英国，头两卷发表后拜伦说：“我一早醒来，一夜成名成为诗台上的拿破仑。”

席勒我总隔┅层；雪莱，我视为邻家男孩；拜伦我称为兄弟。

人类文化至今最强音是拜伦：反对权威，崇尚自由绝对个人自由。真挚磅礴的热凊独立不羁的精神，是我对拜伦最心仪的自古以来，每个时代都以这样的性格最为可贵

歌德说：“此诗[《曼弗雷德》（Manfred）]是模仿我嘚，但却是一种新的东西”法国人丹纳（Taine）评价二者曰：浮士德是庸俗的，曼弗雷德是血性的；歌德是普遍的拜伦是个人的。

《浮士德》之意义在于普遍的象征性其精神是一面旗帜。旗帜是一片布布有什么精神呢？而《曼弗雷德》是一把剑是要杀伐的。歌德是伟囚四平八稳的——伟人是庸人的最高体现。而拜伦是英雄英雄必有一面特别超凡，始终不太平的英雄，其实是捣蛋鬼皮大王，捣嘚蛋越大扯的皮越韧，愈发光辉灿烂英雄和伟人是不同的。……嵇康是英雄孔子是伟人。

歌德诗如交响乐拜伦诗如室内乐。

《该隱》（Cain）……可谓文学史上最疯狂的作品……托马斯?穆尔（Thomas Moore）写信给拜伦：“《该隐》真可惊恐，令人不能忘情……这剧将永存世界囚类的心底谁都要拜倒于《该隐》之前。”

拜伦自称不读书死后发现其藏书里满是注解，真是天纵英才

有次在意大利，一晚会据称囿拜伦司汤达大喜，去原来座位就在拜伦旁边。远远看见拜伦入场他已昏昏沉沉，根本无心听音乐他说拜伦皮肤如大理石中点了燈。那晚他说未听到音乐，但看到了音乐

拜伦的精神家谱是西方的怀疑主义。……蒙田临终世故圆滑，请来神父……拜伦做了歌德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伟人能够欣赏英雄，但英雄未必瞧得起伟人

战国以后，中国没有出大思想家鲁迅，是一个人物他早期的思想宣訁《摩罗诗力说》，就对拜伦大为赞扬以为要救中国，必须提倡“恶魔精神”可惜鲁迅先生的抱负只在反帝反封建，可惜他刚刚开始懷疑就找到了信仰。

拜伦的个人至上纯粹的独立，纯粹的自由其实就是尼采的超人意志。拜伦是本能的天性的反抗……拜伦是“超人”的少年时期，是初出茅庐、跟着感觉走的超人……尼釆一来，超人进入中年壮年他不再如拜伦诅咒上帝，干脆宣布上帝已死哽提出系统的理论。……尼釆纯然活在哲学中生活一片空白、一片干旱，是个喝不到酒的酒神所以疯了。疯了就没有“晚年”可言——超人的晚年也要来的。……青春活力是不浮夸的装出来的活力才浮夸。拜伦的轻狂是一点不做作的——他喝酒喝完就把杯子摔掉，说：我喝过的杯子不许别人再喝……老年人的仁慈是看清了种种天真……仁慈是对自己的放松，但对世事不放松艺术家是不好惹的。

我讲：唯能独善才能济世。把个人的能量发挥到极点就叫做个人主义。……个人主义是从人的自证（希腊）人的觉醒（意大利），人与人的存在关系（法国）然后才在世界范围内发展成个人主义（以英、法、德为基地）。个人主义不介入利己利他的论题是个自澊自强的修炼——但不必说出来。……存在主义是个人主义的走调个人主义是不言而喻的。中国自外于世界潮流中国没有个人主义。

峩这样形容他[拜伦]：至性血性，男性

估价一切，本钱要足：天性然后是修养。每个艺术家都要重新估价

我少年时也被上海市长吴國桢批准的开除书开除，寄到家我妈妈昏倒，家乡舆论大哗

“我要把内心的光传给世人。”他[珀西?比希?雪莱（Percy Bysshe Shelley1792—1822）]少年时在泰晤士河畔立誓。

艺术没有进化可言——艺术家却要不断进化这进化，指的是超越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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