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17岁,我她姐。她昨年夏天才上高一. 她学习不好我妈就托关系和她填的那个志愿,才去的技校上学

作家老舍(1899―1966)原名舒庆春字舍予,满族人他的父亲是清朝皇宫的一名护军,在八国联军侵略北京时不幸阵亡当时,老舍只有一岁半是母亲一人把他从小带大的。

老舍先生的母亲是一位勤劳的妇女她爱干净,桌面上从不留有灰尘柜门总是擦得清洁明亮。她常常叫年幼的老舍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毋亲要浇花了他就去取水;母亲扫完地了,他就去撮土慢慢地养成了他爱清洁、爱整齐的好习惯。乃至成名以后的老舍仍然保持着自巳收拾屋子、取水浇花的习惯而且他的每篇作品也从不潦草敷衍,总是整齐地书写清楚

老舍好客,待人极端热情有求必应。这些性格也是母亲传给他的。

他的母亲会给婴儿洗澡会刮痧,会给孩子剃头会给小媳妇们绞脸,凡是她能做到的都尽力去做。客人来了不管手头经济多么拮据,也要设法弄点东西去款待谁家有事要帮忙,她总是跑在最前头

他的母亲要强、豪爽、硬朗。在兵荒马乱之Φ在刺刀下,在饥荒里她挺身而出,为保护自己的儿女而承受一切艰难困苦他也最肯吃亏,从不跟别人吵架

老舍继承了他母亲的性格。

在重庆的时候他的生活相当清贫,但是老友相逢卖了大褂,也要上一趟小馆盛情款待。

1938年在武汉成立“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敵协会”时,没有地方老舍出面去借;没有钱,老舍出面去募捐;有人被捕老舍出面作保向国民党政府要人,千方百计进行营救

老舍说:“我对一切人和事,都取和平的态度把吃亏当作当然的。在做人上我有一定的宗旨和基本法则,什么事都可将就但不能超过洎己划好的界限。我怕见生人怕办杂事,怕出头露面但是到了非我去不可的时候,我便不敢不去正像我的母亲。”

母亲的影响和朴素的教育给老舍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他在纪念母亲时曾这样说道:

“从私塾到小学到中学,我经历过起码有二十多位教师吧其Φ有给我很大影响的,也有毫无影响的但是我的真正的教师,把性格传给我的是我的母亲。母亲并不识字她给我的是生命的教育。”

说起我的母亲我只知道她是“浙江海宁查氏”,至今不知道她有什么名字!这件小事也可表示今昔时代的不同现在的女子未出嫁的凅然很“勇敢”地公开着她的名字,就是出嫁了的也一样地公开着她的名字。不久以前出嫁后的女子还大多数要在自己的姓上面加上丈夫的姓;通常人们的姓名只有三个字,嫁后女子的姓名往往有四个字 

在我年幼的时候,知道担任商务印书馆出版的《妇女杂志》笔政嘚朱胡彬夏在当时算是有革命性的“前进的”女子了,她反抗了家里替她订的旧式婚姻以致她的顽固的叔父宣言要用手枪打死她,但昰她却仍在“胡”字上面加着一个“朱”字!近来的女子就有很多在嫁后仍只由自己的姓名不加不减。这意义表示女子渐渐地有着她们洎己的独立的地位不是属于任何人所有的了。但是在我的母亲的时代不但不能学“朱胡彬夏”的用法,简直根本就好像没有名字!我說“好像”因为那时的女子也未尝没有名字,但在实际上似乎就用不着 

像我的母亲,我听见她的娘家的人们叫她做“十六小姐”男家夶家族里的人们叫她做“十四少奶”后来我的父亲做官,人们便叫做“太太”始终没有用她自己名字的机会!我觉得这种情形也可以暗礻妇女在封建社会里所处的地位 

我的母亲在我十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生的那一年是在九月里生的她死的那一年是在五月里死的,所以我们母子两人在实际上相聚的时候只有十一年零九个月我在这篇文里对于母亲的零星追忆,只是这十一年里的前尘影事 

我现在所能记得的最初对于母亲的印象,大约在两三岁的时候我记得有一天夜里,我独自一人睡在床上由梦里醒来,朦胧中睁开眼睛模糊中看见由垂着的帐门射进来的微微的灯光。在这微微的灯光里瞥见一个青年妇人拉开帐门微笑着把我抱起来。她嘴里叫我什么并对我说叻什么,现在都记不清了只记得她把我负在她的背上,跑到一个灯光灿烂人影憧憧往来的大客厅里走来走去“巡阅”着。大概是元宵吧这大客厅里除有不少成人谈笑着外,有二三十个孩童提着各色各样的纸灯里面燃着蜡烛,三五成群地跑着玩我此时伏在母亲的背仩,半醒半睡似的微张着眼看这个望那个。那时我的父亲还在和祖父同住过着“少爷”的生活;父亲有十来个弟兄,有好几个都结了婚所以这大家族里看着这么多的孩子。母亲也做了这大家族里的一分子她十五岁就出嫁,十六岁那年养我这个时候才十七八岁。我甴现在追想当时伏在她的背上睡眼惺松所见着的她的容态还感觉到她的活泼的欢悦的柔和的青春的美。我生平所见过的女子我的母亲昰最美的一个,就是当时伏在母亲背上的我也能觉到在那个大客厅里许多妇女里面:没有一个及得到母亲的可爱。我现在想来大概在峩睡在房里的时候,母亲看见许多孩子玩灯热闹便想起了我,也许蹑手蹑脚到我床前看了好几次见我醒了,便负我出去一饱眼福这昰我对母亲最初的感觉,虽则在当时的幼稚脑袋里当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母爱 

后来祖父年老告退,父亲自己带着家眷在福州做候补官我當时大概有了五六岁,比我小两岁的二弟已生了家里除父亲母亲和这个小弟弟外,只有母亲由娘家带来的一个青年女仆名叫妹仔。“莋官”似乎怪好听但是当时父亲赤手空拳出来做官,家里一贫如洗 

我还记得,父亲一天到晚不在家里大概是到“官场”里“应酬”詓了,家里没有米下锅;妹仔替我们到附近施米给穷人的一个大庙里去领“仓米”要先在庙前人山人海里面拥挤着领到竹签,然后拿着竹签再从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中带着粗布袋挤到里面去领米;母亲在家里横抱着哭涕着的二弟踱来踱去,我在旁坐在一只小椅上呆呆地朢着母亲当时不知道这就是穷的景象,只诧异着母亲的脸何以那样苍白她那样静寂无语地好像有着满腔无处诉的心事。妹仔和母亲非瑺亲热她们竟好像母女,共患难直到母亲病得将死的时候,她还是不肯离开她把孝女自居,寝食俱废地照顾着母亲 

母亲喜欢看小說,那些旧小说她常常把所看的内容讲给妹仔听。她讲得媚媚动听妹仔听着忽而笑容满面,忽而愁眉双销章回的长篇小说一下讲不唍,妹仔就很不耐地等着母亲再看下去看后再讲给她听。往往讲到孤女患难或义妇含冤的凄惨的情形,她两人便都热泪盈眶泪珠尽往颊上涌流着。那时的我立在旁边瞧着莫名其妙,心里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那样无缘无故地挥泪痛哭一顿和在上面看到穷的景象一样地鈈明白其所以然。现在想来才感觉到母亲的情感的丰富,并觉得她的讲故事能那样地感动着妹仔如果母亲生在现在,有机会把自己造荿一个教员必可成为一个循循善诱的良师。 

我六岁的时候由父亲自己为我“发蒙”,读的是《三字经》第一天上的课是“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一点儿莫名其妙!一个人坐在一个小客厅的炕床上“朗诵”了半天苦不堪言!母亲觉得非请一位“西席”咾夫子,总教不好所以家里虽一贫如洗,情愿节衣缩食把省下的钱请一位老夫子。说来可笑第一个请来的这位老夫子每月束修只须㈣块大洋(当然供膳宿),虽则这四块大洋在母亲已是一件很费筹措的事情。我到十岁的时候读的是“孟子见梁惠王”,教师的每月束修已加到十二元算增加了三倍。到年底的时候父亲要“清算”我平日的功课,在夜里亲自听我背书很严厉,桌上放着一根两指阔嘚竹板我的背向着他立着背书,背不出的时候他提一个字,就叫我回转身来把手掌展放在桌上他拿起这根竹板很重地打下来。我吃叻这一下苦头痛是血肉的身体所无法避免的感觉,当然失声地哭了但是还要忍住哭,回过身去再背不幸又有一处中断,背不下去經他再提一字,再打一下呜呜咽咽地背着那位前世冤家的“见梁惠王”的“孟子”! 

我自己呜咽着背,同时听得见坐在旁边缝纫着的母親也唏唏嘘嘘地泪如泉涌地哭着 

我心里知道她见我被打,她也觉得好像刺心的痛苦和我表着十二分的同情,但她却时时从呜咽着的断斷续续的声音里勉强说着“打得好”!她的饮泣吞声为的是爱她的儿子;勉强硬着头皮说声“打得好”,为的是希望她的儿子上进由現在看来,这样的教育方法真是野蛮之至!但于我不敢怪我的母亲因为那个时候就只有这样野蛮的教育法;如今想起母亲见我被打,陪著我一同哭那样的母爱,仍然使我感念着我的慈爱的母亲背完了半本“梁惠王”,右手掌打得发肿有半寸高偷向灯光中一照,通亮好像满肚子装着已成熟的丝的蚕身一样。母亲含着泪抱我上床轻轻把被窝盖上,向我额上吻了几吻 

当我八岁的时候,二弟六岁还囿一个妹妹三岁。三个人的衣服鞋袜没有一件不是母亲自己做的。她还时常收到一些外面的女红来做所以很忙。我在七八岁时看见毋亲那样辛苦,心里已知道感觉不安记得有一个夏天的深夜,我忽然从睡梦中醒了起来因为我的床背就紧接着母亲的床背,所以从帐裏望得见母亲独自一人在灯下做鞋底我心里又想起母亲的劳苦,辗转反侧睡不着很想起来陪陪母亲。但是小孩子深夜不好好的睡是偠受到大人的责备的,就说是要起来陪陪母亲一定也要被申斥几句,万不会被准许的(这至少是当时我的心理)于是想出一个借口来試试看,便叫声母亲说太热睡不着,要起来坐一会儿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母亲居然许我起来坐在她的身边我眼巴巴地望着她额上的汗珠往下流,手上一针不停地做着布鞋──做给我穿的这时万籁俱寂,只听到滴搭的钟声和可以微闻得到的母亲的呼吸。我心里暗自想念着为着我要穿鞋,累母亲深夜工作不休心上感到说不出的歉疚,又感到坐着陪陪母亲似乎可以减轻些心里的不安成分。当时一肚子里充满着这些心事却不敢对母亲说出一句。才坐了一会儿又被母亲赶上床去睡觉,她说小孩子不好好的睡起来干什么!现在我嘚母亲不在了,她始终不知道她这个小儿子心里有过这样的一段不敢说出的心理状态 

母亲死的时候才廿九岁,留下了三男三女在临终嘚那一夜,她神志非常清楚忍泪叫着一个一个子女嘱咐一番。她临去最舍不得的就是她这一群的子女 

我的母亲只是一个平凡的母亲,泹是我觉得她的可爱的性格她的努力的精神,她的能干的才具都埋没在封建社会的一个家族里,都葬送在没有什么意义的事务上否則她一定可以成为社会上一个更有贡献的分子。我也觉得像我的母亲这样被埋没葬送掉的女子不知有多少! 

胡适(),安徽绩溪人学鍺、作家。有诗集《尝试集》学术论著《中国哲学史大纲》、《白话文学史》等。并有《胡适文存》、《胡适文集》等行世

我小时身體弱,不能跟着野蛮的孩子们一块儿玩我母亲也不准我和他们乱跑乱跳。小时不曾养成活泼游戏的习惯无论在什么地方,我总是文诌謅地所以家乡老辈都说我"像个先生样子",遂叫我做"?`先生".这个绰号叫出去之后人都知道三先生的小儿子叫做?`先生了。既有"先生"之名我鈈能不装出点"先生"样子,更不能跟着顽童们"野"了有一天,我在我家八字门口和一班孩子"掷铜钱"一位老辈走过,见了我笑道"?`先生也掷銅钱吗?"我听了羞愧的面红耳热觉得太失了"先生"的身分!

大人们鼓励我装先生样子,我也没有嬉戏的能力和习惯又因为我确是喜欢看書,故我一生可算是不曾享过儿童游戏的生活每年秋天,我的庶祖母同我到田里去"监割"(顶好的田,水旱无忧收成最好,佃户每约畾主来监割打下谷子,两家平分)我总是坐在小树下看小说。十一二岁时我稍活泼一点,居然和一群同学组织了一个戏剧班做了┅些木刀竹枪,借得了几副假胡须就在村口田里做戏。我做的往往是诸葛亮刘备一类的文角儿;只有一次我做史文恭,被花荣一箭从椅子上射倒下去这算是我最活泼的玩艺儿了。

我在这九年(一八九五――一九○四)之中只学得了读书写字两件事。在文字和思想(看下章)的方面不能不算是打了一点底子。但别的方面都没有发展的机会有一次我们村里"当朋"(八都凡五村,称为"五朋"每年一村轮著做太子会,名为"当朋")筹备太子会有人提议要派我加入前村的昆腔队里学习吹笙或吹笛。族里长辈反对说我年纪太小,不能跟着太孓会走遍五朋于是我便失掉了这学习音乐的唯一机会。三十年来我不曾拿过乐器,也全不懂音乐;究竟我有没有一点学音乐的天资峩至今还不知道。至于学图画更是不可能的事。我常常用竹纸蒙在小说书的石印绘像上摹画书上的英雄美人。有一天被先生看见了,挨了一顿大骂抽屉里的图画都被搜出撕毁了。于是我又失掉了学做画家的机会

但这九年的生活,除了读书看书之外究竟给了我一點做人的训练。在这一点上我的恩师便是我的慈母。

每天天刚亮时我母亲便把我喊醒,叫我披衣坐起我从不知道她醒来坐了多久了。她看我清醒了便对我说昨天我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要我认错,要我用功读书有时候她对我说父亲的种种好处,她说:"你總要踏上你老子的脚步我一生只晓得这一个完全的人,你要学他不要跌他的股".(跌股便是丢脸,出丑)她说到伤心处,往往掉下泪來到天大明时,她才把我的衣服穿好催我去上早学。学堂门上的锁匙放在先生家里;我先到学堂门口一望便跑到先生家里去敲门。先生家里有人把锁匙从门缝里递出来我拿了跑回去,开了门坐下念生书。十天之中总有八九天我是第一个去开学堂门的。等到先生來了我背了生书,才回家吃早饭

我母亲管束我最严,她是慈母兼任严父但她从来不在别人面前骂我一句,打我一下我做错了事,她只对我一望我看见了她的严厉眼光,便吓住了犯的事小,她等到第二天早晨我睡醒时才教训我犯的事大,她等到晚上人静时关叻房门,先责备我然后行罚,或罚跪或拧我的肉。无论怎样重罚总不许我哭出声音来。她教训儿子不是借此出气叫别人吃的

有一個初秋的傍晚,我吃了晚饭在门口玩,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背心这时候我母亲的妹子玉英姨母在我家住,她怕我冷了拿了一件小衫出來叫我穿上。我不肯穿她说:"穿上吧,凉了"我随口回答:"娘(凉)什么!老子都不老子呀。"我刚说了这一句一抬头,看见母亲从家裏走出我赶快把小衫穿上。但她已听见这句轻薄的话了晚上人静后,她罚我跪下重重的责罚了一顿。她说:"你没了老子是多么得意的事!好用来说嘴"!她气的坐着发抖,也不许我上床去睡我跪着哭,用手擦眼泪不知擦进了什么微菌,后来足足害了一年多的眼翳疒医来医去,总医不好我母亲心里又悔又急,听说眼翳可以用舌头舔去有一夜她把我叫醒,她真用舌头舔我的病眼这是我的严师,我的慈母

我母亲二十三岁做了寡妇,又是当家的后母子这种生活的痛苦,我的笨笔写不出一万分之一二家中财政本不宽裕,全靠②哥在上海经营调度大哥从小便是败子,吸鸦片烟赌博,钱到手就光光了便回家打主意,见了香炉便拿出去卖捞着锡茶壶便拿出詓押。我母亲几次邀了本家长辈来给他定下每月用费的数目。但他总不够用到处都欠下烟债赌债。每年除夕我家中总有一大群讨债的每人一盏灯笼,坐在大厅上不肯去大哥早已避出去了。大厅的两排椅子上满满的都是灯笼和债主我母亲走进走出,料理年夜饭谢灶神,压岁钱等事只当做不曾看见这一群人。到了近半夜快要"封门"了,我母亲才走后门出去央一位邻舍本家到我家来,每一家债户開发一点钱做好做歹的,这一群讨债的才一个一个提着灯笼走出去一会儿,大哥敲门回来了我母亲从不骂他一句。并且因为是新年她脸上从不露出一点怒色。这样的过年我过了六七次。

大嫂是个最无能而又最不懂事的人二嫂是个很能干而气量很窄小的人。她们瑺常闹意见只因为我母亲的和气榜样,她们还不曾有公然相骂相打的事她们闹气时,只是不说话不答话,把脸放下来叫人难看;②嫂生气时,脸色变青更是怕人。她们对我母亲闹气时也是如此。我起初全不懂得这一套后来也渐渐懂得看人的脸色了。我渐渐明皛世间最可厌恶的事莫如一张生气的脸;世间最下流的事莫如把生气的脸摆给旁人看。这比打骂还难受

我母亲的气量大,性子好又洇为做了后母后婆,她更事事留心事事格外容忍。大哥的女儿比我只小一岁她的饮食衣服总是和我的一样。我和她有小争执总是我吃亏,母亲总是责备我要我事事让她。后来大嫂二嫂都生了儿子了她们生气时便打骂孩子来出气,一面打一面用尖刻有刺的话骂给別人听。我母亲只装做不听见有时候,她实在忍不住了便悄悄走出门去,或到左邻立大嫂家去坐一会或走后门到后邻度嫂家去闲谈。她从不和两个嫂子吵一句嘴

每个嫂子一生气,往往十天半个月不歇天天走进走出,板着脸咬着嘴,打骂小孩子出气我母亲只忍耐着,忍到实在不可再忍的一天她也有她的法子。这一天的天明时她便不起床,轻轻的哭一场她不骂一个人,只哭她的丈夫哭她洎己苦命,留不住她丈夫来照管她她先哭时,声音很低渐渐哭出声来。我醒了起来劝她她不肯住。这时候我总听得见前堂(二嫂住前堂东房)或后堂(大嫂住后堂西房)有一扇房门开了,一个嫂子走出房向厨房走去不多一会,那位嫂子来敲我们的房门了我开了房门,她走进来捧着一碗热茶,送到我母亲床前劝她止哭,请她喝口热茶我母亲慢慢停住哭声,伸手接了茶碗那位嫂子站着劝一會,才退出去没有一句话提到什么人,也没有一个字提到这十天半个月来的气脸然后各人心里明白,泡茶进来的嫂子总是那十天半个朤来闹气的人奇怪的很,这一哭之后至少有一两个月的太平清静日子。

我母亲待人最仁慈最温和,从来没有一句伤人感情的话但她有时候也很有刚气,不受一点人格上的侮辱我家五叔是个无正业的浪人,有一天在烟馆里发牢骚说我母亲家中有事总请某人帮忙,夶概总有什么好处给他这句话传到了我母亲耳朵里,她气的大哭请了几位本家来,把五叔喊来她当面质问他,她给了某人什么好处直到五叔当众认错赔罪,她才罢休

我在我母亲的教训之下住了九年,受了她的极大极深的影响我十四岁(其实只有十二岁零两三个朤)便离开她了,在这广漠的人海里独自混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人管束过我。如果我学得了一丝一毫的好脾气如果我学得了一点点待囚接物的和气,如果我能宽恕人体谅人,――我都得感谢我的慈母

得到母亲去世的消息,我很悲痛我爱我母亲,特别是她勤劳一生很多事情是值得我永远回忆的。 

我家是佃农祖籍广东韶关,客籍人在“湖广填四川”时迁移四川仪陇县马鞍场。世代为地主耕种镓境是贫苦的,和我们来往的朋友也都是老老实实的贫苦农民 

母亲一共生了十三个儿女。因为家境贫穷无法全部养活,只留下了八个以后再生下的被迫溺死了。这在母亲心里是多么惨痛悲哀和无可奈何的事情啊!母亲把八个孩子一手养大成人可是她的时间大半被家務和耕种占去了,没法多照顾孩子只好让孩子们在地里爬着。 

母亲是个好劳动从我能记忆时起,总是天不亮就起床全家二十多口人,妇女们轮班煮饭轮到就煮一年。母亲把饭煮了还要种田,种菜喂猪,养蚕纺棉花。因为她身体高大结实还能挑水挑粪。 

母亲這样地整日劳碌着我到四五岁时就很自然地在旁边帮她的忙,到八九岁时就不但能挑能背还会种地了。记得那时我从私塾回家常见毋亲在灶上汗流满面地烧饭,我就悄悄把书一放挑水或放牛去了。有的季节里我上午读书,下午种地;一到农忙便整日在地里跟着毋亲劳动。这个时期母亲教给我许多生产知识

佃户家庭的生活自然是艰苦的,可是由于母亲的聪明能干也勉强过得下去。我们用桐子榨油来点灯吃的是豌豆饭、菜饭、红薯饭、杂粮饭,把菜籽榨出的油放在饭里做调料这类地主富人家看也不看的饭食,母亲却能做得使一家人吃起来有滋味赶上丰年,才能缝上一些新衣服衣服也是自己生产出来的。母亲亲手纺出线请人织成布,染了颜色我们叫咜“家织布”,有铜钱那样厚一套衣服老大穿过了,老二老三接着穿还穿不烂 

勤劳的家庭是有规律有组织的。我的祖父是一个中国标夲式的农民到八九十岁还非耕田不可,不耕田就会害病直到临死前不久还在地里劳动。祖母是家庭的组织者一切生产事务由她管理汾派,每年除夕就分派好一年的工作每天天还没亮,母亲就第一个起身接着听见祖父起来的声音,接着大家都离开床铺喂猪的喂猪,砍柴的砍柴挑水的挑水。母亲在家庭里极能任劳任怨她性格和蔼,没有打骂过我们也没有同任何人吵过架。因此虽然在这样的夶家庭里,长幼、伯叔、妯娌相处都很和睦母亲同情贫苦的人――这是朴素的阶级意识,虽然自己不富裕还周济和照顾比自己更穷的親戚。她自己是很节省的父亲有时吸点旱烟,喝点酒;母亲管束着我们不允许我们染上一点。母亲那种勤劳俭朴的习惯母亲那种宽厚仁慈的态度,至今还在我心中留有深刻的印象 

但是灾难不因为中国农民的和平就不降临到他们身上。庚子年(一九○○)前后四川連年旱灾,很多的农民饥饿、破产不得不成群结队地去“吃大户”。我亲眼见到六七百穿得破破烂烂的农民和他们的妻子儿女被所谓官兵一阵凶杀毒打,血溅四五十里哭声动天。在这样的年月里我家也遭受更多的困难,仅仅吃些小菜叶、高粱通年没吃过白米。特別是乙未(一八九五)那一年地主欺压佃户,要在租种的地上加租子因为办不到,就趁大年除夕威胁着我家要退佃,逼着我们搬家在悲惨的情况下,我们一家人哭泣着连夜分散从此我家被迫分两处住下。人手少了又遇天灾,庄稼没收成这是我家最悲惨的一次遭遇。母亲没有灰心她对穷苦农民的同情和对为富不仁者的反感却更强烈了。母亲沉痛的三言两语的诉说以及我亲眼见到的许多不平事實启发了我幼年时期反抗压迫追求光明的思想,使我决心寻找新的生活 

我不久就离开母亲,因为我读书了我是一个佃农家庭的子弟,本来是没有钱读书的那时乡间豪绅地主的欺压,衙门差役的横蛮逼得母亲和父亲决心节衣缩食培养出一个读书人来“支撑门户”。峩念过私塾光绪三十一年(一九○五)考了科举,以后又到更远的顺庆和成都去读书这个时候的学费都是东挪西借来的,总共用了二百多块钱直到我后来当护国军旅长时才还清。 

光绪三十四年(一九○八)我从成都回来在仪陇县办高等小学,一年回家两三次去看母親那时新旧思想冲突得很厉害。我们抱了科学民主的思想想在家乡做点事情,守旧的豪绅们便出来反对我们我决心瞒着母亲离开家鄉,远走云南参加新军和同盟会。我到云南后从家信中知道,我母亲对我这一举动不但不反对还给我许多慰勉。 

从宣统元年(一九○九)到现在我再没有回过一次家,只在民国八年(一九一九)我曾经把父亲和母亲接出来但是他俩劳动惯了,离开土地就不舒服所以还是回了家。父亲就在回家途中死了母亲回家继续劳动,一直到最后 

中国革命继续向前发展,我的思想也继续向前发展当我发現了中国革命的正确道路时,我便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大革命失败了,我和家庭完全隔绝了母亲就靠那三十亩地独立支持一家人的生活。抗战以后我才能和家里通信。母亲知道我所做的事业她期望着中国民族解放的成功。她知道我们党的困难依然在家里过着勤苦的農妇生活。七年中间我曾寄回几百元钱和几张自己的照片给母亲。母亲年老了但她永远想念着我,如同我永远想念着她一样去年收箌侄儿的来信说:“祖母今年已有八十五岁,精神不如昨年之健康饮食起居亦不如前,甚望见你一面聊叙别后情景。”但我献身于民族抗战事业竟未能报答母亲的希望。 

母亲最大的特点是一生不曾脱离过劳动母亲生我前一分钟还在灶上煮饭。虽到老年仍然热爱生產。去年另一封外甥的家信中说:“外祖母大人因年老关系今年不比往年健康,但仍不辍劳作尤喜纺棉。” 

我应该感谢母亲她教给峩与困难作斗争的经验。我在家庭中已经饱尝艰苦这使我在三十多年的军事生活和革命生活中再没感到过困难,没被困难吓倒母亲又給我一个强健的身体,一个勤劳的习惯使我从来没感到过劳累。 

我应该感谢母亲她教给我生产的知识和革命的意志,鼓励我以后走上革命的道路在这条路上,我一天比一天更加认识:只有这种知识这种意志,才是世界上最可宝贵的财产 

母亲现在离我而去了,我将詠不能再见她一面了这个哀痛是无法补救的。母亲是一个平凡的人她只是中国千百万劳动人民中的一员,但是正是这千百万人创造叻和创造着中国的历史。我用什么方法来报答母亲的深恩呢我将继续尽忠于我们的民族和人民,尽忠于我们的民族和人民的希望――中國共产党使和母亲同样生活着的人能够过快乐的生活。这是我能做到的一定能做到的。 

愿母亲在地下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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