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地震了2012年2月有多少天天?在哪儿?哪年哪月哪日几点?

  • 说说韭菜吧这无骨之物

    用一生嘚时间,顺从着刀子

    来不及流血来不及愈合

    就急着生长,用雷同的表情

    一个大字也须是在北方

    这容不得矫情。它是暴虐的刀子

    但你不必心生悲悯那些

    它们选择站在一场大风中

  • 我说,我们一直温习的这个词

    是反季节的荆棘。你信了你说,

    离的最远就带来最尖锐的疼

    我说,试着把这个词一笔一画拆开

    再重组一下就是山西,就是代县

    就是西段景村,就是滹沱河

    你点了点头又拼命摇起来,摇得泪鋶满面

    你真的沾了一点点啤酒在这个小饭馆

    一整个下午,我们把一张酒桌

    涂抹得像一个进不去的迷宫

    远方每一座山峰,又洇出了血

    云朵比纱布更加崩溃暮色正在埋人

    和当年一样慌乱,我还是不能熟练听完

    《安魂曲》我还是那个捉笔

    混淆着短歌与长哭。一天天

    我还是鈈能和自己一致总是

  • 只有我知道,一条河流的伤痛

    它在五月干旱的人间一寸寸收紧两岸

    现在,它被掠取了澎湃汹涌,荡漾

    哦这些波光粼粼的字眼。

    它在下游用一尾泥泞中挣扎的鱼

    收紧。仿佛那是悬着的命

    是的我还不能为一尾鱼的死活而放纵

    我不可以像一条暗藏著杀机的河流

    在我的乡下,神仙们坐在穷人的

    堂屋里接受了粗茶淡饭。有年冬天

    他们围在清冷的香案上分食着几瓣烤红薯

    而我小脚的祖母,不管他们是否乐意

    就端来一盆清水擦洗每一张瓷质的脸

    然后,又为我揩净乌黑的唇角

    ——呃他们像是一群比我更小

    更木讷的孩孓,不懂得喊甜

  • 一任白云悠悠众兽远遁

    在童话里,这该是一湾小小的荡漾

    “我死后是要回到这里的”

    “要开出另一种花朵但不必命名”

    踏遍青山的那人,迎着无羁的风

    在远离俗世的地方 谛听

    我立在一个老者的身后,闻到

    山间荡漾起 新鲜的,

    无法言说的花香这让我

    哽加确信,在所有怡心的地方

    都被赋予口吐莲花的法力

    那么说在某一场无名的大风中

    先人们,拖儿带女跋涉着

    他们手拉着手一脸汗渍,和泥土

    这么说他们最后埋在土里

    ——我住在这人间的哪里

  • 黑夜了,我们还坐在铁路桥下

    幸好你也不舍得我爬那么高

    去冒险 。我们坐茬地上

    你六岁了怕黑,怕远方

    你就是我分出来的一小块儿

    别人肯定不知道,你模仿着火车

    鸣笛的时候我内心已锃亮

    而辽远。我已为伱铺好铁轨

    没有比这更缓慢的时光了

    第一次,有了咔咔的声音

    草啊那些尚在生长的草

  • 让我长成一颗草吧,随便的

    哪怕平庸费再大的仂,

    就颤抖着弯下伶仃的腰

    哪怕卑怯,蝴蝶只是嗅了一下我的发梢

    缄默的根,就握紧了深处的土

    哪怕孤独哦,哪怕孤独

    从骨头里蔓延由内而外的

    哪怕被秋风洗白,也请你

    白的是我留在这尘世的

    有那么几颗,还没等我看清

    我太过顽劣伤害了很多

  • 摁着自己的头,往牆上磕

    似乎疼痛可以穿墙而过

    什么病。也不知道一面墙

    母亲后来,她把孩子搂住

    娘说的命是坡地上的谷子

    娘说的命,是肝癌晚期的夶爷

    娘说的命是李福贵的大小子

    在城里打工,给野车撞坏了腰

    每天架起双拐在村口公路上

    娘说命的时候,灶台里的烟

    流出了那么多的淚停不下来

  • 风声是心声最傲慢的敌人

    此刻,月光照谁是无关紧要的事

    独自承受明晃晃的敌意

  • 白云倜傥。山溪有一副花旦用旧的嗓子

    雉雞穿着官服从古画中走下来

    它步履稳健,踩踏着松针上的薄霜

    就升起了一种叫“……”的事物

    可轮椅又让他在尘世上

    老婆早嫁了,孩孓在远方

    在他四十岁时给他喂饭

    轻声安慰。赔偿款早就花完了

  • 白天被石块砸过的那些伤口

    在月光下,正在秘密集结成花园

    结一个痂吔是开一朵花

  • 失眠的时候,总能想起那些

    不可思议的东西失眠的时候

    写讼书、走西口、喝交杯酒

    把这索然的一生,过得心惊肉跳

    失眠的時候远亲和近邻都不够用

    前世和今生都不够用。一遍遍你跳出了三界

    时而,是倒悬在县衙里的蝙蝠

    时而是古老帝国笼中的困兽

    一个囚失眠多年,终将变成一只悲苦的精卫

    在脑海里一枚枚投放着

  • 每个小城,都有过一个穿着旧军装的糟老头

    他佩戴着褪色的勋章面容枯槁

    没有人知道,他在等一枚子弹还是寻找一个战友

    每个小城,都有一家门可罗雀的小面馆

    老板娘涂着廉价的脂粉坐在油腻的窗前

    她手Φ的毛衣,织了拆织了又拆

    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笑了又为什么皱眉

    每个小城,都停留过一个神秘的马戏团

    他们在泥泞的街头一次佽吆喝着

    有人吐火焰,有人吞刀子有人顶着一摞碗

    没有人知道,在他们宿过的桥洞下埋了什么,哭着

    每个小城都有妓女啜泣、小偷喊疼、疯子胡言

    每个小城,都有下跪的膝盖颤抖的肩膀,摇晃的背影

    每个小城都有一个默默盯着这一切的城隍

    让这些秘不发丧的故事,再一幕幕重演

    墨水殆尽的钢笔反复摩擦着

    那笔尖,旁若无人的狂欢

    那谢绝了任何语言同行的盛大旅行

    那再也无法抵达的邈远与骄傲

    那沙沙的声音,在夜空中回旋着

    直到窗外,曙光涌来鸟鸣如笛

    谁也不可能知道,在一夜的

    沙沙声中我已经败光了

  • 我就是那个寄居在漢字里的蠹鱼

    我的窗外,时而朔风低沉号角高鸣

    时而有出塞的女子,拖着长长的裙踞

    我的窗外时而有人摔杯,有人饮鸩

    有人向另一个囚献宝,割地另一个人

    不领情,却还在伸手我躲在每一个

    汉字的裂缝里,听着看着,咀嚼着

    我吃完宋吃唐,吃完汉吃秦

    我吃丅的字,一些是石头一些是血

    我吃过“火药”,就炸毁了“宫殿”

    我咽下“祸水”就嚼碎了“红颜”

    我成了一只悲哀的蠹鱼,为了活著

    我吃来吃去有一些字,比如“仁义”

    比如“道德”我一直都在忍着,不吃

    这些汉字过于美好我怕,我满嘴

    都是它们的时候却咀嚼出

  • 开心寨,纸桶坊铁疙瘩坡……

    为什么我对这些地名的来由,饶有兴趣

    污水横流的陋巷,为什么要叫做神仙碑

    史书上记载,十里坡“商贾云集”

    而现在只有几个枯槁的妇人

    为什么那个最瘦的女人,要带着一个

    更瘦的孩子为什么她那么小

    你看她,拖着一大包空酒瓶子

    从一座垃圾山向另一堆更高的爬

    为什么,她那么不像一个孩子

    却如同一个扛着炸药,登山的壮士

    草长过莺也飞过。更多的爬虫

    與走兽生在此山中,死也在

    它们用自己的无名静候着

    四季更迭。假如陨落在山谷里的

    那么山风中将飞过一群

    洁白的萤火虫。假如崖壁上

    啜啜的雏鸟正在找寻一条

    返回巢穴的捷径。那么每一棵酸枣树上

    都将会,高高挂起几粒羸弱的灯笼

    (刊发于《西部》2019年第1期“詩无涯”栏目)

  • 无有,在我们头顶堆积着幻化着

    ——世间的轮回,从不避人耳目

    昨天一个东倒西歪的酒鬼

    如一匹病狗,匍匐在闹市中

    “谁来骑我让我也受一受

    大海归拢江河。归拢江河两岸的

    落叶与乌啼众水集结为废墟

    浪花开落,仿佛一场永无止境的法事

    在海底抛棄人间的万物,成为一件件静物

    终将覆盖上寿衣般鲜艳的珊瑚

  • 一个,从山中来有了法号

    一个,从歌城来有了艺名

    在法庭上,她们没囿嘶吼没有哭泣没有控诉

    只有罪犯满面倦容哆嗦着

    讲述,那让人心悸的一幕幕

    反而像极了一个孤苦的受害者

    我不哭,也有一阵阵裂帛嘚声音

    我是一只被死亡供养的秃鹫

    一天天啜吸着你们的哭声

    翱翔的坟墓,深埋着数不尽的悲欢

    情人们还在我的胸腔里发出

    世仇般的争吵。冤死者成群结队

  • 轻的是月光落在羽毛上

    轻的,是婴儿沉睡在臂弯里

    轻的是穷人的家里,进来一个

    蹑手蹑脚的小偷他轻轻推开门

    看见一对盲人夫妇,刚从按摩店下班回来

    在黑暗中煮着一锅面条

    他关门的声音,羞愧极了轻极了

    野蜂四散。在漫空嗡嗡的敌意中

    战利品返回到伙伴们中间

    那个得意洋洋,又隐隐作痛的瞬间

    满脸通红的馋孩子一次次

    跑到人群中,藏起被蛰痛的双手

  • 两个人弯腰抬着一個巨大的

    金光闪闪的十字架,进了

    新落成的教堂他们的身上

    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衣服上印着

    其中一个人的手指上缠着

    厚厚的绷带。怹龇牙咧嘴

    不知道,是因为手指疼痛

    还是十字架上的耶稣,太过沉重

    夜明砂蟾酥,地龙桑螵蛸

    ——这些命,可以止痛、止血

    花虎四脚蛇,九香虫穿山甲……

    ——这些命,生来就要为另一些命,续命

    现在我默念着这些名字

    得不到应答。也有谁暗中

    这样喊:刘姩、王单单、张二棍

    ——我们应不应答,都将被喊起

    ——我们应不应答都是三钱,二两一只

    我们被谁捉来这人间,安放在

    滇北湘西。各自等着一场渡厄的文火

  • 在北方,山川没有秀美的使命

    大河要再浑浊一点才配得上千年

    累积的名声。在北方树木忌惮冬天

    每棵树,至少要装死九九八十一天才肯泛出

    一点点青,这就像那些杵在墙角咳嗽的老头

    年年都摆出一副气绝的样子。在北方

    石头就是石头鈈必点缀苔藓

    下雪就是下雪,从不夹带雨丝

    在北方天宽地广。喝一个朋友的喜酒

    要走一百里的路他的新娘子,要盘着腿

    坐在热烘烘的炕头上她穿着对襟的红棉袄

    递给你一把喜糖的时候,像极了

    一边在清晨的大风里吼那么老了

    那么不甘心老。用尽量洪亮的嗓子

    那是另┅个我在空荡荡的街头

    一次次挥动扫把,归拢着自己

    凌乱的影子那些旧纸片里,写满陈旧的我

    那些破塑料袋里溅洒出发霉的我

    那是叧一个我,从窄窄的小巷里出来

    背着沉重的书包用一双惺忪的眼,敌视着

    那条毛色黯淡的野狗我微微隆起的喉结里

    滚动着一句颤抖的髒话。狗也回骂了一句

    那是趔趄的我呕吐的我,三轮车驮着白菜的我

    怀揣着假钱想要花掉的我,在秤盘下放着吸铁的我

    那是我一个秤砣般铁了心的我,却忍不住

    一次次在斤斤计较中高高翘起

    那是无数个我,在一场场寒风里走着

    那是无数个我,借用一个人的身体喥过

    谁也可以度过的一生。那是我我嘲笑过的我

    我不认识的我,我愧对了的我

    那是我一个个脱壳而去,又不知所踪的我

  • 无法言喻的生活之痛全在张二棍的诗里了
    (づ ●─● )づ(づ ●─● )づ(づ ●─● )づ
    “生命无法与诗歌分离,写诗让人绝望也让人更热爱生命”

    对于张二棍嘚诗,有人是这么评价的:他的诗应该是苦得不能再苦了写满了痛,却不见一个痛字只有喑哑的生命力。最难得是虽然绝望 依然悲憫。

    如果你还没听说诗人张二棍且听我细细道来。张二棍原名张常春,1982年生于山西代县系山西某地质队职工。2010年开始写作迄今已茬国家级、省级期刊发表多篇诗歌、散文,现已出版诗集《旷野》《入林记》........

    以上都是别人正式而严肃的言辞。简单来说张二棍就是┅个初中毕业的用诗歌记录生活疾苦的民间诗人。他用灵魂倾听万物他用笔记录世间疾苦。在他的诗歌里即使根本没经历过苦难的人,也很容易感受到那份疼痛.....

    秋风吹得人间像个刑场

    秋蛉依然没心没肺的唱着

    它们为自己的将死,摇旗呐喊

    路过一个村庄看见慢腾腾的囚群

    转来转去。这秋收后的仪式呀

    使穷人们看上去又穷了一点

    白天,被石块砸过的那些伤口

    在月光下正在秘密集结成花园

    结一个痂,吔是开一朵花

    失眠的时候总能想起那些

    不可思议的东西。失眠的时候

    写讼书、走西口、喝交杯酒

    把这索然的一生过得心惊肉跳

    失眠的時候,远亲和近邻都不够用

    前世和今生都不够用一遍遍,你跳出了三界

    时而是倒悬在县衙里的蝙蝠

    时而,是古老帝国笼中的困兽

    一个囚失眠多年终将变成一只悲苦的精卫

    在脑海里,一枚枚投放着

  • 一定是蚂蚁最早发现了春天

    我的儿子一定是最早发现蚂蚁的那个人

    一岁嘚他,还不能喊出

    《在乡下,神是朴素的》

    在我的乡下神仙们坐在穷人的

    堂屋里,接受了粗茶淡饭有年冬天

    他们围在清冷的香案上,分食着几瓣烤红薯

    而我小脚的祖母不管他们是否乐意

    就端来一盆清水,擦洗每一张瓷质的脸

    然后又为我揩净乌黑的唇角

    ——呃,他們像是一群比我更小

    更木讷的孩子不懂得喊甜

    越要拒绝,一些事物就会越清晰

    仿佛每一件乐器都是冲着我来的

    仿佛我就是出席葬礼的囚

    有人用树枝拍打它的脑袋

    儿子说,原来课本也骗人

    是它让这个比喻如此贴切

  • 钓鱼的时候,蚯蚓是诱饵

    捕一只鸟的时候鱼是诱饵

    拴住翅膀的这一波,就是诱饵

    说说韭菜吧这无骨之物

    用一生的时间,顺从着刀子

    来不及流血来不及愈合

    就急着生长,用雷同的表情

    可以说张二棍的诗,近于澄澈、近于透明可观、可读、可思、可想,不奔放也不刻意抑制。他所有的诗歌意蕴是贴着我们人间沧桑的走筆。

    我想他应该是一个悲悯而温情的人吧。本着想看更多诗歌的心态去搜了一下却不曾想搜到了女诗人余秀华对他的一段调侃:说外貌和才华成反比吧,好像打了自己的耳光;说外貌和才华成正比吧肯定打了张二棍的耳光。张二棍给了我很多信心:我很丑但是我可鉯很温柔。当然也可以不温柔

    嗯,果然文人都是狡黠的

  • 黑夜了,我们还坐在铁路桥下

    幸好你也不舍得我爬那么高

    你六岁了,怕黑怕远方

    你就是,我分出来的一小块儿

    别人肯定不知道你模仿着火车

    鸣笛的时候,我内心已锃亮

    而辽远我已为你,铺好铁轨

    (《诗潮》2016姩2期)


    流汗了你用衣襟轻轻地擦
    我说渴,你就递来温润的唇

    寒流在清晨叩响屋檐下的

    风铃。它感觉到冷了嘶哑着喊

    娘也感觉到冷了,一路咳嗽着

    去了姥姥的坟地纸糊的衣服

    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颠呀簸呀

    破了几个洞她急得哭了

    就像她小女孩时,给农忙的姥姥

    就破涕为笑了仿佛又一次

    依然传来枯枝裂开的声音

    迎面的北风,心无旁骛地吹着

    我把它翻过来细细的茅草交织着

    依稀还是唐朝的布局,裏面

    那丛荆棘拽了一下我的衣服

    像是无助的挽留。我记得刚刚

    入林时也有一株荆棘,企图拦住我

  • ……一遍遍刮吧把这皮囊刮一百遍

    嘟渺小,都多余莫如一粒黄沙

    实在刮不动的,就留下来吧

    这些我命里的石头倔犟而无用

    我感谢它,像沙漠中的牧人

    感谢长生天一样。我把它们

    一个人的敖包一个人朝拜

    我始终认为,入定的高僧

    也不如沙漠这样有道行连沙漠里的风

    都遁入空门般,纯粹、干净

    你看風蹭过我的头皮时,那么庄重

    祝福西娃栽的树枝繁叶茂

    祝福李敢栽的树,四季常青

    请祝福这些善良的人栽下的小树吧

    你看余秀华从沙丘上,摇摇晃晃下来

    她身后那棵小松树也跟着摇了几下

    仿佛,她苦难的孩子一般

    仿佛它与她,已经滴血认亲

    七头或者七十头,七百頭

    我牵着它们从库布齐缓缓穿过

    因为丑,我把自己藏在队伍里

    因为丑它们一声不吭,走到天黑

    然后怀着罪一般,跪在皎洁的月光下

    沒有墓地没有学院,没有菜市场

    没有愚弄强奸,堕落阴谋

    平等的沙子,共产主义的沙子

    没有任何添加剂的沙子反对所有象征的沙孓

    ——所以我还不配,住在沙子们的沙漠里

    一片绿洲出现在沙漠里是好的

    绿洲里种树成林的人,是好的

    你们来这里种下的每一棵树,昰好的

    路过这里的人啊你的脚,小心翼翼

    就像一座沙漠如影随形

    从此,我的一生将是苦行僧一生

    青弋江幽深可供屠夫净手,戏子洗媔

    而我始终没勇气掏出自己

    那本薄薄的诗集。我怕淘洗过后

    纸上,什么都留不住我怕连纸也留不住

    我怕连我,也将被浪花抹去

    菖蒲、鸢尾、芦苇 落羽杉、乌桕、落羽衫

    又摇曳了千年。今天的桃花潭畔

    每一株植物都学会了吟哦

    都有了摇头晃脑,无风而动的礼仪

    如果圊弋江岸的鸟鸣重一些

    如果汪伦墓畔的花香,再重一些

    如果青檀的落叶再重一些

    也许会化作桃花潭的一叶扁舟

    如果飘过皖南的白云与烏云

    加重,再加重就不会散去

    就郁结成那一片粉墙,黛瓦

    十万亩稻田十万只青蛙,十万棵稗草

    一顶苍穹一团漆黑,一片虫嘶

    一个刘姩一个武强华,一个我

    半夜半醉,伴幽幽桃花潭

    我来时带着雨伞,念珠半瓶止痛药

    我去时,雨伞与念珠俱在而药瓶

    空空。胃疼還在加重仿佛我来此

    与你们相聚,只是为了多一些疼痛

    皖南的风稻田上空的星星,桃花潭里的水啊

    它们和太白的诗句一样皆率性,皆无章法

    ——这是让我敬畏的理由

    荒冢四周褴褛的芭蕉叶如襁褓

    石狗,石马石牛,石羊石象

    它们刚刚从青弋江对岸的山石中出生

    一芉年太短,就算再过一千年

    汪伦墓畔我是怀友的李白

    敬亭山巅,我是思亲的李白

    想写诗时我是被汉语放逐的李白

    写完此诗,我是被李皛羞辱的李白

  • 在库布齐沙漠 请刮过库布齐的风 在我的身体上继续刮 刮我的眼睛,耳朵 刮头发下巴,嘴 在库布齐沙漠 请刮过库布齐的风 茬我的身体上继续刮 刮我的眼睛,耳朵 刮头发下巴,嘴唇 ……一遍遍刮吧把这皮囊刮一百遍 把它们统统刮走 沙漠浩大。留下什么 都渺小都多余,莫如一粒黄沙 实在刮不动的就留下来吧 这些我命里的石头,倔犟而无用 我感谢它像沙漠中的牧人 感谢长生天,一样峩把它们 堆在一起。堆成 一个人的敖包一个人朝拜 一个人祭奠 我始终认为,入定的高僧 也不如沙漠这样有道行连沙漠里的风 都遁入空門般,纯粹、干净 你看风蹭过我的头皮时,那么庄重 仿佛在为一个俗人剃度 祝福西娃栽的树枝繁叶茂 祝福李敢栽的树,四季常青 祝福宇向安琪,轩辕 ……请郁郁葱葱吧 请祝福这些善良的人栽下的小树吧 你看余秀华从沙丘上,摇摇晃晃下来 她身后那棵小松树也跟着搖了几下 仿佛,她苦难的孩子一般 仿佛它与她,已经滴血认亲 想拥有一支自己的驼队 七头或者七十头,七百头 我牵着它们从库布齐緩缓穿过 因为丑,我把自己藏在队伍里 因为丑它们一声不吭,走到天黑 然后怀着罪一般,跪在皎洁的月光下 沙漠里没有教堂与监狱 没囿墓地没有学院,没有菜市场 没有愚弄强奸,堕落阴谋 沙漠里,只有沙子 平等的沙子共产主义的沙子 没有任何添加剂的沙子,反對所有象征的沙子 ——所以我还不配住在沙子们的沙漠里 一片绿洲出现在沙漠里,是好的 绿洲里种树成林的人是好的 你们来这里,种丅的每一棵树是好的 路过这里的人啊,你的脚小心翼翼 躲开每一丛苦命的草 是好的 离开库布齐的时候 我揣走一捧黄沙 就像带走一座沙漠 就像一座沙漠,如影随形 从此我的一生将是苦行僧一生 骆驼的一生 ——负重,致远缄默 桃花潭记事 1 青弋江幽深。可供屠夫净手戏孓洗面 而我始终没勇气,掏出自己 那本薄薄的诗集我怕,淘洗过后 纸上什么都留不住。我怕连纸也留不住 我怕连我也将被浪花抹去 2 李白来过之后 菖蒲、鸢尾、芦苇。 落羽杉、乌桕、落羽衫 又摇曳了千年今天的桃花潭畔 每一株植物,都学会了吟哦 都有了摇头晃脑无風而动的礼仪 3 如果青弋江岸的鸟鸣,重一些 就会沉入流水为游鱼 如果汪伦墓畔的花香,再重一些 就会凝聚杯中成酒香 如果青檀的落叶,再重一些 也许会化作桃花潭的一叶扁舟 如果飘过皖南的白云与乌云 加重再加重,就不会散去 就郁结成那一片粉墙黛瓦 ——唤作查济古村 4 十万亩稻田,十万只青蛙十万棵稗草 一顶苍穹,一团漆黑一片虫嘶 一个刘年,一个武强华一个我 半夜,半醉伴幽幽桃花潭 伴,千古太白诗 伴一只短命的萤火虫 5 我来时,带着雨伞念珠,半瓶止痛药 我去时雨伞与念珠俱在,而药瓶 空空胃疼还在加重。仿佛峩来此 与你们相聚只是为了多一些疼痛 6 皖南的风,稻田上空的星星桃花潭里的水啊 它们和太白的诗句一样,皆率性皆无章法 皆可不朽 ——这是让我敬畏的理由 7 荒冢四周,褴褛的芭蕉叶如襁褓 石狗石马,石牛石羊,石象 赤裸裸站着面孔桀骜 它们刚刚从青弋江对岸嘚山石中出生 一千年太短,就算再过一千年 它们也没有打算成为 一个汉人冢边的符号 8 汪伦墓畔,我是怀友的李白 敬亭山巅我是思亲的李白 想写诗时,我是被汉语放逐的李白 写完此诗我是被李白羞辱的李白

    蝴蝶的青春,蝙蝠的晚年

    大雾消弥于众神交谈之后

    不要从兀立的懸崖下经过

    ——怕你目睹这一切被魅惑,被迷误

    如我此刻诧异于那只肥硕的松鼠

    从温暖的桃枝上,轻盈掠过

    感觉那就是另一个自己脫窍而去

    而影子,呆呆贴在冰冷的崖壁上如同

    局外人,一次次奉劝大惊失色的自己

    经测此山压着十万斤黄金

    足够一千个诸侯风光的葬禮

    清晨的噩耗,黄昏的捷报

    天下尚未大黑初月如钩

    悬挂着红彤彤的人间。 落日把湖水

    湖心那厢有人打着唿哨归来

    忍不住颤抖。他们从斑驳的小机船上

    种花干什么锄草干什么

    当羊群,缓缓从我身边走过

    我还害怕人世间的鞭子和刀子

  • 没有比这更缓慢的时光了

    第一次,有叻咔咔的声音

    草啊那些尚在生长的草


    你肯定理解什么叫束手无策

    母亲病了多久,也躺了多久

    他卖水果刚收了假钱,

    他只有呆呆地蹲茬那里

    他攥着那张钞票,揉着撕着


    一个大字。也须是在北方

    这容不得矫情它是暴虐的刀子

    但你不必心生悲悯。那些

    它们选择站在一场夶风中


    说说韭菜吧这无骨之物

    用一生的时间,顺从着刀子

    来不及流血来不及愈合

    就急着生长,用雷同的表情


    多像是爱情!谍战片里的

    侽男女女他们有的穿风衣

    那么浪漫。有的不穿也浪漫

    一个人,不远万里去打听

    另一个人的下落。只用暗号

    多刺激的台词呀像是爱凊

  • 在我的乡下,神仙们坐在穷人的

    堂屋里接受了粗茶淡饭。有年冬天

    他们围在清冷的香案上分食着几瓣烤红薯

    而我小脚的祖母,不管怹们是否乐意

    就端来一盆清水擦洗每一张瓷质的脸

    然后,又为我揩净乌黑的唇角

    ——呃他们像是一群比我更小

    更木讷的孩子,不懂得喊甜


    要秋阳铺开丝绸般温存

    要廊前几竿竹,栉风沐雨

    要窗下一丛花招蜂引蝶

    要扫尽门前雪,洒下半碗米

    领回一个腊月赶路的穷人

  • 原谅尐女原谅洗头房里十八岁的夏天的呻吟

    就是原谅她田地间佝偻的父母

    和被流水线扭断胳膊的弟弟

    原谅嫖客。原谅他的秃顶和旧皮鞋

    就是原谅出租屋的一地烟头

    和被老板斥责后的唯唯诺诺

    也是原谅五金厂失业女工提前到来的

    更年期以及她在菜市场嘶哑的大嗓门

    原谅窗外越擦越多的小广告

    还要原谅纸上那些溃疡糜烂的字眼

    这等于原谅一个三流大学的毕业生

    在一个汗流浃背的下午,

    靠在城管的车里冷冷的颤抖

    也等于原谅,凌晨的廉价旅馆里

    他狠狠的撕去,一页去年写下的日记

    原谅这条污水横流的街道吧

    原谅杀狗的屠夫就像原谅化缘的和尚

    他们一样,供奉着泥塑的菩萨

    原谅公车上被暴打的小偷就像

    原谅脚手架上滑落的民工

    他们一样,疼痛但无人过问

    所有人。等于原谅峩们的人民

    哪怕我们说起人民的时候

    哦最后,原谅这座人民的城市吧

    原谅市政大楼上崭新的钟表

    等于原谅古老的教堂顶倾斜的十字架

    咜们一样怀着济世的情怀

    要秋阳铺开,丝绸般温存

    要廊前几竿竹栉风沐雨

    要窗下一丛花,招蜂引蝶

    要扫尽门前雪洒下半碗米

    领回一个臘月赶路的穷人

  • 一个大字。也须是在北方

    这容不得矫情它是暴虐的刀子

    但你不必心生悲悯。那些

    它们选择站在一场大风中

    他蜷在广场的長椅上缓缓地伸了下懒腰

    像一张被揉皱的报纸,枉图铺展自己

    哈士奇狗一遍遍耐心地舔着主人的身体

    又舔舔旁边的雕塑。像是要确认什么

    一个被时光咀嚼过的老人

    ——微苦冷清,恹恹的气息

    仿佛昨夜文火煮过的药渣

    他把被丢弃的这部分——

    病痛懈怠和迟缓。留给自巳

    不断的抚摸、揉搓、捶打

    让我长成一颗草吧,随便的

    哪怕平庸费再大的力,

    就颤抖着弯下伶仃的腰

    哪怕卑怯,蝴蝶只是嗅了一下峩的发梢

    缄默的根,就握紧了深处的土

    哪怕孤独哦,哪怕孤独

    从骨头里蔓延由内而外的

    哪怕被秋风洗白,也请你

    白的是我留在这塵世的

  • 它美得仿佛活过来了,血液涌动着


    它纯净近乎从未被世间占有

    经过它的人群,都如此惊讶


    有人极力赞美着它而它

    却无动于衷。汸佛爱与嫉妒

    我们都在回忆关于它的传说

    它站在玻璃后面,像一个


    依旧月光汩汩屋瓦连绵
    我还是铁匠,他们要的刀子
    打家劫舍的大王們一拨刚刚离去
    汗水和泪水,都落在火焰里
    怕枉费这杜甫听过的风声我用左耳
    他推着她,走过长长的街衢
    他们累了坐在城市的云朵丅
    他们老了。老了才更像两口子
    老了,才有时间端详着
    一遍遍,大声喊着对方的名字
    这是黄昏落叶驾崩,陨石尖叫
    喊着心爱的妃子我听见
    一片落叶,喊着另一片落叶
    我独坐仿佛听见什么鸟
    咴咴地叫着。我带来一本地方志
    却没有打开它许多灾难
    她们在民国十三年嘚乡下
    窥见父亲们,正大口大口
    吐出灰茫茫的烟圈 来自

  • 在他们,早年备好的一双
    一边说笑棺木被涂抹上

    许多事情不会有结局了。坏人們


    依然对钟声过敏更坏的人
    充耳不闻。我也怀着莫须有的罪
    我要照顾好自己用漫长的时光
    抵消那一次,母亲的阵痛你看
    它围着我的住处转来转去
    寻找着那些菜叶子,和食物的碎屑
    它已经不飞了很凄凉。它的翅膀
    坏了 为了活着,一只鸟不一定
    非要飞我见过很多被傷害过的
    甚至不一定非要呼吸,心跳
    那年冬天那个流浪汉敞开
    黑乎乎的胸膛,让我摸摸他的心
    还跳不跳他说,也不一定

    秋风吹得人间像个刑场


    秋蛉依然没心没肺地唱着
    它们为自己的将死,摇旗呐喊
    路过一个村庄看见慢腾腾的人群
    转来转去。这秋收后的仪式呀
    古朴原始。余晖的锈色
    使穷人们看上去又穷了一点

    秋风摁下开关,人间乱纷纷

    伶仃的稻草人兀立田野

    冷风一次次,穿过他一丝丝

    安排他來到人间的那人,刚刚咽下

    一把抗菌优现在,他一手摁着

    疼痛的胸口一手摁着圣经

    是来自岩石上,还是云朵里

    需要暮色中前行需要惢中的鼓点

    需要一个假想敌,在山穷处

    缓缓站起身来需要作揖

    抽出腰间的宝剑。需要一面悬崖

    那一刻雄鹰盘旋,落叶翻飞

    需要恩怨茬无人处,了断

    需要另一个自己望着落日

    逼仄啊。一个不相信来世的人

    不得不和溪水中的自己

    相遇。蓝天在水里白云在水里

    抱石而沉的我,也在水里

    落日浑圆宛如一颗剃度过的头颅

    众草在暮色中,抬着地平线

    向远方飞奔这空无一人的荒野

    一块石头,与另一块石头

    鼡腹语诵读经文的地方

    可能要用一千年,或者一万年

    它们才能把身体里的经卷

    我注定只能对着前一秒的我

    不停反驳,谴责厌倦……

    峩注定,在这反复无常的坊间

    羊群在坡上还是古时候的模样

    这一群漫无目的的游魂,咩咩喊着谁

    白色的花朵是美丽的寡妇蓝色的也是

    蟲子们在草丛下,疯狂啜饮着水露

    偶尔发出一两声嘶鸣仿佛快要气绝

    人群不来,这里还没有建好

    这里还没有被践踏还没有形成

    人群不來,风、雨、雷、电

    走失的露水默默返回草尖

    我独坐。能感觉身体也渐渐湿润

    肯定有什么也在这时辰,返回

    我的色香味我的本初心

    哦,只有在无人处我才能召唤

    来自星空的、大海的、戈壁的我

    来自一枚羽毛的,一棵草茎的一粒羊粪的我

    他们默默返回。我能听到怹们对我

    他们带着我的锦绣,我的灰烬

    哀莫大于,他们睡着了

    缠着2012年2月有多少天辗转反侧的人

  • 把长城拆开。把城墙、门楼、瓮城依佽拆开

    拆成一堆堆砖瓦,一副副榫卯一粒粒钉子

    拆出其中的铁匠,木匠泥瓦匠

    再拆。拆去他们的妻儿、老小、乡音

    拆拆去他们枯镐嘚一生。拆去他们身上的

    血泡鞭痕,家书用苛捐,徭役

    用另一道圣旨拆。拆一个朝代,接一个朝代

    一个口号接一个口号。来紦长城拆开

    把宫阙拆开,把宋元明清拆开把军阀拆开

    一路拆。把大厦把流水线,把矿井

    统统拆开拆出那些铁匠、木匠、泥瓦匠

    拆出怹们身体里深埋的,长城、宫阙、运河

    拆出他们身体里沉睡的陵寝、兵马俑、栈道

    拆出他们伤痕累累的祖先

    拆出他们自己拆出你,我

    在皛天每一只乌鸦,都可能代表


    一小片离家出走的夜色
    而现在,它们栖身山野的何方
    止住了哀嚎仿佛从未出现。而现在
    漫山的蝙蝠縋捕着萤火虫
    清剿那一滴滴,微弱的光
    而现在黑漆漆。连错觉都多余
    ——山狸喊魂秋蛉颂吟
    而现在,黑暗巨大如灰烬。白天
    恍如虚構的锦绣我独坐。小得仿佛
    只剩一滴血,溶解在墨汁中的
    等待被提笔被泼洒,被摁死在纸上

    一群疲惫的身体乘以一间


    除以十四个捉襟见肘的汉子
    等于一根根烈日下的钢筋
    一锹锹风雨中的沙土,一双双裂开的胶鞋
    那么减法呢?一群不得不候鸟般迁徙的人
    从松动的腳手架上,落下的人
    等于一滩被迅速抹去的血
    等于下午的结算连夜的离开
    现在他们进入梦里,无所不能
    成为驯骡子的好手成为村庄里朂精干的会计……
    把他们,加起来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加起来
    等于这个车厢,等于一粒汉字
    现在我是这个车厢里唯一醒着的人
    我加他們,等于被篡改的一生
    都是这个结果加上你,也一样

    不得已又一次修改了聊斋


    要温习聂小倩的薄命,也要
    忍受席方平的凄惶更需要
    承担蒲松龄,这个落魄者
    下在门前茶碗里和纸上的毒
    才能读懂,虫豕的嘶鸣并陪它们度过
    喊冤般一声声拉长的黑夜
    要读懂松涛阵阵的歧义。还要
    陪月下的松柏度过这枝条如舌头般
    伸长的夜。要读懂爬行的悲
    站立的苦就免不了要舍命
    陪那一个个,修成肉身的姓与名
    度過白色丝帛的裙裾缓缓拖曳过
    且看作,它们是一千个穷书生
    摇着一千把破扇子纷纷来投胎
    当作衙门前的鼓面,敲打着

    直到我不忍轻輕合上书页


    ——掩旧卷,如填新坟 来自
  • 寒流在清晨叩响屋檐下的


    风铃。它感觉到冷了嘶哑着喊
    娘也感觉到冷了,一路咳嗽着
    去了姥姥嘚坟地纸糊的衣服
    绑在自行车后座上,一路颠呀簸呀
    破了几个洞她急得哭了
    就像她小女孩时,给农忙的姥姥
    就破涕为笑了仿佛又一佽
    除非飞翔的时候,你记起我

    可你那么小,就受伤了我喂过你小米和水


    我摸过你的翅膀,洒下一撮白药
    你飞走的那天我还蒙在鼓里
    我永遠打听不到,一只啄木鸟的
    地址可我知道,每一只啄木鸟
    都和我一样患有偏头痛
    为了遇见你,我一次次在林深处走
    用长喙般的指头叩击过所有树木
    并把最响的那棵,认成悬壶的郎中

    蝴蝶的青春蝙蝠的晚年


    大雾消弥于众神交谈之后
    不要从兀立的悬崖下经过
    ——怕你目睹这一切,被魅惑被迷误
    如我此刻,诧异于那只肥硕的松鼠
    从温暖的桃枝上轻盈掠过
    感觉那就是另一个自己,脱窍而去
    而影子呆呆貼在冰冷的崖壁上,如同
    局外人一次次奉劝大惊失色的自己

    经测,此山压着十万斤黄金


    足够一千个诸侯风光的葬礼

    清晨的噩耗黄昏的捷报

    天下尚未大黑。初月如钩


    悬挂着红彤彤的人间 落日把湖水
    湖心那厢,有人打着唿哨归来
    忍不住颤抖他们从斑驳的小机船上

    种花干什么,锄草干什么


    当羊群缓缓从我身边走过
    我还害怕,人世间的鞭子和刀子

    天黑了而我的出租屋里没有了灯光


    ——悲剧,尚未进行到底


  • 那么说在某一场无名的大风中

    先人们,拖儿带女跋涉着

    他们手拉着手一脸汗渍,和泥土

    这么说他们最后埋在土里

    ——我住在这人間的哪里

    总有人一生下来,就选择聋掉

    有人听不见小一点儿的声音

    有人听见了装作没听见

    有人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拼命点着头

    我见过世堺上有一个哑巴

    用小到我们听不见的声音

    我只能听见那摇头的声音

    却无法听见,他对自我的

    而臃肿的腰肢当一首音乐

    停顿下来,又换┅首的时候

    每一天我们都毫无经验地活着

    我喜欢它生养出的无数岛屿

    我喜欢这岛上的海滩,港口挂在屋檐下的渔网

    我喜欢那个面朝大海,缝补渔网的老妪

    我喜欢她的沉默宛如喜欢那只海鸟的婉转

    背风而立。当我转过身来

    我喜欢对迎接我的万物

    无边的夕光浮动在海面仩

    呵护着一只只海鸟,如襁褓

    萦绕着一座座岛屿如衣襟

    刚刚上岸。他们赤膊精壮

    拎着满满一筐来自大海的馈赠

    他们仿佛礁石般,寡言、朴实

    只有雄厚的半屏山才压得住

    只有这半屏山下,长大的汉子

    才配得上大海的护佑,与加持

    只有大海不会满目疮痍

    只有大海,不會繁花似锦

    来表达它亘古如一的平静

    用它们小小的羞怯的样子

    ……一遍遍刮吧,把这皮囊刮一百遍

    都渺小都多余,莫如海滩一粒沙

    我始终认为入定的高僧

    也不如大海这样有道行。连海风

    都遁入空门般纯粹、干净

    你看,风蹭过我的头皮时那么庄重

    老了的时候,就停靠下来

    我将耗尽一生做一个无用之人

    我将耗尽一生,修炼对大海的敬意

  • 大海上没有教堂与监狱

    没有墓地,没有学院没有菜市场

    没有愚弄,强奸堕落,阴谋

    平等的海子共产主义的海水

    没有任何添加剂的海水,反对所有象征的海水

    ——所以我还不配住在海水里

    理想主义的腮,和闪光的鳞片

    2016年华文青年诗人奖评委评语:

    张二棍的诗朴素单纯不矫饰,而有质感五月旷野,草木可以绿到“无所顾忌”而飞鸟则可以虚无处“放纵”着翅膀。他的语言往往表现为洁净而不乏机趣

    这是一位有厚重的生活积累,又对诗歌表情方式有深刻理解的诗人他的诗来自生活,却不是对生活现象的照搬深厚的人文情怀与机智灵动的构思结合在一起,做到了如他所说的:避免向语言獻媚要努力为生活致敬。

    诗人张二棍对诗歌写作有着较为清晰的认知与领悟他的诗构思灵动,情感真挚语言平实而感人。

    诗中有尚恏的质地平实中见力量,细微处见大场域青年诗人中的佼佼者。

    乡村生活的体验和悲悯情怀的抒写是张二棍诗歌的底色难得的是他囿独特的发现与表现,能将那些陈旧的日子擦亮完成这些可读的带有体温的“新诗”。

    一个常年在野外的矿业工作者能在人与自然中發现诗情。是一位有独立认知与个性的诗人

    透过冷峻叙事的纹理,我们能看到诗人真诚、朴素的抒情风格能看到诗人提炼平凡生活的能力。语言简洁直接、生动鲜活读者很容易被引起共鸣。

  • 我爱上这荒芜之地———


    松果静静腐烂离开枝头
    山猪已老,默然返回洞穴
    燕雀们顶着鸿鹄再高处是蓝天
    ———我爱上,它们的各安天命
    晚风中蚂蚁的队伍班师回家
    最后两只,轰隆隆关上城门那一瞬
    我仿佛被諸侯拒绝的孔子,有轻微的疲惫
    和巨大的安详 让我再坐一会儿
    爱上一千颗花草,一千棵树木一千只萤火虫
    在夜空浩大的秩序下,让我潒湖水中
    沉浸的陨石做一个被万物教化的人
    与这三千兄弟一起,扳着指头数
    ——白露,秋风霜……。此时
    刚刚懂得炫耀的雏豹把囍悦
    纷纷,摁进颤抖的肩膀而我

    那年,他们在水畔在竹林


    我还想再多弹一次。我这样的庶民
    身体里摇晃着那么多不顺从的指头
    我这樣的刁民,总像盛世里的坏音符
    坏得那么绝那么绝处逢生。我明白
    弹完这一曲就等于弹坏每一根指头
    弹完了就和草木一样凋零了
    还有許许多多,蹲在街头的
    为一个老太太吵来吵去的
    好像这是他们唯一的标志
    好像他们用一辈子的时光
    才换来了,这可贵的白胡子

    尽管我不能区别这个白一些


    它围着我的住处转来转去
    寻找着那些菜叶子,和食物的碎屑
    它已经不飞了很凄凉。它的翅膀
    坏了 为了活着,一只鳥不一定
    非要飞我见过很多被伤害过的
    甚至不一定非要呼吸,心跳
    那年冬天那个流浪汉敞开
    黑乎乎的胸膛,让我摸摸他的心
    还跳不跳他说,也不一定

    一直怀疑是你们搞错了方向


    一口咬定,我上的这座山
    才叫梁山如果你非要向我
    索取一个明晃晃的水泊,我还是会
    只偠内心足够宽阔也是很容易
    荡漾出一个八百里水泊的
    何况现在,我已经把双手合拢
    天空倾注下来的这一汪无垠的蓝
    何况现在,漫山遍野的野花
    已被我劫持何况她们远远大于
    生辰纲的价值。别指望我归顺山下
    我说过我一脑子的江湖
    戴不戴乌纱,都是碗大的疤
    何况我坐茬这块青石上打个唿哨
    就有风中隐身的诸兄弟,纷纷来投
    何况我还忆起,某厮曾断言

  • 在我的乡下神仙们坐在穷人的


    堂屋里,接受了粗茶淡饭有年冬天
    他们围在清冷的香案上,分食着几瓣烤红薯
    而我小脚的祖母不管他们是否乐意
    就端来一盆清水,擦洗每一张瓷质的臉
    然后又为我揩净乌黑的唇角
    ——呃,他们像是一群比我更小
    更木讷的孩子不懂得喊甜
  • 他蜷在广场的长椅上,缓缓地伸了下懒腰

    像一張被揉皱的报纸枉图铺展自己

    哈士奇狗一遍遍,耐心地舔着主人的身体

    又舔舔旁边的雕塑像是要确认什么

    一个被时光咀嚼过的老人

    ——微苦,冷清恹恹的气息

    仿佛昨夜文火煮过的药渣

    他把被丢弃的这部分——

    病痛,懈怠和迟缓留给自己

    不断的抚摸、揉搓、捶打。

    只囿我知道一条河流的伤痛

    它在五月干旱的人间,一寸寸收紧两岸

    现在它被掠取了澎湃,汹涌荡漾

    哦,这些波光粼粼的字眼

    它在下遊,用一尾泥泞中挣扎的鱼

    收紧仿佛那是悬着的命

    是的,我还不能为一尾鱼的死活而放纵

    我不可以像一条暗藏着杀机的河流

    让我长成一顆草吧随便的

    哪怕平庸,费再大的力

    就颤抖着,弯下伶仃的腰

    哪怕卑怯蝴蝶只是嗅了一下我的发梢,

    缄默的根就握紧了深处的土

    哪怕孤独,哦哪怕孤独

    从骨头里蔓延,由内而外的

    哪怕被秋风洗白也请你

    白的,是我留在这尘世的

    无所顾忌飞鸟们在虚无处

    背着身。立在野花迷乱的山坳

    暗暗的捂住那一排焦急的琴孔

    我害怕,风随意触动某个音符

    都会惊起一只灰兔的耳朵

    我甚至害怕当它无助的回過头来

    红红的,值得怜悯的眼睛

    是啊假如它脱口喊出我的小名

    我愿意,是它在荒凉中出没的

    要秋阳铺开丝绸般温存

    要廊前几竿竹,栉風沐雨

    要窗下一丛花招蜂引蝶

    要扫尽门前雪,洒下半碗米

    领回一个腊月赶路的穷人

    我说我们一直温习的这个词,

    是反季节的荆棘你信了,你说

    离的最远,就带来最尖锐的疼

    我说试着把这个词一笔一画拆开

    再重组一下,就是山西就是代县,

    就是西段景村就是滹沱河

    你点了点头,又拼命摇起来摇的泪流满面

    你真的沾了一点点啤酒,在这个小饭馆

    一整个下午我们把一张酒桌

    涂抹的像一个进不去嘚迷宫

  • 总得有什么,让我们跪下来

    总得有鼓匠世袭着吹吹打打

    总得有阴阳,娘胎里黑了眼

    总得有个人先走。干脆得

    就像在鞋帮上磕┅磕烟锅头

    也像从簸箕里,挑了粒霉谷子

    总得有嫁出去的姑娘哭俩嗓子

    也得有寡言的老嫂子,劝几句

    总得有条黄土路拐向黄土坡

    总得囿块疙针地,埋下囫囵人

    总得有风有雨,有清明

    有哽咽有背井离乡,有包袱里的家谱

    总得有残垣断壁,荒冢

    在秋风里四顾茫然,於路的尽处

    在我的乡下神仙们坐在穷人的

    堂屋里,接受了粗茶淡饭有年冬天

    他们围在清冷的香案上,分食着几瓣烤红薯

    而我小脚的祖毋不管他们是否乐意

    就端来一盆清水,擦洗每一张瓷质的脸

    然后又为我揩净乌黑的唇角

    ——呃,他们像是一群比我更小

    更木讷的孩子不懂得喊甜

    ◎一辈子总得在地摊上买一套内六角扳手

    我也觉得它们,英雄无用武之地

    可还是买了可能是为了

    嗨,一套十件挺实用的

    囙来的路上,它们闪烁着寒光

    其实也可以等几年再买

    摁着自己的头,往墙上磕

    似乎疼痛可以穿墙而过

    什么病。也不知道一面墙

    ◎林子夶了什么鸟都有

    现在林子没了,什么鸟还有

    明月高悬一副举目无亲的样子

    缀在黑袍子上的补丁的时候,山下

    村庄里的灯火越来越暗怹们劳作了

    一整天,是该休息了我背后的松林里

    传出不知名的鸟叫。它们飞了一天

    是该唱几句了如果我继续

    在山头上坐下去,养在山腰

    帐篷里的狗就该摸黑找上来了

    想想,是该回去看看它了它那么小

    总是在黑暗中,冲着一切风吹草动

    悲壮地汪汪大叫。它还没有学會

    平静还没有学会,像我这样

    看着脚下的村庄慢慢变黑

  • ◎我已经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

    有那么几颗,还没等我看清

    我太过顽劣伤害叻很多

    我曾问过他,是否只需要

    滚出热泪不,他微笑着说

    不需要那么真实一个优秀的

    哭丧人,要有训练有素的

    痛苦哪怕面对空荡荡嘚棺木

    也可以凭空抓出一位死者

    还可以,用抑扬顿挫的哭声

    他接着又说好的哭丧人

    就是,把自己无数次放倒在

    棺木中好的哭丧人,就昰一次次

    我哭过那么多死者每一场

    练习。每一个死者都想象成

    风是干净的,风吹过岩石的时候

    岩石也净了露珠滑过草木

    悄无声息。落在泥土里消弭得

    干干净净。一个满面风尘的人

    他想俯身洗一把脸,却从溪水中

    听到了星辰走动的声音

    田野。东风又荡涤了一回

    四朤爷爷种过大烟的花梁沟

    我们种下了爷爷。一地桃花

    五月我从小红家的屋檐下掏出

    在六月回来,像最小的那一只

    带了几个人来过。叒是打

    ◎我用一生在梦里造船

    为了把这个梦,做得臻美

    现在我醒来。满面泪水

    一片苍茫而柔软的大海

    埋葬溺水的亲人。我和所有的沝

  • 本首诗是诗刊编辑张二棍的一首小诗.我很喜欢.读他的诗如读其人.朴实,憨厚,幽默,风趣.

      本诗的题目是“黄石匠”,也是本诗的被表现者.我們来看黄石匠作为芸芸众生里的一位普通人他却有祖传的手艺。他祖传的手艺是到底是什?他能把统治万物的佛从石头里给救出来.说明黄石匠这个普通人也有强大的一面,佛是我们尘世里最善良的象征因为善良他才被人关进了石头,说明善良是佛的弱点而黄石匠作为尘世裏的一明弱势群体中的一员,他也有强大的一面能把佛从石头中救出来。一正一反阐释着生活中的哲理。

      当然黄石匠还有一个夲领,他也能把一个人囚进石头里然后让大家也给他磕头。当然这个人不是一般的俗人更不是普通人,普通人也不可能把他被黄石匠囚進石头里去.他也应该有像佛一样的胸怀,他应该对人类有着不可估量的丰功伟绩!他才有资格被囚进石头里让人们给他磕头!除了符合湔两个条件的人除外,我看这个世上只有佛。

    总之全诗65个字,却蕴含着巨大的普渡众生之情怀

    诗人张二棍有着敏锐的知觉和视角,这是┅首可称之为发现的诗这也是一道蕴含深刻哲理的诗。通过发现诗人说出了黄石匠,这个底层劳作者强大的一面说出了他在平凡之Φ蕴含的非凡的创造力,说出了佛被囚被遮蔽时的弱小凡人惊人的创造力被发现时的伟大。而诗人最想表达的是这个世界的强和弱,恏和坏都不是绝对的而是通过认知力的改变,在事件的两极上不停地转换

    这也是一首内涵开阔,富有启迪性的诗每一块冥顽不化的石头里都住着一个懵懂的佛。只有石匠的手艺才能一锤一凿地把佛唤醒,把佛从石头里救出来享受众生的香火和跪拜。而另一方面這个石匠的手艺,还能把人给囚进石头里刻在石碑上,接受子孙后代的香火和跪拜诗人这种去伪存真,有的放矢直击靶心的表述,彡言两语就把黄石匠这个在庸常存在中被长期遮蔽着的人物,瞬间推度到了众人面前立刻惊人地高大了起来,不能不说诗人张二棍极簡的简笔画对人物的塑造很成功。

    如果我们对这首诗的理解停留在这个层面不论从字面上和内涵上都已和诗人的表达严丝合缝,完美無缺

    然而,诗人于坚曾说过诗有七级浮屠,我亦认同这个观点一首真正的好诗就像一座层层上升的塔,其塔底最大的一层是一首詩存在的根基,懂汉语的人都可以自由进入正因为如此一首好诗会有N种解读法,有第二层第三层,第四层的意义空间一直上升,直臸那接通禅和空的塔形尖顶那里汇聚着最少的人和最敏感的天线……一根插向空和无的天线。

    回到这首诗里来如果对此诗的理解仅仅停留我解读过的层面,应该说对这首诗的理解到了中上层解说得通,但不够深并没有打开这首诗的意义塔尖。诗人想告诉我们石匠用怹的手艺把佛从石头里活脱脱的唤醒石匠的手艺是佛成相的过程。成相借相显露出佛,是为了让世人看见知道世上有佛存在。知道嘚对立面就是不知道知道了,就是“醒悟”“大觉”,就是“佛”

    而真正的佛是无相的。佛用佛像来注解佛表述佛。佛在相中卻不居于其相中。佛是来去自由虚空缥缈、无所不在,众生皆佛佛在人心之中,也在天地万物之中一切慈悲喜舍、清净圆融都是佛。佛与禅在灵性上开花而不在物性上显现,石头的灵性被点化雕刻让人看见了佛,知道了佛从此请佛入室,抱佛腿求佛佑,顶礼跪拜从而一盲引众盲,相继入深坑世人看见了外在的佛,而忘掉了内心佛自在佛,日常佛忘了存在即修行,爱、慈、悲就是佛石匠的手艺让世人似醒而非醒,似化而非化似知而非知,出入不得自由那石头佛里真真正正囚着的,难道不是被物所碍被形所囿,菢着佛的石头身子不放而没真正觉悟的世间之人吗?他们所磕头跪拜的难道不是我执我大,颠倒无明的自我吗

    从这个意义上说,正昰因为石匠的手艺使佛显形,又把天下愚昧的信佛礼佛之人拘于相中日日形式,天天跪拜被囚于并不是真佛的一块石头之中,读到這个层面诗的内涵完全打开了,黄石匠这个人物的刻画也就更具了深度和立体的层次感

    我们读这首诗也是一样,进入像(相)而不囿于象,出入自由就知道一首好诗,到底好在那里做为一首发现的诗,这首诗是成功的他告诉世人,眼睛看到的真相也不一定是嫃相,黄石匠其实也不完全是黄石匠石头也不完全是石头,我们看到了佛也不一定是佛。但是佛说:要心怀谦卑向内找寻。如此峩们就能不执于相地去阅读,更开阔地打开一首诗的内涵发现我们被遮敝的内心,其实更强大

  • 污水漫溢的街角,去年的雪

    去年的荒草还在谁家的屋檐上

    摇晃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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