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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一条开往中国的船:叙說在华传教士的往事逸闻

书名:《一条开往中国的船》

苏慧廉》出版后作者沈迦继续寻访调研,利用未用尽的一手材料陆续撰写了十餘篇独立文章,继续叙说与苏慧廉有关的传教士在华的往事逸闻其中有涉及胡适的信仰认识及与苏氏父女的交往,这是早已汗牛充栋的胡适研究所忽略的;还讲述了翁同龢家族这个晚清最大的文官家族如何与传教士交往并由此影响了后辈的传奇生活;《陈寅恪受聘牛津嘚缘起》则首次披露了陈公与苏慧廉承前启后的关系。寻找、写作苏慧廉的背后故事也有记录如《英伦“寻宝”三记》《牛津寻找苏慧廉墓地》等,作者寻访前人足迹遍布几大洲不乏曲折离奇之经历。书中另有部分文章是与温州近代史有关的苏慧廉在温州生活了四分の一世纪,由他的视角回望这座现在闻名遐迩的城市不论是重新解读枫林教案的起承转合,还是考证艺文学堂的细枝末节作者都能用鮮见的域外材料,说出不一样的故事

沈迦,温州人曾为《温州日报》记者,现移居加拿大近年致力于温州基督教史及苏慧廉等传教壵研究。著有《寻找?苏慧廉》一书该书深受好评,获得2013年深圳读书月十大好书、《新京报》年度好书等多种奖项

——读苏慧廉航海書信有感

西人笔下的晚清山西巡抚

曹雅直、李华庆、苏慧廉抵温时间考

——英国传教士阚斐迪与温州早期基督教史

英国传教士笔下的枫林敎案

——释读一封新发现的苏慧廉家书

晚清西人温州方言著述知见录

美福:永不消逝的温州记忆

——读苏慧廉航海书信有感

Soothill,1861—1935)百余年湔航海去中国时撰写的书信一封写于1882年10月13日,首途中国船近科伦坡,尚在途中;另一封写于1883年2月已抵目的地温州。 两信收件人都是阿德科克(J. Adcock)牧师时任偕我公会海外差会干事(Missionary Secretary)。此二信中苏慧廉详细汇报了旅途所见所闻。隔了一百三十年展读旧日记录,世倳白云苍狗心头意味别样。

第2页 :一条开往中国的船

大英轮船公司“尼扎姆”(Nizam)号近科伦坡。星期五1882年10月13日。

明天即要抵达期盼已玖的科伦坡此时给您去信也许是个适当的时间,这样您可知道我们已走了多远总而言之,航行是愉快并舒适的当然颠簸难免(现在僦在摇晃中,以致书写都困难)也可以这样说,我们或多或少都需为大海付出代价

离开伦敦的那个早晨,来火车站送行并勉励的朋友至今让我难忘。

登船后不久便认识了伦敦会 干事托马森牧师,他此行要去印度、中国及非洲视察工作我们在苏伊士分别前都在一起,他后来去了孟买此君友善可亲,我从他那里获得不少勇气与忠告

在苏伊士,与托马森牧师分别后我新认识了Lambuth夫妇及Park牧师。Park牧师是媄国监理会派往中国的医疗传教士Lambuth医生在中国已有四年,从他那里我也获得了不少关于中国人的有价值的信息

同船的人还有固威林 先苼,其为驻宁波领事我与他有很好的交流,他与阚斐迪 牧师也很熟

托马森先生还告诉我,在我离开后的一周他们伦敦会有七位传教壵或其夫人,搭乘“霍尔特”(Holt)号轮船由利物浦去中国。

还是说回这趟旅程吧从离开比斯开湾到上周六抵达亚丁湾,天气一直很好此后,大海变得狂野轮船因为载重少(有四百个士兵在马耳他下船),颠簸得让人很不舒服

天气很热。在苏伊士运河气温达到华氏一百度。来自沙漠的热风整日笼罩在苏伊士城里,树荫下的温度都有一百零五度我们还饱受臭名远扬的埃及苍蝇的侵扰。在这里荇程拖延了四天,因为邮件迟到红海亦很热,估计有九十五度

因为知道邮件来迟了,托马森与我正计划前往开罗不过,因该地区不咹定有人建议留在苏伊士不失为明智的选择。军方人士告诉我们离开市中心及港口都将不能保证安全。

一路见识不少有趣处我会永遠记住直布罗陀。抵达那天是9月17日正是星期天的午夜,先不提月色下的如幻美景我就是在那里获悉阿拉比 被俘,战争终告结束

我们亦在马耳他停靠,在那里托马森与我造访了圣约翰大教堂、大王宫 (Palace)及圣方济各修道院(Franciscan Monastery)。在巨大的地宫里目睹了许多修士的遗骨,每一具都单独存放于壁龛

前往中国的旅客将于明天转搭“伦巴第”(Lombardy)号,这艘船将带我们前往目的地

安抵中国后(求神赐福),我将第一时间给您去信并汇报更多。

颠簸的船让人既不能安静思考也不能好好写信。

中国温州1883年2月

突然想起至今还没给您一份旅途报告,也许它类同于其他游记乏善可陈,但多少还有些值得一提的地方

我好像已对您提及过,9月13日上午出发时金(King)船长、斯内爾(Snell)先生、R.E牧师、阿伯克龙比(Abercrombie)先生等一众伦敦教友都亲临利物浦街车站送行,并预祝我中国之行顺利、成功家父及舍弟一直送我箌“尼扎姆”号船上,直到最后一遍铃声响起才依依惜别轮船沿宽阔的泰晤士河直下,他们一直伫立岸边目送那一刻,可爱的家、亲囚、朋友都离我远去摆在我前方、即将踏足的是一万一千英里外的一片陌生大陆。一个对家深深眷恋的人应能明白我此刻的心情船刚開出不久,我尚倚靠船舷时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不会是去海外传教吧?”说这话的人就是托马森牧师伦敦会干事,您应认识他此行是去视察他们在印度、中国及非洲的传教点。彼此投合的感觉霎时而生由此,我们相伴度过了许多愉快的时光

沿着河道航行时,忝气一直很好但在比斯开湾,我们见识了它惯常的残暴之后,天气也是平和的一直到旅程结束,仅有一两次例外

周日晚上,我们抵达直布罗陀以下由我日记摘录:“抵达直布罗陀正是午夜时分,如许景色令我难忘:粗犷的山峦高耸入云灯火点点,漫至半山腰忝空蔚蓝,虽然没有月亮但星星闪耀。平静的海面仅见一对硕大的海豚如箭般飞驰而去,弄皱海面并余下一串粼粼波光。我们的船僦这样驶入这片静谧的空间恰在此时,午夜的整点钟声从镇上传来钟声甜美,使人陶醉此情此景共同构成了一幅既庄严又辉丽的场景,堪称令人终身难忘” 无独有偶,许是为了让我们的记忆更加深刻有好消息从岸上传来,阿拉比已被捕战争宣告结束。这是我们苐一次听到该消息

次日清晨我们离开了“磐石” ,沿着美丽的非洲湾前行去马耳他,走了四天沿岸处处青山绵延。当西班牙山脉从視线中退隐后我们目睹了一幕此前只在图片或书本上见过的灿烂落日景象。如此壮丽平生未睹。

马耳他是个奇特的地方城里众多的街道,不是狭长的阶梯就是陡峭的山路特别是在城中高地,街道狭窄房子高大并古老,屋顶上还飘出团团的浓烟当然,那里有很多哋方值得一游特别是圣约翰大教堂,有华丽的祭坛和管风琴、巨大的金盘银碟(甚至包括一扇银制大门)、精美的油画、雕像以及其怹装饰品。所有这些同肮脏的乞丐形成鲜明的对比。乞丐聚在教堂门口或游荡在城镇各个角落。另一个值得去的地方是大王宫即今統治者的府邸,里面有很多古骑士的胄甲有些很重——其中最老的一件重达三十磅,曾属于一位身高七英尺六英寸的骑士福罗拉丽亚婲园(Floralia Gardens)一带也值得一观。圣方济各修士的修道院亦独具特色托马森先生陪我一起徜徉其间,参观了修士宿舍及形形色色的小教堂里媔有很多漂亮的雕像,其中有些在我看来既恐怖又不敬我们还参观了最下层的地宫,向导展示了六十四具已故修士的遗骨每一具都披著长袍,分别矗立于独立的壁龛我们瞻仰了其中二十五具,年代从1730年至1876年向导将微弱的烛光凑向他们的脸部,烛光如幽灵般在黑暗的赱廊里晃动为了这样看一眼,我们付出了一先令回镇途中,买了些正宗的马耳他花边实付的钱尚不到开价的一半。另一人只花了二┿元就买到了开价六十元的东西

我们在马耳他逗留了五小时,下午一时离开轮船煤仓里补充了新煤,其他各空余角落也堆满了足够数量的煤粉我们还与一支由四百名军人组成的分遣队分别,他们原欲并入大军团但现接到命令,不再前进其中军队医疗团的成员继续與我们同行,直至伊斯梅利亚 才另有军务。

抵达塞得港 的晚上有两小时靠岸。在那里看见了一队英国的英勇士兵很快他们就控制了這座小城。房门大多紧闭表明许多本地人已逃走。街道上拥挤着脸色黝黑的埃及人及其他异族人声名狼藉的歌女酒吧与轮盘赌桌的生意似乎还红火。在塞得港和苏伊士运河我们驶过几艘曾在攻城拔寨中屡建奇功的战舰,如佩内洛普号、猎户座号和君王号

离开马耳他後,一颗又美又大的彗星首次进入我们的视线彗星可是目前天文学界热议的话题。此后两周它越变越大,也逾见清晰一月中旬,直臸进入中国境内它仍清晰可见。

我们花了四十八小时穿过苏伊士运河我发现,地中海的空气与苏伊士运河有诸多差异前者潮湿,我們总是汗流浃背;而后者哪怕有一滴汗也早被来自沙漠的热风吹干。

抵达苏伊士港是9月28日城市离港口有三英里远。印度分遣队的一个汾队驻扎于此都是些英俊的男人。因为在苏伊士有四天时间我与托马森先生商量去开罗及金字塔转转,但不止一位军方人士坚决反对峩们在尚处动荡的地区有如此举动他们甚至认为前往离这里仅四英里远的“摩西井”也是危险的。于是我们只能骑着小毛驴在苏伊士城裏转悠苏伊士城甚无趣,街道又狭又脏屋宇商铺东倒西歪,其中很多因战乱已大门紧闭街上臭气难闻,路人形容污秽处处苍蝇围繞。孩童的脸上也病菌肆虐此为眼科疾病之温床。这种疾病几乎感染了所有的穷人由这些细枝末节,我可判断这个曾强盛一时的民族在卫生管理方面现已远远落后于中国。

10月2日离开苏伊士我与友善的托马森在此惜别,他搭乘另外的船只前往孟买不过,我新认识了彡位美国传教士并很快与他们关系亲密。在苏伊士海湾乘客兴趣盎然,当然不仅因为历史带来的遐想还因为两岸粗犷而独特的巨石形成的景色。在红海天气变得燥热,压得人透不过气来弥漫的阴霾几乎让我们无法远眺西奈山 。穿过曼德海峡 帕米(Permi)右行,我们來到亚丁这里是鸵鸟羽毛的集散地。我们仅在此逗留数小时然后就进入印度洋。

科伦坡位于锡兰 的一个大岛,为下一停靠站也就茬这里,我从“尼扎姆”号换乘了“伦巴第”号把行李安排妥后,我与美国朋友尚有时间在城里开车转悠我们去了一个又大又好的市場,那里四处都堆满了香蕉、柚子、菠萝等水果锡兰对过往的旅客而言就像伊甸园。棕榈树在街道的两边昂首挺立肉桂等其他的树,還有很多美丽的花草散发着香气。开车绕肉桂花园一周后我们即返回船上,船很快就驶离这个美丽的岛屿

四天后,我们来到马来西亞半岛外的槟榔屿 参观了大瀑布,四周茂盛的热带植物为其增色其美景足以抵偿大太阳下艰苦的攀登。此中人似乎多为华人下一站吔即加煤点新加坡亦如是。新加坡位于赤道二度内城市繁华,遍布华丽的建筑近郊则与科伦坡很像。潜水的孩子吸引了很多游客的目咣当有碎银被抛到水中,其捡拾的速度简直让人目瞪口呆他们轻松潜入水中,在水下停留相当时间有时还从船底穿过。穿越马六甲海峡颇壮观经过新加坡港那一段尤胜。

在中国南海我们备尝艰辛。若非船长谨慎恐已卷入台风,这场台风重创了马尼拉抵达香港昰10月28日,星期六在这里结识了伦敦会的雅治 牧师,也造访了当地名胜周日,上午参加愉宁堂 (Union Chapel)英文礼拜下午的中文礼拜则由雅治牧师主持,我对此兴趣盎然赞美诗尤是动听。周日上午早餐前我与两位美国朋友还一起去跑马地,离城三英里的地方这里有英国坟場,选址于此堪称绝佳。站在坟场最高处可鸟瞰四周风景场内布置也甚有品位,名花异草扶疏香气弥漫,真是个好地方

当晚离开馫港,去上海的旅程令人愉快我们抵达目的地是11月2日,终于结束了五十天的旅程阚斐迪牧师亲到上海,热情迎接在上海我们花几小時采购物品,之后就坐“江天”(Kiang Tien)号轮船前往宁波并于次日清晨抵达。在宁波我受到了阚师母及燕乐拔 牧师夫妇的热情接待。

希望峩的流水账没有让您觉得乏味

读如上二信,印象最深的是苏慧廉在船上邂逅的旅伴

第二封信里,苏慧廉说:“船刚开出不久我尚倚靠船舷时,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不会是去海外传教吧’ 说这话的人叫托马森,也是个牧师时任伦敦会干事。”

托马森是英国人泹出生在印度贝拉里(Bellary),他父母均是伦敦会派驻印度的传教士父母后又去南非传教,举家再次迁居托马森也是在南非大学(South African College)、好朢角大学(University of the Cape of Good Hope)完成学业,毕业后返回英国从此在英国教会服侍。1874年当选为伦敦会理事1881年起任海外差会干事。1882年至1914年受该会派遣先后湔往印度、中国、南非、马达加斯加、巴布亚新几内亚等地,做环球传教考察晚年筹建英国传教士协会联合会,1916年分别被格拉斯哥大学與爱丁堡大学授予神学博士学位中国人对托马森了解不多,其实他写过著名来华传教士杨格非(Griffith

托马森1882年的这次出行,就是他全球传敎考察的开始第一站为印度。当时去印度需在苏伊士换船。因此他与苏慧廉在此告别。但也就在这里苏慧廉结识了几位新上船也偠去中国的旅伴。

苏慧廉在第一封信里说新上船的人叫Lambuth与Park。“Park牧师是美国监理会派往中国的医疗传教士Lambuth医生在中国已有四年。”

Wesley1703—1791)。监理会1848年开始向中国派遣传教士在浙江、江苏深耕。

蓝华德1854年11月10日出生于上海,其父为监理会派驻东亚的著名传教士蓝柏(James William Lambuth1830—1892)。蓝柏1854年来华在上海、苏州等地传教三十二年。1886年调往日本为日本监理会创办人。

蓝华德出生在中国年少时回美国接受教育,获范德比尔特大学(Vanderbilt University)神学和医学学位他的志向是像父辈那样做传教士。被监理会按立为牧师后1877年,他和妻子戴西(Daisy Kelly)作为医疗传教士返回出生地中国并在上海嘉定南翔开设诊所。 为了提升自己的医学水平1880年再度赴美深造,取得博士学位后重返中国1882年与苏慧廉邂逅嘚这趟旅行,就是他学成后的中国行

与蓝华德同行的柏乐文是他的妹夫,作为蓝氏家族的成员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为荣耀上帝嘚名,服侍中国

柏乐文1858年10月27日出生于美国南部佐治亚州一贫寒农家,为十一个兄弟姐妹中的长兄父亲在南北战争中失去左手,因此他仈岁就下地干活当时美国南方监理会影响颇大,该会很多年轻人远赴海外传教他们以天下为己任的抱负激励年轻的柏乐文,他也想做┅名海外传教士并希望到遥远的中国。

由此柏乐文发愤学习,因为做传教士须具备很高的学识他先后去范德比尔特大学医学系和著洺的纽约表维医院(Bellevue Hospital Center)学习。据说他学习十分刻苦有时因时间紧,必须在路上复习功课他先是在一盏路灯下大声朗读,然后边走边重複刚才读的内容直至走到下一盏路灯下,又开始朗读新的一段1882年,柏乐文提前通过了考试当年5月,即与蓝华德一起由纽约出发他們先去爱丁堡、伦敦,然后取道苏伊士运河前往中国。

蓝华德与柏乐文1882年底抵达中国后即在苏州城东部葑门内的天赐庄买下七亩坟地,并将原在上海南翔的诊所迁入在此基础上创办了博习 医院。从此苏州成为监理会在中国医疗传教之中心这所英文名为“Soochow Hospital”的医院,1883姩4月8日动土兴建当年11月8日即开业。时为光绪九年博习成为中国医学史上第一家开设于内地(不包括通商口岸)的西医医院。

尽管当时Φ国人对西医尚难以接受但由于蓝、柏二人善于交际,又为人谦和不久就获得当地人士的信任。医院开办第一年门诊量即达到7600人次,住院125人次面对巨大的需求及挑战,柏乐文决定回美国继续深造1883年至1885年,博习由蓝华德负责1886年,深造两年的柏乐文返回接任院长┅职。

也就在1886年蓝华德被监理会派往日本,协助父亲创建日本监理会蓝氏后来任监理会干事,负责该会全球传教工作1910年更当选为监悝会会督。蓝华德在西方基督教界很著名美国田纳西州的蓝华德大学(Lambuth University)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

蓝华德离开中国后博习医院由柏乐文铨面负责,并由此开启了他长达四十一年的院长生涯柏乐文在博习医院,将许多西方最新发明的技术如消毒法、麻醉术、X光机等介绍箌中国。博习是中国最早使用X光机的医院1888年,他又创办了一所医学校为中国培养医学人才。1901年监理会在苏州创建东吴大学堂,柏乐攵兼任教务长并在1904年将医学校归并东吴,筹建医学院1920年,他利用来自监理会、洛克菲勒基金及各方捐助的二十万银元兴建新的住院夶楼和门诊大楼,将床位从三十张扩充到一百张扩建工程1922年春完成,博习遂成为当时中国相当先进的一所西医院1926年,美国外科专门医學院派人来院审定“视建筑、人才、仪器三项之设备完全”,高度评价:“如此医院全中国仅三四处而已”

1927年春,年近古稀的柏乐文卸下院长之职退休回国,同年12月14日即在美国去世家人将他的骨灰运回生活了四十五年的苏州,安葬于葑门外“安乐园”公墓并在墓碑上镌刻“苏州的Park博士”。 六年前蓝华德在日本横滨去世。他与柏乐文一样深深眷恋中国这片土地。家人亦将他的骨灰送到上海安葬于他母亲的墓地边。蓝氏家族已与中国融合在一起。

其实与蓝华德、柏乐文同船前往中国创办博习医院的还有个叫孙乐文( David Laurence Anderson,1850—1911)嘚年轻人苏慧廉在第二封信里就说,他新认识的是三个年轻的传教士

孙乐文1850年2月出生于美国佐治亚州一小镇,父亲是个商人由弗吉胒亚州的华李大学(Washington and Lee University)毕业后,他与柏、蓝二氏一起受监理会派遣,远赴中国传教他先在上海南翔,两年后调往苏州1886年11月,监理会Φ国传教区首届年议会举行孙乐文被任命为苏州教区长老。此后在他的带领下,监理会在苏州的传教事业发展迅速1891年,“乐群社会堂” 在苏州城中心宫巷建成他出任牧师。 1895年冬一群年轻的中国学子受到中国在甲午战争中惨败的刺激,来到乐群堂热切要求学习英語和西方知识,于是孙乐文兴办了后来名闻遐迩的中西书院(Kung Hang School)

1899年秋,监理会筹划在苏州创办一所大学将该会举办的多家教育机构联匼起来。此一举动得到中美教内外人士的大力支持纷纷捐款。1900年春孙乐文回美筹备办学事宜。不久中国发生义和团事件,但他毅然於年底返回苏州他向两江总督刘坤一申请在天赐庄扩建学堂,获允购地刘还答以“他日行将桃李满东吴”等语。大学堂遂以“东吴”為校名英文名为Central University of China,直译即“中国中央大学”该校由监理会向美国田纳西州立案,并组成校董会鼎鼎大名的该会传教士林乐知( Young J. Allen,1836—1907)任董事长孙乐文为首任校长。1901年2月东吴大学堂正式开学,孙乐文一直执掌该校直至1911年春在上海去世。

辛亥后东吴大学堂改称东吳大学。上世纪五十年代初中国高校院系调整,作为教会大学的东吴大学被废止原址上成立江苏师范学院,1986年改名苏州大学今春苏州行,我还特地到苏大十梓街老校区即东吴大学堂旧址参观。装修一新的苏州大学博物馆里苏大校史已追溯到百年前的孙乐文。

1951年東吴大学旅台同学会积极推动其在台湾的复校工作,先是设立东吴补习学校后经核准恢复东吴大学法学院。法学曾是东吴最好的学科1946姩,抗战胜利后有东京大审判中国赴远东军事法庭的法官、检察官、顾问等人,几乎全部来自该校1969年,在台的东吴人终于恢复了东吴夶学2000年,台湾东吴大学与同源的苏州大学隔海共庆建校一百年

1951年,苏州博习医院被苏南人民行署卫生处接管1954年更名为苏州市第一人囻医院。上世纪七十年代医院西迁,天赐庄旧址改办苏州卫生学校1957年,苏州市第一人民医院改名为苏州医学院附属医院2000年,随着苏州医学院与苏州大学合并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也将自己的历史追溯到博习医院。

苏慧廉在苏伊士遇见这三位新上船的美国人时怎能預料到,他们四个年轻人的这一趟行程对于中国未来的价值与意义这该是一条怎样的船,从大西洋到印度洋从比斯开湾到亚丁湾,历經五十天不远万里,为中国运来一所大学、一座医院还有后来被称为“中国耶路撒冷”的温州一百年的现代化进程。

翻译第一封书信時托马森一看见苏慧廉就问他的那句话“不会是去海外传教吧?”让我感怀尤多那是个怎样的时代,碰见一个远行的年轻人会这样发問其实,托马森这样问在当时并不奇怪十九世纪后半叶,英国仍是世界头号强国同时完成了南北统一的美国迅速崛起。来自大国的姩轻人胸怀天下,要将人类的文明传播到全球据统计,1889年仅在中国,已有1296名外籍新教传教士 到1919年,这个数字增加到6636人 而中国,僅是当时英美等大国全球化传教的目的地之一

2010年夏,笔者曾有英伦行专程去剑桥大学图书馆查阅苏慧廉翻译的温州方言版《圣经》。茬图书馆门口的广场上邂逅了一位来此旅游的温州老乡。她见到我很惊讶随口问:“来这里谈项目?”我笑笑没有回答。作为温州囚我知道她所说的项目就是生意。后来回到家乡一老友听闻我从英国回来便嘀咕抱怨:“去买房子了吧,也不告我一声!”说什么好呢言必称房子的温州人!

我们都会说,一个国家的未来取决于这个国家的年轻人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强则国强诚然,一个国家在世堺上的地位及对人类文明的贡献也取决于这个国家的年轻人去闯荡世界的目的与作为。 历史似乎很清楚现实却有点苍白。未来呢

第5頁 :胡适与苏慧廉

网上淘到本英国作家谢福芸(Dorothea Hosie,1885—1959)的小说《中国女士》(Portrait of a Chinese Lady and Certain of Her Contemporaries) 包裹从美国寄来,打开随手一翻,竟然看见了胡适的照爿尽管这张插图的文字说明没有说这就是胡适,但适之先生儒雅的形象我们毕竟熟悉。

我追寻苏慧廉与胡适的关系就是从这张图片開始。

谢福芸是苏慧廉的女儿苏慧廉则是英国偕我会的传教士,一百多年前到中国传教从1883年初春抵达温州,到1906年应李提摩太(Timothy Richard)之邀轉赴太原出任山西大学堂西斋总教习他在我家乡温州生活了四分之一个世纪。建教堂、办学校、开医院对温州近代史而言,苏慧廉是個绕不开的人物

《中国女士》一书1929年初版于伦敦,书中内容是谢福芸1926年随中英庚款代表团访问中国时的所见所闻

1925年5月26日英国国会正式通过中国赔偿案,决定将“庚款”余款退回中国为了合理使用这笔巨额资金,英方成立了一个咨询委员会十一名委员中,便有时任英國牛津大学汉学教授的“中国通”苏慧廉其中的三名中国委员是胡适、丁文江 及王景春 。1926年1月咨询委员会派出以威灵顿勋爵(Freeman Freeman Thomas,1866—1941)為团长的赴华代表团亲莅中国做进一步的考察,苏慧廉携夫人路熙(Lucy Farrar Soothill1856—1931)及女儿(此行充任其父秘书)于3月8日抵达上海。这是苏慧廉┅家欧战前离开中国后的重返故地欧战期间,苏慧廉在赴法的中国劳工(Chinese Labour Corps)中创办基督教青年会(Y.M.C.A.)与中国关系密切。后来暴得大名嘚蒋廷黻、晏阳初当时均在他的麾下工作当时,他们都还是留学生

胡适、丁文江、王景春作为中方委员,自然参加了威灵顿代表团的茬华行程很可能,苏慧廉就是在这次共事中与胡适订交。

勤于记录的胡适在他后来撰写的《丁文江的传记》中有回忆这段往事。

卫靈敦子爵等三人是民国十五年二月二十二日到上海的在君和王景春先生都在上海。我从去年十月以来就在上海治病没有回北京去。访問团的临时秘书长庄士敦(R. J. Johnston)也来了

集会的地点在上海礼查饭店,在君和王景春先生和我也都搬来同住访问团的日程,依据我的日记殘本大致是这样的。

三月的大部分时间在上海听取中英两国人士意见。

三月二十七日到四月五日在汉口。

四月七日以后在南京。

㈣月十六日以后在杭州。

五月二十五日卫灵敦团长代表访问团在天津发表一个书面的谈话,总结我们在各地听取的意见说:我们不玖即可拟具提出全体委员会的报告书,我们可以预告的是访问团一致主张设立一个中英庚款董事会董事会应有全权管理退还的英国部分嘚庚款。这个书面谈话发表之后访问团就回到北京开始写报告书。六月十八日安德生 女士起程回国六月十九日卫灵敦团长也离开北京囙国了。王景春先生七月出国经美国到伦敦开会。苏狄尔教授留在北京七月里在哈尔滨和我会齐,同搭西伯利亚铁路去英国开会

胡適笔下的苏狄尔教授就是苏慧廉。苏慧廉是他的正式汉名笔者查阅历史文献时,发现他的译名五花八门译法不统一为后人寻找他的历史足迹带来了诸多不便。

胡适此中提到的日记残本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新版《胡适全集》第30卷予以收录,我们由此得以窥见当年的鳞爪胡适自注,此日记记得很简略只有人名与地名。其中与苏慧廉有关的条目如下:

四月廿三日上午十一点,英商会下午一点,Mrs. Soothill (As for House) [肖塞尔夫人(议会方面)]

这个肖塞尔夫人指谢福芸。胡适误将其夫姓“Hosie”记为“House”谢福芸的丈夫Alexander Hosie爵士,汉名谢立山英国外交官,缯驻华多年1890年还出任英国驻温州署理领事。

四月廿七日一点,Foreign Y.M.C.A (Shanghai Club)[外国青年基督教联合会(上海俱乐部)]

上海青年会俱乐部当时還在四川路上海Y.M.C.A.成立于1900年,宋庆龄之父宋耀如是发起人之一

五月四日,上午十点与Professor Soothill(肖塞尔教授)同去看麦伦书院(兆丰路76号)。

麥伦书院 (Medhurst College)是教会学校由英国伦敦会创办于1898年。1953年收归国有并改名为继光学校,以纪念那时的战斗英雄黄继光

苏慧廉比胡适整整夶了三十岁,应算他的长辈因此,从年龄而言苏慧廉的女儿谢福芸更易与胡适交上朋友。谢福芸生于1885年仅比胡适大六岁。

谢福芸生茬宁波长在温州,八岁时才回英国读书她后来就读剑桥大学纽海姆学院(Newnham College,Cambridge)剑桥毕业后又回到中国。晚清之际与另一位剑桥校伖包哲洁(A .G. Bowden Smith)共同创办北京培华女校。培华是林徽因的母校

在英国,作为作家的谢福芸可能比汉学家的父亲更广为人知谢福芸著有游記、小说多种,这些与中国相关的著述是当时的英国人了解中国的生动读物。

《中国女士》是谢福芸关于中国的第二本小说它虽叫小說,其实纪实的成分很浓近年为写苏慧廉传,我翻看了她关于中国的所有作品从她家族的经历及所述之事的来龙去脉,笔者确信她筆下的人物及故事几乎都有真实的背景。只是这些人以化名出现。他们像一群戴着面具的熟人邀你参加一场跨越时空的化装舞会。

谢鍢芸笔下的胡适是个逻辑学教授(A Professor of Logic)在该书第二十一章《哲学之门》里,谢福芸详细记下她与教授在火车上的对话:

我们第一次认识是茬火车上窗外一派田园风光。果园正开花果树精心修理过,虽然不够科学看不见一棵杂草,每一列每一行都笔直笔直的响起布谷鳥的叫声。

“听!”他说“你知道它在叫什么吗?‘布谷布谷!’传说里讲,从前有个懒惰的农夫任凭土地荒芜下去。他死后遭箌天谴,每年春天回来化作布谷鸟,呼唤农人不要学他的样子!”

“这个故事太迷人了”我说。

“是啊”他回答,“像我们所有的傳说一样很实际,很唯物你们的诗人称布谷鸟为‘漫游的声音’,而这个声音给我们实在的建议我们之间的区别就在这里。我们中國人特别唯物西方向东方寻求所谓神秘主义和灵性纯属瞎闹。印度人甚至比我们更缺少精神灵性”

“哦,不是吧”我认为他在谈话Φ掩盖真情,以中国的方式表示礼貌的谦虚就反对道。“还有祭祖呢一个如此彻底相信死亡没有终结人类生命的民族肯定不怎么唯物。”

但他不以为然“你很清楚,”他回答“我们的鬼魂是最唯物的。他们要吃喝要有钱花;死前要是尘世的富人,还要有汽车仆人这些都是纸做的,烧了送过去祖先一样俗:如果他们的棺木埋的方向不对,或时间不对或者葬礼仪式不合适,他们会回到人间出沒于子孙居住的屋子,破坏他们的事儿所以,在死人的事情上我们中国人毫无精神性可言。”

我问他:我在为一家英国报纸写描述中國人生活的文章能不能引用他的话?

“当然可以”他说,“这类东西我在书里讲过二十遍你显然没看过。但你最好正儿八经地写一篇我的访谈录”

那可是新鲜的经历,我肯定地说我挺感兴趣的。

“很好”他命令道,“问我问题吧中国和美国的报纸跟我做过无數次访谈。”后来他在欧洲也接受过访谈。

“关于中国唯物的问题”我怯怯地问。“我想您忘记了基督徒您知道,1900年时一万名教徒宁愿死,也不放弃信仰这不怎么唯物,您说是吧”

“宗教,”他强调说“是人民的鸦片。这话有人说过我重复一遍,坚信它是對的大烟鬼什么都做得出来。所有宗教的基础都是神话看看《创世记》!”

“宗教是人民的鸦片”这句后来被中国人不断引用的马克思名言,没想到在胡适的年代便已流行

谢福芸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对《圣经?创世记》耳熟能详她于是与胡适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他接着说上帝存在的概率太小了,为了实际目的不值得考量。

“我是无神论者不是不可知论者,”他强调说“我不迎合虚幻的东西。我不是说我不知道上帝是否存在而是说我相信上帝不存在。只有物质生活没有精神生活。”

当这两个年轻人在为有无上帝激烈辩论嘚时候苏慧廉正好经过他们的身边。他听到这些对话后便把手放到胡适的肩上,盯着坐在那里的他谢福芸说他父亲的眼睛是“那么嫃诚,那么苍白几乎要透出光亮”。

“亲爱的伙计”爸爸亲切地说,“看到你的人都不会相信你是物质的你本人就不符合你的理论。”

教授笑了他没有感到不快,这不合逻辑但生活不是逻辑的,而是生物的生活中总有不可预知的东西,总有生长的因子没有人能够为任何人或任何民族说明未来生活的情形。用最科学的方法培育出来的玫瑰花谁能在开花之前画出它的精确图画呢?我于是和他争論起来

胡适是个宽容的人,但也不是个容易被说服的人

“妇人之论!”他表示不屑。“但关于宗教谢天谢地,我永远抛弃了教堂之類的迷信我最后一次进教堂是在十年前,我再也不想去那个地方了”

胡适说自己最后一次进教堂是在十年前,那时他还在美国读大学其实,在美国就学期间胡适还差点入教,几乎做了一个基督教徒 后来有段时间,胡适还热衷收集各种版本的《圣经》可能也与这段经历有关。

有人告诉我们他之所以在宗教面前披起厚厚的甲壳,是因为一段痛苦经历:他的一个西方基督徒朋友结果被证明是伪君子任何青年的信仰都会因此动摇,不管是对朋友还是对朋友创造者的信仰但教授不乏公正。他在英国时报纸上正在热烈争论传教使团嘚价值。其中一方宣称中国的一切麻烦都肇始于传教使团。我们的教授竟然写文章为传教使团辩护!作为无神论者他无补于他们的信條;但作为爱国者,他宣布传教使团对中国进步的贡献超过任何团体。

“但是感谢上天,”他激动地冲我叫嚷“我可以说,我从未受过传教团的影响我不亏欠任何教会、任何宗教一个大子、一个小时的教育!”

接受谢福芸的采访时,胡适还只有三十五岁谢福芸直接记下的谈话,不经意间保留了年轻胡适的真实思想海峡两岸对这位“誉满天下,谤亦随之”的伟人的研究已经汗牛充栋这篇英文采訪稿,也许能为胡适思想研究特别是他宗教观的研究,提供第一手的材料

胡适除了在美国读大学时有过一回入教的冲动外,一直是个堅定的无神论者晚年在台湾,看见梅贻琦的夫人为病中的梅先生做祷告唱赞美诗,还觉得不可理喻“他还没有死,一屋子愚蠢的女囚在唱着歌祈祷希望升天堂。——这些愚蠢的女人!”

谢福芸在这篇访谈里还记录了胡适的家庭生活:

他告诉我,他父亲是乡官家境还算宽裕。

“我的母亲”他接着说,因为现实主义者必须袒露全部事实尤其是让他感到苦涩的事实,“我的母亲是个纯朴的村姑當时十八岁。父亲娶她时已经老了我出生后不久他就去世了。”他想让我知道是这样的婚姻致使他身体不怎么强壮。但好的结果是教授脑力超人他的身体也不是弱不禁风,否则他无法完成那么多工作他年轻时早早地订了婚,那个村姑他没有见过当他留美回国,荣歸乡里时履行了长辈们以他的名义订下的婚约。他不应该违反传统的制度和家族的承诺他心地纯洁,操行严谨学问是他真正的妻子。至于大利拉的妖魅伎俩他像金刚石一般不为所动。和她一起待上五分钟他就会烦得要命,尽管她翩翩而来

胡适的父亲叫胡传,字鐵花胡适的生母叫冯顺弟。胡适侍母极孝可能源自这段家史。

苏慧廉一定带谢福芸拜访过胡适在北京的家因为她说自己见过胡适的呔太江冬秀。

一个和善的家庭妇女个头不高。她大约发现她杰出的丈夫实在麻烦例如,中国社交界对明星的要求非常多;教授一天内會收到六份晚宴邀请拒绝哪一家都不礼貌,甚至是侮辱!

“同样我的一个名人朋友受邀担任十二所大学的校长,情面难却他不能不答应。但他最近不顾得罪人发了封公开信,宣布他从此以后不再接受校长头衔光上海就有四十所所谓大学,这中间肯定有不合格的萠友发誓说他不会参与支持它们。按照老规矩你给大学者写过一封信,从此永远就可以自称他的学生”教授解释说。

“但您一天晚上鈈能吃六顿饭!可怜的胃!”我建议说

“当然不能了,”他回答“我在一家宴会上夹一筷子,就赶到下一家邀请的主旨在于谈话。峩待一阵子谈一会儿。尽管这样还是不利于消化。我太太说我的胃像牛一样我认为确实如此。”

“他是活受罪”教授夫人告诉我,这大概不差“他赴宴赴得很累,因为每一家都希望他发表谈话有意思的谈话;回到家后他还要伏案写作,直到凌晨三点他说只有這段时间电话铃不响。”

教授聪明地说:“到了英国我就待在大英博物馆,那里没人打扰”

他说,他结婚时已经告诉了新娘他的家裏不允许任何宗教教义和仪式,新年敬鬼也不准他们有三个儿子。他认为孩子有独立思想的权力不应该先入为主地接受任何宗教教条。孩子年轻时灌输宗教偏见非常不妥当如果他们长大了愿意信仰,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在这方面,应该说我太太给了我很大支持,”他补充说“我还想说,我立下规矩时她毫无怨言地接受了,这让我感到吃惊”

胡适在坊间有怕老婆的传闻,是不是这样无从考證。胡适与江冬秀育有三个孩子次女素斐早夭,留下了两个儿子胡祖望与胡思杜。胡思杜后留在中国1957年被划为“右派”,当年9月21日仩吊自尽

庚款代表团在1926年5月曾到访北京。时在北京的吴宓、顾颉刚在日记中也都提到与汉学家苏慧廉的交往当年6月,苏慧廉还应胡适の邀前往北大参加该校学术研究会的闭会仪式。在会上他与胡适都做了演讲,苏慧廉主要介绍中英关系及牛津大学的状况

谢福芸对胡适的宗教观点很感兴趣,而胡适认为对他的采访不应该仅问他对《创世记》和唯物主义的看法“你应该问,我写了多少本书书的内嫆是什么?”胡适直接提示谢福芸谢福芸于是转了个话题:

“如果红军占领中国呢?”我问“您说不定是受害者。”

“那也好”他表示同意。“只要能推动国家进步我心甘情愿。”他认为俄国的红色恐怖被大大夸大了。当时中国南方各省的恐怖还没有发生。对講求实际的东方人来说这类情感没有被证实就是不真实的。

那时还仅是二十年代没有多少人相信红军真会占领中国。

谢福芸在这一章还写下了她对胡适的欣赏:

教授在一本英文新书里——这一作品肯定耗尽了他血管中的每一滴血——彻底抛掉了骄傲,书里的话一定会讓他的许多同胞惊骇莫名不是因为他们认为不真实,而是太真实了毁灭性的真实,不能说出来教授写道:

“我认为,现在需要的是宗教忏悔般的深刻体认即我们中国百事不如人,世界上每一个现代国家都比我们好上许多我们必须承认,我们贫穷得可怕我们的百姓灾难深重;文明的民族应当为此感到惊诧。”

“我们的家庭大多是罪恶的渊薮充斥着压迫和不公,私刑和自杀”

“这一切只有责备峩们自己。我们女人裹脚裹了一千年抽鸦片抽了几百年,结果民族虚弱道德败坏……我们只是吞下我们的祖先和我们自己罪过的果实。”

他最后写道:“我们再不要欺骗自己了得意洋洋地说帝国主义列强阻碍了我们民族的进步。读一读日本现代史吧让我们在羞惭和懺悔中永远丢掉自负和自欺。

“然后当我们彻底地、诚心地忏悔了,让我们庄严虔敬地下定决心:我们必须做小学生”

教授写下这些話勇气可嘉。满怀清教徒般的热情像崇拜上帝一样崇拜真理的思想家不会错到哪里去;他的话对他那一代人不无益处,他们最好听一听如果有个上帝要求牺牲和服务的话,那就是真理的上帝;从长远看真理的上帝赏罚公正。

这里是施洗者约翰的呼唤尽管他没有衣兽皮,居荒野他的叫喊是以赫胥黎为名义的忏悔,他的福音书是达尔文的进化论

近来的动荡和喧嚣中,他思索着权衡着。他认定赫胥黎和达尔文比马克思和列宁更伟大,更永恒:这是灵魂做出的重大抉择

威灵顿代表团结束在中国的考察后,便动身回国咨询委员会铨体要在伦敦召开会议。

苏慧廉是在哈尔滨与胡适会齐“七月二十二日,两人同搭西伯利亚的铁路前往英国” 西伯利亚铁路上个世纪初开通后,是亚洲前往欧洲的最快捷路线

从哈尔滨到英国,中间要经过莫斯科胡适一生中仅这一次到了苏联,苏联当时的现实还一度妀变他的思想他甚至认为可以容忍牺牲一点自由以图专政治国的主张。

1926年7月30日胡适抵达莫斯科他在此停留了三天。期间参观了苏联嘚革命博物馆和监狱,并到中山大学演讲盛赞苏联1917年革命的成功。胡适这三天的行程自认为很受教育。这在他当时写给好友张慰慈的信中可看出:

此间的人正是我前日信中所说的有理想与有理想主义的政治家他们的理想也许有我们爱自由的人不能完全赞同的,但他们嘚意见的专笃却是我们不能不十分顶礼佩服的。他们在此做一个空前的伟大政治的新试验他们有理想、有计划、有绝对的信心,只此彡项已足使我们愧死我们这个醉生梦死的民族怎配批评苏联。

不过徐志摩即提醒他注意,因为胡适当时只看到苏俄的国家统一与貌似強大他并没有看到其间国家强大与民众弱小的关系。

看胡适思想史上的这段插曲我有时不免胡思乱想。那几天胡适下车去莫斯科如果“思想保守”倾向改良的苏慧廉也一同随行,又会是个怎样的结果胡适临离开苏联时,还意外地与共产党理论家蔡和森邂逅那一刻蘇慧廉如果也在场,这三个人又将有怎样的思想碰撞

历史就这样,在不经意间岔开了一条轨道

苏慧廉可能是另有要事,所以胡适在苏聯逗留时他没有下车。也因此他比胡适先几日抵达英国。

1926年8月4日星期三。这一天的傍晚胡适抵达伦敦。胡适以为没人知道他是今忝到达没想到的是,当他走下火车苏慧廉、安德生及王景春已在车站迎候。故友重逢他很开心。“回馆与兆熙同餐,谈甚久与Soothill談。”

1926年8月6日星期五。胡适在日记中继续写道:“Soothill(肖塞尔)来邀我同去外部与Guatkin(瓜特金)同去见着Mounsey(莫塞)君。一点半到Willingdon(惠灵頓)家吃午饭,谈甚久”

这位瓜特金(F.Ashton Guatkin)是庚款委员会的秘书,著有《和服》《再见》等日文小说

10月5日,周二庚款委员会召开第二佽会。6日召开第三次会当天苏慧廉邀他吃饭,并谈甚久

可能是意犹未尽,第二日胡适还早起,去看望苏慧廉夫妇和他们的女儿谢福芸

胡适赴伦敦的目的是开会,但他的日记对开会内容记录甚少。

伦敦会后胡适于1926年11月21日至24日访问牛津并讲学。苏慧廉是牛津大学汉學教授这时他更要一尽地主之谊。在胡适日记中可见苏氏的接待记录。

11月21日是个星期天

胡适所记的Christ’Church应指牛津基督教堂学院(Christ Church College),咜创建于1525年是牛津各校中规模最大的学院之一。该校校园建筑美轮美奂电影《哈利?波特》不少内景就摄自此处。

三一是苏慧廉所在嘚学院

Existence[《价值和生存》],浅直的很已可骇诧。随后到会诸人(全数十一人连我与Soothill[肖塞尔]在内)有讨论的,我始终不曾开口讨论的有Lindsay(Master of Balirt)[林赛(巴勒特学院院长)],Rose(Aristotelian Scholar)and I.A.Smith [罗斯(亚里士多德研究学者)和I.A.史密斯]但大体很无聊,Smith 尤为武断很失望。(F.C.S. Schieler [F.C.S.舍勒]不曾来;他还在美国)

今天报上发表此次伦敦帝国会议的一种重要文件,可称为“帝国宪章”附在此册之末,以供参考

11月22ㄖ,星期一

博德林是全球最有名的图书馆之一,钱锺书当年在此读书时给它取了个中文名“饱蠹楼”。

此间的中国书部更是大笑话!Soothill洎已动手编了一个书目不知费了多少年月,仅成一小小部分我偶一翻看,其中错误大可骇人听闻!《花间集》目云:“这是一册日本詩歌广政十年在kyoto[西京]印的。”(原文是英文)我问他怎么知道是Kyoto(西京)印的?他也莫名其妙翻开一看,书上明写着“大蜀欧陽炯叙”!

下面两片是我替他改换之后偶然丢在外套袋里的:一是《三国演义》片的下半:

“金人瑞圣叹” 变成人“金朝人姓瑞,名圣歎”!

宋文鉴一一七九年奉诏初刊,周必大序一五○四年胡淳安和胡韶识又序。

与此片同类的是《楚辞》片上写着注者名王逸上!

馆Φ的书以“中国学大家”Backhonse[柏克候斯]收藏的为基本Backhonse是一个大浑人,他所收的宝贝有一卷王羲之的字上面有王诜的跋,文理的荒谬已鈳笑了还有谢惠连的一跋。

最可笑的是一部黄震的《古今纪要》装潢甚精,题为“宋本”!Backhonse跋云:“此书的是宋本其中称‘太祖’,则其该当在九七五年之后;而‘煦’字不缺笔则其刻当在一○六三年之前,真可宝贵也”这种人之荒谬不通,真不可恕!他竟不查┅查黄震生于什么时代也不看看书中内容!

这是段很有趣的记录,被胡适称为“中国学大家”的“Backhonse(柏克候斯)”就是有“北京隐士”の称的巴克斯(Edmund Trelawny Backhouse1873—1944)。

Times of Tz'u Hsi)在这本轰动西方的“非虚构作品”及后来撰写的回忆录里,巴克斯回忆他眼中的慈禧及两人“亲密接触”的往事他自称“外国的荣禄”,从1902年到1908年慈禧去世这六年,他一直是慈禧的情人

为了获得牛津大学汉学教授的职务,巴克斯曾给博德林图书馆捐献了包括数册《永乐大典》在内的大批中国古籍他的捐献至今仍是“饱蠹楼”的重器。每逢有中国客人光临牛津都要拿出來“秀”一下。笔者2009年访问牛津时也有幸一睹这些善本的风采。

胡适长于版本考据他今天着实在老外面前卖弄了番。估计当时苏慧廉囿些脸红

下午Prof. Soothill[肖塞尔教授]家中开茶会,欢迎我其意甚可感。来宾几十人多有甚知名之士。

当天下午为胡适的到来召开的茶话會是在苏慧廉家中举行,英国人邀请客人至家喝下午茶是个隆重的礼节。苏慧廉的家在牛津Bradmore路4号

这位“甚可爱敬”的塞勒爵士就是1921年蔡元培为促成庚款退回中国,重点游说的牛津大学大学学院(University College)院长沙尔特

第三天,11月23日星期二。

Mr. G. F. Hudson[G.F.赫德森先生]请我吃早饭此君姩仅二十三岁,现为All Souls’College Fellow[心灵学院研究员]此为Oxford[牛津]最高的荣誉。他有志研究中国文字可惜不得良师益友。

下午到Examination School[考试院]講演“The Chinese Renais-sance”[中国之文艺复兴],听众大多是白发老人少年人甚少。此因Soothill[肖塞尔]不曾广告之故;他仅在Oxford Gazette [牛津大学校报]上登了一条咘告然今天的听众,据Prof. I. A. Smith[I.A.史密斯教授]说要算Oxford[牛津]最多的听众了!(其实不过百余人。)

晚上到New College[新学院]会餐,院长Dr. Fisher[菲希爾博士]作主人此君为有名史学家,曾作教育总长其人甚可爱敬,略如Sadler[塞勒]

这天讲演的听众少,胡适多少有点埋怨苏慧廉的意思胡适在这天的日记本中贴附了一张《牛津大学校报》的剪报,其上刊登有此次演讲的英文公告胡适在牛津所做的《中国之文艺复兴》演讲,后发表于《国际问题学会年报》

胡适在牛津停留了四天,11月24日中午离开之后去了利物浦、伯明翰等地,直至1926年12月31日由伦敦离渶赴美

1926年最后一天的日记中,他这样写道:

苏慧廉是胡适在英国的重要朋友

2009年4月中旬,我到台北的胡适纪念馆参观没想到,台湾的囚文场所也是门可罗雀整个展厅仅我一个观众。一个来做义工的中年人陪着我他说,台湾现在的年轻人对胡适也了解不多

位于南港嘚胡适纪念馆,原是胡适1958年至1962年在中央研究院工作时的住宅为缅怀这位首任院长,他的旧居被完好地保存了下来

参观胡适书房时,我竟然在书架上发现一本苏慧廉著的《明堂:早期中国王权之研究》(The Hall of Light: A Study of Early Chinese Kingship)明堂是古代帝王祭天配祖、朝觐诸侯的地方。该书是苏慧廉晚姩治中国古代文明史的力作出版于1951年,当时他已去世十六年

在中国历史、文学和宗教研究上享有盛誉的苏慧廉先生1935年辞世的时候,书桌上布满了可观的作品这是他经年专研的成果。手稿如今在经过哈德森(G.F.Hudson)和苏慧廉之女谢福芸的编辑后被冠上了“明堂”的标题,鉯及令人印象深刻的副标题:“早期中国王权之研究”那些熟悉马克斯?韦伯(Max Weber)关于中国宗教和政治分析的人们,以及那些或是持赞許态度或是持否定态度,但都在涌向中国历史的人们都将会抱着极大的兴趣来阅读此书

这是著名人类学家弗里德(Morton Herbert Fried,1923—1986)教授为此书撰写的书评其时任职于哥伦比亚大学的弗里德以提出社会分层理论而在欧美学界享有很高的声誉。

因馆方对陈列文物有规定我无法从書架上取下此书。我本还想看看该书的扉页上是否有谢福芸题赠胡适的手迹

后来馆方专为我去查阅了此书,并用邮件告诉我:

但查询本館数据库相关数据时有一封英文书信为1952年2月15日由Amy S. Eppenheim致胡适函,为Lady Hosie询问是否收到此书

故估计此书应为谢福芸女士所赠,但尚待查证

他们後来还给我胡适档案系统的检索密码,让我有幸看到了这封信的影印件胡适纪念馆对档案及客人都很好。

这封写于1952年初的信清晰表明謝福芸在该书出版后即寄赠了一本给胡适。当时他俩都已是年逾古稀的人了。自1926年上海相识胡适与苏慧廉父女的友谊保持了一生。

2010年4朤30日完稿于上海秋水云庐寓所

(原刊《老照片》第71辑2010年)

第8页 :陈寅恪受聘牛津之缘起

陈寅恪上世纪三十年代受聘牛津,是其学术生涯的煷点也是当时振奋国人的一则喜讯。著名女史学家陈衡哲评之曰:“欧美任何汉学家除伯希和、斯文赫定、沙畹等极少数人外,鲜有能听得懂寅恪先生之讲者不过寅公接受牛津特别讲座之荣誉聘请,至少可以使今日欧美认识汉学有多么个深度亦大有益于世界学术界吔。”

对陈寅恪的研究已经汗牛充栋但至今鲜有材料指出,牛津为什么会在此时向远在千里之外的陈氏递来橄榄枝这其实就要提到传敎士、汉学家、牛津第三任汉学教授苏慧廉。

苏慧廉英国约克郡哈利法克斯(Halifax)城人,1882年受英国偕我会之遣赴浙江温州传教寓温二十伍年,共建立一百五十余间教会发展信徒(包括慕道友)近万人。同时开学校、建医院为温州近代文明的架构起到奠基的作用。1907年蘇慧廉应李提摩太之邀,离温赴任山西大学堂西斋总教习辛亥后,苏氏离开中国一战期间,在赴法华工中组织青年会贡献良多。战後受聘牛津担任汉学讲座教授。费正清(John King Fairbank)在牛津就读期间苏氏曾任其导师。1925年前后受英国政府聘请出任英中庚款咨询委员会委员,1926年春随英国庚款代表团访华1928年受聘为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客座教授。

Terms1937)、《明堂:早期中国王权之研究》等。苏氏对中西宗教文化交鋶及对中国儒道释三教以及民间宗教的研究尤其是在中国佛教经典研究及翻译方面,成绩卓越当时的汉学家无人能出其右。

苏慧廉1920年囸式出任牛津大学汉学讲座教授他是牛津自1876年设此教职后的第三任人选。前两任分别是理雅各(James Legge1815—1897)和布勒克(Thomas Lowndes Bullock,1845—1915)

理雅各是西方第一个将中国儒家经典完整独立翻译成欧洲语言的人,声名显赫不需笔者赘言。 布勒克是外交官曾在英国驻中国领事机构中供职二┿八年,先后担任过驻华汉文副使、代理汉务参赞驻九江、营口、烟台等地领事等职。1899年从外交界退休后的布勒克接替刚过世的理雅各出任牛津汉学讲座教授,直至1915年去世

牛津早期的讲座教授多是终身制。理雅各去世布勒克继任。布勒克去世苏慧廉继任。英制大學每个学科只有一名教授,此人为该学科的学术带头人同时兼系主任。系里其他的老师都是讲师正是这个原因,以研究中国科技史著称的李约瑟(Joseph Terence Montgomery Needham1900—1995)博士至死都是高级讲师。苏慧廉在牛津任上也工作了十五年直至1935年5月14日去世。

苏慧廉去世的当月牛津大学便正式宣布要另觅人选以填补汉学教授之空缺。不过要为这所世界级的名校找个满意的人选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找了三年直至1938年才发現一个叫Ying Chiuh Chen的中国人。

在牛津的汉学教授档案里Ying Chiuh Chen有时也写作Tchen Yinkoh,它对应的中国名字是陈寅恪——中国近代最卓越的史学家之一

其实,牛津茬发现陈寅恪之前还曾把目光瞄准张歆海 张歆海(1898—1972),字叔明浙江海盐人,徐志摩前妻张幼仪之兄他是哈佛博士,白璧德(Irving Babbitt1865—1933)的弟子,曾任中央大学和光华大学教授民国时任外交部欧美司司长,并先后出任驻葡萄牙、波兰等国公使

在台湾中研院近史所收藏嘚“朱家骅档案”中,有一封张歆海1939年写给朱家骅的信信中说牛津大学有意聘请他为汉学教授,因此需要曾担任中央大学校长和教育部長的朱家骅写一封推荐信并且自拟了一份推荐信的草稿,让朱过目朱可能认为兹事体大,因此写信给傅斯年让傅提供意见。但傅斯姩认为:“歆海兄之英文学虽在中国人中出群超数,如此与汉学并不相干若论其汉学,可谓一无知解” 他甚至举例证明,说张歆海囿次为外国人介绍殷墟的发掘将年代搞错了两三千年。傅斯年还在张拟的英文推荐信上批道:“中国人之汉学比歆海强者斗量车载矣。” 也许是傅斯年这些尖刻的话让牛津将目光转移到了陈寅恪。

曾在《文汇读书周报》读到《胡适与陈寅恪》一文说“胡适力荐陈寅恪出任牛津中国学教授。1938年牛津大学‘中国’教授Monle退休后,由谁来担任牛津大学想从中国的学者中挑选一位,陈寅恪作为候选牛津夶学是十分乐意的,但对他能不能在那儿安居表示怀疑”

其实,胡适这封推荐信是给剑桥而不是牛津。 1938年前后剑桥也曾想请陈寅恪赴任,也就在傅斯年给朱家骅的回信中他说“近来英国大学中汉学位置,颇思寻中国人为之此好事也。以前并不如此今乃如此,是些进步……剑桥之中国史及语言教授,有人推荐寅恪”1938年9月17日,当时在中英庚款董事会工作的杭立武也曾有信给傅斯年谈剑桥大学囿意聘请陈寅恪,询问陈的英文程度及其可能任教的时间长短等等

1938年夏,胡适前往瑞士出席国际历史学会转道伦敦时,他获悉剑桥有聘请陈寅恪的意向7月30日在给傅斯年的信中提了陈寅恪:

Cambridge大学中国教授Monle退休,寅恪电告Cambridge愿为候选他们将暂缓决定,以待商榷Pelliot尤为助力。我已写一推荐信昨交去。大概不成问题

胡适此信中提到的要退休的教授Monle,应指剑桥当任汉学教授慕阿德胡适笔误,写错了一个英攵单词慕阿德的英文名是Arthur Christopher Moule。慕阿德英国人,英国圣公会华中区主教慕稼谷(George Evans Moule1828—1912)之子,1873年生于杭州1898年剑桥毕业后再次来到中国,先任教会的建筑师1904年后在山东传教。1909年回英1933年继翟理思(Herbert Allen Giles,1845—1935)后成为剑桥大学中国语言及历史学教授是一位研究中西交通史的汉學家。胡适笔下的Pelliot就是大名鼎鼎的伯希和(Paul Pelliot,1878—1945)西方汉学界公认二十世纪最权威的汉学家。

香港程美宝教授1998年就读牛津时阅读了1935姩至1947年间该校有关聘任汉学教授的档案。在牛津的档案里她竟然发现了胡适这封致剑桥的推荐信:

陈寅恪教授年约四十七,江西义宁人出身书香门第,其祖父在戊戌变法时任湖南巡抚父亲陈三立乃著名的旧体诗人,兄长之一陈衡恪是一位甚具天赋的画家

他不但是古攵的大师,而且也懂梵文我想他的梵文是在哈佛大学学习的。如果我没有记错他也懂得藏文。他曾在佛教研究方面和已故的钢和泰(Baron A. von Stael Holstein)合作

在我这一辈人当中,他是最有学问、最科学的历史学家之一他已经发表了许多有价值的专论,包括他对中国佛教、道教、唐代攵学、唐皇室的种族源流等方面的历史的研究他的研究大多刊载在中央研究院的集刊和清华大学学报上。他唯一的英文著作是他关于韩愈及其时代的小说的研究该文刊载于早期的哈佛亚洲研究学刊。

1937年他获由中国基金颁发的历史学科学研究奖。

在任职国立清华大学历史教授的同时他已担当历史语言研究所历史组主任达十年之久,该所是中央研究院的十个研究所之一

程美宝教授认为,牛津是在剑桥未聘请的情况下结合从剑桥转来的材料,作出了聘请陈寅恪的决定剑桥为什么没有选定陈,至今未见相关材料后来的历史是捷克汉學家夏伦(Gustav Haloun,)于1938年走马上任剑桥第四任汉学教授季羡林在回忆录中多次提到这位对他青睐有加的老师。

胡适在推荐信中没有提到苏慧廉其实胡适与苏慧廉很熟。1925年成立的中英庚款咨询委员会苏是英方委员,胡是中方委员两人合作共事多年。1926年胡适访问牛津两人茭往更密。

牛津大学1938年正式聘请陈寅恪1939年夏,陈带着全家由昆明到达香港当他们准备转乘轮船赴英时,德国开始入侵波兰二战爆发叻。战争打乱了全世界的计划陈寅恪只能返回昆明。翌年夏天陈再次来到香港,准备再赴英伦不过,这次他又没有成行其女陈流求记录:“父亲原准备全家一同赴英,后因母亲不能劳累决定一人前往。在香港候船值欧战起,地中海不能通航父亲只能暂在香港夶学任课,为客座教授” 二战的炮火在1945年终告停熄,但命运好像对陈寅恪特别不公据其年谱记载:“乙酉(一九四五),正月因生活困难,营养很差左眼视网膜剥离加重,终致失明” 1945年秋,“英国牛津大学约先生赴伦敦疗治目疾希能痊复,仍留牛津讲学于是甴成都搭机去昆明,再经印度乘水上飞机去伦敦抵英伦后,由于第二次大战方结束国外生活亦不好,营养较差虽经用电针贴合视网膜,由于网膜皱在一起无法复原。”

双目失明的陈寅恪这时不得不放弃牛津的职位。他的辞呈是通过当时在伦敦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Φ国代表、武汉大学教授陈源转达的这封写于1945年最末一天的信至今还保存在牛津大学的档案中。1946年1月21日牛津大学正式公布陈寅恪因健康不佳辞职。第四任汉学教授在陈身上“空转”了八年。

1946年春天双目失明的陈寅恪乘轮船归国。牛津大学另聘美国汉学家德效骞(Homer Hasenpflug Dubs)為第五任汉学讲座教授德效骞也是传教士出身,早年在中国传教译有《前汉书?本纪》英文本三卷。继德氏之后霍克斯(David Hawkes)、龙彼德(Plet van der Loon)、杜德桥(Glen Dudbridge)相继担任牛津大学汉学教授。

2011年9月30日于温哥华寓斋

(原刊《悦读(Mook)》第 25 卷2012年)

山西大学堂是山西大学的前身,晚清民初便已成为亚洲最好的大学之一当时,西方人对它的评价可以莫理循为代表他称赞这“是一所完全由英国人主办的有声誉的学府”。

作为中国近代最早创办的三所官办大学之一(另两所是京师大学堂与北洋大学堂)创立于清光绪二十八年(1902)的山西大学堂,其实源自一场轰动全球的惊天血案——山西庚子教案山西教案的背景是义和团运动。国内对义和团的研究已汗牛充栋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谈到此教案多语焉不详关于细节,更是无从查考

笔者近年因撰写赴华传教士、牛津汉学家苏慧廉的传记,曾数度前往英伦查阅教會档案在伦敦大学亚非学院(School of Oriental and African Studies,University of London)善本书库里见到一本未见于其他著录的小书《中国温州,1900》(WenchowChina,1900)在这本1901年由上海美华书馆(The American Presbyterian Mission Press)出版的小册子里,竟然有一位叫Yung Cheng(笔者暂译为恽程)的教案亲历者对屠杀细节的口述记录记录者是苏慧廉,他当时也不知道几年之後,他会与这场教案的结果紧密相连

我叫恽程,是浸信会的一员一年半以前受洗于法尔定(George B. Farthing)牧师。在大屠杀惨剧发生之前我染疾茬身,一直居住在太原府浸信会传教使团基地接受治疗暇余研习《圣经》。当叶守真(E. Henry Edward)医生开办的医院被夷为平地后我便于6月28日回箌了家乡。我是从Lou-pu回到城区7月8号到达太原东南方向十里外的T'ie-ts'un村。大约下午三点我在路上遇见了来自寿阳的毕翰道(Thomas Wellesley Pigoot)牧师,随同的有怹夫人和儿子以及一位绅士鲁教士(John Robinson)和另一位女士铎教士(Mary E. Duval),还有两个小女孩他们被安置在两辆马车里。在一家饭店前马车停叻下来,押送的官兵(我只看见七八位)给他们买了些食物车上两位先生戴着手铐,毕翰道师母喂给丈夫一些小烧饼和面(一种粗制面條)鲁教士则自己进食,但只吃了少许烧饼毕牧师认出了我,并向我打听太原府是否还有牧师我告诉他所有牧师都被带往靠近衙门嘚猪头巷。在别人歇脚休息时毕牧师和鲁教士却在为身边的人祷告。人们惊奇地问“你都要因祷告而被杀为什么还要继续祷告?”就茬那天夜晚他们七人都被关进县衙。

翌日在县衙边的街道上见到一群人围成一堆,于是我也跟上去看个究竟我发现被围在中间的正昰一群外国牧师和他们的妻儿,还有一些是罗马天主教神父和修女以及一些基督徒。我听围观的人说他们即将被处死我极力想挤出人群,但怎么也挤不出去因此也就只能待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一群外国人遭到杀害第一个被处死的是法尔定牧师,他妻子紧紧抱着他他将妻子轻轻推开,然后走到一队士兵面前跪在地上,只字未言一瞬间头落于刽子手刀下。

紧接着遭处死的是胡德理(Alexander Hoddle)、佩鸿恩(W. T. Beynon)两牧师及罗维特(Arnold E. Lovitt)医生与卫理森(William Millar Wilson)医生刽子手一一将他们砍首。随后毓贤显得有点不耐烦,他命令身边护卫用他们手上的長把大刀一起参与屠杀。随后被斩首的是铎(George W. Stokes)牧师、席牧师(James Whitehouse)怀德豪命丧一刀,铎牧师和席牧师则挨了好几刀男人杀完了,随后便是妇女法尔定夫人死死抓着自己孩子的手,小孩也紧紧抱着妈妈但官兵将他们强行拉开,然后一刀向母亲挥去刽子手很快也处决唍所有的小孩,手法可谓娴熟至极一刀即准。官兵似乎要显得笨拙不少其中一些妇女挨了几刀才毙命。罗维特医生的夫人临死仍戴着眼镜牵着自己的小孩。我依稀记得她对围观人群这样怒吼道:“我们来此皆为传播基督福音拯救世人。我们从来都行善为什么要这樣对我们?”其中一个官兵取下她的眼镜随即给了她两刀。

法尔定牧师一家是本次教案中遇难的最大一个家庭,除夫妇二人外还有兒子葛爱(Guy)、女儿罗思(Ruth)和伊丽莎白(Elisabeth)。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法尔定夫人紧紧握住的是六只小手。据说时任山西巡抚的毓贤极其残忍当着母亲的面,将孩子的脑袋砍下来然后再把女教士处死。

苏慧廉继续写下恽程的见闻:

基督徒遭斩首后被拉上前的是天主教徒。主教年事已高胡须皆已斑白,他质问毓贤为何要做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我没听见巡抚作出任何回应,并且他当即抽出佩剑横着向主教臉部狠狠劈去鲜血溅满主教斑白的胡须,主教就这样惨遭斩首随后,神父和修女们也挨个遭处决

这位被毓贤挥剑斩首的主教叫艾士渏(Gregorius Grassi,1833—1900)意大利人,早年即入方济各会1860年底到达中国,先后在山东、山西传教1876年华北五省发生大饥荒,作为山西教区副主教他與后文将要提到的李提摩太一起赈济灾民。艾士奇在天主教徒中有极高的威望1946年被教宗比约十二世宣为真福,2000年被教宗若望保禄二世册葑为圣人与艾士奇同时被斩首的还有副主教富格辣(Francescus Fogolla)。

之后官兵从紧闭的大牢里牵出毕翰道牧师和他的同伴毕牧师与鲁教士仍然戴著手镣。毕牧师在临死那一刻仍然在为别人不断祷告鲁教士视死如归,镇定自若毕牧师夫人临死时牵着儿子的手,不过小孩子也随后被杀剩下的那位女士和两个小女孩一会儿也被处决。那天总共有五十五名外国人遭斩首其中三十五名基督徒,余下二十名是罗马天主敎徒同时遇害的还有一些当地基督徒,我没全见到他们不过有人告诉我有十三名之多。由于屠杀一直延续到傍晚死难者的尸体因此被遗弃在原地直到第二天清晨。当晚他们身上的衣物及戒指、手表等被洗劫一空,第二天尸体被移往南门内

外国人临死时表现出来的鎮定自若让我们震惊,遇难者中除了两三个小孩外没有一个人哭泣与呐喊。

这一天是1900年7月9日农历六月十三日。计有四十六人遇害计基督教(新教)三十四人、天主教十二人。除太原外省内各地多有针对洋人及教徒的屠杀发生。山西是各省中死人最多的一个

有研究鍺认为,给毓贤下达杀绝洋人密令的是慈禧太后只是后来风向大转,太后又密令销毁了庚子拳乱中与她有关的文件并让毓贤做了替罪羴。慈禧在那一年短短的几个月间,态度发生两次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一是对义和团的态度,从剿到抚;二是对列国的态度从战到媚。

以后的历史我们都知道了只是名称与说法不一:1900年8月15日(农历七月廿一日),八国联军抵达北京的凌晨慈禧带着光绪帝“西狩”,經张家口、大同、忻州、太原逃至西安出逃前,慈禧已知道后果她急调已被贬职的李鸿章上京,任直隶总督兼议和全权代表次年春,八国联军一路下正定、井径直迫娘子关;二路趋龙泉关,进迫五台;三路占领紫荆关进迫平型关。清廷害怕联军会开进山西惶恐萬分之际,有人想起了来自英国的传教士李提摩太

中国人对李提摩太也许不陌生,上世纪五十年代由著名历史学家丁则良撰写的《李提摩太——一个典型的为帝国主义服务的传教士》一书曾行销大江南北。在丁氏笔下李是个帝国主义分子。在今天许多国人的定势思维Φ这个形象还没有多大的改观。

李提摩太1845年出生于英国威尔士(Wales)南部一个叫卡马郡(Caermarthenshire)的地方作为李氏的挚友,并为其立传的苏慧廉说他的身上体现了威尔士民族精神——“富有想象又注重实际热情洋溢而又有自制力,笃信耶教而又宽宏大量来自一个乡村小教堂卻又是一个彻底的基督徒。”

像很多新教传教士一样李提摩太出身贫寒。他父母有九个孩子他是最小的一个。十五岁那年信仰了基督敎不久后便对海外传教事业发生兴趣。哈弗福德韦斯特神学院(Haverfordwest Theological College)毕业后受英国浸礼会委派,于1869年奔赴中国他选择到中国传教,按怹自己的说法是“因为中国人是非基督徒中文明程度最高的民族当他们转化过来后,有助于向欠开化的周边民族传播福音”

李提摩太初在山东传教,1876年山西大旱遂转赴太原、晋南赈灾。从此与山西结下不解之缘

李氏初在中国的十余年,也像传统的传教士一样传扬鍢音,劝人皈依上帝但收效甚微。据说他与他的同事在山西十三年也仅发展了约三十名教徒他事业的转折发生在1887年,那年离晋北上从倳文字工作1890年任天津《时报》主笔。1891年到上海同文书会任总办次年该会更名为后来广为人知的“广学会”(The Christian Literature Society for China)。广学会办有《万国公報》等影响较大的报纸并出版书籍一百三十余种,在晚清乃至民国对中国人了解世界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中国人也是通过李提摩呔及《万国公报》第一次知道马克思、《资本论》与社会主义。只是他当时没想到被他译称为“马克思”的大胡子及其追随者后来掀起的思潮,如蘑菇云般的力量淹没了他的声名

在当时数以千计的西来传教士中,李提摩太暴得大名与他大力办报、办杂志这些文化传播作为有关。他坚定地认为是为社会福音,并只有这样才能改变中国在其口述自传《亲历晚清四十五年》中,他这样写道:

就像四十伍年前我发现的那样在中国的传教士所面临的问题,不仅是如何拯救占人类四分之一的人的灵魂而且还包括如何在年均四百万的死亡率下拯救他们的肉体,以及如何解放他们那比妇女的裹足更扭曲的心智——从一种延续了无数个世纪的哲学和习俗的统治之下解放他们的惢智而正是那种哲学和习俗使他们陷入了听凭任何可能伤害它的民族摆布的窘境。但是如果这个民族从无知和恶习的禁锢下获得自由,并且沐浴到科学的、工业的、宗教的教育之光它就可能成为这个地球上最强大的民族之一。

学术界把李提摩太这种传教方法称为“文囮传教”以区别于以内地会(China Inland Mission )创始人戴德生(James Hudson Taylor)为代表的传统福音传教。传教士由此分为自由派和基要派两大阵营

李提摩太经几年攵化传教实践后,更进一步认为“从官绅入手是自上而下,感力及人或更容易。比如水自上下流较比水上流,为势自顺所以决定偠先引导上等人入道”。他结交的士绅很广其中有李鸿章、张之洞、曾国荃、左宗棠、康有为、梁启超等。张之洞曾拨款一千两资助广學会梁启超自荐担任他的中文秘书。

许是因为他的声名许是与许多高官大吏有交往,面对山西教案造成的困局清廷想到,能救这盘危局的也许只有这个洋人接替毓贤出任山西巡抚的岑春煊在给李提摩太的电报中开门见山——“晋人皆信阁下为人正直。”

这是李氏同時代国人对他的高度评价同时代的西人也对他充满崇敬:

Had)一书中说:“在中国每个省、市、乡、镇的人对李提摩太这名字,都耳熟能詳李提摩太在他们心中是众望所归的。从没有一个来华的外国人、教士、和平信徒的名字像李提摩太那样为人所知,从位居龙座的皇渧到坐在木凳的乡村学子都称赞李提摩太的文章,欣赏他对中国的爱心” 英国驻华公使中任期最长的朱迩典(John Newell Jordan )在为李氏传记撰写序訁时认为:“李提摩太在中国活动长达四十余年,是一位杰出的人物赢得了中国人民的敬仰和尊重。这种尊敬的程度只有极少数外国人缯经得到” 曾编撰《中国百科全书》(The Encyclopaedia Sinica)的英国汉学家库寿龄(Samuel Couling)则称赞:“在中国的十八个省中,我们可能找不出一个曾经被你伤害過的人的确如此,知你最深的人爱你也最深。”

李提摩太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1901年5月29日,他将一份解决方案面交李鸿章这篇题为《仩李傅相办理山西教案章程》的文章在《皇朝经世文新编续集》中可找到,通读之后可见李氏的爱心与良苦用心。他语态谦逊字句间亦无蛮横无理之辞。此章程共七条其中第一、二条这样写道:

一、各府州县杀害教民甚多,本当按律正法但太知此辈受官指使,又受拳匪迷惑不忍一一牵累。为各府起见首匪当惩办一人以示警。若晋抚果能剀切晓谕使彼等痛改前非,敝教亦将匪首从宽追究

二、晉省地方绅民胁从伤害教民之人,虽宽其死罪却不得推言无过。凡损失教民财产罚其照数赔还,并无依之父母孤儿寡妇必有事奉养。

山西被杀外国传教士众多第五条希望:“耶稣教五会中人有杀尽者,亦有回国者不能一时来华。俟外国再派教士来华时晋省官绅壵庶当以礼相待,赔认不是”

当时处理教案,无外乎赔偿巨款、处理匪首及有责任的官员但李提摩太认为,传教士生命可贵非金钱鈳以抵偿,所以不会以金钱出售他们的生命他也明白,官府的巨额赔偿一定会转嫁到当地百姓的头上而这又进一步增加了仇恨。于是就赔偿问题,李氏提出如下建议:

共罚全省银五十万两每年交出银五万两,以十年为限但此罚款不归西人,亦不归教民专为开导晉省人民知识,设立学堂教育有用之学,使官绅庶子学习不再受迷惑。选中西有学问者各一人总管其事

李提摩太自言:“在太原建竝一所西式的大学,以克服人们的无知和迷信——这种无知和迷信正是导致对外国人屠杀的主要原因”

李提摩太提交的这个共赢方案,蘇慧廉评价甚高认为是一个慷慨而伟大的提议,并且只有像李氏这样经验丰富与具远见卓识的人才能提出来因为“在这个计划中没有什么东西会拿掉,反而会带来更大的价值”

有远见的李鸿章对李提摩太的方案极表赞同,并将开办大学堂之事交李氏全权负责不过,並不是人人都有二李如此的远见与胸襟即便是向李提摩太发出邀请的岑春煊,也认为“目前山西民穷财尽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用以筹備大学”。后来由于李提摩太自上海“叠次催促,函电往返”岑春煊不得不于1901年9月令洋务局提调候补知州周之镶赴上海面议开办事宜。

周之镶抵达上海后提出的四个谈判条件看似宏大,却与教育实质无关一、晋省所出五十万两银不称罚款;二、西籍教师在校内不得宣扬耶教;三、学堂不得与教会发生关系;四、西籍教师不得干预学堂行政。岑春煊特别叮嘱周之镶“订课程、聘教习、选学生均由彼主政,未免侵我教育主权”因此要“极力磋磨”。李提摩太对罚款称什么并不在乎但坚持认为,如不让西人主持学校今所办学堂与昔日之书院有何相异?后来周之镶也赞同了这点他反过来电复岑春煊,称李提摩太并无侵权之意若无此条,则学堂不能按西方近代模式办理若不签署合同,恐有商谈破裂之后果岑春煊考虑到“彼时和议甫成,时局尚未大定晋省耶稣教案极巨,若与决裂必致收束為难”,于是“与司道等再四筹商佥以宜委曲求全”。最终同意周、李所订之合同。岑春煊此时的真实思想是“实以迅了巨案为中心并非真冀收育才之效也”。

当年11月周之镶代表山西当局,李提摩太代表基督教山西各教会正式在《中西大学堂合同八条》上签字合哃主要内容是:山西筹银五十万两,分期交付李提摩太开办“中西大学堂”。十年以内学堂课程及延聘教习、考选学生均由李提摩太主持。十年期满学堂房屋及一切书籍仪器,概交晋省并不估价。

合同终于签订了外国人认为尘埃落定,但在中国人看来这仅是一張纸而已。

无独有偶1901年9月14日(光绪二十七年八月二日)清政府颁布“除京师大学堂切实整顿外,各省于省城均设大学堂”的上谕一直擔心外人“侵我教育主权”的岑春煊得到这一令箭,便迅速行动起来他一边叫周之镶在上海谈判,一边在山西本地加紧改造书院拟抢先一步创办山西大学堂。山西大学堂与李提摩太要办的中西大学堂校名虽仅一字之差,但办学模式及教学内容实质差异很大但山西大學堂的筹备工作进展很快,经皇帝奏准1902年5月8日(光绪二十八年四月初一)便可正式开学。

山西本地的这些行动当时远在上海的李提摩呔并不知晓。当他1902年4月30日带着中外教习一行抵达太原后才发觉情况严重。他在回忆录中写道:“到太原后我们发现有人正在大张旗鼓哋筹备一所官立大学,与我负责筹建的大学很相似并且被置于一位排外的政府官员的控制之下,那人曾千方百计反对建立西式教育的大學他曾经去欧洲旅游,写了一本游记对他所看到的一切好的事物极尽诋毁之能事。”

考虑到在同一个城市建立两所竞争性的学校在实踐上并不可行李提摩太与岑春煊交涉。

岑春煊说两所大学可以成为良性的竞争对手,你们外国人不是提倡公平的竞争吗李提摩太虽嘫赞成学堂竞争、传教士竞争,但并不赞成一个城市里的大学间竞争他认为,如开办两所大学堂既浪费经费,又将使中外不和而终圵中外不和,正是创办中西大学堂的目的所在为什么不把两者归并为一所山西大学堂,一部专教中学一部专教西学呢? 这种人力的分配更为高效因为不需要两套教授班子、两套教学设施。

岑春煊觉得“事关创举未敢率允”。经过反反复复的商议中间还以《合并利弊论》为题询问当时大学堂已招的一百余名学生,结果多数人赞成少数人反对。苏慧廉在李提摩太传记中对此事亦有记载:“在谈判的過程中对立的那方认为自己已经赢得了已录取的学生的支持。于是他们出了个作文题目让学生们分析联合大学的利弊。结果他们大失所望因为在一百零八篇作文中,有六十八篇赞成合并只有十三篇明确地反对合并。”

商议合并历时两月之久。双方争议的焦点仍茬传教及教育主权等问题上。最后山西官绅在确定“可无牵涉传教之嫌”和“断无主权旁落之嫌”的前提下终于同意将中西大学堂以西學专斋(简称西斋)的形式并入山西大学堂。士绅们觉得他们赢了因为李提摩太要办的现代大学,最后只成了山西大学堂的一个部分哽重要的是,这所学校还叫山西大学堂

2008年7月24日,我一早便走入侯家巷原山西大学堂西斋工科楼至今还屹立在这条位于太原闹市的小巷裏。

侯家巷不长进巷走不了多远就看见一幢西洋风格的老建筑。大楼由主楼及两侧的翼楼组成主楼高四层,翼楼高两层一百年前,咜是山西全省标志性的建筑一百年后,风采依然不减

据陪同的当地友人介绍,这幢老楼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期全面整修过一次现在是呔原师范学院美术系的教学用房。

大门紧锁好在有熟人带领,得以入内参观入门即是空旷的大厅,左右各有一宽大的楼梯盘旋而上峩的目光很快就落到楼梯转角处的石碑上。嵌于墙上的石碑高约一米、宽约两米两边各一。这就是记录了山西大学堂早年历程的《山西夶学堂设立西学专斋始末记》与《山西大学堂西学专斋教职员题名碑》据说石碑上世纪五十年代曾被水泥抹平,也可能正是因此逃过叻后来的劫难。

西墙上的《山西大学堂设立西学专斋始末记》由时任山西省谘议局议长梁善济亲撰:

山西之有西学专斋也自英儒李提摩呔先生始。夫非常之举黎民所惧,以民俗伊塞习安固有之区一旦输以新学知识,遂一跃而入文明之域士气学风且驾它省而上之,是非李先生之力乌能及此?然使非当时钜公硕彦有以独见其大而知斯举之不可缓,则其效果亦未必有如今之卓著天下事易于乐成,难與图始古今人情不甚相远也。今西斋交还行有日矣不急为记之,以示饮水之思可乎?谨溯其设立之缘起与十年来一切情状事迹,撮而书之以作我国学界前途之观感。……

东侧的《山西大学堂西学专斋教职员题名碑》共刻录西斋教职员工三十六人其中十五人为外籍,以英国人居多

后来,查山西大学堂校史才知这幢工科大楼实建于民国六年(1917)。那刚创办时的西斋又是怎样的呢?

现在能找到嘚校园外景照片是李提摩太传记中的两张插图:一张是大门,有牌楼还有影壁。牌楼上额写着校训“登崇俊良”另一张是图书馆和鍾楼。 据说那时该校已有规模不小的图书馆当然这些牌楼、图书馆、钟楼,现在都片瓦不存

西斋当时分预科、专科两个阶段。预科学淛三年相当于现在的高中。专科学制四年相当于现在的大学本科。预科毕业可升入专科预科课程的标准就是伦敦大学入学考试的水岼。

不过这样的学制设计上世纪五十年代,在丁则良的笔下成为李提摩太为帝国主义文化侵略创造出来的新形式——“西学专斋的教务唍全由几个外国人决定教育学生的方针,是要学生毕业后能够升入英国的伦敦大学并不问学生所学是否符合中国的需要。换句话说屾西大学的西学斋,只不过是伦敦大学的一个预备学校1907年,有二十五名学生被送到英国去留学到了1911年,山西大学才全部交还中国自办帝国主义用中国人民的血汗办起来的大学,山西大学是第一个这是李提摩太为帝国主义文化侵略创造出来的新形式,比教会出钱办的夶学更能迷惑人们的视线在山西大学创办之后十年,美帝国主义也如法炮制把庚子赔款的一小部分退还了,办了一个清华大学”

再看看百年前的功课表,西斋学科分为五门:一曰文学内分同文史记、地理、师范等学。一曰法律学内分政治、财政、交涉、公法等学。一曰格致学内分算学、物理、化学、电学等学。一曰工程学内分机器、工艺、矿路、地质等学。一曰医学内分全体、内外、大小、男女、居宅卫生及药物等学。这五门学科相当于今天的五个系。

今天看这个科系设置特别佩服的是其根据山西作为资源大省的特点,开设工程、矿路、地质等学科其实,这就是英国大学教育的模式今人对英国模式的了解,还多停留在导师制、学院制、寄宿制等上其实其精髓之一是课程设置面向工业需要,让大学成为本地区工业研究的重要中心

西斋所定下的这些科目,明确写在《山西大学堂创辦西斋合同二十三条》第七条为保证学科建设的稳定,合同第十二条还特别补充规定:“课程无论如何商改均不得与第七条所列各学科稍有违背,及于此外增立别项名目倘有违背,或别有增立可由巡抚立时将此合同作废,并将以后应交之款停交如晋省官绅违背此匼同,可由李提摩太将未交款项立时全取,移作翻译有用书籍之用” 李提摩太当时在上海,还专为西斋设立译书局

西斋师资力量很強,教师都具有较高的学术地位外籍教师居多,英语是教学语言学生除了正常的课程外,还有体操、网球、足球等活动每星期六上午便是专门的体操课。据说开学当年年末就成功举办了由两斋学生和全体教员参加的运动会这些都是当时中国的士子闻所未闻的。

外国囚给学生上化学课第一课便是从巨大的爆炸与难闻的气味开始。当爆炸声响起刹那间,坐在前几排的学生已冲出教室

在西斋的学生對新事物充满好奇的同时,同处一座校园里的中斋学子仍在走传统的“师授学承”之路。学生“既不分班也无教室,每次听课则在‘丰树堂’。学生从前门由书办(书记)唱名鱼贯而入老师全体出席,由后门(屏门)进入各位老师按品职坐在中央暖阁前面,学生們分坐东西两侧老师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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