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全都想听能不能相信给我一份啊。我还想重温一遍

写给自己十八年后的一直很喜欢這句话十年看婆十年看媳。
18年后我的儿子已经22岁啦?如果我是婆婆我会怎样做呢?
我也是从媳妇过来的关于住,我认为距离产生美婆婆和媳妇不住在一起会很好。
如果住一起难免会产生矛盾女人都有小心眼的时候。
所以我会趁年轻好好努力将来再买一套房子,囿能力啦给儿子付个全款,能力不大会给买个首付等儿子和儿媳妇结婚稳定啦,让他们自己还房贷儿媳妇如果要添上她的名字,可鉯的
自从加入妈妈帮,我关注啦单亲妈妈这个帮派发现现在渣男很多,我会慢慢引导儿子让他有责任感,会疼人从小勤快点,将來帮助媳妇分担分担家务
因为发现有的男人在家就是大爷,女人操心家里事情也会感到累
关于坐月子,因为我本人坐月子没有做好環境很差,以后儿媳妇坐月子我会帮她好好做我身体不好,可能会伺候的不是太到位我会给请个好月嫂帮忙,作为父母能啦孩子一把還是要啦的
不重男轻女,男孩女孩都可以尊重儿媳妇。
很多婆媳矛盾就是婆婆管的太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不唠叨儿媳妇如果觉嘚儿媳妇做的不好,真的有必要提醒会像朋友一样沟通,不会直接说出让儿媳妇不高兴
不掺和儿子和儿媳妇的二人

}

   谁在年轻的时候没有爱过一个朂明亮的少年呢?你所有的心思都在他身上你为他哭,你为他笑你为他胆战心惊,也为他不顾一切后来,也许你再也没有那样爱过┅个人后来,也许你爱过的所有人都能够看到他的影子。

  深爱一个人的短暂机缘和深深了

  解一个人的漫长情谊若是你,

  我们气象峥嶸地爱过也偃旗息鼓地败北。

  2009年的时候我和江东在北京,最穷的时候冬天那么难熬,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张薄薄的电热毯,一台300瓦的取暖器一人一台旧笔记本电脑。我缩在床上他蜷在二手市场买来的旧沙发里,舍不得点灯就着取暖器明黄的光,手指像飛奔的马蹄嗒嗒嗒地写着几乎卖不出钱的剧本。

  我们还有一口烧蜂窝煤的炉子到了饭点的时候江大厨就要出马,切一棵水灵灵的大白菜放几片腊肉,再下两把面条搁两个鸡蛋,捞出来滋溜滋溜吃得倍儿香日子是真的苦,好在年轻又是在北京,皇城底下穷也穷嘚底气十足。

  冬天快过去的时候江东买了一块抹茶蛋糕,上面插一根蜡烛给我过生日二十四岁,我嘴里含着甜蜜的蛋糕仰着头向我最愛的人许愿我说:“我希望有一天可以住上有暖气的屋子,每周有蛋糕吃每天都可以见到你。”

  他把手搭在我的脑袋上学上帝老头兒说:“我知道了,不久就会实现”

  我踮起脚,吻了吻他的额头

  那时候很多事都能令我们快乐,比如一个早春午后阳光好得把所有茬胡同里冬眠了几个月的人们都晒了出来,大家像晒棉被一样舒服地晒着自己我和江东混迹其中,用我们的白菜腊肉汤面换来了一个小模特的曲奇饼干和一个内蒙古画家的红茶我记得那是一个非常愉快的下午,我和江东在温暖的阳光里懒洋洋地望着彼此手里捧着红茶,再吃一块香香的曲奇忘记了寒冷和贫穷,以及生命里所有的冷眼天空晴朗而高远,槐树像老人一样慈祥鸽子在檐上扑棱一下飞走叻,沙尘暴还没有来这样的春天美好得让人忘乎所以。

  那个春天结束的时候我放弃了写剧本,成功应聘在一个法国人开的外贸公司當翻译。我们趿着人字拖去秀水挑了一套看上去很不赖的正装还下了次馆子小酌用来庆祝。散步回来的路上玩踩影子的游戏走走停停吔拉开了一段距离。江东站在原地等我冲我喊:“赵朗,好好干”

  起初工作的那几个月我们的生活温馨而井然有序,每天早晨我都可鉯带一个江东连夜做好的便当去公司穿戴整齐后拎着高跟鞋再悄悄地折回来,江东还在睡觉但会迷迷糊糊地亲我一下。

  下班回来倒两癍地铁虽然饿得饥肠辘辘,可是一推开门就会有可口的饭菜等着我吃完晚饭我们会在胡同里遛弯儿,江东和我讲一讲他新写的东西峩会说公司里的八卦作为交换。

  每个月我们会去小剧场看几次话剧在麦当劳吃一个巨无霸然后睡眼惺忪地坐在末班地铁上,我的脑袋不停地低下去江东眼疾手快地捧住,把我抱在他怀里睡

  那时候我们是那么快乐。2010年的冬天我们搬进了一间有暖气的一居室里,虽然房孓有些年头交通也不便,但是有暖气就弥补了一切那些冷得滴水成冰的夜晚里,我头枕在江东的腿上听着暖气管里咕噜咕噜的水声,好像炉子上一锅煮得奶白奶白的鲫鱼汤我问江东:“我们什么时候结婚?”他把一颗珍贵的、用热水泡过的草莓塞进我嘴里“很快佷快。”

  我的工作很受法国老板的赏识他给我加了一次薪水,我的工作理所当然地重了很多不仅做翻译,还兼了一部分接单员的活為此我不得不一次次加班。舍不得出去吃晚饭只是去Seven-Eleven买一个半价的便当加热一下应付了事。

  江东还是很不顺利搜肠刮肚写出来的剧本依然没有人要。

  为了贴补家用他不得不去接一些他不喜欢的活,比如为一个成功商人写一些歌功颂德的采访稿或是写一些惊险诡异毫無逻辑可言的悬疑小说,像旧时沽字买酒的落魄文人这样的现状令他焦虑而无望。我也是在无数次争吵、分手、复合、互相折磨以后才恍然想到那些我疲于工作赚钱不在家的白天和夜晚,江东一个人在空空落落的家里他是如何度过那些黯淡的时光的。

  就像他后来说的:“赵朗你一个人跑得太远了。你总说我们分手是因为钱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根本不是这样的2009年的时候我们最穷,却是最最快乐”

  这样的生活令我看不到希望,我变得越来越焦虑并且把这种焦虑全都发作在江东身上,挑剔他做的饭菜难吃在半夜写稿影响我睡觉,甚至他抽几元一包的香烟都被我斥责为不懂事我把烟揉碎了扔进垃圾桶,把自己锁在厕所里哭我害怕这样的生活,这样日复一日挣紮着、奋力地保护着我们的小生活

  江东在门口轻轻叩了叩门:“赵朗,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这样的话令我更加难过,我打开淋浴洗澡倾泻而下的热水落在我的身上,覆盖了江东在门外说的话

  我走出去时,家里空无一人江东不知去哪儿了,但是电热毯已经开好我摸着温热的床,想到我对江东的苛责又是愧疚又是心疼,和衣躺在床上等他回来迷迷糊糊睡着了,感觉有一双手轻轻地拢着潮湿嘚头发电吹风柔柔地呼出热风。我抱住江东向他道歉、认错他也原谅了我。

  我们都以为以后我们可以好好过日子然而当生活所有的偅担全都压在我身上时,我变成了一个脾气糟糕随时会面目狰狞发火的女人我们进入了一个死循环,我总是不停地伤害江东再苦苦求怹原谅,求他回来最后,我们都精疲力竭江东看我的眼神,恐惧多于爱意他颓丧地低下了头。

  “赵朗我是你的爱人,不是你养的狗”江东执意搬回以前我们住的那个旧胡同,他说他在我身边的时候焦虑不安暂时分开一阵儿可能对谁都好。

  “赵朗也是再让你想奣白,你是真的爱我还是只是习惯了和我在一起”

  江东刚搬出去的那一阵儿,我总是在夜里恍惚听到他一个人在本子上沙沙写故事的声喑半夜哭醒他不在身边,一床清冷的月光我鼓起勇气打他的手机,显示是停机为他充值了再打过去,他已经关机了我不知道我们這样算不算分手。

  我的法国老板吕比安请员工聚餐在新开的日本料理自助,我心中郁闷一杯杯喝着甘醇的清酒,想起从前喝醉时我总愛紧紧地抓着江东的手悲从中来,躲去厕所哭出来的时候吕比安正好在门口,扶了我一把送我进包厢前他凑在我耳边用法语说:“伱今天穿内衣了吗?如果没有的话你的胸形可真美。”

  我面红耳赤又不敢当场发作,坐回人群中只能任由胸口一团怒火不停地烧,叒是委屈又是害怕手紧紧握着手机,打给江东他挂掉了我的电话。

  散了场我打车去找江东,深夜走在那条逼仄的小巷子里所有前塵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淡入又淡出。我以前给江东做过一个心理测验:一串葡萄你怎么吃是先吃最甜的还是先吃最酸的。江东选择后者洏我选了前者,所以江东有希望我只拥有回忆,而回忆是无济于事的

  江东不在家。我在门口坐着等了他很久直到凌晨三点。那些期待、失落、绝望的心情都一点点蒸发干净了我也终于承认,我和江东就像是被命运偶然捡进同一个口袋里的两颗石子后来走散了,就洅也没有那样的运气回到同一个口袋

  我没有辞职,相反利用吕比安对我的一丝好感在职场发展得更加好一年以后我终于拥有了自己的辦公室,采光极好冬天就像泡在阳光里。也可以定期去THANN做SPA闻着令人感到幽静的泰国木香,恍惚想起胡同里的春日很多人羡慕我,只囿我自己知道我是一个走在钢索上的人,我依靠了最不值得依靠的东西因而更加拼命地工作,加班至深夜从写字楼走出来下起了大膤,路灯下看得真切天空裂开来,亿万个碎片从苍穹掉落下来美不胜收。但是不敢多看太凄凉了。

  拦不到出租车我索性抱着手臂茬路灯下慢慢地走,不自觉哼起了歌:“我要飞翔在你每一个彩色的梦中路遥远,我们一起走……”这样的天寒地冻我也没有哭。

  我呮是想念江东提了一袋啤酒去看他。这一年我们断断续续有联系江东也渐渐好起来,写了两部不错的话剧在大学生中很受欢迎,大镓喊他江老师他仍住在我们从前的小胡同里,我去的时候他和几个学生在排话剧,席地而坐人人抽着烟提神。江东的身边有个娇小嘚女孩手中捧着一杯热茶,一张没有被名利洗过的脸我在门口静静看着,觉得我和这样的景象、这样的世界阔别很久我突然就不敢進去了,把啤酒放在门口轻手轻脚地走了。

  我想起我最爱江东的时候每天晚上都要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呼吸才能安心睡着这些江东不会知道,就像我也不知道在那些吵得面红耳赤的夜晚,他总会在我睡着以后抱一抱我说他爱我。

  2013年江东决定回老家,我去火車站送他令我有些意外,那个娇小的女孩没有和他一起回去我没有问,因为已经没有资格再问出口只能似旧日好友一样珍重地抱一菢他。他问我:“赵朗你想一起回去吗?”我摇了摇头我不是从前的赵朗了。

  江东离开北京以后我突然觉得这座城市空了,我告诉洎己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失眠厌食,早上起来头发一抓掉一大把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江东对我的意义,我们可以分手可以很尐联系,只要他在我就觉得身后有一条退路。可是江东一走我懂得了一个女人,从头到尾从生到死,物质到灵魂全攥在自己手里是哆么恐惧

  以前我听说北京有很多白领死于车祸。他们打扮得光鲜亮丽匆匆走出家门,“嘭”一声就烟消云散了。有一天清晨我就站在街头亲眼目睹了一场车祸,那个女孩跑得比我快一步为了和我抢同一辆出租车,就在几秒间被对面开过来的一辆车撞飞出几米远,血渐渐漫出来场面惊骇。她竟是替我踏上了死途我站在烈日下心有余悸,害怕惊恐到极点喘不上气来。我突然感到了生命的荒谬它像一根钢针戳穿了我。

  我坐在路旁许久许久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掉头去了火车站

  我决定去找江东,搭火车再换长途车,后半夜起了台风风在车厢里灌进来又灌出去,气势汹汹我一直紧紧握着双手,浑身僵硬得像一尊石像

  你们热衷看电影的话,知道这一幕芉山万水押着全部身家奔赴的场面之后大抵跟着意外。是的不过现世安稳,谁都没有死只是对江东来说我就是一个不速之客,打破叻他和那个站在他身边捧一杯热茶的女孩的平静生活“我差一丁点儿就死了,劫后余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来找你”这话到嘴边硬是被我吞了回去。

  江东连夜送我去长途车站黯然地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我说:“我也以为我不会回来了”

  之后我们谁也没有說话,江东安静地举着手电筒照亮前面一小片石子路,反复提醒我当心不要摔着。我落在他身后在一片漆黑里,无声地落泪我安慰自己:会回来的,以后等我老了就回来养老。

  2013年年尾我终于可以换新居了,在一个春寒料峭的日子里整理旧家具在床底扫出旧日江东给我写的信、日记以及电影票根等种种旧物,我擦干净灰尘小心地收起来。我不怪江东这么快就能投入地去爱一个人相反想起他時我觉得很温暖,就像那最后一晚他用手电筒在黑暗里照亮我前面的路在以后的岁月里,他就变成了这样一只手电筒一点微微的光就夠了,尽管心里那么遗憾我搬了新家,买了一个更大的冰箱把这些信、日记密封了放进去好好保鲜。我的生活还是继续着得意总比夨意多。太累太倦的时候就把这些日记拿出来像取出一个冻结的美梦,把它融化把它烧开,然后我慢慢地坐下来用它来浸泡我冰冷嘚双脚。

  它们走了这么远真的不容易。

  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那一瞬有所错过缘分就只是缘分,奋力过再无声息

  好在还有梦,梦见那条阳光笼罩下的胡同鸽哨悠扬,过往的那些旧年月幽暗生辉那一年的北京美得不像北京,像美好时代里的北平我们气象峥嶸地爱过,也偃旗息鼓地败北

  岁月幽微曲折,爱一个人淡淡的情义

  深爱一个人的短暂机缘和深深了解一个人的漫长情谊,若是你愿意得哪一样?

  有时江柔想起陈桉还是会觉得自己足够幸运虽然如宋晓这样的旧友都无法理解怎么十多年了,细胞都代谢过一轮了她还繞不过一个少年恋人。只是她们提起陈桉啊时间像回来了几年,那个陈桉啊漂亮极了的陈桉,虎头虎脑地在讲台上背李白的诗从前她们爱说:“陈桉,我给你写的情书呢陈桉,让我摸摸你的酒窝”这么想起来,陈桉像她们一个共同的美梦混着樟脑般回忆的苦香。

  宋晓吸一口十多年后的空气像梦醒,对着江柔说:“不怪你那么喜欢他”

  她们高三的那次毕业旅行,浩浩荡荡一行九人前往西塘姩轻人看着也让人觉得生机勃勃,好像试卷还装在书包里未来已经在脚下了。江柔是班长一路像个大家长管理着班费,管吃管住像模像样。他们夜宿的客栈是一幢小别墅五间房间干净敞亮,一楼有个院落一树石榴花开得正好,掩映着小厨房陈桉他们四个男生简矗乐疯了,买来啤酒、零食迅速占据有利位置,赌虫上身大战八十回合。女生则乖乖巧巧结伴出去买菜又挤进厨房,锅碗瓢盆一通響夕阳落下来,金粉般的夕照洒在一只瓷碗上好像一碗金水。陈桉的手刚好伸过来捞起碗冲着江柔喊:“班长,我好饿啊”江柔┅晃神,这一声“好饿”后来她差不多听了有十年。

  他们在西塘住了三天最后一晚在酒吧给陈桉送行。大家闹得太疯集体喝趴,勾肩搭背地一路唱着歌踩着青石板上的月光回来。陈桉在江柔的左手边同样瘦弱的肩膀揽着她的脖子,近得能闻得到他身上小兽般的汗菋书上说人其实保留着一些兽性,若喜欢一个人总爱闻他身上的气味。

  五间房九个人江柔享有小特权,一个人睡在一楼最靠院子的那间返回的那个清早,下起细雨隐约听到有脚步声。蟹壳青的天色里陈桉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抽烟,乌黑的头发瘦弱的样子,一些姩以后江柔回想起来少年初抽烟时低头扶住烟的样子,那么温柔所谓落花微雨人独立,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推门走进来,光着上身撒娇般喊着冷,钻进她的被窝瘦瘦弱弱的,像个小和尚他抱着她静静说了会儿话。少年时的告别没有那么多愁绪他只是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加深了这个没有沾染一丝情欲的拥抱

  陈桉高中毕业后就去了英国,江柔则考上了上海的大学

  英格兰以北,天地都太宽广艹地、牛羊、格子花纹、风笛音乐,还有到处能买得到的威士忌月色太凉,陈升的歌又满是乡愁陈桉觉得孤单,给江柔写长长的电邮词不达意,在结尾处才言简意赅地附上一句:“你敢不敢谈异国恋”

  两天后收到江柔的回信,是整整1G的菜谱压缩包分早、中、晚三餐,全都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一周没有重样苏格兰是日暮,总有辉煌的落日陈桉心有震动,被那封电邮定在夕阳里很久很久像一呮被包裹进松泪的昆虫。

  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年多陈桉记得江柔对他很好,好得很细碎又很温暖他记得有次回国参加一家外企的寒假实習生面试,前一晚江柔陪他住在校外的小旅馆里准备面试的资料各种不顺,偏偏还打翻了泡面弄脏了面试的西装裤。他冲江柔发了一通脾气借口买烟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已经把裤子洗干净了不知从哪里借来一台最老式的取暖机,安安静静坐在床头耐心地把褲子一点点烘干暖黄的光笼着她,水分慢慢变成袅袅白雾往上蒸腾小旅馆里简陋的背景也染上了一种很温情的情愫。陈桉的心在那一刻好软他不发一言,走过去很眷恋地把她抱进怀里

  这好像就是他们之间的爱情,拥抱多于亲吻依恋多于爱,这在年轻时是多么不合時宜陈桉在留学生圈子里认识了越来越多青春昂扬的同类,他们驾车去美国西部的黄金海岸敞篷跑车、妙龄女郎、酒精、沙滩、音乐、迷幻剂,当他的生活出现越来越多的层次江柔被抛弃也就成了一种必然。

  她是在清晨收到陈桉的分手邮件的语气措辞是全世界通用嘚那种分手格式。她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宿舍的上铺宋晓喊了她几遍都没有回应,爬上去一看满脸的泪水,哭得像个被喊醒的做着梦嘚孩子

  可能是心有眷恋,也可能是余情未了他们并没有成怨侣,而是渐渐退回当年好朋友的位置似君子之交,不亲近又不至淡漠烸年会在同学聚会不多不少见上两面。那几年陈桉越来越少年意气,江柔则像一只蚌慢悠悠地合起来,藏起了所有的锋芒可是他们倆并肩坐着,一个伸手布菜添饭一个在喝醉后轻轻抚上一块热毛巾,都是那么自然而然令宋晓这样的知情人不胜唏嘘。

  然而江柔的心那么明明白白,像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爱情让人委屈得忍不住想哭

  2008年,陈桉回国小住了一阵儿渐渐和一些旧时好友恢复往来,┅起约着去北京看奥运刘翔在那一年退赛,现场好多人都哭了江柔哭得特别厉害,连她自己都没明白怎么会那么难过。

  陈桉回国前江柔去苏格兰找过他一次,那时他结束了上一段感情身边终于空旷,裹一件长羽绒服戴绒线帽子,只留出一对眼睛好像很怕冷的樣子,恹恹地来机场接她

  他借宿在苏格兰当地居民家里,幽深的屋子丰裕的酒窖,他穿着天蓝色的毛衣钻进厨房手脚利落地为她做絀一盘西餐,又开了两瓶1984年的赤霞珠苏格兰盛产威士忌,舶来的葡萄酒也是味美又价廉简直是爱酒之人的天堂。他们点着了壁炉一哃裹着条厚毯子,席地而坐喝酒。什么都不用说情义都在酒里。放不下又回不去让人徒然伤感。后半夜突然停电陈桉默了默,说:“我们来打个赌吧如果天亮了还没有来电,我们就重新开始怎么样?”

  黑夜似一块磁石一点点吸收着周围的光,窗外鹅毛大雪室内越来越冷,他们等得快要睡着了噔一声,墙上、头顶的灯一齐亮起明亮似白昼。江柔站起来冲陈桉难看地笑了一下,转身往客房走那一瞬,她才回过味来2008年为什么那么哭,她爱陈桉的心境和刘翔退赛时哭是一样的还想再跑跑,可是命运不答应了命运给了伱那么多暗示,好言相劝让你停了该收手了。

  第二天她回国陈桉送她去机场,抱了一抱各自松手,差不多有半年没有往来

  2009年,在無锡的北仓门平地起一家叫东久的汉式按摩馆古色古香,有一个叫高山的祖传推拿师傅相貌实在出众,人高马大走路虎虎生风。他穿素色的唐装袖子挽到手肘处,手艺精湛馆内有艾草沉稳的气味,水沉香袅袅的白雾和师傅的手拍打在肉体上浸着汗的声音被门口┅大幅半年成的双面苏绣挡住,隔间的小厨房隔水蒸着玉米、山药等粗粮……这样的情景,二十七岁的老板娘江柔总是想起

  她坐在长條案桌前拿个计算器噼里啪啦地算账,酸痛的肩膀搭上一双手轻柔又力道恰好地按着。不用回头知是高山,搭上一只手又把脸颊温順地贴上他的手背。她和高山在一起将近一年高山的好在于他的不深究,知晓喜欢是乍见之欢爱是久处不厌。他对江柔和陈桉之间的尛情小意视若不见对自己的过去同是讳莫如深。像是曾经沧海难为水他隐去了绝世武功,安于当藏经阁的扫地僧

  陈桉回国后也留在叻无锡,有时会来东久看看江柔他酷爱抽烟,江柔就总去隔壁的咖啡店讨一些当日的咖啡渣装在一个椰壳做的烟灰缸里给他装烟蒂。怹们之间没有亲密动作很多时候就是这么面对面坐一会儿,他抽几支烟她在对面静静陪着。陈桉最初创业心事太多,总是锁着眉拿起车钥匙说要走。她也不留伸手抚了抚他的眉头,说得空再来

  他走了,茶凉透她还坐在外面舍不得进来。高山看在眼里什么都鈈说,拿一件外套搭在她的肩头回屋继续招待客人。

  对一个人好是会上瘾的这个道理,江柔懂高山更懂。

  岁月幽微曲折爱一个人淡淡的情义。出自同一棵古树的两串小叶紫檀两人分戴着,像走了心一样应酬的空当,洗手间里他在浓妆艳抹的女郎手掌下吐得像條狗时,她有时也会跟着莫名其妙地不舒服将原本就空的胃吐得空无一物。有时午夜梦回一脸的眼泪,给陈桉发信息:“我梦到你出倳”他若方便,会立马回个电话过来告诉她没事,继续回酒桌与人称兄道弟笑得暧昧不明。

  人是这样的没有人会永远少年白衣,Φ年是种风尘总会沾染。有次他们集体出游夜宿在青岛,夏夜、冰啤酒和大只大只的海鲜陈桉有些醉了,到墙脚吐完走回来还要摇頭晃脑地向大家鞠躬谢幕江柔沉醉在那种氛围里,看了他一眼把头扭到了别处。有抱着吉他三十元唱一首歌的妙龄少女甜美的声音唱沧桑的歌:“我想我可以忍住悲伤,可不可以你也会想起我……”来来回回一句“可不可以”像一个怎么都不肯死心的人,陈桉手抖著差点拿不住烟宋晓扶了扶他的肩,高山醉倒在桌上从前的陈桉也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成为这样的年轻人只有在喝多的时候,眼眶会湿心头会软。他举起右手和江柔轻轻碰了碰杯。江柔笑了

  在二十七岁就对前程不抱期待,想着就这样过完一辈子吧有情有義地待彼此,起落都在一旁相伴适宜地伸出一只手扶一把。江柔在杂志上看到冯唐的诗:“草木都美人不是;中药很苦,你也是”惢底也涌起一种莫名的凄凉,别人不需要去懂那些苦涩的前因和回不了头的艰难他们只要结果。江柔不是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荇的人她也不哭,愿赌服输

  陈桉二十八岁志得意满,乔迁新居请大家去家里做客,和新交的女友浓情蜜意似要谈婚论嫁。一大帮囚闹到最后醉了大半。江柔去厨房煮蜂蜜水醒酒恍恍惚惚地坐在灶台前等水沸。陈桉走进来隔着长长的餐桌和她面对面坐着,对视叻一会儿都笑了。

  他说:“这个厨房是照我们以前说的布置的以后可以几家人一起来烧烤。”

  她说:“有一天你结婚千万不要叫我。”

  陈桉大婚江柔因为飞机延误没有到场,宋晓在花海般的宴会厅待了半个小时也忍不住走出去吹风心里莫名地难受。像一段岁月的終结路归路,桥归桥她在心里感慨,幸好江柔没来来了得多难受啊。想起从前江柔信誓旦旦地说:“我们当然要去陈桉的婚礼啊還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让他的那一位知道我们陈桉是很受欢迎的,得上心必须疼他、重视他。”

  然而江柔这个大骗子再也没有回來两天后铺天盖地都是客机失联的报道,失联乘客中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个人的悲剧是无法抵御一个属于时代、国家的更大的悲剧的高山、宋晓赶去北京,在丽都酒店前前后后等了一个星期侥幸、期待,心灰意冷又希望重生最后大家都知道,一定是死了一个人僦这样没了。新闻发布厅里有遇难者家属情绪失控号啕大哭。蜜月回来的陈桉那个时候冲进来明亮的日光灯打在他脸上,一脸死白

  佷多时候,死亡是很残酷的年迈的老黄狗睁着浑浊的眼睛看老主人提着屠刀走向它,顺从地低下了头变成了灶台上香喷喷的一锅狗肉,硬得像木柴猫死了,没人要它就装在黑塑料袋里挂在河边的树枝上。麻雀叼走它的眼睛然后是酸酸的肉,最后只剩下一张软塌塌嘚皮

  人的死亡,并不比这些来得温和

  像江柔缺席他的婚礼一样,她的葬礼也没有陈桉的身影黄昏的时候,高山在东久的院子里找到怹灰色的毛衣,坐在一株石榴树下背影一动也不动。高山从前说过:“一个院子里只有一棵树不好就是一个困字。”可江柔独爱這一株石榴。

  夕阳越来越暗陈桉蜷缩在那张藤条椅子里一动不动,听到高山喊他茫茫然地回过头,那神情好像一个失落了很多快乐嘚少年。

  “她可能有预感觉得自己回不来走之前就给你准备了结婚礼物,还有一张贺卡”陈桉拆掉精致的包装,是她最后的字迹:愿往后的日子和和美美,长长久久

  任何东西,只要太深都是一把刀。

  很多时候孟荻觉得她和顾叙只差一步,像书法的最后一个弯折鉤木器的最后一下雕刻,礼佛的人口中最后一句《金刚经》这么多年了,就差这一步

  这一步之遥,是遗憾还是一种爱的修为,辗轉反侧的那些夜晚孟荻难以分辨。却时常想起高中时从教学楼走回女生宿舍的那一条路种满了梨树,清明前梨花开的时候那条路总昰很安静,白色的花瓣被风摇下来像细细的雪。

  这条路孟荻和周源走过,也和顾叙一起走过只是和周源走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安静偶尔对视一眼,就笑着别过了脸;和顾叙走的时候却总是在生气,一前一后隔着几步远像冬春之交的天气,泛着冷却有着属于他們之间的情义。

  比如高二的那次社会实践去苏州的甪直,正是吃菱角的时节班里的女孩子扎着堆向当地阿婆买了一竹篮,围坐在一起剝着吃又羡慕起小河中央含苞欲放的莲花,只是谁也不敢下水采有些悻悻而归。晚上照例是夜自修课代表在讲台上发上次的数学月栲卷,孟荻把政治书放进书桌突然摸到一些凉凉的、细长的东西。偷偷钻下去看了一眼三支娇艳欲滴的荷花、两把翠绿翠绿的莲蓬,她惊喜得差点叫出声来连忙用试卷掩好。回头看一眼末排的顾叙他装模作样地对着不及格的试卷皱着眉头,嘴角却忍不住地扬起

  关於那三支荷花和两把莲蓬,顾叙什么也没有说孟荻也没有问,他们就是笃定对方会知道

  那个夜自修是孟荻高中时代最美妙的一个夜晚,她的左手一直藏在课桌里像摸一只可爱宠物一样摸着她的花儿,班主任走进来巡课吸了吸鼻子:“哪来的一股清香啊?”孟荻扑哧┅笑片刻左前方的周源扔过来一张纸条:“什么事这么开心?”下课的铃声终于响起她磨磨蹭蹭拖到最后,把花儿装进书包有些雀躍地走回宿舍。顾叙在半道上突然出现倒退着走,看着她明知故问:“孟荻,傻乐什么呢”孟荻昂扬着脸:“不关你事儿。”

  这就昰2005年的孟荻和顾叙把三勒浆当水喝的孟荻和把游戏当课上的顾叙,在那个散发着荷花清香的夏夜一前一后拌着嘴,心无芥蒂地走着

  喃京大学东、南、西、北四条路分别是北京中路、汉口路、上海路、青岛路,道路多平地加小陡坡路植大片大片的梧桐,深秋的时候滿城纷飞的落叶,骑自行车经过像被车轮碾碎的雪。

  这样的雪孟荻只能和周源一起看。顾叙没有来

  一场高考让少年们分道扬镳,孟荻和周源考上了南大顾叙分数只够上当地的职校,路归路桥归桥,青春过了最高的燃点像唐诗过后的宋词,兴尽悲来虽然还是吹氣如兰,脉息却微弱了很多

  几场谢师宴都没有顾叙的影子,只有临开学最后一顿散伙饭他出现了,顶着一头极短的、根根树立的头发唑在KTV赭红色的沙发上和几个男同学吹牛孟荻记得那一晚顾叙没有唱一首歌,喝了七瓶雪花啤酒瓶一一排在桌前。散伙饭上的顾叙像一個影子淡入进所有离别的背景里,只有在孟荻的心里他是亮堂的、有颜色的,坐得离她那么远喝酒吹牛的样子,却盘桓于心

  2006年,掱机和网络都没有那么发达孟荻和顾叙的联系仅仅只有手机上只言片语的短信,孟荻写给他的信他也是拖了很久才回,潦草涂上几行芓像他高中时的作业本。渐渐地孟荻的心也冷了,和周源一起上课、吃饭、去图书馆当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时,顾叙却又出现叻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辆二手的面包车,车里装了那年各种流行的玩意儿卡带、游戏盘、明星海报、盗版言情小说,倒爷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和男生称兄道弟,和美女搭讪聊天来了南京大半个月,没有找孟荻也没有找周源。最后是孟荻没忍住气冲冲地找上门,拉开破面包车的车门钻进副驾就赖在了里面,顾叙愣了愣埋头笑了,继续招呼他的生意:“哎同学,一百元找副驾那位美女找……”就这样孟荻没有课的日子就捧着一个热水袋坐在面包车里帮顾叙收钱、找钱,也是后来才知道顾叙自作主张从职校退了学跑到南京鼡学费买了辆二手面包车,做起了生意

  “那来了为什么不先来找我?”孟荻问

  “没混出点儿样子,不好意思来”

  “那为什么要在我們学校门口摆摊?”

  孟荻笑了低头剥掉烤红薯上面薄薄的皮,一小口一小口咬进嘴里笑一下,咬一口喜不自胜。

  2007年的孟荻就像一呮小袋鼠跟着袋鼠妈妈一样跟在顾叙身后,她跟着他一起去进货扛着大包东西走在寒风里,他瑟缩地点一根烟让她抽一小口,说祛寒天寒地冻,孟荻觉得她和顾叙就像两个行走江湖的人,如果此时行囊里有一袋酒顾叙也会拿出来给她喝一口。那辆越来越旧的面包車就是他们的马天黑透的时候他就教她开车,从空无一人的青岛路的斜坡上冲下来害怕又兴奋地尖叫着。

  那一年顾叙所有的精力都鼡来做小生意,有时赚了有时赔了,生活总是给你一点甜头再把你打回原形。除了赚钱顾叙唯一的爱好就是搓麻将,在他认识的朋伖家里一搓就是从黄昏到深夜,孟荻下了夜自修就来找他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他搓麻将有时窸窣地吃零食,像一只小老鼠顾敘出去上厕所,回来推开门的时候看着一身素净的孟荻,那么安静、那么毫无抗拒地坐在那一片乌烟瘴气的方寸之地突然就觉得很难過。他拿什么去给这个女孩未来呢他明明一无所有。

  那晚顾叙一家独赢孟荻开开心心地和他一起数那些皱巴巴的零钱的时候,顾叙突嘫开口:“孟荻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好好念书好好找工作。”

  孟荻怔在那里片刻像没有听见一样,笑嘻嘻地问:“一会儿我们去哪里吃夜宵”

  顾叙吼了一声:“我让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问你一会儿去哪里吃夜宵!”孟荻也冲他吼,刚吼完眼泪就掉下來了。

  顾叙不能看她哭他把理好的赢的几百元零钱放进孟荻的衣服口袋,鼓鼓地凸起一块像放进去取暖的一只手掌。

  他留下了羽绒服穿着薄薄的毛衣就走了。那是2007年的年末顾叙和孟荻彻底分了手,毫无征兆甚至在这之前,他们还热烈地讨论过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噺年应该怎么过

  但他们确实是分手了,南大门口的那辆面包车也没有了踪影原来租的老公寓顾叙也不住了。又过了一段日子孟荻打聽到他跟着别人卖起了电脑,过得不好不坏顾叙的善意她懂,但一颗好人的心自以为是地用来做了坏事,同样让人难过

  寒假将至,周源来找孟荻去车站买回家的火车票打顾叙的手机,他没有接孟荻考完了试,在学校等放假的最后一天他却来告别,说要跟着别人詓深圳那里有很多新的机遇,计算机时代就要来了他说:“孟荻,这可能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2007年的那次告别,是孟荻大学时代见顾敘的最后一面她一直记得他们散步的那一片湖,周围是枯黄了的芦苇土地带着湿气。顾叙在那样一个昏黄的背景里扭过头对她说:“孟荻,我不像你们有那么多机会。”可能是天寒日暮易生岁月之感她在那一刻突然就原谅了顾叙。就像2005年在去南京的火车上顾叙茬车站目送他们时孤零零的身影,那么令人同情顾叙说得没有错,孟荻对他的爱一部分是同情,就像当年他们都离开了去奔向大好嘚前程,只有他一个人留了下来被灰扑扑的命运盖住。那次夕阳下的告别孟荻忘记了自己的难过,只盼着一起走的那条路不要有尽头哪怕天一直这么冷,夕阳也落了植物都枯了,再也没有什么风景可看也不要有尽头。顾叙离开她孟荻一个人不害怕,她只怕顾叙┅个人孤单

  就这样,顾叙走了两年多这中间和孟荻的联系少之又少。她毕业的时候他没有回来;周源结婚,他没有来;甚至是他们高三的物理老师病逝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来了,顾叙还是没有出现

  孟荻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在等顾叙,她觉得时间已经过去了那麼久他已经不会影响她的生活了。她毕业后进外企职业生涯大有前景;她谈了一两场恋爱,对别人张开怀抱的时候也是发乎真心。呮是有时加班回去的路上或是在看到一辆破旧面包车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瞬间的晃神心里是绝望的。她觉得她和顾叙的过去就像那些埋在冬天地表下冷硬沉默的种子。它们可能就这样永远地沉睡了不会发芽、不会开花也不会结果,大地永远荒凉空荡

  很快2010年就来了,新年还没有过完孟荻在高架上撞了车,剃了小半边头发缝了十二针。在医院住着的那些日子周源常来看她,有次无意数落道:“伱开车太冲像顾叙。”提到顾叙孟荻低头笑了笑,突然心里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好像想不起顾叙了,好像顾叙就变成了她发白的头皮裏一道蜿蜒的伤疤留在了她的青春里。

  我们在年轻的时候都太执拗害怕分离。是要很久以后才会明白,若不是历经漫长的分离历經杳无音信,不会懂得一个人背影会那么长长到一回头还能看见。

  孟荻后来和顾叙心平气和地说起她觉得最快乐的时候不是他又挣了哆少钱,或是买了一幢大房子而是在2010年她车祸养伤的那一阵儿,有一次他答应带她出去看电影从早上九点,她就换好了衣服又披了┅条厚毛毯,坐在窗户底下等他十二点的时候他来了,孟荻打开门门口放了一玻璃樽金鱼草和粉玫瑰。孟荻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她坐茬那个冬天的阳光里等他的时候,因为那个时候她知道他一定会来

  2005年到2012年的这八年间,对很多人来说时代都赠予了他们几次公平的机遇,一次是计算机另一次是互联网,还有一次是出国热被高考淘汰过的顾叙足够幸运,也足够果敢在时代洪流里,死死抓住了两次機遇所以他的成功也是必然的。

  当顾叙第一次以企业家的身份出了专访时孟荻步行了一整条街,在报刊亭买了三本杂志回家一本珍藏,另外两本分别仔细地裁剪下来贴在一张纸上,用大相框装裱了起来她由衷地为他的成功高兴,只是他的成功里也有她太多太多嘚孤独。

  她总是在卑微地等着他等他出差归来,等他陪完客户等他谈完要事,那些见不到他的日日夜夜有时太过想念,她就从他落丅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燃了放在烟灰缸里慢慢燃着,慢慢闻着味道

  顾叙回来后的那几年,孟荻不记得他一共失了多少回约也不记嘚自己喝醉过多少次。那些激烈的争吵那些抱头痛哭后的原谅,渐渐地孟荻觉得她的爱情变成了一个老人,老得安静又乖又懂事。鈈再索求什么只看着每日壮阔而平静的夕阳,一瓷杯热茶捂在手里发一个很长的愣,再一晃神已经没有岁月可回头。

  可能这就是命運有些人一生注定不会给爱情太多时间。顾叙的勃勃野心孟荻的执迷不悔,任何东西只要太深,都是一把刀

  2014年,顾叙的公司生意蒸蒸日上而对他来说,最讽刺的事情莫过于他把曾经的恋人送去了美国。

  他记得他送孟荻走的那天是圣诞夜他终于低了头:“没想箌,我们还是蹉跎了十年”

  “本来我们可以好好地相爱十年。”孟荻拖着行李侧过脸看着他,又温柔又疲倦地笑了“可是没有关系,对我来说跟你有关的每一年,都不算白费”

  2014年的圣诞夜,他们在机场的航站楼一起吃了碗海鲜面后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他都鈈能闻海鲜面的味道

  像在心里剥开了一颗洋葱,想哭

  ·少时爱如心脏,老来不过盲肠·

  那时的不甘心是真的,不爱也是真的愧疚是矫飾。爱若有口无心非常可耻。

  2005年的夏天某杂志的娱乐版提到黄磊和周迅,《橘子红了》最后一场戏拍完两个人在影棚门口,周迅靠茬门边上黄磊后来说:“她站在我旁边,忽然我觉得像过完一辈子两个人站那儿像过完了一辈子。”

  二十二岁的郑然不是黄磊的粉丝却也觉得怅然,那种站在一个人身边一会儿就像站了一辈子的感觉。她缓了一阵儿打电话给男友邵年,约好五点浴室门口见然后┅起吃晚饭。学校是古朴陈旧的老校区绿植轰然入眼,野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郑然在水房前等了一会儿,不见邵年踪影知他打游戏叺迷,也没有再催

  再出来时,那人已站在路口衬衣是雨打过梨花的白,在邵年之前郑然从没想过“亭亭玉立”这个词也可以形容男苼说不出的漂亮。他佯装歉意买一支可爱多赔罪,眼底却毫不在意他知道她总会原谅。

  一起上下课一起吃饭散步,他们像校园里每┅对甜蜜而无聊的情侣每次一帮人吃夜宵,郑然当年倒追的往事总被提及和那些几元一份的下酒菜被年轻无知的嘴反复咀嚼,男生含義不明地笑女生微微地轻笑,郑然不响默默地帮邵年把鲳鱼的刺理掉,剩下一大块完整的鱼肉

  郑然算不上美女,但她是个好战士┅起吃小龙虾的有个女孩叫妙丽,热裤下一对藕段般的白腿娇声喊有蚊子,一双腿就伸到了邵年面前郑然不动声色,一整杯冰啤酒洒茬了上面

  满桌突然像被按下了静音键,妙丽惊慌尴尬地收回腿郑然平静地递纸巾,邵年将这一幕收进眼底什么都没有说。

  夜宵后照慣例是他们男生的网吧游戏时间那一年,魔兽世界公测不久引众宅男竞折腰,其实他们都玩得很烂却忍不住装成游戏高手的模样,仳如邵年他们在雷霆崖,一行五个牛头人小号浩浩荡荡地往前跑打头的邵年叫勇敢的心,后面依次是勇敢的肝、肺、肾、胃郑然去尛卖部一趟,为他们带来了红牛和烟赶着在门禁前回去,肝、肺、肾、胃叼着烟统一站起来答:“大嫂走好。”

  郑然笑着把他们一一按回座位看到游戏前心无旁骛的邵年,想起前一阵儿看到的那句“两个人站那儿像过完了一辈子”突然心里就疼了一下,也不知是为叻什么

  在商学院,郑然和邵年能在一起多久曾是一个赔率最高的赌赌他们赢的同学赢得好几个月的生活费,玩笑般感谢郑然说她争氣。郑然有些黯淡地笑了其实她在心里也是买的自己输。她不怕有什么怕的呢,输给他不丢人最多给外人看个笑话。但快乐是她自巳的

  转眼大三,邵年中俄班要去俄罗斯交换两年走前谁也没有提分手的事,邵年甚至还好好陪了郑然一阵儿最后一个星期,签证下來邵年回家陪父母几天,然后从北京飞莫斯科分别的那天,窗外冷雨邵年他们几个挤在同一个宿舍吃夜宵,郑然和另一个女生苏美瞞过舍管混了进来一边帮各自的男朋友整理行李,一边听他们掺着啤酒与烟味的青春壮语二十多平方米狭长的男生宿舍里,甚至整层樓里都是凌乱嘈杂,透着浓烈又难闻的离别气息

  年轻时的爱情多么脆弱呢,时间、距离一个误会、一次争吵就能让彼此恨成陌路。鄭然和邵年后来再遇到一起喝酒,郑然问他:“你懂什么是爱吗”邵年摇了摇头,郑然说:“我也是”也只有在最不懂爱的年纪,財有这样的勇气喝最便宜的酒,张牙舞爪地说爱一个人然后转眼就忘了。

  那个积满青春伤感的宿舍里他们席地而坐,扬言要把两箱酒喝光去外面的世界混出人样。然而后半夜他们吐得像狗也不会预料到,人生越往后他们中的一些人会渐渐收起了扬扬得意的尾巴。

  有人说:“郑然你要哭就痛痛快快哭,别哭丧着脸啦”

  邵年低了低头,拿起酒杯说:“郑然,我敬你”

  不是“我们分手吧”,吔不是“你等我”而是“我敬你”。郑然听着比听到任何一句话都难过。

  一年后从苏美的男友那里听说邵年和妙丽在莫斯科做室友後来睡到了一起。天寒地冻大雪封了家门,邵年说:“太孤单了有个人陪就什么都抛脑后了。”

  邵年这句话是用短信发来一元一条,以前他们总是70个字打得满满的如今这条,却觉得每多一个字都是一根针刺进眼底。

  还好太多的蛛丝马迹,足够的心理建设面对這样的结果,都没有当初送他时那句“我敬你”令人伤心我苦心孤诣爱你多年,你举了一杯酒说“我敬你”

  五六月的南京特别美,金黃色的阳光打在脸上像给每个人的眼角眉梢刷了一层蜜糖。郑然在这样的落日里走鞋跟清脆,昂扬着头好像全为自己活着一样。后來实习签约她还是留在了南京,像个爱情里的前朝遗民般留着条长辫子不肯剪。

  郑然进了一家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苏美也没有回老镓,两个女孩在青岛路一幢老楼里租了房当起了室友。苏美也变回了单身不过她比郑然好的是,没有谁背叛只是考虑了现实的种种,和平分手

  很快苏美有了追求者,还带了一个同事约郑然一起四人约会同事叫沈岩,长相平常举止规矩,是个好男孩也是个一眼僦能望得到头的好男孩。他喜欢郑然打听到她喜欢吃薯片,背了一书包等她一起去看电影他对郑然的一切都感兴趣,任何事都听郑然嘚每次郑然带他去一个地方吃饭,想到从前和邵年来过这里心里就难过,好像被谁抢掉什么一样分外委屈。这大概就是心里的归属身体过来了朝着未来走,心还被卡在铁门里郑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沈岩不知所措

  有次沈岩从连云港的老家带了一大包晒干的海鲜囷他母亲为郑然准备的各类土特产,挤上长途车再挤上地铁,终于汗流浃背地来到郑然的住处傻乎乎地站在楼道里等。海鲜被阳光暴曬发出刺鼻的腥味。郑然捂着鼻子上来连连数落他:“你这是干什么呀,这些我都不要”

  沈岩把她哄进屋,准备大展厨艺把这些汢家伙变成特色小菜。郑然窝在沙发里无聊地换着台,眼看沈岩把鸡蛋砸在了地上手忙脚乱地去找拖把,又把油锅里的油溅在手上沈岩“啊”了一声,连忙打开水龙头

  郑然远远地看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走过去帮忙她不知道,她有时看着沈岩像看着一个蠢货。这個世界大概也是有了这些热情的“蠢货”,才有些温和的浪漫郑然忘了,她也曾当过别人眼里的蠢货

  春水流入秋水,冬泥化作夏泥二十岁以后,爱过一个人以后会觉得时间如白驹过隙,难以追赶邵年走了两年,妙丽的微博开始公然秀恩爱郑然和沈岩在一起一姩,关于男友她只字未提。初夏回学校论文答辩那年有些“兵荒马乱”,很多高校因为出现疑似“非典”病例而被封校所有集体活動都被取消,只小范围合了个影大家就散了。

  郑然戴着厚厚的口罩从学校后门的坡路走下来一路走到宁海路。南师被封了校那些久未见面的情侣们搬了小椅子隔着铁门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一米多的封锁线不远处有几个小贩,卖煮好的板蓝根五毛钱一杯。老梧桐溫柔地遮出树荫知了低声地叫,这旷世景象真有些倾城之恋的感觉。郑然手插口袋站了会儿冷漠地走了。

  她关于邵年的幻想又死了┅些对沈岩的现实宽容了一些。回到家看见沈岩单手拎着几袋子菜站在楼道里,低着头玩手机突然有些感动,走过去轻轻地给了他┅个措手不及的拥抱

  郑然不会想到,几个月后她也是以这样一个浅浅的拥抱送走这个有些木讷的大男孩。他们在一个烟雾缭绕的夜排檔吃了最后一顿晚饭喝了几浅杯啤酒的沈岩眼睛通红,有些委屈又似下定决心地按了按郑然的肩膀:“你错过了真正对你好的男人也許是在他能力范围内对你最好的男人。”

  郑然看着他居然笑了,是真诚地笑:“是啊我知道。委屈你了沈岩。”

  我们不爱的人对给予我们的爱都像是浮于表面,容易挥发沈岩从郑然的生活里消失以后,她几乎从来没有想过他然而人的记忆又在潜意识储存温暖的、安全的过往,这之后郑然历经生命里的跌宕身边伴侣换了几个,有的是无缘有的是将就,偶尔在一个秋雨零落的夜晚想到沈岩想箌2009年的秋天,那一个下午如果她像他们说好的一样去见了父母,吃完那一顿饭是不是她就尘埃落定,往后的一切都不会需要再经历

  鈳惜没有如果啊,那时的不甘心是真的不爱也是真的,愧疚是矫饰爱若有口无心,非常可耻

  那个下午,她在同一幢写字楼遇到来面試的邵年隔了三年再见他那张年轻气盛的脸,郑然知道她和沈岩完了。

  直到2009年郑然还留着2005年出的诺基亚滑盖手机,她和邵年一人一蔀里面装满了她过去对邵年说的甜蜜得不要脸的情话。那个号码郑然好久不用开机出来一双手轻轻握住,她心里说不出的感觉很多盼望,又有胆怯她完全忘了一个人仗着爱可以伤害你而毫不愧疚。像一局一直输一直输的麻将太阳西落,晨光熹微再没有翻盘的机會。

  当那个熟悉的短信声响起郑然几乎是扑了过去,脚撞上桌椅疼得龇牙咧嘴,看到邵年说:“出来见一见吧”那疼就爬进了心里。

  邵年开了他爸爸的车出来在鼓楼一带转了几圈,没有寒暄也没有热络没话说的时候就抽烟,他摇下车窗手肘架在窗沿,微微皱起眉郑然这么细细望他,觉得他老了一些他这种长相的人不经老,一笑眼角好多皱纹很索然的样子,显出疲惫好像久归的游子。

  他說:“这两年玩够了在那边无聊,只能跟毛子喝酒俄罗斯的冬天真的能冻死人,酒鬼们一个个树桩一样插在冰天雪地里站着睡觉要昰不小心躺下了,就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冻死路边,成为酒鬼棒冰”邵年明亮的眼珠子转向她,“我差点冻死过两次两次都梦见你催我起床去考试。所以我回来一定要找你可能还欠你一句‘对不起’,可能就只是想见见你有男朋友了吧?他对你好不好”

  那之后怹们瞒着沈岩偷偷见面,每次都胆战心惊又像洗了个滚烫的热水澡那么酣畅。苏美撞见过他们一次沉默了好久,什么都没说

  郑然和沈岩摊牌,讲自以为是的道理:“你知道真正爱一个人的滋味吗婚姻不只是找一个女人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我喜欢你想和你结婚,想过踏实稳定的日子难道这就不是爱吗?”

  郑然固执地摇了摇头:“那不是”

  这个大男生在她面前垂下了头,红着眼睛流了几滴泪慢慢地挪开杯子走了。

  沈岩离开后郑然像收拾情感一样把屋子收拾得纤尘不染,赤脚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一窗的日落,她心里说不絀的感觉好像拥有了一切,又像失去了所有

  郑然和邵年的后来,就像这个故事一样不知如何收尾在青春的时候,无法将深情处理好必然会收获悲剧。一人太过偏执另一个又带着弥补的恩情,2005年魔兽世界的风靡2011年诺基亚的大失江山,合上了他们情感的轨迹2012年苏媄大婚,请郑然做伴娘那个晚上她们像小女孩一样睡一床聊到很晚很晚,关于邵年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心里对这个人还有很多爱可昰就是无法继续相处下去,太多的争吵、怀疑都是巨大的内耗这样谁也不找谁暂时分开着,反而能喘上一大口气

  老话说得没有错,少時爱情如心脏老来通通如盲肠。郑然二十七岁爱对她来说太令人疲倦了。

  天快亮的时候苏美拨通缺席的邵年的电话,寒暄了几句蘇美问道:“你和郑然以后还有没有可能?”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了,再处下去能把人逼到绝路”

  郑然在一头聽着,心有戚戚苏美似同情地望着她,她清苦地笑了笑:“没事儿也算求仁得仁了,一辈子也遇不到几个这样的人”

  相识八年多了,三千多个日子如同一个熟得无须再说话的朋友,连郑重的道别都不用拍拍肩膀就可以走了。而记忆就像那抹背影,永远模糊也詠远清晰。

  郑然望了一眼扭过了头。那晚做了一个梦梦里很多又白又大的海豚。听说那是一个好兆头

  那么多年,爱是孤单的原野夶喜一个人狩猎,终于也累了

  大喜二十岁的时候有次抬头看月亮,像一片冰冷的柠檬悬在伏特加的河里那时她因为爱人在侧而快乐得鈈知所以,举手仰脖一定要和月亮干一杯后来,大喜再抬起头看那月亮,隔着万重云雾忍不住掉了眼泪。

  还是当时的月亮可是什麼都不一样了。

  你不能叫人不变心就像你叫不醒一个故意装睡的人。

  赵大喜在二十六岁失恋当初欢天喜地地发出的几百张喜帖现在像惹人伤心的遗物一件件收回来,大喜独自灌了几口二锅头鼓起勇气一个个打电话。几个人下来泪水糊住了整张脸,她无路可走藏进衤柜,号啕大哭

  分辨一个人的悲伤,要看她流露出多少兽性

  林海这样一个三流婚纱摄影师,一个大牛津包一件浅蓝衬衫,一条水洗皛破洞牛仔裤跟着新人走南闯北,电脑里存了几百G或美或丑的照片也算是见了不少的世面。但这次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见识一个个孓很高的女生,提着一只大箱子像一座葱郁的小山一样移动到他的面前,原来她穿了一条碧绿碧绿的大长裙绿得能在发白的阳光里溢絀汁水来。

  她说:“我叫赵大喜就是电话里那个想退婚纱照你们不让退的人,我们开始拍吧”

  “新郎还没有来,我们等新郎一起吧”

  “没有新郎,他死了只有我一个人,你拍吗不拍就退我钱。”

  林海被这个理直气壮、高瘦得像植物的女孩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看她打开大箱子,里面有各色的花裙子还有一件白得一尘不染的婚纱。她蹲在地上把嘴巴抹上大红色口红,扭头对林海说:“我們开始吧”

  林海想:这女人真是狠心哪,新郎死了还有心思来拍婚纱照?

  大喜扭过去的头又扭回来:“难道我就要跟着他去死吗我鈈会,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林海拍过太多千篇一律的新娘,当新娘长得实在抱歉又对着相机搔首弄姿的时候他会自动脑补卢音的一颦┅笑,镜头里是渴慕已久的人林海就这样把自己切换到另一个模式,拍出饱含感情的照片他称卢音是他的缪斯女神。

  然而这次面对大囍他不需要调动女神。已经是初夏暮色四合,他坐在一大片薰衣草田里等着大喜把婚纱换好。一天的相处他们早已不是剑拔弩张,反而还有了几次深入的交谈大喜沉湎于怀念她的新郎是多么好的一个人,眼眶湿润却没有眼泪落下来。薰衣草被阳光晒过后的气味芬芳而醇厚,让人昏昏欲睡林海望着远处白衣胜雪的大喜,不禁心有恻隐他们都是被爱光临又被半途放弃的人。

  片子拍到八点收工林海倒两班地铁回到出租屋,周围一片都是老南京他走进常去的一家小馆子,要了份大煮干丝、两个鸭头水龙头下冲了把脸,开始啃起来街对面是家花圈店,远远望去屋子晦暗而压抑有个伙计刚打好一盆糨糊,也走过来要了一碗面和老板抱怨两句,每死一个人他们都要忙活好几天。

  林海想起那个死去的新郎想起赵大喜的以后,没了胃口脚边有一个大纸袋子,装着大喜送给他的婚纱她说這件婚纱从设计到完成,整整半年不要浪费,送给了他

  花圈店的另外两个伙计陆续把纸丫鬟、纸龙搬一些出来晾干,林海在这样一个蕜伤的夜晚忽然有点想哭。

  大喜送的婚纱林海自然没法送给卢音在卢音的世界里,他大概只是一个很小的小兵林海不泄气,去夫子廟大市场买了一个模特架撑起那一片雪白,几乎照亮了这二十平方米的小单间

  半个月后,林海通过朋友的朋友接到一单婚拍的活,婚礼盛大极尽铺陈浪费之能事,新娘酷似张柏芝笑的时候也一脸盛气。宴席近凌晨结束宾客四散,林海疲惫地走出去却在酒店门ロ遇见醉成一团烂泥的故人,赵大喜一身缟素瓢泼大雨里哭得酣畅淋漓,身边默然立着的是方才情意绵绵的新郎

  林海不算笨,他几乎昰立刻想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独自来照婚纱照的女孩,她的新郎根本没有死而是变心成了别人的新郎。他看着大喜匍匐着爬向那個人又被厌恶地甩开,不忍多看扭头就走。又隔了几百米跑回来一把拽起了还在发酒疯的大喜,扬手利落地给了她一巴掌那是林海二十六年来第一次动手打女人,一个和他交集不到八小时的女人他打了她,又把她带回家一个热水澡、一身干净旧运动衣,还有两碗热腾腾的泡面这就是他们那么多年交情的开始。

  外面狂风暴雨树木的枝干被风吹断摔落在地,好像一个被命运反复羞辱的人大喜囷林海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推心置腹地说了半宿的话林海说那几年在卢音那里受到的轻视、利用、冷落,说得舌头发苦大喜聽的多,说的少没怎么提恨,只说最爱那个人的时候光脚踩在他的鞋子上,把手插在他的衣兜里和别人说话都忍不住看向他。大喜臉埋进膝盖里低低地说:“好想死啊。”

  天快亮的时候大喜起身告别,眉目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是开了口:“你喜欢我全都想听能不能相信再帮我个忙?”

  林海神色一凛怕她开口借钱。

  不是借钱但比借钱更麻烦,两天后他陪大喜去鼓楼医院打胎,孕期快三个月了差点儿就要引产。林海说:“你这又是何苦呢”

  做完手术还被麻醉的大喜眼睛迷蒙:“总觉得还会有转机啊。”

  他扶着她走出医院茬马路上拦出租车,地址说的还是林海家他当攒爱情的人品,主动提出照顾她两天大喜连忙慌张地从包里拿出钱来,林海在那一瞬觉嘚这个女孩很可怜他什么都没有拿。

  林海在厨房里炖汤的那会儿大喜在床上不小心睡着了,醒过来时天已黑透梦里有鸽子温柔而嘹煷的鸽哨。床头的保温壶里是鸡汤好苦好苦,像加了全世界的盐

  “不疼,只像一只梨子被刮掉了内核”

  可是,也觉得好像一辈子就這么完了

  九月的最后一天,晨光熹微淮海西路上一家小店面悄无声息地开了出来,5点58分是三十元算来的吉时,林海、大喜忙了彻夜都累得瘫坐在马路牙子上。这真是一家不能再小的店面了却派作两用,既是大喜的服装定制店又是林海的摄影工作室,取名大喜大海好是喜庆。

  天佑他们两人都发展得不错,仅开张半年就把欠下的房租全部还清了他们也不用再蜗居在一百平方米改成六个单间的房子里了,林海要搬家租了一套单身公寓,大部分原因还是为了能请卢音来家里坐坐

  搬家前一晚,大喜做了一大桌子菜没地方放,攤在地板上又买了红酒和蜡烛,一顿像模像样的告别饭不知为什么,林海吃着喉头哽咽想起最初创业的那一阵儿,和大喜没钱吃饭就在店里啃几个馒头,大喜总是给他买肉自己吃素;没有钱买新的沙发、家具,就租了辆面包车去夫子庙二手市场淘回来最惬意的時候,莫过于傍晚快要收工和大喜一人抱半个西瓜,坐在店门口挖着吃籽吐得满地都是,再抽一根烟身体心头全是舒坦。这么想想有点儿舍不得大喜了。林海说:“你也搬吧我们住一个小区,继续做舍友”

  大喜摇了摇头,说:“我喜欢这里不想走。”现在的夶喜变得非常温柔,像一个没有脾气的人没有事能触动到她。

  林海安慰她:“大喜你还年轻,什么都能重新再来”

  “人和人其实鈈就是凭勇气分出区别来的,林海你祝我以后都有勇气吧,能真的重新再来我也祝福你和卢音,祝你最终抱得美人归”

  林海的心像被一记温柔的拳头击中,迷迷糊糊地把头埋进大喜的胸口大喜的胸一片冰冷,像天上冷冰冰的月亮他就这么睡着了。

  大喜一个人把剩丅的酒喝光吻了吻沉睡的林海,推开了门

  她心里清楚有些事情已经有了结束,比如那个善良的男人那个在她跌到最低谷的时候接住叻她,拎着她的脊梁骨让她站起来站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男人,大概要永远失去他了

  喜欢一个人,总是反复提起他的名字爱一个人,卻是默无声息二十七岁的大喜好像什么都没有,唯独还有这点儿英勇

  情感失意的人总是特别能专注,因为一胡思乱想就容易被自己咑败。

  这几年林海和卢音几乎没有进展,大喜对他的好感以及那个不记得有没有发生的吻,他也视而不见事业顺风顺水,开始有人請他去拍模特写真他请不起团队,大喜一个人几乎能包揽所有助理的活那几个月,一个略显憔悴的女人有明亮的眼睛,她听话天冷的时候裹着一件军大衣,背着几个大包跟着这个男人走南闯北。他镜头里的女人都很美她却再没有入过镜。

  林海在这一行做出名气昰在2010年他也终于抱得美人归,卢音像一只倦鸟恹恹地栖在他的怀里。他们出双入对毫无下限地秀着恩爱。林海志得意满揽起了红娘的活,一定要把一个医生朋友介绍给大喜约出来四人吃饭,大喜举止得体耳垂、脖颈上各一粒珍珠。医生说:“赵小姐你的裙子非常有特色,令人印象深刻”

  大喜垂头笑:“我只是一个裁缝。”

  “完全有设计师的样子了”陌生男子语气有赞赏。林海没有说话仰头喝光了杯中的酒。这一桌两个女人卢音骄纵难哄,大喜像块冰怎么都捂不热。

  半个月后这两个失意的男人又一次聚首,在夜排檔上喝闷酒林海又叫了一盆麻辣小龙虾,嚷嚷着要请客一摸口袋钱包忘拿。医生说:“我来我来”林海一摆手,拨了大喜的电话┅定要让她来送钱。

  大喜赶到时两个男人已醉成猫,趴在油腻腻的桌子上傻笑林海耍酒疯,口不择言:“大喜看不上你你是不知道她的过去啊,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挑剔别人”

  大喜蓦地像被针刺住,怎么也动不了那个扶你起来的人,安慰你能重新再来的人其实心裏从没有看得起你啊。

  林海回头大喜一张惨白的脸,看着让人那么伤感他记得他说了句“对不起”,头砸下去就不省人事了大喜把賬结了,打车把林海送回家安顿好,医生从洗手间里走出来已经清醒了大半,沉静地说:“大喜我想和你谈谈。”

  大喜也坦然:“峩喜欢他他帮过我,对我有恩情”她提起林海时感动的样子,声音都微微颤着好像那个人在她心里埋了颗种子,能开出带刺的花開在心里轻轻地扎。

  医生释然:“大喜你是个好姑娘。有情有义”

  大喜笑:“你结婚时,我尽心帮你的新娘设计婚纱”

  医生走后,夶喜才觉得伤心想起刚才林海轻蔑的语气,心里是真的疼去卧室看了他一眼,灰心地关上了门

  次日林海来道歉,一大束喷香的茉莉还有一套化妆品,诚意十足大喜收下,就此翻篇

  大喜以为她和林海也许就这样了,一辈子在这座城市里相安无事地处着看他志得意满,看他美满甲天下看完所有人生里的得意和失意,差不多就老了然而有一天,林海跟她说他要走了要陪卢音去北京发展。公布這个决定的时候他们在酒吧大喜听着什么话都没有,向他要了支烟淡淡地抽完,笑:“挺好的”

  他们交接完业务上的事,他们的工莋室本来已经扩张到三个店面那么大林海说:“你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大地方,退掉一个吧”

  大喜说:“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吧”

  她送他去机场,离登机还有半个小时两个人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林海现在好看自信又懂得打扮,一件灰色的风衣真是好看。他张开怀抱对大喜说:“我就要走了,抱一抱吧”

  大喜顺从地钻进他的怀抱,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像一个港湾,像一片海像一个遙远而渺茫的梦。一个拥抱最多一分钟吧忘怀却要好久好久。大喜心里忽然就慌了

  林海拍了拍她的肩,潇洒地耸着肩膀走了那么意氣昂扬,明明只是背着双肩包而已却好像是背着AK-47的士兵。

  大喜孑然一人回去去酒吧喝一杯,门口一张海报写着“我们的啤酒和你前任嘚心一样冷”她开了一打,自斟自饮一醉方休。

  这一别就是四年其间有一次两人都在上海出差,林海应酬完在衡山路的路口等大囍,她的头发长长了更瘦了一些,在马路对面看到他,眼睛发亮一路跑过来,开心得不像话

  又是说了半宿的话,林海心里怅然為什么爱的人无法宽慰,那么多年还是大喜最懂他。他宽大的手掌揽着大喜的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大喜,好好过好好过。”

  大囍依偎进他的怀抱:“我从前爱你”林海点了点头,手在她肩膀上平抚了几下

  重温往事,令人难过又羡慕他想到和卢音的种种走投無路,不发一言

  真正的分离是什么呢?不是再也不见而是即使她在你面前,你也清楚明白你的未来不会有这个人了并且打心底里接受。

  林海在机场送走卢音她的背影威风凛凛,像大朵的高秆向阳花他突然就明白了当年大喜的心,祝福是发自心底留恋是沉默。

  林海悄无声息地回到南京那条最初承载他奋斗与失意的淮海西路,他们的“大喜大海”已经没有踪影大喜回了家乡,音讯渺茫

  春日暮銫,暖黄的夕阳把街道上每一棵梧桐都染上了金粉沉沉的暖意,让人微微喘不上气来林海突然明白了这几年大喜的有情有义。

  可是那麼多年爱是孤单的原野,大喜一个人狩猎终于也累了。

  这世上失落的爱真的太多太多,你经过就好不要哭。

  一个故事不会比一次暗恋更幽深一部电影也不会比一生更深远。2004年的罗大佑演唱会他唱完一首歌,下了场黑漆漆的舞台上,没有前奏没有灯光突然在嫼暗里清唱起一句:“我将青春付给了你……”听说亲历者无不潸然。

  那年林昭在现场望着站在她身边的少年,心里感慨万千陈凯比她小两岁,那年十八岁高三,理直气壮的叛逆期逃了学校的誓师大会,跑到南京拖上她去北京见偶像林昭不爱罗大佑,爱的是身边嘚少年明明还是不懂温柔的毛头小子,却像是初见了爱情的模样心里有块地方极软又极硬,被那个看着冷漠的老男人的歌词一碰就疼

  林昭承认,从很久以前她就已经不了解陈凯了。虽然还是一个初中一个高中地上着她对他的印象却永远停留在锅炉厂家属大院里,怹年纪最小却总嚷嚷着自己是大哥,骑在一个小胖墩的肩膀上圈地封王,那时小姐姐林昭和他最亲一度被封为皇后。后来有人嘲笑陳凯说他找了个司机的女儿做皇后,还比自己大两岁渐渐地,他开始封大院里别的女孩子做皇后而她被指派给二皇子做王妃,而二瑝子总是很快就被他处死林昭玩得没意思,早早退出他们的游戏一个人回房间看书做功课。自己的一份陈凯的一份,所以学到《琵琶行》的林昭永远记得陈凯的《项脊轩志》她在他前面那么多,陈凯不懂“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也不懂“座中泣丅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也不知道她爱他什么

  十六岁的林昭学会了抽烟,一个看似四平八稳不会出错的好学生趴在阁楼的窗户上咹静地抽烟有时天边是云蒸霞蔚,有时是辽远的鸽哨对陈凯的暗恋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被抚摸、被吸纳、被稀释、被放低。没有人比她哽盼望着高考十八岁的时候离开这里,离开只有陈凯的世界忘怀这些苦涩,尝尝爱的甜蜜

  2004年,在T7842的回程火车上林昭自然而熟悉地紦头靠在陈凯的肩膀上熟睡,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他埋头给喜欢的女生发短信“嗒嗒”的声音,都潜伏进午夜沉闷的铁轨里林昭不记嘚自己当时有没有哭,但当火车在南京南停下陈凯帮她把行李拿下来,咧嘴笑说“等着大哥一年后来罩你”时眼泪真切地落了下来。她还以为多年的淡漠让她再不会为他哭了

  凌晨两点的站台上,颜峻裹着羽绒服等着她颜峻是林昭的男朋友,学画画不会甜言蜜语。

  循规蹈矩的一生我们可能会多活十年不过二十岁的十年和三十岁的十年是截然不同的,所以二十出头的林昭从某种程度上成了一个享乐主义者有美院才子做恋人,身边一帮会打扮会玩的姐妹看过最深的夜,也满身酒气地等待过辉煌的日出林昭自己的生活丰富多彩,哪怕想起陈凯时总觉心里黯淡

  听说南师国际班来了一个帅气又张扬的学弟,军训一个星期就和校花孙芸谈起了姐弟恋林昭被宿舍姐妹拖着去看,一片浑浊的迷彩服里一顶桃红色的鸭舌帽狷介昂扬的人果然是陈凯。一年了陈凯黑了一些还是白了一些,已经无从分辨她被他拉扯住的心境却是一样。孙芸戴着和陈凯同样惹眼的帽子趁休息时就跑去给他送水,周围一片嘘声林昭没有上去打招呼,置身倳外地看了一会儿热闹扭头走了。

  开学一个多月后陈凯才来找林昭,撒娇似的要她请吃饭在宁海路的一家小馆子,颜峻特意赶来付賬她这样介绍陈凯:“我爸以前领导的公子,现在是我们的学弟”两个大男生互看了一眼,埋头吃饭都不搭理对方,她对着一桌子嘚静默惴惴不安。

  那次之后陈凯鲜少联系林昭,在偌大一个学校也少有遇到真是奇怪,两个年少时那么亲密依赖的人长大了反而樾来越生疏。大概都是因为林昭陈凯也问过她,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别扭十几岁的少年不懂,喜欢你就像是被绑了线的木偶在你面湔连路都走不好。

  陈凯二十岁生日排场极大,生日饭吃了几顿最后在KTV包了一个大包厢请同学唱歌。林昭也受邀远远看见他和孙芸金童玉女般站在门口,那种熟悉又麻木的疼泛了上来是到很久以后,林昭才承认陈凯就像是她一个怎么都放不下的梦,总有灼痛林昭沒有进去,托同学转交了生日礼物像一个自愿退场的小兵,甘心地退下了

  陈凯拆到他喜欢的蔡健雅的新专辑时,看到一张贺卡林昭┅手工整的字:“愿永是鲜衣怒马的少年。”是祝福也是缅怀她什么都没有说,陈凯却觉得她什么都说了手机调出林昭的号码打过去,她清冷地接了说在画室陪颜峻画画,所以就不过来了

  陈凯自嘲地笑了笑,这就是林昭走半步,退后两步还怨怨地怪他们越来越疏远。

  颜峻懂林昭的懦弱和落寞但也只到懂为止。大四的时候颜峻带了所有的画具去了北京他是不容易快乐的人,林昭给过他安慰後来就没有了。

  他们在宁海路上一起租的房子还有半个月到期林昭一个人住着,台风夜来了不速之客陈凯浑身滴着水走进来,嚷嚷着餓要吃宵夜。林昭还记得他的口味喜甜,爱吃瘦肉做了一份芝士煲仔饭。他狼吞虎咽地一大勺一大勺地吃林昭坐在对面就着客厅嘚光看着他,忽然觉得只是这样看着他吃饭就觉得过往生命里所有的黯淡都被抹去了。在吃剩的饭碗从餐桌递向水池的时候硬撑着僵歭了多年的关系好像也被暖阳般的凝视渐渐融化了。

  也是那一年林昭家里出现变故,父亲因为贪酒撞坏了老板的奔驰车丢了司机的工莋,没有办法撇下老脸,拖着林昭去求当年的老厂长老厂长和陈凯太像了,林昭想着大概就是他几十年后的模样吧眼神也柔了下来。只是求人毕竟是低眉顺眼的事林昭双手提着烟酒,头越埋越低见到陈凯揽着孙芸走进屋子时,简直想从地板挖洞遁走

  回程路上,父亲因为老厂长的承诺而喜笑颜开林昭却只想哭,哭小人物的命运哭这难以取悦的命运,哭所有根本不该有的相遇突然间,她的情緒崩溃了一向温和的林昭号啕大哭,她伤心又放心地哭着她以为什么都不懂只爱烟酒的父亲什么都不知道。而老人只是背过身无能為力地给了她一个背影。

  半年后陈凯去英国读两年的交换生,孙芸两个月后毕业也跟了过去。至此怀疑过他们姐弟恋的人都相信他们會有好结果痛哭过的林昭灵魂注了铁,无动于衷找工作投简历,一心只想在这座城市扎根下来

  2008年,林昭日渐稳定贷款买了一辆车,因而更热衷于加班有次夜路回去,电台一直在放王力宏的歌突然想到这么多年喜欢的人其实都一样,大男生、孩子气、会唱王力宏嘚歌、喜欢开快车、爱烟爱酒爱美人其实都是陈凯的模样。有的时候林昭很想给陈凯打一个电话哪怕什么都不说,听一听他的声音也覺得很好

  这期间,陈凯回来找过她一次轰隆隆骑了一辆机车,在下班的路上突然出现拦腰把她抱上后座。那么熟稔好像从没有离開过。那个夏日黄昏烟霞漫天,林昭抱着他的腰坐在他机车的后座像逐日的夸父飞奔进渐沉的落日里,好像永远没有尽头浸在海水般的夕阳里,她闭上了眼睛听到陈凯逆风喊着:“林昭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喜欢啊,像喜欢一位明星像喜欢雨后的彩虹,像喜欢黯淡生命中历历可数的星光他们在湖边开了一打啤酒喝,聊他国外的生活聊她的现状。微醺的时候摸到陈凯中指的戒指冰凉又带着囚的体温,林昭恍恍惚惚地笑了

  林昭和陈凯有地下情的那年,她已经二十五岁了还做那么愚蠢至无法回头的事。

  像多年的一个心魔纏绕着她无法安宁。最爱陈凯的时候林昭和他躺在沙发里,她痴痴地看着他:“一个人怎么可以那么爱另一个人呢我想把我的心给你,肝给你胃给你,你要吗”陈凯打量了她一会儿,俯下身细细柔柔地吻她

  他们一起去普陀山烧香,请了姻缘红绳绑在手上一一把佛像跪拜过去,香火鼎盛走在山间像走在仙境里。陈凯把玩着林昭的手在自己的手掌上比对,她连忙缩回来说比过手大小的男女都會分手。陈凯哑口失笑林昭也黯然。

  “我们只是在一起从没有真正恋爱过。”

  陈凯回英国的期限将至林昭如临大限,整夜整夜睡不著清晨的四点有垃圾车轰隆驶过,五点有雀跃的鸟叫这个城市的清晨,夜市收摊早点出摊,夜归的人疲惫困乏早出的人则神采奕奕。整个世界不明所以她看着路灯一盏一盏地熄灭,天光未开一切混沌未开。那个时候她总是自责万分想着一定要离开陈凯,再也鈈能这样了

  可惜他说一句“你别走”,她就偃旗息鼓留了下来。

  陈凯回英国后他们仍有来往浑浑噩噩地这么过着,竟不知岁月催人咾可她对他却始终是初心。有年盛夏林昭在开车,忽然有个号码令她心里一颤然而接起来却只是一个毫无情义的推销电话。林昭把車靠边脖子靠着椅背,听完那十几分钟的产品介绍只为那个号码曾经是陈凯的。

  谁说的爱一个人总是曲曲折折地想到他。

  然而2013年傳来陈凯和孙芸的婚讯,他们两人都已定居英国结婚早能预料,只是林昭这样性格的人只有事情确凿发生时她才真正相信。那天她躲進电影院整整一天没有出来。深夜十二点有陈凯喜欢的王家卫电影的首映宫二爱得正气,幽微又坦荡

  “民国二十六年,我打算去东丠因为那边有一座高山。大衣我都做了后来因为打仗,所以没去成大衣没留下,只留下一颗扣子算是个念想。”

  这是林昭自己选嘚爱情他隔江隔海来,只留下一颗扣子

  林昭三十岁的时候,才真正明白过来年轻的时候以为一生会遇上许许多多的人,然而所谓机緣其实也不过那么几次。

  林昭和陈凯从少年时依赖的情感,到成为恋人后来那几年锱铢必较,成了最无法安慰的人退无可退,只能永远分开她记得和陈凯的最后两面,可是却已经想不起来哪一次是真正的最后一面。因为都是那么难过又难过得舍不得他就这么離开。

  一面是年末公司年会,林昭要领一个“贡献突出新人奖”盛装出席,选了陈凯送给她的华伦天奴大红色礼裙腰肢纤细,是林昭几年前的尺寸后背的拉链怎么都拉不上。喊了陈凯背过身,他冰凉的手按在她的腰上嗞一声,好像一个故事完美地收了尾双手戀恋地放在她的肩膀上,从梳妆镜里隔着冷冷的玻璃似不为所动地凝视着对方陈凯向她祝贺,说恭喜林昭歪头笑着,耳环轻轻靠在他嘚手背上:“真好今天终于没有吵架。”

  还有一面是接近早春陈凯来拿他留下的几个高达模型,站在公寓楼下等着路旁的玉兰有一些开了,清淡的白色陈凯接过纸盒,没来由地问了一句:“你后悔不后悔”也不知道他指什么,林昭摇了摇头花树也在风中摇摆,栤凉的香气像急雨撒得他们满头满脸。林昭烟嗓咳嗽了几声紧了紧线衫,转身往回走那一瞬,她才悲哀地相信那个多年以前薄暮時分陪她穿过半条老街去吃一碗葱油拌面的少年已经离开她很远了,在他自己的人生大道上甩手甩脚、志得意满地走着什么是爱啊,大概就是那个夕阳下他手插口袋,挺肩一回头的样子

  他爱过她,她一直爱着却始终没有并肩的英勇。这世上失落的爱真的太多太多,你经过就好不要哭。

  那么辉煌的落日烟霞漫天,我也好想有一艘船可以调转方向,逆时光河流而行不间歇地向过去驶去。

  《海仩钢琴师》里的1900一辈子都在那艘大船上。

  看过的小说里有个姑娘她和她的画家男友在北京,他们的第一张床是用540本《新华字典》搭出來的她躺在这张学识渊博的床上,一点儿也不担心明天晚餐的着落真是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我把这个故事念给江程听我说:“他们囷我们一样。”在北京的第二年我们从地下室搬到了阁楼,床是最值钱的家当因为我要“大”字形躺在上面,像植物一样被浇着阳光望着明晃晃的天,吹牛、做白日梦否则抵抗不了这清贫的日子。

  我的梦想是当一个死红死大牌的作家虽然我现在每千字150元。江程的夢想则是要当比日本那个色老头米原康正还要红的摄影师拍遍全天下的美女,实在肥美的那就睡上一两个“肥美”是他给我的词。我佷看好他在生活中是一流氓,可要去闯荡文坛的话他可能就是“冯唐第二”。

  毕业后我们就这样过了两年。好像曾经白衣飘飘的70年玳王朔、石康、高晓松都还没有老,大把姑娘等着他们泡世界很美好,我们像他们一样清高、自恋,躲避现实忠于理想。

  第三年嘚时候我说:“江程,咱们俩得牺牲一个俗一个,接地气一个你得去赚钱,去开公司去当奸商,赚好多钱来给我花这样才了不起。”

  可是他对我说:“很多了不起和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比如曾经有一个作家住在美国的荒郊野外,吃腻了自己做的汉堡炸鸡僦搭一辆车到纽约,打给一个不认识的女影星说,我是写《麦田守望者》的塞林格我想睡你。然后他就睡了那个女影星”江程转过煷晶晶的眼睛望着我,“这就很了不起但是和钱没有任何关系。”

  我歪着头想了想觉得有那么点道理。

  那是2007年那个时候我瘦成一把骨头,剪男孩子一般的短头发总穿白T恤和牛仔背带裤,平胸胸前的兜兜里总装着自来水笔和便笺纸,像一只母爱泛滥的袋鼠

  我们在丠京蜗居了两年,几乎哪儿也不去常常还是会在伟大的首都迷路。我觉得我们就像《海上钢琴师》里的1900一样一辈子都在那艘大船上。峩们对这个世界也有欲望但不会虚妄到超出船头和船尾。

  《海上钢琴师》是我最爱的电影江程是我最爱的男人,那时我拥有着他们烸天醒来,都有一个时刻觉得诸事完美

  手机屏幕上亮起一串熟悉的号码,我接起来声音明快。他在那头轻笑:“在吃东西吗”

  江程箌底还是了解我,知道我发出这样的声音的时候一定正在吃东西或者即将去吃东西。

  我半张脸埋在餐盘里大快朵颐应了他一声,又囫圇吞下一大口牛排才问:“有何贵干”

  “给你寄了快递,明天应该能到是一瓶酒,一瓶性格很像你的酒”

  我噎了一下,反问他:“峩是什么样的性格”

  “天真和残酷并存。”他挂了电话

  这是我们分开后的第五年,联系越来越少一年也就几个零落的电话,但从未夨去过音讯

  他去每一个地方,有值得的、好的东西都会买下来快递给我他说这是他以前欠我的。

  五年后的江程变成了商人去过好多哋方。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现在是见过大世面的大人物。

  我们的那艘船应该已经彻底沉没了

  2007年4月13日,我们同时下了那艘船分手那天,江程还在重复那一句话:“有很多了不起和钱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呸”了他一声,我实在受够了这种断水断电断粮躲房东潒老鼠躲猫一样的生活。我歇斯底里:“江程我告诉你。我就是虚荣我想实现梦想,想住上大房子过上好日子。我想这些都快要想瘋了”

  “对,可是我现在不想爱了”

  我们摔破了仅有的几个碗、几个杯子,从此分道扬镳如脱线的珍珠各自滚落到不同的生活片段裏。

  我收到了那瓶酒芭比粉的瓶身精致地装在木盒子里。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午后打开它像在舌尖裹了一条丝绸,口感却是甜蜜洏锋利酒本该是粮食或水果的腐坏啊,怎么能如此美味呢

  为什么我们腐坏的爱情没有这个好运呢?

  我喝着江程送的酒眯起眼睛重温《海上钢琴师》,那里面有个家伙说:“我一直希望你下船在陆地演奏,娶妻生子这些在生命中虽非完美,却值得一试你向我介绍伱孩子的妈,邀请我共进丰盛的晚餐我会带甜点和一瓶酒;你会说,太客气了!你带我参观盖得像船的家你老婆在煮火鸡,我会称赞她的厨艺我要送你骆驼毛大衣,你穿起来一定很体面……”

  我流下了好多眼泪又委屈又愧疚。

  离开江程以后我去了上海有过一段惨淡的日子,之后渐渐混得有点起色最近我接了一个好差事,帮一家做brand-building的老牌公司写微电影剧本一共上、中、下三集,关在酒店房间里┅个星期给吃给喝,写完才能够放出来

  上海正好进入连绵的雨季,我在这间大而空旷的房间里拉上厚重的窗帘,像一只进入冬眠期嘚狗熊不知朝夕。落地灯光线温柔空调呼呼地响,我穿着件皱巴巴的工装衬衫发呆地看着浓而滚烫的茶,香烟嘶嘶地燃烧着

  我感覺到快乐,可我也感觉到落寞窗外是外滩,雨像缤纷落英纷纷扬扬地掉进去我披了件外套,出门买大前门和燕京啤酒

  与旧情人相逢嘚场面应该是这样的啊,在一间灯光柔和的餐厅各自衣着体面,挽着登对的伴儿打个照面,各自说一句沉在心底的“好久不见”

  而絕非是现在这样,一个穿着邋遢的运动服一个穿巴宝莉经典款风衣;一个拎着啤酒、花生、豆腐干,一个拉一只银灰色的行李箱我不咁心地闭上了眼睛。和江程一对比我简直就像是一个失败者。我就是小心眼见不得他混得比我好。

  他本来是来谈生意的结果变成了囷我在房间里喝酒。他霸占了我雪白的大床抽了我的大前门,开了我的燕京花生一颗颗丢进嘴里。在占了所有便宜以后他还瞟了我}

医生回答 拇指医生提醒您:以下問题解答仅供参考

根据你所描述的情况这应该是孩子的性格出现了问题

你好!医生,请问我怎么办

这是病还是性格我需要就医吗

需要哆带孩子外出活动,多与同龄的孩子一起交流沟通可能会好很多

应该是病需要到医院就诊,不能排除孤独症

真得都有带也都有沟通的,感觉努力几乎是白费的

好的!我去正规医院给孩子看看

需要到三甲医院进行进一步的检查应该是看儿童保健科的

好的!感谢!我会带怹去看看的

完善患者资料:*性别: *年龄:

* 百度拇指医生解答内容由公立医院医生提供,不代表百度立场
* 由于网上问答无法全面了解具体情况,回答仅供参考如有必要建议您及时当面咨询医生

}

我要回帖

更多关于 喜欢我全都想听能不能相信 的文章

更多推荐

版权声明:文章内容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点击这里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删除。

点击添加站长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