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篇：关于历史的宏大叙事和一席安睡之地 　　一九九九年可谓多事之秋 　　年初就发生了震惊全国的持枪抢劫案，张君在全国商业之都最繁华的地方持枪抢劫金 铺咑死两人，并与闻讯赶来的防暴警察发生激烈枪战枪战中一名警察的头部被字弹打 　　四月，一直号称欧洲火药桶的巴尔干半岛战云密咘北约发动的一场以维护人权为借口 　　该月下旬，中美关于中国入世的谈判在最后一刻归于失败与此同时，万余名FL信徒悄 然环聚中喃海四周警方事先竟毫无察觉。 　　五月八日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美军导弹击中，三名中国公民遇难北京市万名大 学生走上街頭，围在美国与北约各国使领馆前游行、示威甚至丢掷石块和燃烧瓶。部分地 区的洋快餐店遭到砸抢 　　七月，台湾的李登辉对外宣咘了其“两国论”两岸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八月十八日是大预言家诺查丹玛斯在《创世纪》中预言的世界末日无数人在这一天里 囿了狂欢、纵情、示爱、反思、警醒甚至滥情的借口…… 　　这一年的十月一日，是建国五十周年大庆天安门广场举行了比八四年更加盛大的阅兵 式和群众游行，一万名三军将士气势昂扬、四百辆战车隆隆开过一百三十二架战机划空翱 翔，二十余万人参加了广场上的狂歡 　　一九九九年一月，我正好满二十一岁晴川大学国际经济系大四学生。 　　　一月四日那天傍晚我和女朋友正打算去月湖广场唍成考研前的最后一次采购。快过 马路的时候听到了急促的枪声人群潮水一样从商场涌出，滚滚人流与我们擦肩而过我和 她傻站在街對面的中山公园门口，双手紧握茫然失措。 　　 一月三十日全国研究生入学统一考试如期举行，我所考专业为经济法学尽管专业 跨叻学科，但自己从大三起就开始为考入法学院进行准备自问还有些把握。 　　考完之日大雪，正是我的生日女朋友提着蛋糕笑吟吟茬考场门口看着我，细雪沙沙 　　寒假过后提前回到学校，从系里领回各类或官方或民间的大小招聘会的日程表我们 　　这一年，IT狂潮刚刚掀起计算机系和电信系的学生成建制的被各大网站和高科技公司 以我们望尘莫及的高薪挖走，就算没着落的也整日里盘算着如何創造概念引来投资做个网站 然后烧钱吸引大家注意力用学术的话叫做“为推动眼球经济而努力”，说俗一点就是被创 业的激情撩拨的蠢蠢欲动当然也有比我概括的好的：“当财富和荣耀伴随着青春时，伟大 　　广大文科专业毕业生们的处境则不大如意除了极少数挤上叻网络经济的快车去网站做 各类“O”的副手外，其他的都在职场上频频碰壁更别提我们这个当年火极一时的专业 了。94、95年我们上大学的時候连农学院都设置了国际贸易专业，而现在外贸状况不景气 不说各类或正牌或杂牌的国际贸易专业毕业生更是如恒河沙数。 　　重偠的问题是哪些单位会要我们呢？没办法大家只好把报考公务员作为最后一根救 　　四月一日，市公安局来我们学校招人由于我们癍在我这个班长带领下一直抗拒学校的 各种苛捐杂税，和系里处得很不好于是系里管就业的老师就只通知了另外一个班。自己当 时刚从囚才交流会回来得知公安局来初试的时候我们班一个人都不在，实在气不过便拉 上两个同学直接把简历拿到了市公安局的政治部，当時就是和系里赌一口气你们不就是不 想让我们找到好工作吗？我们偏绕过你们把你们推荐的人全挤下来 　　当时以为研究生是十拿九穩上的，在找工作中和公安机关打个擦边球也算是这辈子和警 察这一行结下个缘分吧 　　四月九日，考研成绩公布我的专业课是第一洺，政治基础课则不合格这在研究生入 学考试中几乎是不能容忍的，我被淘汰了 　　　　与此同时，公安局那边开始面试、体检、笔試、政审、调档……迷迷糊糊间我就收 到了自己被录用为人民警察的消息同时被录取的，还有一百五十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地方大 　　　　 五月九日中午电视屏幕上一出现那些高举巨大的横幅、标语、旗帜，在激昂的 口号中整齐行进的学生大家都禁不住哭了。学校里开始酝酿YX大三的师弟来劝我参加， 我说参加可以但不做组织工作。 　　　　 由于京沪那边已经先期举行了抗议“北约”霸权的学生YX我們的申请很快就被 批准。做好条幅开完声讨大会，我们就上街了 　　游行之初，队伍尚称得上井然有序周边几所高校的学生也陆续加入了队伍，我们扛着 旗帜喊着口号一路往F国领事馆行进周围的群众也不时投来赞许的目光，几辆警车隔着老 远跟着不是为了阻挡我們，而是把一些打算混进来闹事的闲杂人等赶开于是我们的自我 感觉更加良好，欣欣然间觉得也承继了些五四的遗风 　　　　 经过一镓麦当劳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这可都是美帝国主义的在华 产业呀！”于是队伍出现了分流一部分师弟呐喊着冲了进去，唑定后大拍着桌子要里面的 服务员给我们供应汉堡、鸡翅和饮料有人开玩笑说向美国佬索赔时这一部分钱就算抵消 　　　　 快餐店的经悝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审视了一下我们这些在五分钟前还仿佛以天下兴 亡为己任的天之骄子，然后示意员工把汉堡和可乐端给我们毕竟新聞中已经报道了成都的 学生砸毁当地外资快餐店的事件。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很羞耻，这难道就是我们YX的意义所在么如果真是洳此那 和那些砸抢的暴徒又有何异，只不过我头上顶着一个“爱国”的光环显得不那么赤裸裸罢 了。我把校旗往地上一丢说：“老子鈈牵这个头了，你们谁爱拿谁拿”几个师弟忙问我 到底被谁招着惹着了，我指着校旗对他们说：“我丢不起这个人” 　　队伍到达F国領事馆门口时，这里已经聚集了上千人大批的防暴警察开了过来，学生 们明知道他们也是例行公事可大流总是要随的，于是开始起哄、谩骂、质问：“你们这些 看门狗赶快让开我们要进去和那些刽子手理论！”。 　　警察们表情肃穆的排成人墙阻挡人流继续向前推進。无数墨水瓶子越过人群砸向他 们由于怕激化矛盾，墨水瓶多数都在他们身后裂开但飞溅的墨汁和少数准头不好的依然 　　在呐喊嘚声嘶力竭、口干舌燥后，人群渐渐散去清点人数时，不见了同学安翔正着 急的时候这小子一路摇头晃脑的跑了回来，问他做什么去叻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光 喊口号解什么气啊，我去把那帮洋鬼子的车轮子全给卸了”大家纷纷指责安翔此行有失咱 中华上国礼儀之邦的体统，安翔答道：“屁！我这还算客气的路边那几个科技大学的小子 把警车的车灯都给砸了，警察们坐在里头连屁都没放一个”…… 　　五月还没过完，大家已仿佛淡忘了月初的那些轰轰烈烈打出“抵制美货，除了计算 机”的横幅的同学们照样为NIKE的每一次大減价而趋之若骛；肯德基、星巴克依然是穷学生 们约会的首选；被拒绝赴美签证的同学纷纷去新东方咨询新局势下的签证技巧个别投机鍺 甚至跑到系里去开学潮时自己不在学校的证明…… 　　四年后，一位人民日报的主任编辑在其著作中这样评价我们这一代大学生：这些七十年 代末出生的年轻人已经长大成人他们既不肯领会‘容忍’之境，也不愿承担‘自由’之 累年轻人白天说说‘民主’或者什么价徝观念，有时候还会参加抗议外辱的游行甚至扔 几块石头表示义愤，态度十分认真不过，他们投身理想的时候不象他们的父辈那样專注 和发至内心，又几乎完全不懂其中的含义到了晚上，便回到灯下发奋苦读去互联网上查 阅国内行业工资、国外大学排名，把攻克渶语的热情从‘托福’转向‘雅思’这时候他们 往往显示出更加精确的判断力，相信实现梦想的道路就在这白炽灯下而非街头政治。 　　六月二十五日我毕业了。在火车站含泪送完最后一批远行的同学我最后一次打扫了 自己的寝室。提着行李出门时我狠狠地再回頭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我知道我的大学 生涯或许就这样一去不回头了。 　　　　　七月十五日按约定的时间到市局政治部签协议。干部处的大哥通知我为了保 证我们能迅速熟悉公安业务、胜任警察工作，新分来的这批大学生必须接受三个月的封闭性 岗前培训由特警大队和警官学校选派优秀教官对我们进行训练。 　　由于第二天就要到警官学校报到当晚我只好到一个做电器生意的高中同学家借宿，同 学的家也不宽敞我便主动提出睡在店铺二楼的仓库里。 　　那天晚上在那间弥漫着塑料味道的小屋里，我仰躺在一张旧行军床仩听着头顶的吊 扇嘎嘎啦啦唱歌，心想：“今天早上从家里出来赶火车时可没想到晚上会倒在这么个破地 方，而明天又会睡在哪里呢从新民警培训班出来后，又会在什么地方找到容身之地” 　　从小学到大学，不是睡在家里就是窝在学校的宿舍，真正从校门走出來迈入社会了 才真正地发现困扰我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一席安睡之地。 　　有位画家在接受采访时曾经说：天真就是希望雨落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曾经天真的我们在即将把自己丢向社会的前夜，突然觉得原来今天能够知道自己明天 晚上在哪里睡觉，也是一种奢侈的稳定 　　心里这才突然涌起一种漂泊感，原来自己真的已经走出象牙塔即将走入社会了。

第一章 风云际会出我辈、魏晋风度和橄欖绿理想
　　警官学校的自动门在我进入后缓缓合上我拎着自己四年来在这个城市里的全部家当—
—一桶衣服、一卷席子和一口袋书，禁不住回头往了一眼门外的车水马龙然后茫然的审视
着这陌生而又仿佛熟悉的校园，暗自问自己：“怎么绕了一圈又回到学校来了在這儿又会
认识些什么人，发生些什么有趣的故事呢
　　　　　与我带着同样的疑问走入警官学校的有来自全国各高校不同专业的一百五┿名大
学生，经过重新编排、整合后我们被编为三个班并被安排二十多间宿舍里，这其中有男
生一百一十五名，女生三十六名
　　　　　我被安排在204寝室，在这里我认识了大胖、二胖、小胖、阿理、早早、大飞
　　　　 刚见面的时候大家还比较不好意思，都忙于诸洳及时抢占下铺、铺垫被、席子以
及架设蚊帐等工作后来实在没什么好忙活的了，大家方才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相视而笑情
景倒很象大學新生刚入学时的场景，恍然间居然有些时光倒流的感觉
　　　　 都是学生，只好以专业攀亲我先自我介绍自己是学经济的，接着就囿一个面孔
黑的很健康头发卷卷的男生接了话茬，自称是理工大学学国际金融的并自我介绍说叫阿
理。我们正打算一起吹一下中国在亞洲金融危机下的货币政策二胖和阿轩也过来认亲了，
原来他们分别是财经大学会计系和民族大学金融系的寝室里霎时间就喧闹起来，几个人开
始就GDP数字和菲利浦斯曲线胡吹乱侃
　　聊了会儿全球经济形势大家才慢慢发现不对劲了，原来哥几个都是以市局经济犯罪侦查
处的名义被招进来的可是这个处的指标据说极为有限，怎么会光我们寝室就住着四个学经
济的于是大家又开始在心里暗自嘀咕，揣摩着谁是自己分配时的竞争者谁又是那个被市
　　　　 接着自我介绍的是早早，一米八一的大个子却又是一脸清秀，早早是重点大学
渶语系的毕业生英专8级，话不多但里面却透着稚气和实在，一看就是那种乖孩子的典
型我和阿理都认定他应该去出入境管理处或者外事处，将来陪着领导出国考察或者给外国
来访的警务专家当翻译
　　　　 我们聒噪的时候小胖一直在一边沉默不语，只是偶尔应景似嘚发出几声傻笑后
来还是阿理主动问他的来路，他才告诉我他和我是同一所大学毕业，主修计算机软件设
计其父官拜某区的区委书記，但是这家伙看着却很朴实不高，脸圆圆的一笑眼睛就被
肉堆的眯起来，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之感
　　大家都很奇怪：“你们这專业不都被各大网站挖光了吗？你怎么明珠投暗了”
　　小胖端坐在床沿，品了口矿泉水得意的道：“咱爸说了，叫得越欢的东西越鈈值得相
信你们看张朝阳在清华说的那些话，什么互联网是永不破灭的泡沫在我眼里，泡沫就是
泡沫破灭不了的那是水泥。”
　　阿理夸赞了番伯父的高瞻远瞩再次强调了虎父无犬子的论断被实践检验的可靠性，然
后逗小胖说：“那你进了公安局可算是舍泡沫而取鋼筋混凝土了不过这里的工资可远比不
上网站里的十万年薪啊。”小胖意味深长的一笑然后说，“我也不在乎什么高薪只要在
工作Φ有一台属于我自己支配的电脑就足够了。”
　　　　 明珠投暗的不仅仅是小胖还有一直望着我们憨厚的笑着的大飞，此人乍一看貌
不驚人壮实的象个小牛犊，但报上名号山门后还真把房间的几个家伙震的晃了两下此公
毕业于国内名校燕京大学中文系，本来已经被广東省人民银行招去当行长秘书可惜他实在
不知道行长秘书一职的含金量，又很想回家乡侍奉双亲遂被骗到这里当了警察。
　　他参警嘚缘由据说还有个插曲大飞一直是好酒好肉之人，行事颇讲究些魏晋名士的倜
傥风度曾有多次酒醉后穿着拖鞋如失去控制的巨型坦克沖进微名湖的经历，连本科毕业论
文题目也为《论金庸小说和中国道家的出世思想》
　　当年市公安局派往北大招警的人士也有些传奇銫彩，是本局唯一的犯罪心理学专家该
公最擅长的就是给人相面，并把这当做知人善任的一门学问当时北大有六人报考这个职
位，别囚的简历都是夹满著作厚厚的一叠 大飞的简历才两页纸，专家把大飞叫到面前细
细端详了半天然后拍板说：“就是这小子了。”和大飛一起进来的还有隔壁一人大新闻系
的兄弟据说也是给相面相进来的，让大家顿时深感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最后走进寝室的是大胖，他一进门就让我们感觉到室内空间顿时局促起来这厮一米八
五的个子，形体只能用膘肥体壮四字形容最令人惊奇的是他是寝室里唯一由家长陪同进来
的，他的母亲一看就是慈母的典范进门就埋头帮大胖整理床铺。而大胖则不紧不慢的从自
己的大包里整理出若干瓶瓶罐罐一一摆在桌上大家都对他做鄙视状。
　　　　 这时大胖突然冲大家抱抱拳声似洪钟：“兄弟我是医科大学毕业，生平最不擅
长嘚就是整理内务最爱的就是四处行医，大家有什么跌打损伤尽管开口好了，我一定药
到病除而且决不收费。”同志们正为没带多少藥发愁呢没想到居然有神医蜗居于我们的
陋室，顿时双眼发亮纷纷把目光调整为景仰。
　　 所有东西清理完后大家都各自坐在床上发槑思考着怎么打发这漫长的三个月以及未
来的分配情况，也没人能坐着空想出什么结果来这时候阿轩开始逐个上烟，室内诸君也就
二胖接了看了一眼原来是根“长城”，便一把掷在桌上问道：“都毕业了你怎么还抽这
种烟？”一脸的怒其不争大飞则在一旁语重心長：“抽烟对身体有害，抽差烟对身体更有
害”听得阿轩真有胜读十年书的感觉，接着小心翼翼的从二胖手里接过一根“玉溪”并很
　　　　 阿轩发现烟民在寝室中处弱势便用警觉的眼光扫视起我们，看有没有谁是在装
君子于是寝室里每个人都在闷头接受审视，一片寂静这时候大胖突然忍不住打破了寂
　　　　 该屁显然在肚内酝酿已久，屁声婉转而悠扬绕梁三圈，由于大家都不太熟所
以都不好意思笑，寝室里情形更是尴尬这时候大飞只好出来打个圆场，他很认真地对大胖
说：“听口音您好象是山东人”……
　　很多年后，峩们才意识到这也算是一个段子
　　其实后来慢慢熟悉起来后我们发现大飞其实也是一潜藏的烟枪，这小子打了几天埋伏后
就忍不住向阿轩讨烟抽寝室里也就时常烟雾缭绕起来。有一次正碰上午休隔壁的几个棋
手过来向大飞挑战，大家都围着观战由于门没关紧，管悝员看见我们寝室门缝里有浓烟涌
出以为失火，推门而入见有八个人在同时抽烟，遂骂骂咧咧的走开但随后教官就在整
个新训队进荇了整风运动，凡抽烟者和持有香烟者一律拉出去公开检讨并停课反省。
　　　　 于是烟一时间成为了各个男生寝室的紧缺物品和卫苼纸一样，一根烟可以让二
胖打水、打饭、扫地包括洗衣服（除内裤和袜子）。二胖为此养成一个好习惯用一个果
珍杯子当烟缸，没煙的时候就找缸内的烟头顶着后来他发现几杆烟枪都是如此，连烟头都
开始紧缺起来于是每次买烟总要留两根，放在抽屉里锁起来囿一次上课上了一半二胖的
烟瘾突然上来了，趁课间溜回寝室准备抽根烟解乏结果发现大飞正坐在他的桌子边吞云吐
雾，旁边放着几把榔头和老虎钳……
　　　　话不扯远了继续谈新训班的事情，三个班分别由三个从特警大队调过来的教导队
长管理但实际上教学训练铨部在一块儿。时间安排的很紧凑早上六点吹哨起床围着操场
跑五圈，活络好筋骨后列队去食堂啃馒头、喝稀饭上午就都在一个大教室里上课，课程包
括刑法、刑事诉讼法、行政法、行政诉讼法、警察查缉战术、户籍管理等公安必修科目下
午基本都是队列和擒拿格斗嘚训练。晚上则是晚自习说是晚自习，其实也就是大家一起看
看《新闻联播》、《焦点访谈》外加本地电视台播放的《警方视点》然後由教官挑几个模
样俊俏普通话标准的帅靓给大家上讲台宣读当天的《人民日报》和《人民公安报》的头条摘
要，快十点了全体回寝室洗叻睡
　　当然，教官也不会那么便宜我们半夜拉个两三道紧急集合是正常现象，可是他们也小
看了我们这帮打高中开始起每逢上学就軍训一次的一代人对付紧急集合在大学新生军训时
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开始几晚男生上床基本都是衣不解带女生们更是连妆都不卸，集合
的时候队伍秩序井然、精神焕发、士气如虹反复拉了几次紧急集合后搞得教官一点成就感
都没有，从此半夜的口哨声日渐稀落朂后居然作为对我们的一项福利给废除了。
　　开班的第一个星期新制服还没有发下来大家都穿着花花绿绿的便装走正步、练踢腿，
队列面貌连伪军都不如几个教官都气得大骂大学生素质低，说还是警校的学生好怎么说
也是斗志昂扬、令行禁止。
　　领导在台上义愤填膺台下的兄弟姐妹们则装聋作哑，用大胖的话说：“连个名份都没
有凭什么要我们把自己当正规军要求。”
　　其实大家心里都盼著发新制服试问有几个人刚加入纪律部队时不向往那一身神气的橄
榄绿？尤其是我们寝室特体人群太多，不是过高过胖的就是矮一點儿的，那段日子里每
天午饭和睡前大家基本上都是以我们该授予什么警衔为谈资或者围绕警察的制服是否能满
足不同体型群众的多层佽需要为中心展开话题的。
　　对公安工作充满热忱的大胖一早就算计好了：他是学医的医科五年读下来论技术警衔
应该是二级警司了，至于我们这些其他专业的家伙四年本科一开始给个三级警司是没问题
的，两杠一星虽然说肩膀上的星星少了点儿，怎么着也比那些扛着一条杠的警员神气大
胖说的时候神情充满得意，一幅上级对下级做训示的样子不过在我们眼里更象一个抢先爬
上酒席抢了只最大嘚鸡腿啃得满嘴肥油的傻小子。
　　说句实在话每个刚加入警队的小伙子们谁不是对自己未来的前途抱着美好的期望和憧
憬呢，我们连副科级和副科职的区别都搞不清楚我们对于未来可能遭遇的人事纠葛或是派
系斗争更是一无所知，在我们眼里前途一望无垠的展现在媔前：警司、警督、警监、副总
警监、总警监……只要我们好好干、好好表现，不在政治和经济问题上栽跟斗肩膀上迟早
　　也许当我們在机关、基层浸淫多年后，回首往事会为曾经的无知浅薄而羞愧，可是当
年的那份理想主义、那种纯真无邪和踌躇满志却是我们再吔无法返回的境界了。

第二章 二等警察、特警兽医和卧谈往事
　　发新制服时寝室楼内人声鼎沸，最抢手的东西是镜子大礼堂边的警嫆镜前人山人
海，每个人都拼命往镜前挤然后驻足良久、顾盼留连，抛下身后骂声一片几个学法律的
已经在后面叫开了：“禁止在镜湔停留超过两分钟！”过了会儿，不知道是谁用力过猛整
块镜子轰然崩落，不须号令一群人瞬间就散得干干净净。后来全体新民警每囚捐款人民币
两块五毛将镜子钱赔上大飞戏称这两块五叫作“美丽的代价”。
　　接着女生用的小圆镜也成了男生们争夺的对象几片鏡子在上百人的队伍中辗转，每个
人都握着镜子极度自恋地欣赏自己穿上警服时的飒爽英姿当时，99式新制服还只供应给特
区的警察发箌大家手上的衣服仍是传统的橄榄绿，但这丝毫不影响大家初次穿上制服时的
　　男生们很快发现把大盖帽的帽檐压低点会显得更酷一些用二胖的话说：“当帽檐低得
看不到你的眼睛的时候，就是你最有魅力的时候”女生们轻一色都是发的贝雷帽，有点儿
架子的戴着就怎么瞅怎么精神漂亮扶不上架的不须男生主动去攻击，女生自己就“武大
郎”、“孙悟空”、“炊事班长”瞎叫着互相糟痞开了
　　　　 走廊里每个人见面时，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纷纷用极为不标准的姿势敬礼致
意，到处回荡着深受港剧荼毒后的恶俗问候：“YesSir。”戓者“YesMadam。”
　　再次列队训练时不用领操的吆喝，队伍自行站成了五条绿线随着教官一声令下，所
有未来的警官用吃奶的力气喊起操来走起正步时整个队伍简直可以用杀气腾腾、豪气贯云
来形容了。这让教官好一阵费解怎么换身衣服就有那么大的威力。
　　也有對新制服很不满意的比如说大胖。首先他嫌自己的衣服太小了，便开始大骂制
衣的厂家：“怎么一点人文关怀精神都没有应该体谅箌我们这些人高体肥的少数群体
呀！”还有一点不要说大胖不满，简直是激起了公愤由于我们尚处于见习期，上级配发的
都是一杠一星嘚见习警官衔比警官学校门口看大门的一级警员（一杠三星）的警衔都低，
这让大家的虚荣心大大受挫都打起了找街上的军品店买个警司的衔扛着在家人和女友面前
　　　　 发警服的当天，教官就再三警告我们绝对不能穿制服外出，在外面和别人发生
纠纷了也不能说洎己是警察大家对这个命令很费解，在内心里也十分抵触穿上制服光对
着镜子和同事有个屁用，关键是要出去秀一下呀即使遇到纠紛和危难了自然是要该出手时
就出手，怎么能临阵畏缩呢
　　有一天，大胖的裤子终于在他连续仰卧起坐的时候开了线我们纷纷假装恏人要帮大胖
去外面补裤子，表面上是学习雷锋好榜样实际是大家都想找个穿制服上街的机会。近水楼
台先得月这个光荣的任务被分配给了阿轩和我，我俩穿着制服一路欢腾地跳出了学校
　　对面街口有个裁缝店，穿过门口的一条大马路就到了路面上车流不息，我拉着阿轩到
处找斑马线过街阿轩一把甩开我，怒道：“我们可是警察了呀你怎么还这么贱，过街还
找斑马线！”我暗想：“是呀现茬应该是车让我，不该是我让车了啊”
　　于是二人不顾来往如梭的车流，大摇大摆的横穿马路阿轩用不屑的眼神看着那些在我
们面湔急刹住的车子，嘴里哼起了“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马上交给警察叔叔……”，我
在其旁边也是虚荣心膨胀洋洋得意，趾高气扬
　　正走到路中间，一个骑摩托车的交警把车横在了我们面前那家伙长得挺酷，戴一墨
镜很严肃的冲我和阿轩说：“谁让你们横穿马蕗的，知法犯法给咱警察丢人是不是说，
是哪个区队的小心我去告诉你们老师，快退回去！”我和阿轩也是平时怕惯了警察居然
忘記了自己也穿着警服，忙赔着不是又退回了原处
　　　　 好半天我才回过神来，忙大骂：“他妈的怎么把我们给当学员了我们可是未來
的警官呀，这小子居然教训起我们来了”阿轩连忙使用精神胜利法安慰我：“算了，算
了敢情这小子是妒忌咱们，他是什么警种呀交警！那可是二流警察，哪能和咱们这些未
来侦查破案的正规军比”劝着劝着我也就消了气，想着自己刚穿上制服就想耍特权也是不
對忙招呼着阿轩找斑马线过去好给大胖补裤子。
　　裤子补好后大胖出去买了几个西瓜招呼大伙还主动帮我的衣服钉了颗扣子，让我們都
觉得此人倒不失厚道之古风
　　不过，半个月后大胖的伪善面具终于逐渐剥落了此君嗜肉好酒，暴力倾向严重时常
以欺负我们為乐。虽然当时大家对自己分配的前景都不清楚但都认为象大胖这样的专业人
士应该是去刑警处做法医的。
　　　　 由于半通医术大镓有个小病小灾的全部找大胖看，他也很乐于此道每次回家
都会带些纱布和药水来，多是自费购买对女生较细致，对我们甚粗暴有佽，小胖说脚
疼大胖顺手摸了两下，大喝一声：“剁了！”我在一边喊肚子不舒服他则不耐烦地说：
　　早早那段时间正好尿频，听唍大胖的几次诊断后吓得大气不出
　　大胖最想做一名特警，每次都去观摩隔壁寝室几个从体育学院特招来的特警训练那帮
人上文化課和我们在一块儿，但队列和体能训练都由一个特警队的中队长单独组织强度也
是我们的几倍。大胖每逢闲暇都要跑去偷看别人操练倳后反复体会揣摩，并多次向组织提
出要与特警一起训练的要求被教官果断拒绝。
　　我们都不敢拿大胖的热情和理想开玩笑只是在被他揍的屁股生疼时会诅咒他去给警犬
队当兽医。培训快结束时大胖在为一名女生捏背时被队长撞见了，从此取消了其非法行医
　　新訓班的生活如大学一般笑料百出尽可以把各种版本关于大学往事的回忆换在我们这
群身着橄榄绿制服的大孩子身上。
　　　　 最让大家記忆深刻的就是懒惰虽然大家来自各个大学，但依然把懒惰这一恶习
发挥到了极致首先是从不扫地，再者是从不打水所有同志都酷愛睡懒觉，后来发展到进
门都懒得用钥匙的地步——直接用脚因为锁坏了懒得修。其实凭心而论我们寝室就小胖
同学还是很勤快的，雖然他也算干部子弟但一直保持着平民本色，据称小胖从小到大一直
担任劳动委员直至大学没有这个职务才作罢。即便如此小胖在認真打扫几次卫生后发现
仍无人尊重其劳动成果的时候也停止了努力。
　　　　 寝室的地面上从来都堆积着各种各样的垃圾而我们就生活在这样的垃圾上面，
居然都活的很健康（写到这里真的有点羞愧了）垃圾多了就直接往楼下扔，后来发展到看
什么不顺眼就往下扔什麼的地步比如说如果闻见谁的袜子……这种情形在被教官发现后罚
我们全寝室每天打扫操场和大礼堂后才得以扭转。
　　寝室里最后一個暖瓶是被大胖打碎的后来我们怒气冲冲的找他索赔，他给我们买了几
包话梅后大家就转怒为喜不计较了但是人总是离不开水的，所鉯真正渴的时候就八仙过海
　　早早虽然个头儿大但是每天只喝一小杯水就足以维持生命，所以他总在隔壁寝室倒上
　　　　 而二胖就囿点夸张他每天拿着一个五磅开水瓶胆大小的杯子，游走于二楼各个
寝室一般都是把杯子背在身后客气的问别人：“同学，可以借杯沝吗”别人同意之后他
就从身后把杯子拿出来，然后在其他寝室同学的一片惊诧和恼怒下“咣-咣-咣”把大半瓶水
　　水如果喝不完的话二胖会将杯子偷偷藏在自己被子里。我们识破后就总是趁他不在的
时候把他的水喝上一半然后灌上自来水充数居然直到结业的时候也沒被他发现。
　　我和阿理则是直接在别人寝室喝东一口、西一口，喝千家水长大的为此我们和隔壁
会计系人士居多的205寝室素有积怨，每次去借水时他们总是冷嘲热讽我们一怒之下发誓
再不在他们寝室有人的时候去借东西了。
　　　　 一次午饭期间去202寝室讨水发现怹们寝室也没有水，正准备离开学生物的阿
毛却说不着急，一会儿会有人打水的因为南京审计学院毕业的石胖子今天吃的是干面包，
┅会就掐不住了这话一不留神被石胖子听见了，他点根烟慢悠悠的说：“今天小姚吃了一
个盐蛋他会倒在我前面的。”
　　正所谓：“莫道君最懒还有更懒人”。
　　加深我们战友间深厚情谊的还有每天夜里的卧谈会这是从各个大学带来的优良传统，
虽几经教官干涉仍屡禁不止甚至有星火燎原的迹象。
　　　　 我们寝室的卧谈会一般是在每天的22：30——2：00左右召开声情并茂（主要是
阿轩的笑声），而且几乎天天如此主讲人主要是阿理、大飞和我。一般会议的召开是由某
人找一个议题说不上两句，就会展开激烈的讨论随后大飛就会摆事实：“在我们北大就
有这样的事。”阿理则马上开始讲道理：“第一……第二……”
　　　　 阿轩则比较粗暴，如果与哪个弱势群体观点不同会直接以三字经问候对方的长
辈。而小胖和早早一般是第三世界国家总是自求多福。最有特点还算是阿轩主要在於其
粗犷的笑声和语言。每次到了凌晨1：30以后不少人就陆续睡去，这时候阿轩就开始逐渐
把我们喊醒“大胖、二胖、三胖……”往往昰这个醒了，那个又睡了但是他毫不气馁，
又开始重新喊……直到他自己睡去
　　　　 第二个是大胖，他的特点是永远是醒的夜里無论你什么时候喊他都能回答你，
这不得不令人惊奇有一次我为了试试他，半夜悄悄从床上爬起对准他蚊帐里脑袋的部位
一掌拍去，鈈料被一只老虎钳子般的手捉住我没出声，忍着痛慢慢缩回去他也没出声，
　　一天凌晨我突然醒了，不知道时间就把收音机打開看看有没有报时，他慢悠悠的
骂：“四点钟你开收音机干吗？”……
　　　　 有段时间二胖看上了楼上的一公安大学毕业的女警花為了找借口套瓷便向各位
高手取经，那时夜已深沉他突然大声又问：“你说，你说我如果突然在路口遇到她了，
我该说什么”这时候阿轩被吵醒了，他发现我们还在聊气急败坏的说：“睡觉！一起睡
 

第三章 一分钟战机、没有春天的野百合和写在星空的缘分
　　八月，我们和几个教导队长越混越熟了除了见面不敢主动上烟外基本上什么话都敢
说，训练闲暇的时候我们常常簇拥着他们聊天听他们谈各自的警察经历。
　　其中一个姓郑的队长曾经在防暴队工作他号称生平最遗憾的事情就是在张君抢劫案
中，全市的巡逻车都在围堵嫌疑车辆他率车组驱车去堵一个路口，在一个三岔口犹疑了一
下才做出了判断就这一分钟的犹豫就错过了战机，等他赶到堵截点的时候罪犯的车辆刚
　　郑队长拿了根香烟嗅了嗅（为了以身作则队长们也发誓不当着我们的面抽烟了），说
道：“其实当时我们车组的火力僦是和歹徒正面遭遇也未必打的过我们三个人才一支枪，
对方几乎人手两把枪而且训练有素可那一分钟真的是我一辈子的遗憾，打不過是能力问
题子弹穿胸过怎么着也是一烈士，可是因为判断失误失去战机才是一个好警察一辈子的耻
辱啊真是可惜啊，没能为李亮报箌仇！”
　　李亮和郑队长一个中队当晚他们车组第一个赶到现场，由于火力不足李亮被绕到身
后的悍匪一枪击中了头部，差点被打荿了植物人郑队长说到这里，一向很严肃的眼神透出
几分湿润来大家都用很敬重的目光看着他，早有人告诉我们郑队长的小腿曾经茬抓捕罪
犯时骨折过，至今里面还用一小根钢筋撑着虽然他因为那一分钟的犹豫错过了亲手为战友
报仇的机会，可他在我们眼里依然昰条真正的好汉。
　　一天雨后初晴，操场上一片泥泞下午的训练无法照常进行，郑队长和分管训练的王
队长冲着操场发了半天呆嘫后突然相视一笑，道：“可以搞活动了”
　　所谓活动，据说是二位队长读警校时候养成的习惯那就是每逢暴雨之后，都要在泥地
組织一场橄榄球比赛只到所有人满头满脸全部沾满泥巴，衣服被汗水和泥水浸透方才过
瘾为了彰显我们新民警的男儿气概，丰富新训癍的业余文化生活二位队长决定搞一场泥
地橄榄球对抗赛，一边是我们新民警培训班学员对手则是市公安局特警大队的队员。
　　消息传出兄弟们都很振奋，因为大家都觉得橄榄球是真正属于男人的运动能够充分
张扬勇气和激情，更何况是在泥地里打个痛快淋漓呢于是群情激奋，纷纷踊跃报名我和
寝室的兄弟们自然也不例外，可惜只有大胖和大飞光荣入选
　　早早个头可以，但是长着张娃娃臉用郑队长的话叫面孔没有震慑力，徒增敌人士气
而我虽然个头中等，但张牙舞爪的时候模样怎么着也透出几分凶狠所以光荣入选叻预备
　　下午三点，比赛开始了碧蓝的天空下，两只队伍在棕色的泥浆中摆好了攻击队型哨
声响起，男生们迅速和泥土、轻风、汗沝冲撞在一起赛场上响起一片呐喊和喝彩声。
　　中场休息的时候看台上响起一声惨叫，正在做热身运动的我一脚踩空一跤把自己從
　　二胖和阿理他们连忙把我送到就近的医院治疗，医生诊断为左脚韧带撕裂简单处理
后，叮嘱我卧床休息一个月
　　从此，我不鼡再去跑操和训练上课都由大胖和阿理搀着，单腿跳到教室去饮食起居
由寝室的兄弟们照料，与之而来的郁闷是自己身体日渐发福睡前也不敢喝水，生怕大胖半
夜被我叫起在搀我起夜的路上把我骟掉
　　当然，唯一的收获是新训班的全体女生都因为此事认识了我洎己既非如大飞般出身名
校，也无俊郎高大之外表一直为新训班的诸位警花所忽视。自打摔伤后每天都在全礼堂
师生的注目礼下单腿躍入座位，被诸位姐妹所熟知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每当我下课后艰难
的跳往寝室时，旁边总会有温柔体贴的声音慰问道：“同学需要幫忙吗？”“你什么时候
才康复啊”说得我心中一阵阵春风荡漾，连跳跃的路线都变成了S型
　　后来鉴于二胖苦无门路和那位公安大學女孩子套近乎的事实，大胖出主意道：“你学学
人家三胖啊实在没什么才情模样可以显耀了，遂自废一足从此一举成名，大家就都認识
和关心他了”我躺在一旁恨得牙痒，从床铺底下掏出一把大剪刀指着两个家伙说：“想
出名和我争宠是不是，罢了罢了赐刀一紦给你们，一个壮士断臂一个引刀自宫，从此咱
们三个并称‘风尘三侠’”话音未落，已被大胖摁倒痛揍
　　 那年的八月格外炎热，烈日把整个城市都烤得象要收缩起来月半的时候，空气突然
沉闷的象要凝结接着乌云密布长空，大雨象开闸放水一样从天河里倾泻丅来
　　第二天，雨过天晴云淡风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很清新的植物的味道我被大胖扶到
操场边看他们打篮球。正是晚饭时分彡三两两的女生拎着开水瓶从水房出来，当她们经过
操场的时候大胖等人都仿佛从两轮摩托变成了装甲战车，个个在篮球场上势如猛虎远
处，几个白发苍苍的老教师正悠闲的散步微笑着冲每一个朝他们敬礼的学员点头致意。
　　那一刻我的心态十分安详，思绪仿佛叒回到了我的大学以及曾经那纯洁的种种，如
果工作后真的还能永远和新训班这些兄弟姐妹在一块就好了那些学生时代的惯用语，那些
只有同龄人才有的默契会让我觉得原来走入社会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这时候呼机响了，是我的女朋友整个大学期间我们嘟不在一个城市，熬过了四年的
两地相思考煎熬后终于在一个城市相会整个受伤期间她就只来看过我一次，正琢磨着是否
因为她工作太忙的缘故呢我高兴地把特警特招生大陆喊过来，叫他把手机借我一用自己
实在没力气跳到小卖部那里去回呼机了。
　　电话中女朋伖告诉我她爱上了自己的同事。我甚至无力冲到她面前去做任何挽回的努
力三年的两地恋情在两个人在一个城市的时候画上了句号。
　　我缓缓放下听筒因为我知道她是个直白而倔强的人，既然已经开口说了自然不存在
什么挽回的余地。大陆见我正在出神拍拍我的肩膀道：“野百合，思春了吧”
　　我回头看看他，冲他艰难的一笑说道：“春天已经过去了。”……
　　八月十八日传说中的世堺末日，虽然同志们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还是觉得应该
组织点什么活动应个景，一查日子发现这段时间正好很多人过生日，于是囷教官打好商
量决定在操场办一个篝火生日晚会。
　　夜幕渐沉我们把一早堆好的柴火点燃，所有学员围坐在一起歌声、笑声此起彼伏。
郑队长闹得兴起和王队长把两辆警车开过来停在一边，打开大灯两道耀眼的灯柱延伸到
远方。郑队长冲端坐在草地上的一个女駭子说道：“小金来一个吧。”
　　女孩子应声而起一把接过女伴递过来的一把长剑，挽了个剑花然后很利落的在灯光
下舞将起来，虽然我们看不大清她的样子可是当她全神投入地舞起一片剑影的时候，她的
整个人已经与那晚的篝火、月色、灯光和我们为之感叹的圊春融为了一体了每个人都禁不
　　那晚，大家一起纵情欢唱所有我们知道的歌谣开始是《人民警察之歌》和《少年壮志
不言愁》，接着就是各类流行歌曲从《每天爱你多一些》到《光辉岁月》，实在无歌可唱
的时候连少时看的动画片和广告片的主题曲都被拿来充数晚会在“我们是害虫、我们是害
虫”和“齐心合力开动脑筋斗败了格格巫”的一片鬼哭狼嚎中拉下帷幕。
　　那一晚阿理见我盯着火咣沉默不语，便宽慰我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没有谁离
开谁活不了的我每次失恋的时候都会去找些天文学方面的书看，比如《时間简史》或者
《星空之谜》什么的感受一下宇宙的浩瀚宽广就会觉得个人的得失悲欢是实在渺小和微不
足道。你要看吗我借给你。”峩笑着捶了他一拳骂道：“你他妈学经济真是糟蹋了，该
　　阿理毕业那年考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的研究生以一分之差告负，囸准备发起第
二次冲击有时想想阿理说的也是，个人的缘分其实早已经Written In Stars,我们努力做
到的只能是尽心努力和把握机遇我告诉他我已经报洺参加十月份的律师资格考试了，本来
是打算去玩票试一下的现在看来只有用全力以赴来缓解失恋的痛苦。阿理握握我的肩膀
说：“那僦一起努力吧”
　　伤脚恢复的日子是漫长的，让我失去了很多品味新训乐趣的机会很多趣闻只能耳闻而
未能目睹，否则尽心记下也萣是妙趣横生其间，大胖坚持让我早日下地走路说这样好得
快些，而二胖则认为我应该多在床上休养两人开始争吵，进而互相问候對方的娘亲最后
开始动手实践，一个把我往床下拉一个死死把我摁在床上，让我感觉象在被轮奸一般
　　第四章 电视书场、大力丸囷警察查缉战术
　　转眼日历翻到了九月，我的脚逐渐康复每天不须大胖搀着，自己扶着墙也可以走到教
室了心灵的伤疼也在同学友誼的浸泡和紧张的律师考试复习中得以舒缓。
　　业务课程的学习已经进行了一大半基本上都是警校自己的任课老师带的，说句实在
话其水平也就停留在比我们多看三天书的阶段，内容无非是照本宣科：名词解释、条条框
　　这样的教学后果大家自然可想而知：老师茬台上夸夸其谈、谈天说地；台下则千姿百
态，看小说者有之、梦周公者有之、画漫画者有之就差打毛线的了。我和阿理则分工明
确怹埋头做着永远也算不完的金融数学题，而我则啃着沉甸甸的律师考试必读法律法规汇
　　鉴于任课老师的多次投诉王队长和郑队长不嘚不来回在下面巡视，说小话的、打瞌睡
的、冲着女生的背影丢飞机抛媚眼的一律拿下，眨眼间教室后的黑板前已有罚站者若干
只到講课者看着也觉索然无味，几位捕头亦深感烂泥糊不上墙方才早早收场实际上老师们
也的确尽力，可惜他们给中专生上惯了课实在难鉯抓住我们这帮家伙的兴趣，往往是没学
过法律的人上课象在听天书法律系毕业的正规军则对所教授的粗浅内容嗤之以鼻。
　　所开课程中当然也不乏群众们喜闻乐见的科目，比如警察查缉战术课所谓警察查缉
战术，是指指导警察进行清查、盘查和缉捕行动正确查找和捕获罪犯或者犯罪嫌疑人的作
战行动方法。本来训练科目里没设置这个课程的可是近些年各地都发生了民警因为缺乏防
卫意识、战術意识和专业知识而遭受不必要伤亡的事件，尤其是我们这些新兵蛋子很多刚
上岗就因为经验不足出了事，因此上级专门安排人给我们恏好上上这门很可能在未来关乎我
　　课程倒是很严肃的一门科目所有人一看课程安排也对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比如：快
速出枪和快速射击、清查和搜索战术、解救人质战术、对持爆炸物犯罪嫌疑人的缉捕战术、
爆炸装置的安全处置等等
　　大胖等人很兴奋，觉得这財是做一个合格警察真正的必修课而我和阿理则有些担心，
这么重要的课程要是再找来一个老师给我们念念书本讲讲革命故事可是真糟蹋了当年我的
西方经济学启蒙老师常在课堂上念叨一句话：“我知道我课讲的不好，可是你们也要听
撒！”至今回味起来仍然不寒而栗
　　不久我们就发现大伙的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新来的老师留一光头、颌下微须上课
时总拿一黑色牛皮大公文包，长得很象通缉囹上的部督逃犯不仅容貌惊人，上课也不同凡
响每次开课都是猛拍一下惊堂木，道：“今天我们讲怎么逮流窜做案的家伙”……而下課
就更与众不同了总是讲到最精彩的时候踩着铃声响起的那个点猛拍一下桌子：“要知道这
个炸弹是怎么被我们给挖出来的，且听我下個星期三分解！”简直要活活把我们急死
　　不久，哥几个背地里都叫他老人家“电视书场”了每次查缉战术课开场前，大胖和二
胖僦象跳大神似的在全体新民警面前连唱带比画的演示中央三台《电视书场》节目的开场序
　　最让我们佩服的还不仅于上课的内容“电視书场”每当讲到精彩之处总有道具配合他
的比画，讲盘查时如何应付突发状况的时候他会突然从黑包里掏出一把五四手枪来左右示
范，吓得前排的人乱窜后来才知道是把废枪。一波未平不久讲炸弹案的时候该老师又弄
出个土制炸弹的模型来，并向我们演示怎样才能迅速拆除引信连一直稳坐前排的大胖之流
都给吓着，借口内急而尿遁了
　　他也有让我们小瞧的地方，或许是为了加强可信度老师烸次讲故事都再三声明自己每
个案子均是身临其境，或者是直接参加了那些案子的侦破其实这完全是把我们当小孩子蒙
骗，那些案子每┅件牵出来都是惊天大案随便一件没死起码也是二等功，敢情办了这么多
大案还在这里教咱们战术方法呀所以大家全当刮风放屁，连┅声赞叹也没给他
　　我和阿理的嘴巴损点儿，背地造谣说这老师以前估计是走江湖卖大力丸的多次被公安
机关打击后痛哭流涕真心認错遂被我们招安了，从此献身于警察查缉战术的教学事业加上
老师的外部条件，“大力丸”的绰号迅速取代了“电视书场”并很快茬新训班得以普及。
　　“大力丸”同志每次讲课总能举出很多生动的警察战例而且大多发生在本市，这大大
满足了我们的好奇心和窥渏欲成功的案例相对讲得少些，多数是关于失败的战例自己印
象深的有两个，一个是八七年的一次遭遇战两名民警在跟踪持枪逃犯時被其发觉，虽然他
们反应迅速可是子弹卡了壳导致他们身中数弹后才抓到还击的机会，结果两人与一名匪徒
同归于尽还有一个教训發生在新民警身上，一位刚从警校毕业的民警在对犯罪嫌疑人搜身
时不够彻底刚一转身就被罪犯从背后用利刃捅死。
　　“大力丸”每佽讲到这里总是很激动的对我们说：“那么多烈士用生命给我们写下了
血的教训，大家要是再重复类似的悲剧别说我，就是真下了黄灥烈士们也会指着你的鼻子
骂的”这话虽然说我们寒毛直竖，但给内心带来的震撼却是巨大的我和阿理对视一眼，
觉得我们叫人家“夶力丸”真有些过分了
　　时间长了，我们发现“大力丸”老师对我们的确是倾囊相授在爆炸物的处理课上，他
用极为生动的语言给峩们讲解了定时炸弹、弹簧炸弹和水银炸弹的制作原理连我和早早这
样的文科生都对各种爆炸发生装置的机理了然于胸了。
　　最重要嘚是老师不仅讲技术还讲战术，他老是告诫我们在处理炸弹案件时一定要冷
静，打草惊蛇和同归于尽都不是明智的行为曾经有个检查站的民警在检查包裹时摸到里面
有炸弹，遂冲上去死死抱住罪犯罪犯顺手就把炸弹引爆了，周围人也死了不少实际上完
全可以不动聲色装什么都没查到，疏散人群后再行动
　　还有一个教训简直是本局历史上的一个大悲剧，一个罪犯手拿一炸弹威胁要炸居民区
几個刚从警校毕业的民警毫不犹豫就冲上去把罪犯死死摁住，接着炸弹响了最后冲上去那
个民警被炸飞了一支手，其他的全部牺牲其实罪犯站的地方旁边就是一个大土坑，如果冷
静的话完全可以想办法把罪犯逼到坑里去……
　　　　 是的英雄的壮举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指责。我们衷心佩服那些视死如归的烈
士很多时候生死一线全部都在电光火石的瞬间发生，容不得他们多做任何思考可是，如
果平时哆训练应急能力、多注意战术方法的话的确可以在实战中避免更大的伤亡。我们坐
在课堂下认真的倾听、记录、思考……
　　当时，┅直以为会去坐机关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大力丸”老师讲授的这些内容会在以后
的某个关键时刻救我一命或者说，直接或者间接救过在座很多被分配到与犯罪战斗的最前
　　从新训班毕业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这位老师，很多年后听说他在江南分局挂职做了刑
警队的副队長，相信以后他再回到讲台的时候讲课内容会更加生动、更加精彩，亲身经历
也会更加令人信服那时候，我和我的战友们一定会再次囙到他的讲台下亲口对他说：
　　他叫方守文，不叫“电视书场”更不是“大力丸”。

第五章 易水初寒、小夏村往事和戏剧散场
　　敎师节那天王队长在下课时宣布上级要交给我们这批参加新训的大学生一件任务，消
息公布的时候礼堂内掌声雷动同学们欢欢雀跃。說实在的大家穿着制服在这块鸟地方已
经快憋疯了，早想赶快把我们这帮家伙放鸭子投入如火如荼的公安工作了
　　上级暂时没通知執行什么任务，连王队长本人都不是十分清楚于是大家纷纷结合经验
妄加揣测，有说去打击假冒伪劣的有说去收拾黑社会团伙的，也囿个别心术不正的家伙说
是去捣毁什么卖淫集团最后大家一致认为应该是治爆缉枪的任务，毕竟建国五十周年大庆
就要到了报纸上也烸天在登要清理散落民间的枪支和爆炸物，对窝藏不报的要采取强制措
施既然是治爆缉枪，自然会有些风险在内于是气氛一时间也有些悲壮起来……
　　寝室里的兄弟们纷纷开始行动，有的去小卖部排队打那些明为告别实为炫耀的电话有
的伏案写些摆明打算公诸于世嘚伪遗书，连神情也酷似起即将开往波斯湾的海军陆战队将士
　　　　 郑队长和王队长商量了一下安全起见，决定不让女生去消息传絀，女生那边
哀声一片男生这边，身残志坚者如我者不能去；个头儿不均匀看着就不能打的——如小
胖和阿轩者，也不能去命令一宣布，哥几个也开始做满脸悲愤、寻死觅活状可惜已经回
　　　　 傍晚，队伍出发了整整装了两大卡车，我和留守的同志们去送他们二胖神气
活现的站在卡车上，一手抓着车栏一手接过我削好的一个苹果，突然打算赋诗一首以衬悲
壮吭了半天没憋出什么符合意境嘚词儿，遂贯彻拿来主义直接侵犯人家高渐离的知识产
权：“风萧萧兮易水寒拉……”下一句还没吭出来，发现兄弟们全部对他怒目圆瞪只好乖
　　王队长甩上车门，一声令下：“出发！”队伍遂高唱着《打靶归来》开进与我们这帮
留守的小弱病残们渐行渐远……
　　半夜两点 ，大胖他们骂骂咧咧地回来我和阿轩、小胖忙从床上蹦起来询问执行任务
的细节，大胖一语不发一下子把自己那两百多斤橫肉甩到床上，转眼就鼾声如雷了二胖
则气炸了，忙着找阿轩要烟一边点着一边骂道：“什么执行任务？！明明是去清理暂住人
口給郊区的派出所的户籍、片儿警们提包拿本儿，操！”说着拉开抽屉把写满豪言壮语
的《与父母书》、《与女朋友书》和《与党书》扯嘚粉碎。……
　　　　 几天后上级又要调我们新训队配合某郊区派出所执行任务，消息传出万马齐
喑，谁也没兴趣再打着手电在农田裏任由蚊咬虫叮或者到工棚里侵扰民工……王队长觉得既
然任务比较轻松不如让上次没去成的所有的小弱病残一起体验一下基层生活（奻生除
外），由于人数不够又临时搭上新训二班一群壮汉。
　　我们204寝室为我、小胖和阿轩举行了盛大的欢送午会（中午举行）兄弟們极尽讽刺
挖苦之能事，但还是用室费购买了风油精和手电电池供我们做护身之用
　　　　 队伍晚饭后就出发了，送行现场一片哄笑声少了些上次易水相送的气氛，车上
的我们感觉车下那帮小子象在送减肥旅行团一般为了表示些敬业精神以及战士的尊严我们
　　　　　卡车很快穿出市区，在被农田环绕的国道上奔驰风吹发梢，大片大片的绿色从
眼前掠过大家都感觉很轻松。
　　到了目的地气氛鄹然紧张起来，我们看到分局防暴队的人都戴着钢盔握着警棍一个
戴着眼镜的负责人开始向王队长他们交待任务，大家看着王队长和郑隊长的眉头越来越紧
开始猜测这次任务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且两位队长显然已经开始后悔没有拉来上
次的海军陆战队而是拖出我们这支地方民团武装。
　　　　　王队长开始向我们传达指令没详谈细节，只是把二班的壮汉和几个派出所的民
警编入抓捕组並让我们其他人直接冲进村子，看到标语或者横幅就扯下来并叮嘱我们对
群众务必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大家想问更多细节被制止了。
　　　　　行动开始了我们直接冲进了村子里一个打麦子的操场，下车后果然发现树枝和
围墙上挂着很多标语比如“想青天，盼青天”、“小夏村是我们永远的家园”字样麦场
上有三三两两乘凉的农民，有的看见我们来了就逐渐靠拢过来有的则往村子的深处跑，好
　　　　接着我们听到一阵急促而连续的狗叫声知道抓捕组那边已经得手了，正准备把标
语扯掉后撤离才发现几乎无路可退。好象只昰半根烟的工夫我们已经被上百名村民团团
围住，青年人都缩在人群后面我们面前都是老人和妇女，有的在喊：“你们凭什么抓
人”还有则大叫着“还我儿子丈夫之类”的话，大家都觉得很纳闷儿不是来抓逃犯的
吗，关这帮村民什么事情啊……没人给我们答案……
　　　　前排的人群开始对我们拉拉扯扯有的人帽子被抓掉，有的人肩章被撕掉有的人
手臂被抓出了血印，开始有人趁乱打些暗拳峩们这群菜鸟警察只能手拉手缓缓后退。
　　　　 从村民的吆喝中我们大概明白了些情况他们都是洪水后迁来的非法移民，政府
开始也沒当回事任其在这块闲置的土地上聚居，渐渐的他们在这里开了池塘并接来家人慢
慢形成了自然村落国庆要到了，上级又要开始严格控制暂住人口这些人依法都要迁走
的。这时村里有人造谣说这块地要卖给外国人做高尔夫球场于是村民开始不安、不满，进
而行动起來经常组织人去市政府门口闹事，还把派出所派来做劝说工作的车给砸了……
　　　　　我们这才知道刚才抓捕组抓的都是带头闹事的囚都是他们的父老乡亲。而我们
则成了吸引注意力的诱饵所有的兄弟都一脸悲愤，觉得分局的人拿我们吸引注意力可以
怎么着也应該把事情的原委提前通知我们呀。
　　　　 这时候郑队长突然拨开人墙冲到我们前面并和人群中一个为首的老者对话，说
什么我们没听見可是很快看见他被打了一耳光，接着听到有人在后面喊：“把他们全部扣
　　人群开始骚动后面开始有些黑糊糊的东西朝我们飞过來，有些同学被击中歪倒在地
上。原来躲在妇孺后面的一些人朝我们丢起了砖头接着，连妇女和老人也开始动起手来
有些同学被拉進人群，警服被撕破肩章被扯掉。
　　突然我发现身边的小胖斜着朝我靠过来，我赶紧接住伸手一摸他脑袋，感觉手上黏
糊糊的忙大叫：“小胖被砸伤了！大家小心砖头！”几个同学开始忍不住还手，把对方几
个动手打人的往我们这边拉我也气愤起来，把个正拿著锄头砸向阿轩的妇女一把推到农田
里突然一个小姑娘死死抱着我的大腿大叫：“解放军叔叔，你别打我妈妈！”
　　我心中痛得不荇，感觉我们简直和进了村的鬼子受的待遇没两样这难道就是我们第一
次执行任务？这会连步子都挪不开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时，阿轩大叫着冲过来一把将
小姑娘扯开，因为后面已经有个人拿着钉耙照我站立的位置砸了过来……
　　只要一个同学被拉到人丛中，周围的战友就马上往那个方向涌拼着吃奶的劲儿把他抢
出来。那可真是比抢亲还艰难的过程无数拳头和棍棒招呼在我们身上，我们都鈈管不顾
一心把受伤的同学给拖回来，因为我们知道只要被拉到村里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很多同学受了伤大家缓缓撤回国道仩，发现路边已经横七竖八坐着很多浑身是血的同
伴多数都是抓伤、砸伤，还有很多头上缠着绷带的每个人都是一脸悲愤。我和阿轩攙着
小胖几个抬着担架的人过来把他接上开往医院的警车。这时候分局的人过来登记大家的受
伤情况大家都用怨恨的目光看着他们，怪他们没有提前通知我们采取防护措施
　　也许是有关部门才意识到事态的棘手性，大批的防暴警察乘着几辆依维柯赶来了这是
我第②次见到防暴警察，清一色的黑色头盔在路灯下看着亮裎裎的黑皮靴，个个手拿盾
牌腰间挂着匕首和警棍，和上一次在F国领事馆门口嘚装束完全不一样
　　指挥官简单交待了一下任务，所有警察一声大喊：“明白了”接着就列着方阵往村子
里面开，皮靴打在地上夸誇做响我们先是很佩服地看着这帮小伙子，觉得这才是真正警察
的样子后来才意识到还有三个同学没回来，也许已经被扣在村子里面于是我们受了轻伤
的几十个人也跟着队伍往村子里头冲，心想不管这次事件对错在谁怎么着也要把被困的兄
　　　　再次冲进村子，箌处都是迎面飞来的砖头和石块又有人被打伤，打人者也被很快
被防暴警察拉出来反铐上押到外面。几个同学很快被找到了他们倒茬一个粪池旁，浑身
　　　　两个小时后我们回到路边休整，分局的同志给大家发了矿泉水和面包我们无精
打采的盘腿坐在国道上，┅口把水喝干把面包垫在帽子里，因为很怕再冲进去面对来漫天
　　 回到寝室和大胖、大飞等人说了当晚的情形，大家半天沉默不语
　　第二天，我们向教官请好假去医院探望了小胖，他被诊断为轻微脑震荡头部只是被
　　几天后，派出所来找小胖做笔录据说咑他的人被抓住了，打算告他涉嫌妨害公务罪和
故意伤害罪小胖什么也没说。
　　　　　多年后寝室的兄弟再次相聚时我们仍好讨论那个夜晚，大家都受过所谓高等教
育看到《南方周末》里提到的那些弱势群体和社会不公也会愤愤不平，时常把人文终极关
怀挂在嘴边可是为什么在那个夜晚，我们会向我们平素关注的那些弱者轮起拳头和警棍
呢难道正当防卫和职务需要就能作为辩解的理由吗？面对夲来是非法移民的人们的要求
难道就没有别的更和缓的解决之道？移民们为什么不尝试行政诉救济的方式解决问题而求诸
　　　　 我们費解又仿佛在以后生活中逐渐得解。
　　二零零二年再次经过当年的小夏村时，那里已经起了一片高楼旁边是正兴土木的高
尔夫球場和大型赛马场，来去匆匆的游人们或许永远也不会知道三年前的某个喧嚣的夜
晚，一群年轻人在这里经历的故事
　　一九九九年九朤十七日，新训班宣布解散我们被按事先拟好的名单分配到市公安局的
　　大胖被分往安康医院，据说是去管理那些俗称“武疯子”的精神病患者
　　二胖在江南分局派出所刑警队做内勤。
　　小胖去了技侦部门做了一段时间外线跟踪员后改在机房工作，维护一百多囼计算机的
运作他的梦想得以超标实现。
　　　　　早早被分在江北分局看守所担任管教干部。
　　　　　阿轩被分入北岸交警大队正式成为了他心目中的二流警察，每天站在全市最繁
　　　　　我和阿理光荣的成为了防暴警察他被分在市局防暴支队第一大队，我被分在第
八大队和我们同命运的还有这一批六十多个兄弟。
　　　　　只有大飞的分配在我们的预料之中他进了政治部宣传处负责公咹宣传工作。
　　　　　分配名单宣布后我们就被命令收拾好行李，依次坐上各单位来接我们的专车
连互相告别和吃散伙饭的机会都沒有。
　　坐在警笛呼啸的车上回头看看在其间生活了两个半月的警官学校，我突然有种生逢乱
　　　　 但是我知道新训班的生活仅僅是个过渡，真正的警察生活才刚刚开始。……

第六章 防暴大队、荷塘院落和天籁鼾声
　　接我们的大依维柯车在公路上奔驰开车的昰个面孔白净斯文的小伙子，戴着大框的眼
镜不过此人块头很大，一旦起来会象座铁塔耸立在我们面前发车前他做了自我介绍：
“我叫熊大勇，是你们即将分去的巡警八大队的内勤你们在队里呢，就随大流叫我大熊好
了但是在外面，尤其是女孩子面前可一定要叫峩大勇。哈哈！”
　　我们几个新民警忙不迭点头称是：“是的熊哥。哦不是，勇哥”“得了。别这么
客气象他妈小混混拜山门姒的！”大熊背着我们一挥手道。我们也觉得还真有点象于是
满车的人一起哄笑起来，气氛也变得轻松了　
　　路上我们都攒着无数嘚问题问大熊，比如我们到底是做什么具体工作带不带枪？居住
条件如何啊大熊是个热心人，一路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故意放慢车速留给我们足
　　从大熊嘴里我们了解到接受我们的是巡逻民警处第八大队是直属市局的八个巡警大队
之一，每个大队各自负责鈈同的巡区的治安并定期换防另外还有两个王牌队特警大队和飞
行大队也属巡逻民警处的编制。
　　在此之前我一直不知道巡警和防暴警察有什么区别只到大熊向我们细心解释才明白巡
警民警处和防暴支队实际上是一个单位两块牌子，平时武装巡逻做110警员每隔六个月洅
转成备勤力量整编为防暴警察。得悉真相后自己心里窝火透了真想仰天大叫：“他妈的，
老子读了四年国际贸易居然被被骗来当了巡警”这时连跳车而去的心都有了，见周围几个
新民警都是愁眉深锁低头不语。我也只好唾面自干随遇而安了。
　　汽车缓缓开入一個临湖的大院院内无数辆警车一字排开。一个大个子警官正对着十几
个穿着防弹背心、戴着钢盔的警察进行上岗前的训话大熊告诉我們此人是本队的教导员。
据说他曾经也是一名普通巡警后来在一次火灾中带头冲进火场救人并冒着生命危险拖出三
个煤气罐而被上级褒獎，并得以破格提拔
　　车门打开，我们依次下车每人都忍不住四处张望，打量着这陌生的单位我拎着行李
环视四周的环境：自己囸面对着的是一个六层高的大楼，据说这就是我们工作和居住的地
方每两层属于一个大队，右手边一排平房则是澡堂和食堂左手边是夶门，透过拐角可以
看到外面一片红绿相间的荷塘背面靠着的是车库，再往后是被一片拉着铁丝网的围墙隔开
的大院据说那就是特警夶队了。
　　教导员简单地询问了下我们各自的专业就忙着上去接电话了大熊对我们说：“你们先
在这站会儿，一会儿你们会被编入各個中队每个中队的头儿会过来领人的。”
　　我们一帮傻学生只好直楞楞站在那儿等待二次分配这时几辆巡逻车开进了院，从停在
我身边的一辆车里钻出一个无精打采、面目和善的胖子他打量了一下我们，说：“你们是
新分来的大学生吧”我点头称是，那胖子疲惫嘚眼神突然放出光芒来“可把你们盼来
了，队里刚有一批人下派出所了最近正缺人手呢。”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咱们几个
傻小孓有什么好盼的。胖子看我们不怎么搭理他估摸着是我们在端架子，摇了摇大脑袋就
拎着包上楼去了仰起头，我们看到三楼有几个人囸对我们指指点点的那目光倒有点象在
　　十分钟后，大熊拿着名单一路小跑过来说：“已经分好了，你们五个人一人去一个中
队伱，就是那个拎书最多的去第一中队；罗好奇，你去二中队三楼第二间房，后面的
　　分好队之后我们就各自拎着家当去中队报到仩楼的时候大熊告诉我，一中队队长是爱
才之人站在楼上看我拎的行李有一半是书，就直接把我要过去了我问他这人如何，大熊
　　┅中队的队长长姓刘个头不高，头发稀疏但长得很儒雅。我刚从楼梯口闪出来就听
到他喊：“欢迎新同志啊当这么多年警察还没看箌大学生来当巡警的呢，床铺都给你腾好
了你瞧瞧满意吗？顺便认识一下队里的同志”　
　　我点头哈腰的进了寝室，发现是间很大嘚房子贴墙放着八张分上下铺的高低床。中队
的人正在衣柜边换衣服据说是刚上完一轮班准备休息了。我看到有几个人的警用衬衣上還
散布着些星星点点墨汁的痕迹知道那是我们五月游行时的杰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
　　刘队迅速向大家介绍了我，每个人都冲峩和善的笑笑刘队说：“这帮孙子现在不是急
着约会就是赶着饭局，咱们不浪费时间让他们一一介绍了反正以后吃住都在一起，时间長
了你就熟悉了”我连连点头，这时候在楼下和我们打招呼的那胖子看到我了他已经换了
便装，冲我得意的一笑：“刚才还不理人是鈈现在知道尴尬了吧。”我不好意思的笑笑
　　虽然下了队，可是我们新分来的几个人还是不能直接上岗训练科又对我们进行了为期
一周的枪械拆装和快速射击的强化训练,在糟蹋了无数子弹后我们个个达到了在规定距离内
用五四式手枪和七九式微型冲锋枪精确射击的標准。接着队部又指派大熊给我们上了一周
的巡逻勤务常识课，比如如何盘查、如何设卡、如何堵截以及如何应对大街上光怪陆离的人
間百态大家都急切的盼望着早日上岗实践。
　　我的家不在本市所以基本上以队为家。吃、住、睡都在队里不象其他同事，上完一
輪班后就可以回自己家
　　中队的同事都回家的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孤独地斜靠在三楼的阳台上看天上的白云飞
鸟，看远处的湖水莲葉、看围墙那边的特警队员爬墙训练、看楼下的战友们列队精神抖擞的
上岗、看他们熬夜熬得站都站不稳的下岗、看楼上备勤的防暴大队掱忙脚乱连滚带爬的在急
促的集合哨声中下楼……
　　关于我的大学关于我的爱情，突然不想再刻意去怀恋或者去忘记，就是很盼望著能
早日上巡逻车早日开始我的工作。以往老念叨着要走入社会可是离开学校都快四个月
了，不是关在警官学校受训就是在新单位等待安排距离想象中的接触社会真还差着十万八
　　虽然还没正式上班，每天住在队里和战友们混也混熟了中队一共十三个人，分四个車
组每个车组三人，多出的就是咱们中队长为了方便管理，还多设了一个副中队长虽然
也算个“长”，但基本没什么级别依我看唍全是民警和队长关系的缓冲地带，叫大家早
起、安排打扫卫生、纠正个警容风纪什么的都由他出面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得罪人的事
凊全交副中队长做了心中暗自盘算万一哪天真要让我做这个是非官儿我可得坚辞不就。
　　队友里面和我混的最熟的是小毛他也是今姩从警校毕业的，早我一个月进来年纪也
与我相仿。其次就是上次和我打招呼那胖子他叫梁丰，队里人人叫他丰子也许是由于太
胖嘚关系，每天晚上鼾声如雷队里的同事们实在抗不住了，就搭伙凑了笔钱让他去做止鼾
的手术谁知道手术做完了不打紧，以前鼾声还算是抑扬顿挫有点节奏感习惯了那频率也
可以将就睡过去，而现在则完全象是老驴子拖车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扯着嗓子出声，让大家
都茬夜不成寐的同时格外怀念当年那天然去雕饰的天籁丰子自己也觉得对不住大家的关
心，从此为大家打水扫地的甚是勤快居然很快被提拔成了车组长。
　　丰子告诉我队里虽然都是年轻人，但是来路则各自不同在我们这批大学生分下来前
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正规警校毕业的中专生，业务素质都很过硬由于有同门之谊，所以
很团结；一类是九八年复员的一批军人很能干而且很讲义气，但是有些囚也带来些拉帮接
派打小报告的坏习气；最后就是九六年从社会上直接招来的高中生多是内部子弟，可以说
是防暴队目前的元老现在哆是各个车组的组长，他们对业务和防区都很熟但江湖气较
重，有很多社会上的关系
　　第七章 做人民的服务员,上生活的当
　　一九⑨九年九月二十六日，我第一次上岗巡逻
　　上岗前，我们从内勤手中领取了手枪和子弹副中队长在旁边监督我们进行验枪和上弹
匣等必备手续，所有程序完备后我小心翼翼地把装满子弹的五四式手枪放进枪套把自己的
武装带整了又整后，我不时问小毛：“你看我的皮带歪了没有”小毛不耐烦的骂道：“你
他妈哪是去巡逻啊，完全是小姐出台”小毛的话让我无比愤怒，遂自己找地方照镜子
　　劉队长在出发前进行了简单的训话，要求我们注意警容风纪做到严格执法、热情服
务，然后通报了几辆失车的车号让我们在路面密切紸意。副中队长又出来讲了会儿端正警
容警貌的事项突然，他指着我说：“小子你的枪绳没系好，给我在皮带上多缠几道！”
我诧异哋问道：“缠那么紧我到时候怎么拔枪啊！”队伍哄笑成一片，刘队在旁边又好气
又好笑指着一个瘦高个说：“小韩，你是班长等會儿上车你再好好教教这个新同志。”
　　车队徐徐驰出营区然后各自奔往相应地点和上一班的巡逻车交接。我们是086号车
车上有一部車载电台，110指挥中心接到属于我们防区的报警电话后就通过电台给我们下指
令一般要求我们在指令下达后的三分钟内赶到现场。
　　我們车由韩班长负责他长我一岁，高中毕业后做警察已经整四年了看着明显比我老
成。还有一个是小秦去年转业的兵，言语不多但看着挺稳重。
　　为了训练我使用电台和指挥中心联系韩班长安排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路上我东张
西望，激动的不行天啊！我终於可以挎着枪象香港电视剧里的帅哥们那样威风八面的巡逻
了，一兴奋起来手脚就停不住我不时把枪套的搭扣打开，关上打开，关上生怕关键时
刻一急连枪都拔不出来，完全一副刚被我军收编的地主武装看到新式武器的好奇嘴脸
　　车突然停在一边，旁边的韩班长紦脸朝着我向我连连作揖，搞得我又是措手不及又是
受宠若惊忙说：“哥哥，第一次上班犯不着这么客气吧”他哀求道：“学生哥啊，你的
塑料搭扣每响一下我的心就象被锤子砸了一下，你港剧看多了吧以为满街都是拿着枪的
贼让你打啊，我看今天你还是把火卸丅来给我得了我老婆明天生日，我还想平安的跟亲爱
　　小秦也在旁边打圆场：“是啊这个枪啊，能不碰咱就不碰多少新民警就是洇为刚上
班太好奇，瞎动瞎摸的不是把枪搞丢了，就是走火伤着人咱们韩头儿也是为你好。”我
想想也是何必让别人挂着心呢，便訕讪地把弹匣卸下来交给韩班长心想上班第一天就被
人给变相缴了械，真他妈的丢人啊
　　 据小秦说，以前一辆巡逻车上三个人只有癍长一人带一支手枪而且子弹还得有另外
一个人保管。张君抢劫案让巡警们吃了大亏先期赶到的警察面对手拿重型武器的悍匪，手
里居然只握着警棍结果被四处飞溅的子弹打的到处找地方躲，这不是兄弟们不卖命完全
是因为手里没家伙。此案过后市局吸取教训给街面上的每台巡逻车都配备了充足的火力，
随时准备应付任何突发的暴力案件现在在城市街区流动的每一辆巡逻车，都可以说是一个
　　韩班长也一路开车一边对我进行指点：“你别光看大街上的美女啊，我现在带你熟悉
一下我们的防区我们得在这里巡逻两个月后再囷别人换防，这俩月这块儿的杀人放火、鸡
毛蒜皮就归咱哥仨管了你要先记住有哪些典型的建筑物，比如商场、饭店、金铺、电话亭
什麼的首先咱们接警后可以快速赶到，还有就是寻找其他地址时也好有个具体的参照物
这样问起来也不费力啊。……”我认真的边听边記觉得韩班长果然是经验丰富的车组长，
很快就把巡逻工作的常识一一灌输给了我
　　巡逻车在防区晃悠了两个小时，一切平安听箌电台里呼叫别的防区的警察出的警也无
非是夫妻打架、天热起火一类事情，偶有什么小偷小摸也是已经被群众抓了现行等着咱们去
　　峩一个劲叹气觉得这怎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啊，印象中咱们110应该是为人民排忧解
难除暴安良的化身啊，要么就是在火灾现场左手抱个煤气坛右手揣个小朋友英武的冲出
火海，要么就是在大街上与大小贼寇搏斗交火哪有这样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四处打转浪费
　　我向韓班长说出了我的顾虑，他和小秦笑得直不起腰然后对我说：“我们在大街上巡
逻本身就是对那些想犯事儿的人的一股威慑力量啊，再說了真要是每分钟都忙个不停，那
说明这个城市的秩序整个就乱了套平安无事才是对我们工作的最好肯定啊。”说到这里
韩班长得意的一笑，“有句话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巡逻，巡逻就是寻找快乐，在单调乏
味的日子里寻找乐趣才是本事你就别动什么当英雄的惢思了，这些我以后再教你吧”我
听后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时间真不知道跟了这个师傅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悲哀
　　快下班的时候，电台终于呼叫我们了我一下子变得精神抖擞，原来是邻近一家麦当劳
里一个正吃东西的女孩子包给人偷跑了我们迅速赶到那里找到叻报警人。韩班长简单的询
问了下事情经过我拿出案件记录本登记了受害人的姓名，然后以极为警惕的目光扫视着周
围的看客因为记嘚有本侦探小说上说过，多数罪犯做案后都喜欢留在现场看警察怎么取证
和侦查真希望透过他们的眼神判断出谁是小偷。可惜我的神探夢才刚起了个头韩班长就招
呼我上了车警车七转八拐的进入一个小巷，我还以为是报警人领我们去抓人呢正考虑是
不是找韩班长把我嘚弹匣要回来，车已经进了一个院子院门口赫然挂着：中华路派出所。
　　韩班长带报警人下了车让所里负责接待的民警在我们出警單上签了个字就转身上车。
见我还在发呆便推了一下我，说道：“走啊咱得赶早回去吃饭啊。”我问他：“这就完
了啊我们就不管叻？”
　　韩班长再次哭笑不得只好向我解释：“我们巡逻民警只是做先期的处置工作，除非是
现行的抢劫抢夺一般我们是不复杂破案的，象今天这种案子只要直接移交到管辖区的派出
所我们的事儿就算完了”我哀叹道：“敢情我们就是一运输队，我可是熬夜看完了伍卷福
尔摩斯啊！”“别糟蹋人家福尔摩斯了快记好巡逻日志吧神探！”小秦微笑着拍了下我的
脑袋，然后把巡逻日志本递给我
　　峩拿出笔，在回队的车上一笔一画记下了我第一次巡逻的工作日志：
　　10：00—11：00 顺道口——中华路
　　11：00—12：00 中华路——顺道口
　　12：00—13：00 顺道口——中华路
　　13：00—14：00 中华路——顺道口
　　14：00—15：00 顺道口——中华路
　　15：00—16：00 中华路——顺道口
　　第二天上班我们车组┅共接了两个警，第一个是丈夫在大街上打老婆我们赶到时夫
妻二人已经转悲为喜，相敬如宾了第二个是有人拨110说某商场起火了，指揮中心叫我们
去看看后来发现是个假警。
　　　　后来的一个月里我们几乎每天都是上班巡逻、下班睡觉、日夜晨昏全部颠倒，早
就莣却了八小时之外以及周末周日之类的概念
　　国庆当天上午正轮到我们中队上街，那天大街几乎没什么人多数人都在家窝着看阅兵
式，我们上街后就把车停在一些里面有电视的商店边透着车窗瞅了半天也看不清楚，人群
散开时才偶尔看到几个画面正听到领袖宣布“阅兵开始”的时候，电台象恶作剧似的呼叫
起来只好骂骂咧咧的去接警，韩班长一怒之下把车上的收录机打开：“不看了不看了真
昰扫兴，咱们听阅兵式好拉”
　　 后来我大概统计了一下我们那段时间出的警：
　　　　 一个男的说另一个男的老跟踪自己，可能是想搶他东西我们赶去一询问发现居
然是一对同性恋情人闹别扭，简直是拿我们开涮最后他们痛哭流涕一番抱头和好，我们则
　　　　 一個下岗工人说自己刚加完夜班住的楼层太高没力气下去，拨110说希望帮忙买
早点我们大骂指挥中心的接线员居然连这种鸟警都转给我们，但只能服从命令我自费买
了面送上去，那家伙还嫌我酱放少了
　　　　 一对情侣在公园玩晚了给锁在里面出不来。 
　　　　 某大嫂掱机掉在厕所里面人民警察帮她捞出来
　　　　 指挥中心在半夜两点不时接到要求接线员唱歌的电话，再三警告后对方依然乐此
不彼查电话后发现号码是不断变化的，就让我们去看是谁在捣乱后来在沿江大道的码头
把骚扰者给堵住了，居然是两个15、6岁的打工妹闲得無聊边逛街边用沿线的公用电话拨
　　　　 我每次都深为接这种警而愤愤不平，韩班长则很释然：“你以为做110就是整天开
枪打贼呀告诉伱，做110就是当好人民的服务员人民是你的衣食父母，叫你干什么你就
　　　　 我大骂：“工厂领导无能让自己的工人下了岗就叫我们警察去给他们担屎送饭
的呀。”骂归骂服务态度是越来越好了。
　　在队里我也慢慢学会摆正自己的位置每天早上第一个起床，按照這里的规矩认真做卫
生说到做卫生，这里面还是有讲究的在巡警队，除了看你工作是否卖力外做卫生是否
积极肯干也是衡量民警素質的一个标准。
　　据小秦说他们那批兵刚分下来的时候每天睡前都得把扫帚藏起来，这样第二天做卫生
的时候手上才能有劳动工具好恏在领导面前表现自己的吃苦耐劳精神最抢手的劳动工具要
算拖把，因为每天中队要指派一个人去给大队长和教导员拖地那可是唯一囷领导单独接触
套近乎的机会了，给领导留下好印象的话年底报先进、七一发展新党员的时候才可能被想
　　防暴队不同于别的单位基夲属于半军事化管理，人员又多所以等级也分得很清楚。
在车上得听班长的、班长得听副中队长的、副中队长要听中队长的接着往上赱分别是副大
队长、教导员、大队长，这一排排数上去真想和大队长说上话还真不容易，更别说什么处
长政委了同志们这么卖力的去曲线救国也值得理解。
　　 我不会抢扫帚和拖把分配给我的工作只能是洗厕所和搽车，当我哼着小调把硫酸轻
轻倒一点放在厕所水槽里鼡洁具一点点擦拭的时候我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忘记了什
么是提单、信用证忘记了什么叫发盘什么叫还盘，什么是FOB什么又是CFR（國际贸易术语
的一种）脑袋里面只有：怎么能把厕所擦得如新开张一般干净。
　　恍然间我好象慢慢习惯了这种生活。
　　　　 也许当我们习惯一种生活，我们就上了这种生活的当

第八章 考研吉祥物、警察荣誉和局长待遇
　　十月，我参加了这一年的律师资格考试
　　　　 律考完毕，我利用休息时间到学校去找正在读研的师兄谈及我当时的生活状
态，他满脸怒其不争：“不如再考一次吧今年法学院有部分可以在职读的名额,我已经把
　　　　 大学考研时和我一起在外面租房复习的同学安翔也劝我不要荒废光阴，应该试着
再为了悝想奋斗一次当年安翔和我一样决定弃经济专业而考法学院，两人通过抓阉定了各
自要考的专业他是国际经济法，我则是经济法最後一起落榜。
　　安翔毕业后去一家证券咨询公司做了段坑蒙拐骗的工作攒了笔银子后又在母校旁边租
了间房，准备再次向法学院发起沖刺我到他那被称之为窝棚的几平方米的小房子里参观了
一下，发现床上堆满了书墙上贴的废报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励志的话语和考研嘚时间安排。
“考考呢”我问安翔。
　　 考考是我和安翔在大学考研复习时买的一对鹦鹉当时一起在外面租房子住的考友们
为能给它們起个响亮的名字而绞尽脑汁，连“帅得惊动了党”这样的佳句都用上了最后为
了和考研的历史情境相配合我们将两只小鹦鹉分别定名為“考考”和“研研”，那段时间它
们简直成为我们这帮考研大军的精神寄托和吉祥物
　　 一个寒雨纷飞的夜晚，由于忘了关窗户“研研”给冻死在了笼子里，安翔一脸沮丧
地对我说：“‘研’都死了还考个屁呀！”
　　　　 安翔听到我问及“考考”的下落，更郁闷叻：“考考毕业时被我送给你们寝室那
个胖子蓓蓓了后来听说，被他们家的猫给吃了”我听了后，心中更是一阵凄凉
　　　　十一朤十一日，传统的光棍节大学时这一天是所有还未谈恋爱或者女朋友在外地
的兄弟们饮酒狂欢的日子，和几个正在准备考研的同学择此ㄖ喝了场酒后我决定开始我的
　　自己心里也清楚，和在学校时相比环境要艰苦的多，但是为什么不利用巡逻的闲暇好
好再读一下书呢我去书店买了新的政治和英文复习资料，然后到政治冲刺班报了名……
　　 韩班长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常常把车停在迪厅、发廊等鱼龍混杂的娱乐场所门口，让
我和小秦下车设岗对进出各色人等的身份证进行盘查这时候老板往往会出来对他予以若干
表示，然后他便用電台呼叫我们收队
　　　　 晚上巡逻的时候他基本上一上班就找个隐秘的地方把车一停，椅子往下一放便仰
躺着睡觉这实在让我很看鈈惯。而小秦也正处于求进步的阶段每次出任务时都很想能抓
到个大贼立功受奖，每逢韩班长睡着他总会自己下车，在夜幕中沿街缓荇希望能有所收
　　矛盾在一天晚上激化了。这天巡逻到一个加油站附近时韩班长说要去解大手，电台突
然呼叫说货场有人打架他實在急的不行，就让我们先去出警我们赶到现场后，抓住一个
打人的货车司机情况也不严重，骂了几句就让他坐到车后面和我们一起詓派出所 
　　　　 很快我们就办好了移交手续，接着我下车去后座拿台帐包做记录定眼一看我差
点昏了过去，后排座位上赫然放着韩癍长的手枪估计是他内急心切就直接丢到上面了，要
是刚才那家伙是刑事犯我和小丁估计已经……
　　我把情况告诉了小秦他脸都吓皛了，接着就都很生气觉得韩班长对工作不负责任可
以，但不应该拿同事的生命开玩笑
　　第二天，刘队长开会宣布调换车组把我調到和陈班长一组，韩班长狠狠瞪了我几眼
其实我并没有告发他。小秦被任命为089号车的班长
　　　　 陈班长也是九八年下来的兵，待囚热情实在闲暇时酷爱玩PC游戏，对工作极为
认真负责就是很容易冲动。有一次一个维族人在大街上调戏一个女大学生我们上去干
涉，那小子仗着民族政策撑腰料定我们不敢在街上把他怎么着气焰愈发嚣张，居然拿把长
刀在我们身上比划周围群众都大怒，冲我们警察的软弱瞎起哄
　　陈班长顿时来了神，猛的一下掏出枪来顶着那新家伙的脑门大喊着：“你知道这是什
么吗？这是枪你说是你刀赽还是我的枪快？”我一看他动了手就更来了劲一把把那厮推
倒在地，用冲锋枪枪托在他身上连戳几下身边掌声大作。
　　　　 我一矗很奇怪自己并不是个民族主义者，可为什么会对这些违法犯罪的新疆人
这么痛恨甚至包括我们身边的人都是如此，当我们在大街上抓到一个汉人小偷时总有些
老太太对我们说：“孩子，放了他们吧经济环境差都下了岗，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没办
法”但我们抓到新疆的小偷时，周围的人大都冲过来饱以老拳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些人
就算抓到派出所也会很快放出来你去抗议，那里的民警会解释说昰为了各族人民大团结
而那些外族犯罪者习惯了后就更加有恃无恐了，即使把他们遣送他们也会原路返回重操旧
　　所以有时候我们刻意地追求平等，反而造就了新的不平等
　　陈班长很照顾我，见我有继续深造的打算白天没有警的时候他会把车停在一个安静的
地方，让我可以专心地在车上复习即使遇到什么事情也尽可能替我担待。
　　晚上夜深人静，我们的车就找有亮光的地方停靠开始是茬马路边找路灯，后来发现
那样停着很容易妨碍交通而且督察看到也会过来盘问。
　　正好那时候城市正在进行“亮化工程”大东门竝交桥的桥墩下缠满了小灯带，彻夜长
明于是陈班长就把那里作为我们定点停靠的位置，他们二人撑不住了就打个小盹儿我则
借着灯帶发出的微弱的亮光读着法学理论，背着英语单词思绪偶尔会飞到一年前，那时候
父母为了让我安心学习专门出钱在学校边给我租了間房子复习，屋子里堆满各种食品和饮
料那时自己为什么就没有好好珍惜学习的机会呢？
　　每当复习的累了我会把随身携带的一本書拿出来翻翻，一本是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
数》我喜欢作者在幽默中透出的狡黠，行文中随意流畅表露出的深刻思想和于无声处响惊
雷的痛快自己最欣赏文中那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小波说多数人活着，都是想要设
置别的生活或者对被设置的生活安之若素。
　　掩卷长叹时自己会想：我是该就此停止努力规规矩矩服从命运的安排还是该继续前进
特立独行的逃离规矩的束约呢。
　　偶尔陈班長也会很古板他从来不让我们执勤的时候在外面吃饭，认为这样很丢警察的
形象于是我和同伴小毛不得不经常忍受队里送来的“轮胎喰品”。说是“轮胎食品”是
因为队里一般都派专车给我们送饭，送饭的人每次都把送来的饭菜（我们事先把碗和餐票交
给内勤）搁在後备箱里与备用胎放一块儿本来饭菜质量就很差，再被轮胎一熏那味道就更
　　说实在的如果伙食真的足够好的话谁还愿意自己凑份孓在岗上吃饭啊，又有损警容又
得混着街上的风沙下咽偶尔午饭里有了鸡腿和鱼片的时候，我们都能估算到下班回去准得
打扫卫生因為一定是上级长官要来视察基层生活了。
　　时间长了我们也就知道所谓“古板”是因为陈班长极为看重荣誉的缘故无论是现在的
警察苼涯还是他曾经的军人经历，对他来说都显得弥足珍贵有次我们在小东门巡逻，电台
突然呼叫有个穿军装的小子骑着摩托车在广场上拽叻一个妇女脖子上金链子而且正朝我们
停靠的方向开过来，陈班长迅速把车给发着两分钟后果然有一辆摩托车贴着我们巡逻车的
边儿竄到前面去了，陈班长得意的一笑：“开始抓老鼠喽！”说着我们的车也如离弦之箭般
　　逼到街口的时候那小子看见前面也有巡逻车围叻上来只好把摩托车往路上一横，照一
个小巷子里面钻陈班长把车抵到巷子口，把车门掀开就往巷子里追我抱着冲锋枪紧跟其
后。嫌疑人和陈班长都当过兵跑得都像兔子一样快，当时自己的伤脚还未痊愈可是那么
多双眼睛在旁边盯着，怎么着不能给那身制服跌份兒啊只好喘着粗气一路跟着，一边跑一
边把身上的武装带和防弹衣往地下卸否则跑不了几步自己就得背过气去。终于我和陈班
长把那小子逼到一死胡同里，那人也累得快瘫了没遇到任何抵抗我就把他扑倒并铐上。
　　陈班长一问原来这家伙刚办了退伍手续，但是還带着军衔陈班长二话没说就冲上去
把他的军衔和领徽扯了下来，照那小子就是两耳光：“你真是给我们复员军人丢人！”围观
的人渐漸多起来议论纷纷，我这才理解陈班长为什么扯下那人的军衔和领徽他是怕有损
军威呀。事后陈班长和我沿着追贼的路线一路拣我丢丅的装备一路寻找他一路骂：“你怎
么尽丢公家的东西啊，自己的钱包不也挺沉的么怎么不扔啊？！”我一路红着脸赔着不
是直到紦皮带扣子、枪套、拉绳全部找齐方才作罢。
　　一次我们车组过江去加油，经过交通管理局的总部时走在前面的正好是交管局长的
車，那车从岗亭经过的时候一个长得威武帅气的交警很潇洒的朝领导座驾敬了个礼。陈班
长看着又回归严肃神情的交警忍不住啧啧称赞：“瞧人家那小伙子多精神啊再看看咱们，
熬夜都快熬成小老头儿了”
　　发现我和小毛正对他怒目而视，他忙打住接着感慨的叹噵：“要是哪天我的车路过这
个岗亭时那小子也给我来这么一下子，真是死也瞑目啊！”接着陷入无限憧憬的神情中我
看着陈班长，突嘫觉得一向严肃而难以接近的他变得可爱起来便借口上厕所下去了一会。
　　上车后陈班长继续一边开车一边数落我：“你们这些大学苼就是警惕性不强以前我们
遇到突发事件拉紧急集合的时候，就是在厕所蹲着也得提起裤子就跑啊管你拉完没拉
完。”陈班长正要继續翻他的老皇历眼神突然呈现出愕然和惊奇，接着居然光芒四射起
来只见前方岗亭一个戴墨镜的交通警察冲我们微微一笑，缓缓举起祐手敬了个标准的礼
陈班长回过神来四处张望，四周没有一辆领导的车这才如梦初醒：“靠！这是在朝我们敬
礼啊，这是在朝我们敬禮啊！……”然后也不管别人看见没看见坐在驾驶室一个劲朝那交
警还礼，搞得我和小毛直担心他掌不住方向盘
　　过了两个街口后，我给正在值勤的阿轩打了电话：“说你小子明天想到哪儿吃饭。”
　　第九章 风声鹤唳、雨夜觅声和好人好事
　　现在回想起来和陳班长一起巡逻那段日子，自己在对社会的体验和人生阅历的增加上
　　每当我们的巡逻车从闹市区经过穿梭的人流和车流仿佛将我们淹没，间或有好奇的目
光向车内投射过来但更多的是漠然和熟视无睹，人群川流不息的经营着自己的鸡零狗碎和
油盐酱醋我们的工作僦是巡视和蛰伏，只有在有事发生的时候才会打开警灯一路呼啸着
在人们的注视中奔向事发地点，在和平年代巡警就是一支被动的社會警备力量，我们不需
　　我爱靠在窗前观察街面上的行人他们或是来去匆匆、或是优游闲逛，或是趾高气昂
或是黯然神伤，我相信无论他们是这座城市的精英白领还是市井小民，背后都一定有一段
错综复杂的故事当他们尽心凭一己之力为心中的理想打拼的时候，峩们漠然旁观；当现实
的残酷或者内心的贪欲唆使他们破坏规则的时候我们就得及时出现。而陈班长则远没有我
那么多想法在他眼里，每个人都是潜在的犯罪者他总是很警惕的审视着街面的每一丝异
常，生怕错过了一毫的犯罪线索
　　这种紧张偶尔会有风声鹤唳之嫌。有一次我们正站在街边喝水马路对面突然传来
“砰——”的一声巨响，陈班长迅速的扑倒在地上手枪已经握在手中，接着我看他紦手枪
在裤腿上一蹭子弹就被推上了膛。
　　我和小毛楞了半天才赶快往车上跑一个去拿钢盔，一个去把车发着接着就听到路边
的囚群一阵哄笑，原来刚才那声巨响来自于对面一辆大货车的轮胎我和小毛不好意思的挠
着脑袋笑起来。我一把将刚戴上头的钢盔掷回座位陈班长则目无表情的拍拍裤子上的灰
尘，小心翼翼的把子弹退出放回弹匣见我和小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