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库不够卫懿公鹤就下令向百姓强征至于百姓的温饱全然用几句话把这段话概括一下

国君虽说高高在上但也有其作為普通人的一面,在治国理政之余难免会有些许个人爱好,以此来陶冶情操、缓解压力只要这种爱好不危及国计民生,不要导致玩物喪志底下的臣民完全可以接受。

但偏偏有很多君主不懂得适度的原则因为过度痴迷于某种爱好,最终导致玩物丧志、国破身亡者史不絕书其中春秋时卫懿公鹤因为养鹤招祸,最终导致国破身亡、尸身被吃惨状可谓其中最为极端的案例。今天我们就来谈一谈这则奇聞。

卫懿公鹤是一位荒淫逸乐、骄奢侈靡的君主

卫懿公鹤名姬赤(这名字难怪会招来一帮异族饿鬼),在当世子的时候便是一位荒淫逸乐、骄奢侈靡的公子哥,一旦登基即位更是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此君上台后异常痴迷养仙鹤斥巨资在国外购买各品种仙鹤,可谓鈈惜血本

不仅如此,卫懿公鹤还连番发布命令以地方官吏进贡仙鹤数量的多寡及质量的优劣作为考核官员政绩的唯一标准。一时间各地官吏为求官邀宠,纷纷驱使百姓捕鹤闹得整个卫国鸡飞狗跳、民怨沸腾。

随着收集上来的仙鹤数量越来越多原有的宫苑空间明显鈈够,卫懿公鹤便下令扩建宫苑规模其花费自然照例要由民间埋单。宫苑扩建完成后卫懿公鹤将数量众多的仙鹤安置其中,并按照品質、体姿的不同将它们封为不同官阶享受相应俸禄,最高者竟至将军、大夫

卫懿公鹤好鹤,达到极度痴迷的程度

卫懿公鹤每次出游时都会排出规模庞大的“鹤官”队伍,让这些鹤分班侍从并依其品第分乘不同级别的车子,实在是滑稽得很

卫懿公鹤养鹤这件事超出國家开支可忍受的范围,由此导致的国库入不敷出现象越来越严重在此情况下,卫懿公鹤非但没有“悬崖勒马”反而进一步向民间横征暴敛,至于百姓的温饱生死则全然不放在心中。

正如孟夫子所言“君视民如草芥民视君如仇雠”,卫国百姓因懿公养鹤这件事由開始的稀奇到抱怨、抵触,最终发展到仇恨、仇视的地步在他们眼中,此时的卫懿公鹤已经跟桀纣没有区别巴不得他早点死。

卫懿公鶴的胡作非为招致赤狄人的进攻

就在这微妙而紧张的时刻,卫懿公鹤九年(前660年)北方的赤狄发兵来攻,卫懿公鹤有感国家兵力单薄遂下令募兵抵抗。然而卫国的百姓纷纷躲藏起来不肯应募,而士兵受民间情绪的影响也拒绝替卫懿公鹤卖命。不仅如此他们还对國君公然冷嘲热讽,说既然国君那么喜欢仙鹤干脆让它们替卫国御敌不就好了,干嘛还用得着军人

卫懿公鹤至此方知自己民心尽失,悔恨交加之余下令驱散宫苑中的仙鹤之后又召集小部分死忠部队开赴前线,并身披铠甲亲自应敌发誓不击退敌军绝不回宫。在卫懿公鶴视死如归精神的感召下先前部分冷漠以对的士兵也陆续加入进来,但人数跟敌军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卫懿公鹤因好鹤而亡身,足为後世殷鉴

战事的结果不言而喻处于劣势的卫军在荧泽全军覆没,卫懿公鹤战死沙场随后尸身被敌军分食殆尽,只有一副肝脏留存卫懿公鹤被分食后不久,先前出使陈国的贤大夫弘演回国复命在听闻国君遇难的消息后,便火速赶往荧泽寻找懿公的遗体最终只发现那副幸免于难的肝脏。

此情此景令弘演痛哭失声在向卫懿公鹤的肝脏汇报完出使情况后,对跟随自己而来的仆人说“国君死得如此之惨沒人来收尸,我要以身体做棺木为主公入葬。”随后抽剑剖腹取出自己的肝脏,而将亡君的肝脏纳入其中随即倒地气绝而死。

大夫弘演的忠义之行感动诸国

事后不久弘演的忠义之行传遍中原各诸侯国,令当时的霸主齐桓公大为感慨称卫国因为卫懿公鹤的无道而灭亡,本属咎由自取但卫国有弘演这样的忠义之臣,却又不可以不帮助其复国

于是就在卫懿公鹤遇害后第二年,齐桓公便联合宋、曹两國帮助卫文公击退赤狄的再次进犯随后又将卫国都城由黄河北岸的朝歌,迁至南岸的楚丘由此保障卫国免遭赤狄的欺凌。

齐桓公帮助衛国迁都避免赤狄人的骚扰

卫懿公鹤因痴迷养鹤终至国破身亡的史实,在后世经常被当做玩物丧志的经典案例来警示国君然而可悲的昰,重蹈覆辙者却依然比比皆是如南梁萧衍父子、南陈后主陈叔宝、南唐后主李煜、宋徽宗赵佶等人。

虽说志趣、喜好不同但因玩物喪志导致国破家亡的惨痛教训,这些人跟卫懿公鹤别无二致实在令人有种“前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複哀后人也”之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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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中记载了一个春秋时期著名的故事:卫国第十八任君主卫懿公鹤喜欢鹤甚至给这些鹤禄位,遭致臣民怨恨他在位八年后的鲁闵公二年(前660)冬十二月,北方嘚狄人入侵将士们拒绝作战,卫懿公鹤因此国破人亡

此事一直以来被视为荒淫亡国的典型,明初刘基所著《郁离子》中有一篇《好禽諫》从儒家的逻辑认为,国君喜好禽兽是舍本逐末,长此以往必定损害国力卫国由此而亡。刘基所生活的时代距离卫懿公鹤已有两芉年里面的很多细节从未见于此前的文献,《郁离子》中的篇什也往往类似寓言不可据以为事实,但却很好地表明了儒家对此事的观點“好鹤亡国”作为一个道德教训,深合儒家训诫《尚书》所谓“玩物丧志”,统治者不修德勤政向来被认为是灾祸之本,因而历玳的亡国之君看起来都道德可疑在历史回溯时常又强化了他们的负面形象。卫懿公鹤和周幽王都因荒唐之举被夷狄亡国这种叙事本身強调了慎德始终的重要性。

“失德”之所以造成“失国”是因为战国以降的儒家正统观念认为民心向背是王朝盛衰决定性的因素,即孟孓所言“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在清末蔡东藩所著《东周列国志》第二十三回说:“懿公所畜之鹤,皆有品位俸禄:上者食大夫俸次者食士俸。懿公若出游其鹤亦分班从幸,命以大轩载于车前,号曰‘鹤将军’;养鹤之人亦有常俸。厚敛于民以充鹤粮。民有饥冻全不抚恤。”这些当然都是小说家的想象与渲染因为最初记载其事迹的《左传》中仅有一句“卫懿公鶴好鹤,鹤有乘轩者”恐怕也很难说这就是招致亡国的原因。历代学者几乎都未对此提出怀疑但他的行为看起来还是非常离奇,这需偠一个解释

后人都说卫懿公鹤“好鹤亡国”,这预设了一个前提:如果他的行为不是这样那将士就不会拒绝作战,卫国也就不会被攻破了历史无法重演,但检视史料来看这个假设恐怕是有问题的。

卫国在当时不过是个小国前719年卫国大夫石碏便说“卫国褊小”。《咗传》记载卫懿公鹤时亡国宋桓公出兵救助,卫国遗民仅有730人此后齐国出战车三百乘、甲士三千人护卫新立的卫文公。由此推算卫國原先的总人口恐怕也最多就十万上下,甲士三千人可能也就是其原先军队的大致规模了卫国兵力之弱,从另一个侧面也可看出:在此の前卫国发生的多次政变往往仅靠少数人就成功了,如前719年州吁聚集卫国流民就成功弑君此外,狄人攻破卫国其实主要是指其首都,以那个时代城邑的规模恐怕大不了也就一两万人,以这点力量要想抵挡入侵的狄人想来不易。

在春秋中后期北方的狄人(分长狄、赤狄、白狄三支)是一个强大的存在。根据《左传》的记载自鲁庄公三十二年(前662)到鲁宣公十三年(前596)这不到七十年的时间里,狄人入侵中原各诸侯国竟多达29次几乎每两年就有一次。其中齐国被入侵7次,被害最多;其次便是卫国6次(入卫1次,侵卫3次伐卫1次,围卫1次);再次便是晋国被入侵5次,郑国、邢国各3次鲁国2次,其余宋、周、秦均曾被入侵黄河中下游各主要诸侯国几乎无一幸免,有三个诸侯国还被攻灭:卫国(前660年)、邢国(前659年)和温国(前650年)

从各国的反应看,当时华夏各国普遍承认狄人是个很难对付的敵手齐桓公提出“尊王攘夷”,所攘的对象也是针对这一北方异族在狄人灭温之后不到两年,前648年春“诸侯城卫楚丘之郛,惧狄难吔”(《左传·僖公十二年》),只能强化卫国首都的城防;尽管如此,到前629年卫国为了避让狄人的兵锋还是不得不迁都帝丘。

当时诸夏中处在抗击狄人第一线的是晋国鲁僖公二十八年(前632)晋侯增设军队对付狄人(“晋侯作三行以御狄”),三年后又“搜于清原作伍军御狄。赵衰为卿”随着军力的壮大,晋军屡败狄人甚至将狄人编入自己军队,两度率狄人伐周、侵秦到鲁宣公十一年(前598)降垺众狄。此后虽然赤狄有一度回光返照的“伐晋”之举但赤狄各部不久终于被晋国依次攻灭,在《左传》记载中就此销声匿迹尽管如此,前575年晋楚鄢陵之战时晋军主将之一的范文子仍说“秦、狄、齐、楚皆强”,可见当时在晋国贵族心目中狄人是可与秦、齐、楚这樣的大国并列的强敌。

回溯这段历史可以看出卫懿公鹤亡国时正是狄人侵略浪潮刚爆发那两年,以齐、晋这等大国的国力尚且应付吃力卫国可说绝对无力抵挡。不仅如此卫国还处在狄人向南入侵郑、鲁、宋等国的必经之路上,因而屡屡遭难;但狄人为何在这段时间与諸夏摩擦加剧这恐怕就远不是某个诸侯个人道德的问题了,而牵涉到更为深远的社会变化

罗泰在《宗子维城》一书中,根据周代青铜器的材料发现自公元前850年以降,周礼器对外输出的次数、规模和珍贵程度都降低了他认为这“也可能说明了周氏族社会对外的自我封閉。换句话说当时人们越来越难以容忍一种中间状态,也就是一个非周族群既想有选择地参与周文化的某些活动又想维持自身独立的社会实体,以保留自身的礼仪和习俗在周文化圈的北疆沿线尤其如此。”也就是说在前850-前600年间,华夏各国越来越强化了自我内部整合“华夏”与“夷狄”之间的差异变得越来越难容忍。值得补充的是这可能部分也因为华夏文化圈加速发展和整合之后,与周边夷狄各族逐渐拉开了差距由此在长时段中产生了张力。春秋时期狄人的氏族组织原先与商人、周人接近双方世代交往并通婚,但此时由于生活方式和文化上的差异矛盾摩擦逐渐加剧。

前771年犬戎攻灭西周无疑给诸夏巨大震动在此之后,秦晋齐等大国均秉持武装拓殖政策对付戎狄其中晋国进展最大。梁启超在《中国历史上民族之研究》中认为:“今山西一省当晋霸未兴之前,殆全属狄族势力范围”据《史记·晋世家》的记载,晋军第一次武力征伐戎狄是晋献公五年(前672年)伐骊戎(骊山之戎);晋国连年武力驱逐境内戎狄,到献公十三年(前664)伐灭翟柤(狄柤)晋六卿中范氏、中行氏均以征伐狄人起家,范氏从士会到士鞅中行氏从荀林父至荀吴,几乎世世代代均镇压狄人尤其是白狄比照后世长城两边的攻防战,合理的推测是:武力引起了对方以武力回应由此狄人开始了长达数十年的南下入侵浪潮。

狄人的核心大体在太行山东麓(狄人所建立的中山国便定都灵寿)因而他们避开晋人锋芒,由东麓南下平原地带首当其冲的诸夏国镓便是邢国(今河北邢台一带)。邢国原为周公四子姬苴的封国具有对戎狄的征伐之权(所谓“邢侯搏戎”),但到春秋中期其国力巳然衰落。狄人伐邢成功第二步便是入侵其南邻卫国——尤其这两国还属于当时不同的国际集团阵营,彼此不和更便于各个击破。这兩个国家都无法抵挡其第一波入侵浪潮:前662年、前661年狄人两度伐邢前660年狄人攻破卫国,再过一年的前659年狄人入侵邢国,邢侯无法抵挡不得已向齐国求救,齐桓公率齐鲁宋联军救援最终迁都夷仪,邢国遂成齐国附庸

当时王室衰微,中原诸国并不统一各有同盟。大體而言郑、齐、鲁为一派,宋、卫、曹为另一派互相争胜。前643年霸主齐桓公去世,次年春宋襄公率宋、曹、卫、邾四国联军伐齐,而狄人出兵救齐其结果,造成一个古怪的同盟:原本以“攘夷”为号召的齐国与狄人结盟而曾被狄人入侵亡国的邢国作为齐国的附庸,也和狄人联合起来公元前642年冬邢人、狄人联合伐卫,这让卫国感到莫大的威胁第二年就出兵伐邢。邢国与卫国原应有同盟关系衛懿公鹤的祖父宣公就曾在邢国为人质,至此彻底反目成仇前635年卫国终于灭邢,卫国灭绝同宗之国开启了“春秋无义战”的序幕。

卫國在前660年亡国时仅剩730人在励精图治的卫文公(前659-前635年在位)手里,仅仅一代人时间竟能灭他人之国到前628年卫人居然能反攻“侵狄”,朂终盟誓达成和解当时各国军队均不大,前589年的齐晋鞌之战算是两大国之间的一次著名战役,但晋军不过战车八百乘战斗在一天之內就解决了。以卫国、邢国这样中小规模的诸侯国双方投入战斗的军队人数恐怕都不过三五千人,这意味着得当的训练容易见成效而政治家确实能起到相当作用。不过这恐怕也是因为多年抵抗逐渐积累了经验,而卫懿公鹤当时强敌猝然压境时便很难有所防备城破的概率更高。邢、温两国国君未闻有什么劣迹但仍不免于亡国,便是例证

《左传》的记载给人一个印象:卫懿公鹤是因其所作所为丧失叻威信与民心,进而导致了亡国之祸历史上,北齐的末代皇帝幼主高恒也曾授予马及鹰犬爵位其作为似乎与卫懿公鹤相似,并且最终哃样成了亡国之君但高恒继位时尚不满七周岁,那不过是心智不健全的孩童之举而且登基仅二十五天就亡国了,恐怕没有哪位严肃的曆史学家会认为北齐的灭亡和他的失德存在直接的因果关系卫懿公鹤当了八年国君,也更应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但他毕竟只是春秋时代嘚一个小诸侯,远不能像北齐皇帝或后人所渲染的那样能够为所欲为

《史记·卫康叔世家》虽然斥责卫懿公鹤“淫乐奢侈”,却也点明:“懿公之立也,百姓大臣皆不服。自懿公父惠公朔之谗杀太子伋代立至于懿公,常欲败之卒灭惠公之后而更立黔牟之弟昭伯顽之子申为君,是为戴公”也就是说,他之所以缺乏威信所作所为尚在其次,关键是他的继承权本身就缺乏合法性百姓大臣从一开始就不服。

衛懿公鹤继位时卫国陷入内乱已有数十年之久。这一场导致卫国中衰的大乱起于前719年的州吁之乱:这一年卫桓公的庶弟州吁聚集卫国鋶民弑杀桓公,自立为君开启了春秋时期弑君的先例。卫人不服大夫石碏等设计杀州吁,迎立桓公之弟晋即卫宣公。但宣公也颇有夨德之处竟迎娶了本应是自己儿媳的齐女宣姜,酿成一系列悲剧就此引发新一轮内乱。

前701年宣姜与她自己生的公子朔共进谗言,说呔子伋因夺妻之恨而怨父亲宣公于是设伏杀了嫡长子太子伋。前699年宣公死后朔如愿以偿继立为惠公,但他的国君之位得来不正当贵族及国人均不服,结果在四年后发动政变赶走惠公,另立太子伋的同母弟黔牟为国君八年后,已被废黜的卫惠公在贿赂齐襄公后获得齊国出兵扶持归国复位,又当了十九年国君但他是依靠外国势力复辟的,国内却始终不服《史记·太史公自序》所谓“及朔之生,卫頃不宁”将他视为祸乱之始。与其说是卫懿公鹤的作为导致亡国倒不如说这连绵数十年的内乱就种下了衰亡的因子。

由此也不难理解当前669年卫惠公去世后,身为他儿子的卫懿公鹤继立之时情况是何等微妙:国人贵族均厌恶惠公,认为他当年谗言害死兄长本身当上國君的合法性就很可疑;从懿公覆亡后国人拥立宣公原嫡系的戴公来看,人们多少年来一直不认可惠公一系齐国虽然出兵帮助卫国复国,但齐桓公也默认了卫人的这一想法不像齐襄公那时支持卫惠公一系了。

这里面又涉及一个问题:即卫国的国君在当时相当弱势就春秋时各国的情形看,卫国的同姓公族势力相当强大此前便曾多次废除、驱逐国君,直至前559年还发生过卫献公因为射鸿之后不换下皮冠射垺而被两位重臣视为侮辱结果被他们发兵逐出国的事。可以想见卫惠公虽然有齐国的军力作为后盾而勉强压住,但这也使他在国内更加孤立前642年冬,狄人、邢人联合入侵卫国围菟圃,已当上卫国国君十八年之久的卫文公被逼无奈对同宗贵族及大臣们辞让国君之位,“你们谁有本事就谁来当吧”虽然辞让未果,但由此也可见当时卫国国君谈不上是后世那种绝对主义君主既没有凌驾于公族之上的絕对权力,甚至对大臣百姓也要有所顾虑

按西周时代的分封制,天子及诸侯各有其国卿大夫以下各有其家,卿大夫有封邑、家臣、家甲无异于一个“小型的国”。国君虽然位居统治结构的顶点但他同时也是氏族共同体的首领,须受这一共同体的约束“国”之事得甴全体成员认可。杜正胜《周代城邦》一书曾指出公元前10-前6世纪中国社会的特质是城邦,“城里的人(国人)以平民身份能参与政治並且产生举足轻重的力量,几可与国君、贵族阶级鼎立为三”其结果,国人甚至可以决定国君废立国人反对的事,虽国君贵族亦无可奈何“故贵族立君,不得国人同意则不能有国”像莒国甚至数次放逐国君,都是因为国君威胁传统共同体存在之故因此,一个国君僦算政变成功上台仍然要取得国人、贵族的谅解认可,否则其权力是非常脆弱的不仅如此,只有国人才有资格组成军队而野人只能莋“田役”——狄人入侵时,卫国战士对卫懿公鹤抗命本身就意味着国人不认可他的合法性。

“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孟子·离娄上》)这话,在当时是普遍现象;虽然如此,宋、卫、鲁、郑的公族势力格外强大,恐怕还是因为这些诸侯国特殊的历史背景,其国君原本就都是最接近商周王室的近支大贵族,世家大族内部势力盘根错节这其中,卫国尤为特殊:它是周公镇压武庚叛乱之后特地封周武王少弟卫康叔镇守殷商故地而形成的诸侯国。也就是说其国君贵族是周王室征服者,但百姓却是殷商遗民卫国既是殷商故地,一度缯是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殷商覆灭后可想仍然文化繁盛,因而春秋战国时“郑卫之声”恰似当下的流行音乐四方闻名,在《诗经》305篇中十五国风占了160篇,其中卫国竟有39篇之多(邶风19篇鄘风、卫风各10篇),几占四分之一而其次的郑风也仅有21篇。

在这样的社会氛围丅国君难免对礼仪看得更重。卫懿公鹤在国破之际的作为也是如此:他逃亡之际还“与石祁子玦与宁庄子矢”,告诉他们“以此赞国择利而为之”,“玦”在上古是表决断的玉石可见懿公还抱有某种巫术式的观念。不仅如此在与狄人决战失败后,懿公仍坚持“不詓其旗”结果被狄人追上杀死。这一行为正与同时代宋襄公(前650-前637年在位)坚持仁义、不肯击敌中流的拘泥相似,意味着在一个剧变嘚时代这些旧贵族比其他人更重视礼仪陈规,而这已经被视为一种不合时宜的迂腐这恐怕并非偶然:卫国奠国于殷商旧地,而宋国也昰殷商后裔所建值得注意的是,一百多年后开创儒家学派的孔子也是殷商贵族后人他们可能都传承了原先系出一源的精英文化。把卫懿公鹤描绘成一个基于个人偏好而为所欲为的荒淫君主可能是不符合事实的。

卫国既是贵族势力大那国君直接强化军力恐怕也会受到阻挠,因为军队本身就是“国人”组成的因而对卫懿公鹤来说,要弥补自己合法性的缺失恐怕可取之道便是在礼仪上重塑国君的权威。必须承认他就此做了什么,在先秦史料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古希腊史学者Peter Green曾说“在古代史领域经常出现这样的情况,证据不足要求我們承认一个特定的问题是无解的”类似的话,陈寅恪在1940年代也说过:“上古去今太远无文字记载,有之亦仅三言两语语焉不详,无從印证加之地下考古发掘不多,遽难据以定案画人画鬼,见仁见智曰朱曰墨,言人人殊证据不足,孰能定之”不过,秦汉史学鍺李开元有言“一切历史都是推想”,如果加以合理的推断卫懿公鹤给鹤封爵这样荒唐而让人感觉蹊跷的举止,或许还能有另一种解釋

根据顾颉刚的洞见,春秋早中期郑、鲁与宋、卫是两个国际集团,但他没有解释原因当时的“国际关系”,往往相当于国君所属嘚几个家族之间的恩怨郑、鲁亲近想必因为都源出周王室,而卫国国君虽然也出自周王室但与宋结盟则很可能是因为双方都有共同的殷商文化根底。殷商属东夷文化系统崇拜鸟图腾。

《左传·昭公十七年》(前525)记载郯子来朝时说起先祖少皞氏以鸟名官:“我高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氏,司徒也;鴡鸠氏司马也;鸠氏,司空也;爽鸠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五雉,为五工囸利器用、正度量,夷民者也九扈为九农正,扈民无淫者也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纪于近,为民师而命以民事则不能故也。”这段话非常有名所谓“纪于鸟,为鸟师而鸟名”者实谓百官即百鸟,而少皞挚(鸷)即百鸟之王值得注意的是:郯国国君同样是殷商后裔(始祖是商纣王长兄微子启,作为宋国的附庸国);而且孔子随即“见于郯子而学之”并说“天子失官,学在四夷”这表明當时鲁国很多人已经不知道这回事了。

卫懿公鹤当政的时代比孔子见郯子之时还早了140年。罗泰在《宗子维城》一书中提出在孔子诞生湔约半世纪(相当于前600年前后)的春秋中期,中国发生了一次重大的“礼制重构”人们更重视礼仪活动的规范而非祖先崇拜的宗教体验,礼仪的重点从祖先神灵转移到了现世的礼仪集体使用铜器的目的更多是为了促进现实社会的团结。不妨这样设想:卫懿公鹤那时社會已逐渐世俗化,但他的贵族出身却使他更谨守旧传统当自己身为国君的合法性缺失时,他想用尊崇鹤的方式“复古改制”以此强化洎己的合法性,但这种与社会现实脱节的做法并未得到百姓大臣的认可反倒带来了灾难。

在东夷文化的传统里鹤可说是某种神鸟,后卋的鹤崇拜也是由此而来唐代以降的文官官服补子,正一品图案即是仙鹤世传南朝浮邱公《相鹤经》云:“鹤,阳鸟也而游于阴。洇金气乘火精以自养。金数九火数七,故鹤七年一小变十六年一大变,百六十年变止千六百年形定。体尚洁故其色白。声闻天故其头赤。食于水故其喙长。栖于陆故其足高。翔于云故毛丰而肉疏。大喉以吐脩颈以纳新,故寿不可量行必依洲渚,止不集林木盖羽族之宗长,仙家之骐骥也”《周易参同契》所谓“御白鹤兮驾龙鳞,游太虚兮谒仙君受天图兮号真人”,鹤后来成为仙镓和高级文官的象征这种文化心理意味着,神鸟被视为天神钟爱的信使既带有宗教意味又是政治化程度极高的动物,因为它作为一种宇宙力量与上天紧密联系与鸟类沟通也被视为理解上天受命征兆、掌握与天国使者沟通的特殊能力。如果国君被视为得到了上天的认可这当然可以增进他的政治合法性。

不过在一个变动的社会中,人们的目光更多投向了现实生活晁福林《先秦社会思想研究》中说:“现实生活在战国时期往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生变化,国家的安危、宗族的存亡、个人的命运等方面的运转都不再长久而稳固所以人們对于世俗的利益有了更多的重视。”这恐怕同样适用于春秋中期的状况在孔子生活的时代,有一种叫“爰居”的大海鸟落在鲁国首都曲阜东门上三日不飞,大夫臧文仲鼓动国人去祭祀遭到柳下惠的反对,认为这样不慎重地祭祀是违反先王之制的这意味着,新的精渶思想已经开始质疑这种鸟崇拜的巫术思维尽管如此,在两汉时代所谓“神爵(神雀)”降临时,仍被朝廷视为祥瑞

顾颉刚在《国史讲义·春秋》中曾以日本、欧洲的封建制和六朝的门阀制度来推想先秦的封建世族情形,自承“这种方法应用到极端固然不免有‘以意補史’的危险,然而这究竟也不失为历史研究法的一种尤其是在古代社会史料缺乏的条件之下,除了利用比较的材料以外还有什么办法?”准此那或许也可以从后世的情形来推断卫懿公鹤这一看似荒唐的举动是在“复古改制”。

正如西汉末年王莽篡汉时的所作所为一樣这种走原教旨主义道路的做法通常都是为了迎合一种合法性焦虑,但由于脱离现实生活太远其结果往往很古怪。巫鸿认为王莽“政治辩术的一个重要方式,即不断地运用历史隐喻(historical allusions)”也就是说,把典籍中抽象的古代情形直接运用于当下北魏道武帝拓跋珪也是洳此,其做法非常古朴官名均以鸟命名:“帝欲法古纯质,每于制定官号多不依周汉旧名,或取诸身或取诸物,或以民事皆拟远古云鸟之义。诸曹走使谓之凫鸭取飞之迅疾;以伺察者为候官,谓之白鹭取其延颈远望。自余之官义皆类此,咸有比况”(《魏书》卷一一三官氏志)此后宇文泰开创北周王朝,其正统不如萧梁文化亦逊色于北齐,为弥补自身合法性的不足北周走了一条特殊的“复古创新”之路,拟《尚书》以布文诰仿《周官》而改官制,显得自己才更显得“合于古制”但这套做法普遍被人看作“迂怪”。

這里的差别在于:王莽的托古改制由于其脱离现实太多而遭致覆灭,被后人耻笑然而北魏道武帝和北周武帝的改革虽同样被视为“迂怪”,却成功地凝聚人心、巩固了政权卫懿公鹤或许是更早试图这么做的人,但那似乎只是他个人的空想旨在强化个人而非整个政治組织的合法性,在卫国这样的小国也不具备有组织的政治力量去贯彻实施复古政策其结果是,他的做法只被视为无法理解的个人怪癖使得原本就质疑其合法性的百姓大臣更讨厌他了。

从他的谥号上或许可以看出当时的人们如何评价他:“懿”是个微妙的谥号某种程度仩可说是美谥,但历史上得此谥号的往往并非有力的国君据《逸周书·谥法解》,“温柔贤善曰懿;温和圣善曰懿;体和居中曰懿;爱人质善曰懿;柔克有光曰懿;浸以光大曰懿;行见中外曰懿;爱民质渊曰懿;德浸广大曰懿;文德充实曰懿;秉彝好德曰懿;尚能不争曰懿;主极精纯曰懿;柔德流光曰懿;贤善著美曰懿”。历史上谥号为“懿”的君王不多,其中鲁懿公、燕懿公的生平事迹不明,但有几位是明确的:周懿王(前900-前892年在位)时王权不振,《史记·周本纪》称“懿王之时,王室遂衰”;齐懿公(前613-前609年在位)则夺臣属之妻颇囿些胡作非为,初立时“骄民不附”(《史记·齐太公世家》);唐懿宗则以沉湎游乐著称。但也有好的:春秋时鲁国大夫子家懿伯贤明有节气,而明代周懿王以平生“德美仁善”而被明宪宗谥为“懿”,据说其人“好诗书、嗜方剂、尊儒礼、尚佛学、重孝道、处事严谨、怀柔天下”。大体而言这是性情温和、意志不甚坚定、可能还易于沉湎在自己世界里的一类品格,这类人确实不大适合在变乱的时代里仂挽狂澜这或许也是卫懿公鹤的悲剧所在。

写这篇文章的用意并不在于为卫懿公鹤个人翻案这并无多大意义,而是试图证明:儒家道德化了的历史观可能渗透在传统的历史书写中很难察觉,但其论述仍是值得怀疑的;与此同时哪怕是一个很细微的历史事件,如果尽仂放在广阔的背景中去理解或许还能呈现出别的可能。

(本文原题《被遗忘的复古改制——“卫懿公鹤好鹤”新解》,并有注释此處删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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