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师哥你好!我是美女,你好我的师哥19届的河南文科考生,不知道算不算叨扰,想问下您省排名4000左右可以上中大吗?

恒阳市刑侦大队第二支队长的位置从关子扬殉职一直空到现在。
上面给配来不少,刑侦学院下来的有,特种兵也有,可都让大队长陈正平给踢了回去。
问原因都只有五个字:不如关子扬。
但就这么一个谁也进不来的大队,却刚刚换了一个专职法医。
据说顾延昭刚报到那会,人事科的女警官拿着他和关子扬的照片足足对比了十分钟……


陈正平回到家的时候,顾延昭正在卧室里套被子,刚刚晒干的被罩还有些发硬,况且这种双人被本来就很难套,双手的臂长完全不足以把它展开。顾延昭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听到陈正平开门的声音还有些高兴,拉起被子示意他过来帮忙。但后者只是往卧室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进了书房,顺带落了锁。顾延昭有点愣在了床上,但随即就把正准备下床叫住他的右腿收回来,自暴自弃的把自己全被塞进被套里抹平那些褶皱。陈正平换好衣服走出来,正好看见完全套在被套里的顾延昭在床上爬来爬去的样子。他看着有些好笑,上前伸手把那个快把自己缠死在被子里的人拽出来。
“你拽我出来干嘛,我还有一个被角就弄好了。”被拽出来的人些许不满。
“抱歉,我以为你要把自己埋了。”陈正平拂开挡在面前人额上的头发,落下一个吻然后道,“过来跟你说一声,晚饭不用弄了,我带了东西回来。先出来吃饭,被罩就这样放着,等下我来。”
被亲到的人有些呆滞,看到始作俑者离开房间,便又回到了自己的被罩里。里面空气并不好,那个被角也不是非得钻进去才铺的平。但是顾延昭不想让陈正平看见他红了眼角的样子,为这种小事就红了眼角的样子。他应该一早就知道,在家事上,陈正平从不会叫自己去帮忙,也不会跟自己一起做一些什么。在家里,陈正平也只会像完成任务一般的做一些“例行”的家事,与其说他眼里看不到活,不如说他眼里看不到人。
顾陈二人家里,陈正平拖地,陈正平收拾浴室。陈正平利利索索的把三年前永远不会上手的大半“表面上例行”家务都做了。可就是这份好,顾延昭消受起来却也是别别扭扭。他不瞎。这份好,是陈正平补偿给关子阳的。可无奈人家阴阳相隔,而自己充其量只算个媒介。
有这么一个每天做着自己“例行的”“应该做的”事情的爱人在身边并不是什么坏事。但顾延昭偶尔还是会觉得委屈。尤其是那个人爱自己的理由还是另一个已经不存在了人。顾延昭觉得,自己的人生尤其滑稽。有的人明明已经死了,却存在感比谁都强。
关子扬这个名字起码在恒阳市还要被记住十年。20岁中政大诉讼法学毕业进入特种兵部队,服役6年后自己要求回到原籍进入刑侦大队担任第二中队支队长。其间立功无数,28岁在一次清剿黑帮的行动中殉职。出殡当天,年近六十的省长出现在现场,这时候所有人才知道,这个年轻有为却英年早逝的支队长是关省长的独生子。
关子扬的一生像一颗短暂却又极其耀眼的闪光弹,狠狠的在陈正平的生命里留下一地的硝烟。
关子扬和陈正平是的事在队里是个不公开的秘密。据说关子扬就是因为这个才和家里闹翻失去联系,但队里的兄弟们都心照不宣的避而不谈,都是把脑袋拴在腰带上干活的人,在这种问题上往往要更容易看得开。说不定下一秒就被崩了脑袋,这一秒抱的是谁别人还真管不着。
但谁都没想到,关子扬还真的就这么让人崩了一枪。
出事那天,陈正平把自己关在训练场里三天没出来。终于出殡那天他出来了,双手的手背上都是打沙袋留下来的血,伤口上分明的能看见手骨,背后是被打烂的十几个沙袋。队里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他就在关子扬的墓地边上坐了整整半个月。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像关子扬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无悲无喜,日子也就这么过了一年。直到他踢走了第三个配下来的支队长跑到人事科去调档案的时候,撞见身后一个温和干净的声音响起来。
“你好,我是今天来就职的顾延昭。”
顾延昭逆光站在门口,人事科的女警官手里的杯子“哐”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事后支队里的老程悄悄的告诉他,他来的第一天,所有人真的都以为是关子扬回来了。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像的人吗?
其实就样貌来讲,关子扬和顾延昭并不多像。虽然眉眼有着七分相似。顾延昭戴眼镜,留额发,书卷气更重一些。况且特种兵出身的关子扬在身形上也要比顾延昭结实许多,虽然两个人都是瘦高的体型,但哪个更抗打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样讲来,这两个人不应该被弄混,但就人事科小李的说法是,“虽然你们俩长得已经很像了,但你们两个人给人的感觉更是一致的要命。”
不是长得像,不是体型像,而是“给人的感觉”像。顾延昭哭笑不得。
但很快顾延昭就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说不定他跟那个关子扬还真的是像的,尤其是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爱上了陈正平。


家里一天的开始是从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开始的。在那个人有节奏的打蛋声中醒来,伸手一摸。温度显示那个人已经起来很久。陈正平也基本不记得有哪天顾延昭是和自己一起醒来的。总是每天一睁眼,就能听见那个人在厨房里忙碌。
在这些“例行”的家事中,有一件是陈正平永远不会去做的。那就是做饭。倒不是这个男人是多么的信奉君子远庖厨这句话。而是关子阳挨那一枪的时候,怀里还揣着陈正平早上给他做好的早饭。
最好的东西要么是永远失去的要么是最难得到的。
每次顾延昭站在锅台边的时候都会自嘲,因为自己一个都不占。那自然也怨不得别人不上心。
陈正平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了两碗刚端上来的阳春面。顾延昭做饭很是讲究,打眼一看素淡不行的面碗里,汤底其实是高汤。汤是前一晚炖了一只鸡备下的。撇去了浮沫,暖黄而清亮。面条是楼下面店买来的擀面条,金黄的鸡蛋丝和翠绿的葱叶卧在上面,看一眼就叫人食指大动。
陈正平把电视调到新闻台,坐下开始动筷。顾延昭还在厨房里面忙,下午要吃的菜早上就要洗好切好准备上,不然下班回来来不及。
陈正平三口两口把面解决了一半,才看见顾延昭在围裙上擦着双手从厨房里出来,两个人相对无言的吃了一会儿,陈正平先吃完把碗和筷子收进厨房。
“你慢慢吃,我下去预热。你吃完不用管,中午我一起洗。”
顾延昭没有回头,吃着面含糊不清的答了一声。
车钥匙已经拿在手上了,陈正平回头看着那个穿着西装戴着围裙坐在桌子边的身影还是走了回去。顾延昭眼睛盯着电视,一个没留神就让那个人捉住上半身扳过去在额头上吻了一下。
“吃饭呢,别闹。”被亲的人似乎有点不耐烦。
“好,那你快点下来。”始作俑者今天似乎心情不错,伸出手在他的侧腰上捏了一把,带着得意的笑容走出了门外。
被吃豆腐的人一震,端着碗的右手差点把碗给摔了,对于陈正平的偷袭他是一点都没防备。一早上就这么腻歪的陈正平让他着实愣了几秒,回神之后看了看时间,只能放下碗拿起包认命的下楼。
陈正平有一辆路虎四代,这房子是顾延昭的老房子,他和关子阳租的那个房子自从关子阳出事后他就再没回去过,一直住在队里的宿舍,直到这次搬进来和顾延昭住在一起。顾家老宅离队里有点远,陈正平也就考虑入了一辆车,每天上下班和平时出去玩就方便很多。只是有了车,两人成双入对的上班下班就是不可避免的了。之前还刻意掩饰过的关系渐渐也不言自明。
旁人看见归看见,但在队里,两人见了面还是疏远而礼貌。一个尊称“陈队长”,另一个也回一句“顾医生”。这样隔绝的气场旁人也不好玩笑,只是所有知道关子阳和陈正平曾经的人再去看顾延昭,总带了一种同情。
偏偏中国那么大,偏偏那么多支队。
唯独这个顾医生和关支队长颇为相像。偏偏在陈队的授意下两人又之口不提双方的关系,更让人一觉心寒,二觉不值。
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喜欢的时候,便是怎么都是好的。
不是那个永远失去的又怎样,反正也做不成最难得到的。平平淡淡的搭伙过日子才是最真实的。就算是替身是媒介又怎样,他若能爱上自己便是中了头彩,爱不上死了走了散伙了也是自己赚了。
反正那个时候的顾延昭是这么想的。在那个时候,也不怪他这么想。
只是日子过久了,人就会便贪,要了人,更想要心。明明早就想通了的事,拿出来翻一番总是觉得心里酸的难受。难受的紧了就会向陈正平摆脸色,对方也不恼,好言好语的回应,该过什么日子还过什么日子。自己慢慢气消了倒觉得欺负了对方,但不一会更大的委屈又浮上来,你看,自己尚不值得他为自己动怒。
心情就这么循环往复的变着,总也没有平复的一天。只是摆脸色的时候慢慢少了,心里的委屈是有增无减。慢慢也觉得自己像是带了个面具似的,日子过得像做戏。
早上没人,路虎跑起来很快。没过一会就到了队里,地下停车场还没几个人,顾延昭下车刚嘟囔了一句注意安全就又被重新拉回去亲了一记。
“晚上早点走?我去找你。”
顾延昭已经被这早上一连串的非常规时间弄懵了,不知不觉就答了一个“好”。


顾家老宅在本市二环上一个老住宅区里。房子建的都有些年头,周围没有大的菜市场,只有在巷子的犄角旮旯里临时的早市。陈正平下班要晚,而且不定时。所以到了晚上总是顾延昭先把车开回去,在半路上的超商买完菜。回家做好饭后等着陈正平搭地铁回来。
比起在超商里买那些用保鲜膜覆起来的蔬菜,顾延昭更喜欢早上在小区外面的早市。有农民拉着一车泥呼呼的萝卜芹菜,也有菜贩子一板车颜色各异的蔬果。时令的蔬菜在这里总是很便宜,有时候一块钱就可以买上五六个圆滚滚的小茄子或者几个带着青色裂口的番茄。卖番茄的大爷总是一脸严肃的跟他讲番茄要裂了口的才好吃,他笑了笑,默默的记下。回家洗好剥皮放上糖腌着,果然是浓浓的土番茄的味道。
但自从陈正平住了进来,他就基本上再也没有在早上买过菜。一是晚上有时候折腾的晚了第二天也都起不来。二是还要做两个人的早饭。陈正平不下厨房,之前顾延昭是以为他不会做饭。后来有一次顺路送后勤的老李回家才知道陈正平从前做饭是一把好手,可自从关子阳死后,无论是大家出去烧烤还是搞野炊,都再没见陈正平动过锅铲。
因此在这件事上,顾延昭也没逼过他,继续当做自己不知道。只是之后自己做饭都尽量避开陈大队长。早餐尽量在他醒来之前弄好,晚餐则争取在他下班前做出来。就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做饭的样子。按顾医生的逻辑,自己犯贱不要紧。可是心里和明镜似的在那个人面前犯贱,他做不出来。
赌气一般的践行着自己的逻辑:我犯贱是我的事,但是我不想让你看见。
其实回想起来,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在犯贱。因为说起来,两个人算是先同住再同居的。
那日顾医生拿着一沓报废设备单子去后勤主任那里盖章,看见陈队正在里面协调住宿的事,就默默的听了两句。队里的单人宿舍楼都在轮番的装修,装到陈大队长这楼了,可偏偏单人宿舍就这么一栋,弄得老李也很为难。倒不是陈大队长不能跟别人住一块儿,而是那件事后自己就落下了个不时失眠的毛病,有时候睡不着起来满屋子乱转,谁跟他同住都会被打扰。
但这装修也就两个月的事,为了这两个月再去租个房子也没人愿意租给你。
看两人半天商量不出来个结果,顾延昭鬼使神差的插了一句。
“要不?陈队不嫌弃的话可以住我那?我反正一个人住,家里还有一个空房间。”
老李算是松了口气,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谁邀请陈队去家里住都好,可这好死不死的竟然是顾医生。
那个时候的顾医生还不知道关子阳是何许人,更不知道陈队和关队的那段历史。仅凭着对这位陈队长的一些暗自的好感和“刚上任要和大家搞好关系”的想法就没大脑的邀请了别人去家里住。
那时候的他是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三年。这三年,自己不仅照顾着他的心,还要照顾着他的人。
所有人觉得,陈正平一定会拒绝。关子阳才死了一年,他怎么可能会去别的男人家里跟别人同居。
更何况是和关子阳如此相像的一个人。
可谁想到陈正平竟就这样允了下来。
“那打扰顾医生了,房租的事我们下班再详谈?”
顾医生到底没收这房租。本来就是同事间帮个忙,刚开始仅仅是同住的时候没有收,再到后来正式同居之后更不会收。但陈队也不是那么不讲究的人,虽然不收,但他还是每月让财务直接从自己的工资里划出3000块直接到顾延昭的账上。
三千块,在本市与人合租二室一厅差不多就是这个价格。直接打到工资卡上顾延昭也不好再去退。前两个月是算作房费,再后来同居,这三千块也就一直划着。顾延昭就当日常开销收着了,就连老会计退休,也不忘嘱咐了新来的小会计一句把陈队长工资的一部分划去顾医生账上。之所以为什么这么做,也没有人去细问,反正两个人之间不清不楚的事多的去了。打去顾医生家的电话就一定能找到陈队,早上你看着陈队的路虎开进来了那上面开车的可能是顾医生。
人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尚且混沌着不去摊牌。而且经过了关子阳那档子事,旁人更就巴不得也糊涂着算了。
第四章:到不了的远方都叫天堂
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可熟知得不到人都是故人,到不了的远方都叫天堂。
只可惜这个道理,花了顾医生三年的时间才弄明白。
两个人最终确定同居关系是在借宿的最后一周,刚好碰上破了一起大案在庆功,他们技术大队这次也功不可没,因此也被一起叫去。最后一份鉴定报告要出,顾延昭和几个技术人员到了饭店的时候那边已经喝开了。半杯倒的副队老龚果然开席十分钟就大了舌头,对着几个刚进门的技术科年轻人就瞎嚷嚷。
“你们……你们二队就知道摆架子。还不是你们那个……那个……支队长惯得。我跟你、你讲……陈队吃你们那套……老子、老子偏不惯你们这群熊孩子……过来给老……老子喝酒!”
几个技术科的年轻法医面面相觑,尴尬的笑了笑。一队的几个年轻小伙子看着要坏事,抓着扯着老龚让他转移注意力,可还是没来得及。顾延昭就在这当口进来了。这边老龚一下子挣脱了几个后辈的束缚。
“关……关队长,你就惯着你那帮兔崽子吧……但这酒,你得替我老人家喝了。”
老龚眼看着已经要站不稳了,一个跟头就要栽倒顾延昭身上。顾医生躲闪不及,好容易几个小法医堪堪的把他架住了,老龚还在“关队长,关队长”的讲个不停。
陈正平坐在席首,脸色铁青。
直到让司机把老公送回家去半个小时后,席间的气氛才重新开始活络起来,队里的几个警官都喜欢跟这几个技术科的年轻人喝酒,都是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学生。嫩得很,动不动就脸红上头的,好玩的很。可顾延昭是首席法医,没想到却也是好酒量,而且是会喝。知道什么时候一口闷什么时候意思意思就行了,再加上那张会骗人的嘴,推杯换盏间骗别人喝下去不少。
陈队长整个席间脸色都不好,这个谁都能看出来,可谁都不敢招惹。
终于折腾到结束,顾延昭是为数不多几个清醒的人之一,陈队住他那里,肯定是要由他送回去。这样肯定不能开车了。只能半拖半拽的把陈队长拖上地铁,再拖出来拖上电梯。直到终于把人掼在床上,顾医生一下子累虚在了地板上,这他娘的比当年体测1000米还累。虽说是累,可还是忍不住回味那个人完全靠在自己身上的感觉,陈队即使是睡着的时候也是半警戒状态,像今天这般安静的躺在床上任人宰割还是头一次。
科学工作者的好奇心上来了,顾延昭干脆也坐到床上去试传说中的陈队的警戒能力到底有多强。
先捏一捏脚趾甲,不动。拽拽头发,还是不动。顾延昭干脆把人拖起来双臂伸到腋下去帮他脱掉羊毛衫。刚把衣服举起来脱到一半的时候,顾医生凭借对人体的敏锐感感觉到对方的肌肉突然绷紧了一下。心里刚念过一声糟糕。就突然感觉一阵天翻地覆双手被强力扭在身后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胳膊被扭得生疼,可就不知怎么的,那个时候,顾医生竟然对钳制着自己的人喊了一声“正平”。
刚才还目露凶光的眼神立刻变了,虽然依然能看出来陈队并没有醒酒,但动作已经放轻柔了许多。本来扭住双腕的双手从背后把他紧紧的抱住,一个又一个温柔的吻安静的落下来。
如果忽略对象是陈正平的话,那昨晚也是说是个挺完美的419。
顾延昭站在阳台洗衣机旁,眼神放空,正在努力的把大脑也放空。认真的研究了一下洗衣机里面水流的流速和离心力之后,他放弃了把“干脆把脑袋放进去涮一涮”这种想法。
但加个定语就不一样了。
“非常像关子阳”的他,和,“喝醉了”的陈队,睡了。
对方可能不是清醒的,但自己确实百分之百清醒的。在“面对醒来的上司”和“干脆把他掐死就永远不会”醒来这两者之间的可行性和合法性之间权衡了一下之后。
顾延昭决定在阳台上装脑残。
但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完全夸大了这件事的可怕程度。甚至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清晨是非常安静和美好的一个清晨。
醒来的陈大队长什么都没说把房间收拾了干净,然后走过来帮他把甩干的床单抻平,对折,然后晾在衣杆上。然后对着面红耳赤的他说了一句话。
“我刚才下楼买了一些早点,你等一下来吃。”
他表现的像个久居的爱人,对话自然,行为安适。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又什么都发生过了一般。
顾延昭愣了好几秒,等人转身走了,才急急的回了一个“好”,声音大的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五章:就这样就在一起了
第二天顾延昭都神情恍惚,明明五点半就可以下班的他硬是拖到了六点半。就算对方再怎么自然他也无法在一晚上之内消化掉“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是GAY”“自己喜欢的人竟然跟自己睡了”“自己喜欢的人技术娴熟的跟自己睡了”“自己喜欢的人在跟自己睡了之后表示出可以交往下去的讯号”这么大的信息量。
卧槽神六飞天尼玛也没这么快的吧!
在最后一个同事礼貌的跟他打招呼离开之后,顾延昭蛋疼的准备回家。人不好意思见,家还是要回的。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刚出门,就看到陈队抱着胳膊斜倚在大门外站着。夕阳被他身后彩色玻璃滤过暖暖的包在他身上,逆光中只让人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
顾延昭控制不住的咽了一下口水。
虽然已经退伍多年,陈大队长一直保持着极好的身材。他又喜欢穿高帮军靴,所以更显得腿部修长。上半身一件短夹克,隐约露出束在裤子里面的黑色短袖衫,腰线被夸张的突出了出来,既修长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量感。
想是对方在等什么人,顾医生刚想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从外围溜过去。没想到却被对方一下子拉住小臂,顿时动弹不得。
“顾医生,我在等你。”
“陈……陈队有什么事么。”被叫住的人明显心虚。
“你住的也挺远的,每天挤地铁时间太长了。你陪我去买个车吧,反正平常我也没什么事主要是你开。”
顾延昭大脑一时没转过来,他不太受得了一个人用“你陪我去买个菜吧”一样的口吻跟他商量买车的事。
谁知对方把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许,拉着人就上了出租。
因为之后可能主要是顾延昭来开,所以陈正平本来想选个奥迪A6。但当他发现自己经过那辆路虎的时候,顾延昭明显看呆了。于是干脆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席。一条长腿还搭在外面,左手打着刚脱下来的外套,右手拍了拍仪表盘对顾医生扬了扬眉,问道。
这绝对是顾延昭人生TOP10最尴尬的事情之一。
旁边的导购小姐不好意思提醒。直到陈正平忍着笑走下来把手里的外套往他头上一蒙他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TNND,这丢人丢大发了。
之后的事他就不那么清楚了,因为他一直没好意思把外套从头上拿下来。
再后来,那辆路虎就好好的停在了自家车库里。
直到现在,每次顾医生去开那辆车的时候都要脸红一下骂一句娘。
两个人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没有任何知会和说明。一个喜欢,一个愿意。这就完了。双方也默契感十足的不提感情的事。撇开不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表示这件事,陈正平是个极好的爱人。身材长相没得挑,偶尔两个人去喝酒总是会带给顾医生极大的满足感。和自己的前任不一样,只要不触陈大队长的软肋,他是极温和心细的一个人。按照老龚的话说,自从关子阳死后,陈队知道疼人了。他把欠关子阳的好几乎通通倾注在了顾延昭身上,除了没有真心,其他一切完美。但那些只属于关子阳的行为,感情,符号,表达。他一点都不愿意再对第二个人拿出来。
可惜顾医生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察觉到这些。
和陈正平在一起后,越来越开始关注旁人对关子阳的一些只言片语。好奇的时候也会问,渐渐的拼图一般,关子阳何许人便像一块浮雕一般渐渐浮现出来。他应该是个总是嘴角上扬的男人,眉毛和自己很像,却比自己要黑上许多。身材修长却相当灵活,跟陈正平一样都是侦察连出身。华大高材生却在大三的时候申请入了伍。爱迟到,但总是冲在第一线。跟队里每个女警官都嘻嘻哈哈没有正形,据说后勤老李他家闺女一看他就脸红。不爱吃早餐,每次都是陈队长黑着脸送到队里……
明明跟自己差那么多,却总有人跟他说,你们俩真是像。
刚开始的时候,顾延昭固执了还会问。
“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关子阳。”
明明就是个你知我知的答案。自己不忍心去确认,对方也不忍心给出那个答案。
而回答总也是千篇一律的,每次涉及类似问题,陈队总是转过眼神去低声唤他的名字。
顾延昭郁结的很,就算你陈大队长能用三个八度,N种曲调百转千回的把这两个字念出来。我也没办法只从这两个字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明明就是早就不言而喻的事。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死心。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受害者。
生活不是苦情戏,哭的笑的都要给人看到。生活这出“大戏”要复杂得多。倘若是非要给自己找个好的活法,那就是干脆忘了自己是谁。父母面前自己是孝子,爱人面前自己是温和的伴侣,上司面前自己是可靠的下属。其实生活就是如此,没有人去关心你是谁,人们只关心你在他们面前带上了哪个面具。
原本“我是谁”这个全人类的命题也仅仅只对自己来说重要。
所以这样一想就可以知道,从一开始,自己是顾延昭还是“关子阳”对陈正平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但这又怎样呢?反过来讲,对于顾延昭而言,陈正平究竟是关子阳的前任还是忠实的情人对自己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人们关心的只是你在他面前带上的那一张面具,以及你带上这张面具后的表演是否得当。只有双方都按着台本来,这出“戏”才能唱下去。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清楚明白的事,大半事情不都是糊糊涂涂过去的。对自己是这样,对别人更是这样。你能要求别人跟你照着台本念完就很好了,可别唱着唱着跑了词,下了戏还去问戏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世间多少人,都以为自己得了别人的真心,其实不过是带起一副风情万种的面具,地老天荒之间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干脆自己也不要管自己是谁,那么爱人还是那个英气温和又有点霸道甚至一丝宠溺的爱人,生活还是茶米油盐偶尔心跳偶尔纠结的生活。
世界还是那个大同的世界。
但若能真是这样就好了。
如果两个人都能就能这么把台本念下去的话,一辈子可能也就过来了。只可惜都不是这样的人,明明知道就是伤害,还一个赛一个的拼命把自己的面具往下扯。
没有一句话点明的讲出来,但却在每个行动里不甘心的把情绪倾注在里面,如果说顾延昭是在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里面:关子阳自然不戴眼镜,他干脆摘了隐形重新带回金丝边。关子阳不会做饭,他就把跟展邛学到的看家本领都拿了出来。关子阳不穿衬衫,他每天的衬衫都熨烫的无比妥帖,包裹在修长的躯干上,束进腰里勾勒出恰如其分的弧度,即使是穿上白大褂也是若隐若现。引得一帮子实习生天天对着顾医生流口水。陈正平的情绪爆发则是集中而强烈的,顾延昭还记得两人在一起的第二年发生的那件事情。也就是那之后,两人一个月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展邛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沉默。
这件事发生之前,没有一个人有任何预兆说陈队长会发这么大火。
每年的体测是惯例,排在体检之后,所有在职人员都要测。其实也很简单,只有两项内容:俯卧撑和一千米。标准稍微比公务员体测高了那么一点,俯卧撑一分钟50个,一千米跑进3分45以内就可以了。对于一般的队员来说这根本不成问题,嘻嘻哈哈就过去了,但对于这些搞技术的来讲,每年这个时候都面如死灰。不过之前老队长觉得没必要难为这些脑力工作者。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谁知道突然那一年陈大队长抽风,突然亲临体测现场。搞得掐表的小警官也不敢放水,一溜红线下面排了好几排不合格的名单。不合格怎么办,再测,测到合格为止。
连续折腾了一个月下来,不论是技术还是后勤天天有人“瘫痪”。但都是小年轻人,也都刚过了入队的体测。连续练那么一个月也都咬着牙折腾过来了。两个月之后名单越缩越短,最后只剩下一个人,顾延昭。
负责体测的小警官哆哆嗦嗦拿着单子跑去问是不是就这样就算了。谁知陈队长把单子抽了过去。
“你通知顾医生,再给他两周时间,我来测。”
顾延昭大学每次过体测的时候都是堪堪过线,公务员的那个体测差点要了他的命,后来还是展邛脱了关系才过的线。后来工作了就再没怎么锻炼,突然让他去过这种线,顾延昭觉得半条命都折进去了。他也知道每次陈正平看不惯他上个七楼就喘的样子,他的关子阳,不擅用枪但是格斗了得,单人是真的可以以一敌十。怎么着也不是顾延昭这种抓紧一切时间睡觉的类型,但顾医生这是从大学时代就懒惯了也改不过来,之后也一直因为专业技术过强而被开绿灯。这次被抓现行也只能用一个原因解释,那个人是陈正平。这次体测,就是针对自己来的。


第七章:这样我是不是更像他了
那之后的两周,顾延昭天天去练体能,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两个人的关系已经降到沉默点。相互之间除了日常的对话再没什么交流。由于这事拖得旷日持久,队里几乎人尽皆知,最后干脆形成了“顾派”和“程派”,一边觉得陈正平这事做得太过分了,就连老龚也觉得他无非是想在顾延昭身上寻得一些故人的影子。另一边觉得陈队也是为了顾医生好,这个行业总会招来一些寻仇的,自己抗打会跑一些总归多少能自保。
所以顾医生最后一次体测的时候几乎全队都跑来围观了。顾延昭看着自己手下那几个小法医看起来比自己还紧张简直哭笑不得。
其实大家很少看到他穿便装的样子,尤其是现在的运动装。平时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这时候软软的放了下来,全黑勾着暗红纹的NIKE新款很衬他的肤色。其实仔细看看,围观的女性是真的要比男性要多……
其实每一次实打实的掐起表来跑的时候都要比自己练的时候费力。情绪上也许不紧张,但往往身体上已经紧张起来了,一般来讲匀速跑最快,但这往往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顾医生这边根本控制不住大脑在胡思乱想,那边发令枪已经响起来了。第二圈掠过的时候听见那几个小法医给他加油,顾医生哭笑不得,自己快三十了,上学的时候从来没参加过校运会,这工作了工作了还要在众目睽睽的加油声中一遍一遍的冲刺。第一圈半的时候还基本能保持了匀速,但已经出现了隐隐的腹痛。肠胃痉挛。顾延昭低低的骂了一声。像他这种不经常锻炼的,一剧烈运动很容易呼吸紊乱摄氧量不足,很普通的生理反应,一般这时候减速一会儿也就好了,但这时候他什么都能做但就是不能减速。陈正平手里的秒表不会因为他肠胃痉挛就给他停个一两分钟。
顾延昭咬咬牙,左手按住下腹部。但速度并没有慢下来。豆大的汗珠沾湿额发黏在了额头上,外场助威的人都没有看到顾医生的脸色已经越来越白。
最后200米,顾延昭狠狠捶了一下腹部,然后开始冲刺。
顾延昭一直觉得自己特别爷们,其中之一就表现在过线之后他既没就那么倒下了,也没当场就吐出来。而是淡定的看了一眼秒表之后转身回了办公室。
然后趴在自己楼层的卫生间隔间里吐得昏天黑地。
虽然胃里还是很难受,但顾延昭一想到陈正平最后那个表情心里就痛快多了。没错,最后他忍着恶心维持风度离开的时候,没忘了经过陈队长身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陈队,你看这样我是不是更像他了。”
陈正平立刻僵住了,眼神里除了愤怒的痛苦还有绵延不断的悲伤。
那天下午不用买菜,顾医生也没有等陈队下班,而是自己开车早早走了。下午肠胃痉挛的感觉比较异常,身为医生的敏感让他决定再去医院复查一遍。那之后很长一段时候陈正平都觉得是延昭在跟他闹别扭。可是到了顾延昭离开他的时候他才从他没带走的书桌上发现一张确诊通知单。顾延昭被确诊为慢性胃炎,而时间正是那一天。
这件事之后的两周顾延昭拒绝跟陈正平说话,无论陈正平讲什么他都一应用语气词回答。就连晚上那个人从身后用团抱的姿势抱着他,他也仅仅是扭过头亲一下完事。但谁知那人锲而不舍,第二天就出现在了自己办公室,顾医生正在给一群实习生讲案例,陈正平就站在门口等着,就算里面一群白大褂蓝口罩他也能一眼把顾延昭也挑出来,那个人穿什么都很出挑。
也许是里面的人还在赌气,一个很简单的案例他整整拖了40分钟。实在磨不下去了才磨蹭磨蹭出来,一本正经的问。
那人的指腹在他脸上似有似无的蹭了一下。顾医生的脸“腾”的就红了,顺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后有实习生暗暗嗤笑起来。
陈正平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嘴角勾起来带笑的说,“晚上早点回来,我包了饺子。”
声音不大,但是隐隐约约整个办公室都能听见。
顾医生脸红的要冒烟了。
屋子里面每个人都拼命的忍着笑,直到陈队消失在门口才爆发出来。敲桌子的敲桌子,砸本子的砸本子。好几个小伙子跑过来就往顾医生身上蹦。陈正平听着身后的骚动,嘴角又不由自主的牵了起来。
脸红归脸红,顾延昭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只给关子阳做过饭的陈正平这次给自己包了饺子,他可以为了道歉做到这样。原本觉得什么时候陈正平能给自己做一顿饭的那一刻自己会感动的涕泗横流什么的,结果没想到会是现在这般心情。看来自己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贱。
还是说这个人已经不向当年那般对自己这么重要。


抬头看看闹钟已经七点多了可是顾延昭还是不想起床,自己好死不死的昨天提前洗澡,陈正平把饺子煮出来的时候自己正围着毛巾擦着脑袋从浴室里出来。陈队长看了一眼白嫩嫩热腾腾的饺子看了一眼刚从浴室出来还冒着热气的小顾,当机立断决定先吃小顾再吃饺子。
刚从浴室出来脑子还是懵的顾医生一不小心就被人扛到了床边。
下了班就没什么“素质”的顾医生张口就骂。
“陈正平你他妈放开我,老子饿着呢没有心情!”
陈队长像没有听见一样在他屁股上拧了一下。肚子饿得要死的顾延昭哭笑不得。但身体的反应是忠实的,因为赌气已经一个月没什么亲密接触,前期是顾延昭每天从健身房回来就装死,后期是纯粹赌气。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心情正好气氛正好,没什么理由不做一些爱做的事。
谁知一松口就被折腾到了九点。顾延昭觉得腰疼腿疼全身都疼干脆躺在床上继续装死,任凭陈正平抱他去浴室,换床单。可陈队长下饺子的时候,“顾尸体”忍不住了,本来就饿还被折腾了这么久,突然闻到韭菜的鲜香就完全缴枪了。
等陈正平出来,刚想去房间里叫人,就发现某个死人已经很自觉的“诈尸”了,桌子上陈醋姜末辣椒油一应俱全,那只“僵尸”现在一手一支筷子正兴致勃勃的在不同的碗边上敲来敲去。陈正平就干脆坐去他身边,两个人就着一个盘子,一点一点的消灭那一盘饺子。冒上来的白气模糊了顾延昭的眼镜,吃的人正不亦乐乎才不会去管,陈正平便伸手帮他取下来,用自己居家服的下摆擦干净,重新又给顾延昭带了回去。
消去了水汽的眉眼顿时清晰起来,这双眼睛曾无数次的望着他,从一开始的入队,再到同住,再到同居。两年多来是自己看着这个眼神从活泼犀利变的这般隐忍和欲言又止。是自己让这双眼镜变成这个样子的,陈正平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那厢顾延昭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顾延昭扭头去看短信,陈正平也就把话咽了回去,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但明显感觉到怀里人身体一僵。刚想问问,顾延昭已经转了回来扯开了话题。
这一天晚上,顾延昭是彻底睡不着了。
其实这条短信统共只有十二个字,可是因为发信人让顾延昭的心情一时间难以平复。
“小昭,我在恒阳,有时间见个面。”
依旧是陈述句,依旧是不可商量的语气。
顾延昭活了28年,却几乎有14年的时间和这个人是密不可分的。
他从他的“亲人”变成情人再到路人。
顾延昭觉得自己再不可能为了第二个人这般掏心掏肺。
展邛是顾延昭的邻居,自从顾家四岁搬家搬到展家对面,两家就做了整整十四年的邻居。直到后来顾延昭考上大学,父母出国。这才结束这段关系。但说起展邛,他是顾延昭的整个童年。
顾家搬来的时候顾延昭四岁,顾家父母平日很忙,一来二去和邻居熟了就经常把小昭寄放在展家。两年之后,顾延昭上小学,展邛上初中。展父给展邛买了一辆山地车,第二天展邛就去装了一个很碍眼的后座。从此天天接送小昭上学下学。于是每天早上小区晨练的人们都能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骑着一辆漂亮的车子,车后驮着一个小豆丁。山地车的车把上挂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袋子里是给刚刚小昭买的早餐。
即使两个人的学校完全在相反的方向。
这么一接一送就是六年,这六年展邛从初中生变成了高中生。小昭从一年级升到了六年级。自从有一次展邛用后座载了同桌而小昭表示了严正抗议之后,展邛的自行车上就再没载过任何女生。
展家妈妈听说了这个的时候笑的肚子疼,专门请小昭过来吃新烤的蛋糕,然后嘉奖他在“预防展邛哥哥早恋”上面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个时候,展邛一脸无奈,小昭一脸骄傲。
再后来展邛考上大学,读研。一晃六年没有联系。直到顾延昭也上了大学,那一年展邛正好工作,公司又在顾延昭的大学附近。顾延昭随顾母,有一点神经衰弱,晚上一点动静都能醒来,没法住集体宿舍。结果两家一合计,干脆两人在顾延昭学校的住宅区合租了一套房子,这一住就是七年。
那个时候的顾延昭并没有察觉,为什么这分开的六年里展邛并没有谈过恋爱,为什么跟自己住在一起的后也没有见他约会过任何人。


第九章:我再没有第三个六年给你
那时候刚上大学的顾延昭时隔六年再见到展邛,双方都有些尴尬。六年过去,一个从小昭变成了顾延昭,一个从展邛哥哥变成了展工。少年的的身躯彻底开始抽条,原先车座后面的小豆丁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一米七六的少年。
展邛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再见到小昭的样子,六年里一直忘不掉的那张脸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一点兴奋和青涩,提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口唤自己。
还是记忆力那个少年,连声调都一点没变。
展邛按下自己兴奋的有点发抖的右手,用安静沉稳的语气不软不硬的回答着。
“小昭也大了,以后叫展邛就好。”
顾延昭是从大三开始真正和展邛确定关系的,但这段关系说起来确是顾延昭先主动的。展邛太聪明,似乎他这一辈子都没主动追求过什么,他总是能把所有的条件铺设好,然后让对方觉得非自己不可,于是主动向他投怀送抱。说到当年展邛上华大也是华大的副校长专程来到家里游说。他是一个极耐心的捕猎者,但他捕猎的过程根本不见血光。他只是铺下天罗地网,引导着“被捕食者”一步一步走进来,然后再由他慢条斯理的收网。他安安静静的等了小昭六年,他还可以耐心的等下去。
顾延昭反应过来之后曾经非常不满,每一次展邛无奈只能把人抱过来揉揉脑袋,告诉他这叫“被动式追求。”
这一直让顾延昭气结。因为算起来,自己在感情路上一直是主动的一方。不论是展邛还是陈正平。这两人一个是太聪明,一个是不在乎。
而自己主动后的结果现在看来,往往都不太好。
顾延昭的嘴就是展邛给养刁的。展邛上班的研究所离住处很近,能够天天回家做饭。华大校园很漂亮,尤其是夜晚,树木茂密的不见天日。建筑物基本是百年的古楼,红砖绿瓦下飘着几团被树丛掩的已经快看不见的白光。展邛一般晚上都会去图书馆或者教学楼把顾延昭接回来,两个人要么在竹林小道里散步,要么去江边吃露天烧烤。毕竟也从小习惯了和展邛在一起,倒也不觉得这样有多亲密。从江边的北门到住处有着长长的一条路,路边种满了千层按,顾延昭喜欢绕着八字形在这些千层按之间转来转去。而在那时候,那条路看起来是那么长,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展邛,从记事起他就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他先成为了自己的习惯,而后才成为自己的爱人。
父母不在国内,展邛便成了顾延昭分享一切心情的人,在展邛面前,他连白纸都不是,他就是一块透明的玻璃。大多数人都是由爱情变为亲情,然后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但对于他和展邛来讲,一定是先有亲情再谈爱情,所以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追求,也没有想起来就脸红心跳的告白。有的只是某一天,展邛在洗自己睡觉必抱的那个大枕头的枕套时候(因为这个习惯顾延昭嘲笑过他很多次),他的小昭在他旁边静静的蹲了下来,拽了拽他的衣角。目光闪闪的对他说。
“别洗了,大不了我晚上让你抱。”
就这样,展邛在他的生命里就又占去了6年。
但就在他以为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就这么地老天荒下去的时候,展邛把还没下班的他约了出来。两个白大褂站在检察院门口很是滑稽。展邛,那个十二年来一点没变的展邛用他那副已久宠溺的眉眼望着他对他说。
“小昭,我们分开吧。”
这一分,就分的很彻底。第二天顾延昭就打报告请求调回老家,半个月之后批复下来。他也准备好了收拾东西走人。
临走的那一天晚上,他知道,展邛在他门口坐了整整一夜。
是他天真,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没有来自生活的压力。他没有想到一晃数年展邛已到而立之年,展母每天下楼买菜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都目露慈光,展父从来身体不好,年纪大了之后半夜咳醒能带出血来。父母不说,不代表展邛感受不到他们的期待。已经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年龄,却在做到研究助理之后再也走不上去,人类社会从来玩的不是正向选择,不是你优秀就一定要用你的。除非你在哪个项目上特别有建树,只有你能做,也许能打破这层天花板。可现在缺了谁玩不转?展邛没有博士学位,这是硬伤。院里马上要派几个年轻人去到瑞士深造,年龄限制在35岁之下。全院那么多研究助理,都眼红着这几个名额。而展邛马上33了,这是他最后一个机会。副院长的女儿虞乔早就频频向他示好,那是个安静善良的姑娘,谁能娶到她都是个福气。也是只要展邛有所回应,他立刻就能成为整个研究院升的最快的人。
在公派留学竞争报名的最后一天。展邛在电脑面前坐了整整一天,直到截止的最后一分钟才用克制不住颤抖的右手点击了发送。
一封发到研究主任那里说明自己参与竞争这几个名额。一封发给虞乔说自己很乐意陪她去之前她邀他去看的那台音乐剧。
发完邮件,展邛深深的背靠在扶手椅上,他的头向后仰着,那些疑似眼泪的水光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他知道,他已经亲手绑架了自己的人生,然后将小昭远远的推开。


第十章:“小昭,我要结婚了。”
那个时候的展邛并不知道这件事对于顾延昭来说究竟有多大的打击,等到他半个月之后再去检察院找人,却被告知了顾延昭已经离职,主动放弃了进入最高检察院法医室的机会,法医室的老主任爱才,托关系将他调到了临市恒阳公安系统的重案组。直接空降到了陈队长手下。
他曾经期待过多少次的明天就这样被最亲密的人击碎,然后又在不经意中变成了曾经。
但陈正平不同,也许不曾有过真心。但这个人不会像展邛一样冷不丁的抽身离开。有些人可以被思念一辈子,有些人可以被怨恨一辈子,而有些人,则可以就这么过一辈子。
也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有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在刚刚知道关子扬其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毕竟自己先拿别人当“尼古丁”,自己也不好再去指责别人把自己当“致幻剂”。情伤不同,各取所需。可就连顾医生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在这个过程中上瘾了。而且更糟的是,似乎这次上瘾的又只是自己一个人。
这一夜,顾延昭翻来覆去想了很多,身旁的人感受到了自己的躁动,转过身来从背后抱住他,也就这一下,他躁动不安的心似乎真的平复了一些,从枕头边翻出手机,一字一字的回复过去。
顾延昭和展邛直接约在了展邛住的酒店咖啡厅。两年不见,展邛却还是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挺括的长版休闲西服衬出里面暗灰色的羊毛衫,展邛的头发变短了,把脸整个的露了出来,却显得更加成熟和一点点沧桑。
虽然面前这个才是曾经带给自己最大伤害的人,但这两年的委屈,一到了展邛这个始作俑者面前,却还是喉咙发酸眼睛发胀,条件反射的像向小时候一样拽着对方的衣领,把快要逼出来的眼泪悄悄的蹭上去。
当这种依赖已经成了条件反射,能改变的或许只有时间。
顾延昭刚刚从解剖室里面出来,来时候穿的呢子大衣下车的时候溅脏了。顾延昭在薄的西装外套和脏掉了的呢子大衣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去了陈队长那里把他那件警用长款棉大衣偷出来直接罩在白大褂外面就来见了展邛。
还没到下班时间,酒店的沿街咖啡厅人非常少。顾延昭克制了一下自己见到展邛的情绪,向对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还是两年前的称呼,还是两年前的人,却早已不是两年前的心情。
问过近况之后再就相对无言,但展邛确实不是无缘无故回国,也不是无缘无故来看他的。顾延昭也有耳闻这两年展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也许展邛这次是终于凑了一个比较闲的时段飞回来,希望在父亲身体还过得去的时候和虞乔完婚。
果不其然,一段尴尬的沉默之后,展邛从包里掏出了一张请柬。
酒红色的请柬样式很简单,却又很大气,顾延昭接过来,拨开描着黑边的卡纸。这份请柬做的很有心,连印刷的字体都是展父用毛笔写好然后印上去的,展父在首都也是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可见老人家对展邛的婚事有多上心。
送呈顾延昭陈正平台启,谨订于201X年公历3月7日(星期六),为展邛虞乔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宴。
顾延昭看到陈正平的名字也在邀请之列不由嗤笑,展邛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他若是想知道什么,想关心谁,那真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不动声色的把请柬收起来。礼貌的撂下一句“我会跟他商量的。”顾延昭准备走人。堪堪站起却突然被对方按住了肩膀。展邛的脸色没有了一直的从容,语气也变得急迫起来。似乎他知道这些话他并不该说,可他又无法克制。
“小昭,我知道这两年你也并不舒心,过年的时候我去检察院王主任那里拜年,他表示只要你愿意回来,最高检察院法医室还是有你的位子,你若是先回来,过几年我拿到学位就可以帮你办技术移民,顾叔叔顾阿姨也在瑞士,上个月我回家他们还托我来看你的近况,小昭,你能不能再想想……”
展邛的这些话不啻为一声巨雷,一瞬间就将他打回原形。
顾延昭把脸埋在围巾里,他的眼眶有些发红,身子却气的发抖。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在展邛面前掩饰什么,展邛是那么聪明又那么了解他,从小就可以一眼看出来自己有没有心事。这个时候,他专门营造出来的假象开始分崩离析。潜意识下故意穿出来的陈正平的大衣此刻也变得无比滑稽,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小丑一样,在展邛面前无处遁形。
但顾延昭已经不再是那个一直活在展邛护翼之下的那个小昭,自从展邛在他毫无准备的那一刻把他推出去的时候,他就应该接受这个现实。
跟展邛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是他庇护下的幼鹰。而一直到后来到了陈正平身边他才发现。没有谁理所应当就是谁的羽翼,而陈正平,只会和他并肩而行。
整理好心情,顾延昭不动声色的把搭在自己右肩的那只手拍下来,虽然他曾经贪恋过这片羽翼的温暖,但这种庇护随时消失的可能性却让人真正在感情上得到成长。
顾延昭的眼睛还是有些发红,但这不妨碍他直视着展邛的眼睛清清楚楚的告诉他。
“展邛,好好照顾虞乔,我再不会有第三个六年给你。”


随过份子的人都知道,身边好友结婚的时候,这个份子是最难随的。这时候的份子,就已经不是一张喜宴“饭票”的意思了。红包的多少往往代表你和对方的情谊有多重。随多了主人拿着也烫手,随少了则会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关键是看看别人怎么随,好好把握那个度。
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顾医生,这前同性情人的份子该怎么随。
展顾两家是十几年的邻居,双方老人关系也很好。更何况小昭小时候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展家度过的。就算展邛没有把请柬亲自送过来,这个婚礼顾延昭也得去。两家老人都不知道他们俩同居那点事,顾延昭若是在这个时候别别扭扭,反而显得极不自然。
顾父顾母受不了长途飞行,汇过来5000欧元让小顾务必出席。顾延昭准备自己再掏一万块准备凑个整数作为礼金。其实这个数额不论怎么看都太大了,但大部分是长辈给的,展邛想来也不好意思推辞。而且展邛现在在国外还是消费很大,刚刚买的婚房不论是首付还是装修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展老叶子身体最近也不是很好,展邛手头必不会宽裕。虽说是娶了副院长的女儿,但按照展邛的性子必然也不愿继续因为这个沾光。顾家刚到北京的时候小昭受了展家不少照顾,展母早认了小昭做干儿子。这次的事也算一次回报。
请柬他拿给陈正平看过,没说是什么关系,只言是自己干妈儿子的婚礼。陈正平“哦”了一声。未置可否。只是隔周自己的工资卡上又凭空多出来5000块,银行来的短信提醒上的用途一栏标的是:礼金。而汇款人是陈正平。
顾延昭哭笑不得,这么大的数额,除非陈正平知道了自己和展邛之前的过往,不然不会给自己汇这么大一笔钱。他一个政府系统重案组的刑侦队长,查一个两个人的历史还不容易?但顾医生不知道的是,见过展邛之后他把之前的借走的警用棉大衣还了回去,却不知道展邛在里面留了一张名片,上面有他最近的联系方式和一句话。
“小昭,任何时候你回来,我还是可以照顾你。”
陈正平本来想把这张名片拿去给顾延昭,但想了想还是在手里揉成了一个纸团,抬手扔进了桌边的废纸篓里。
这样顾家长辈出了5000欧元,陈顾二人凑了一万。总共5万整拿去存了个卡。这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展邛的婚礼定在一个周六。一般婚礼之前还有不少助兴节目,展邛的一些哥们在三里屯给他办了一个单身派对。消息七扭八拐的邀请到了顾延昭,顾延昭以“队里请不了假”为由推辞了。而顾延昭不知道的是,当晚单身派对的主角在中途就消失了,大家以为把准新郎给喝倒了也就没有再去注意。但当晚华大夜巡的保安却似乎看见一个安静的人影坐在中央草坪毕业生拍毕业照的那个架子上,一坐就是一夜,这是后话不提。而陈正平那边是真的走不开,两人直到周五晚上才开车上路,凌晨四点多到京,展邛已经在附近给他们开好了休息的房间,收到酒店来的预定短信通知的时候顾延昭彻底无语,展邛还是那个展邛,心思缜密的让人一不小心就掉进他的温柔乡里。
还好陈正平并不在意,展邛也是个做事非常讲究的人。提前来京的亲戚好友他都安排在了婚礼场地旁边的一个四星标准的酒店里。整个的安排和规格都让来参加婚礼的人非常舒服,也让虞乔和虞副院长非常有面子。
整整开了6个小时的车,陈正平一到宾馆梳洗完就睡着了。顾延昭也很累,但就是翻来覆去的没法入眠。直到破晓才勉勉强强的睡了一会。只觉得刚闭眼就被陈正平摇醒了,指了指已经10点多的表告诉他,要起来换衣服了。自己带来的衣服已经掏出来放在了床边。
床前的人已经穿戴整齐,他很少见陈正平穿过西装。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顾延昭都觉得自己肯定不认识这个人。西装之于男人就如同旗袍之于女人一般,谁都可以穿,但能穿出气质和神韵来的女人不多。同理而得,就算大部分人都把西装穿成了民工装,这种西式的正装在合适的人身上,还是其应有的英挺而贵气的扮相。
在盥洗室里折腾了好久都没有消去黑眼圈,所以顾医生去往会场的时候是顶着熊猫眼的,幸好自己也不在展邛接新娘的那帮子好兄弟之列。不然离那么近让那个人一眼看出来自己是在他结婚前夜的一整夜辗转反侧,怎么想怎么觉得是便宜了展邛。


展茶家和虞家的婚礼办在一个颇有好评的茶馆里。婚礼交给了虞乔一个好友的主题婚礼公司来做。这次的主题是“民国旧事”。茶馆门口弄得并不张扬,里面进去却是别有洞天。所有的服务人员全部棉布旗袍上阵,整个茶馆为了配合主题也基本上算是半装修了一遍。顾延昭进去把红包递给门口签名处收礼金的展家表姐时,明显看到展家姐姐惊讶了一下。这年头,红包多厚都不奇怪。但直接往红包里面放银行卡还是第一次见到。但毕竟也不是年轻人了,笑了笑把卡收下。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展老爷子急匆匆的绕过人群走过来,远远就张开双臂迎过来。顾延昭特别温顺的低下头,任凭展老爷子把自己紧紧的抱了一下。
“自己来就行了,干嘛拿这么多钱。”老爷子虽然身体大不如从前,但说话的中气还挺足。
“都是我父母的心意,您看您把我当儿子,难道不许他们把展邛当儿子?”顾延昭笑眼盈盈的回答着,他本就是极乖巧极会说话的人,一句话就把展老爷子说的特别高兴。那厢展家姐姐已经招呼他们去坐,于是这边先和老爷子告辞,老爷子转过身和司仪安排着什么,顾延昭也没有上心。
会场都是六人一桌的茶座,没有安排点心和茶水,但放置了几份菜单。大概是让大家随吃随点。会场角落里设有自助冷餐。这样整个会场既不会太油烟气,也不会到处都是残羹冷炙影响心情。
顾延昭被安排在了距中心高台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同桌的几个都是他和展邛原来在学校的好友。他的同学,展邛的师弟妹。多年不见聊起来也还是比较开心。尤其是这桌的几个女生当年也都比较八卦,说起话来完全不会冷场。
这边聊了一会,那边司仪已经讲完开场,全场灯暗了下来,大家都安静的等待着新人入场。不得不说这次的主题婚礼灯光做的非常不错。周边暗下来之后,中间的舞台简直像是把十里洋场的百乐门搬了过来一般。乐队用轻快的爵士在演绎婚礼进行曲,随着音乐步入会场的是身着旗袍式婚纱的虞乔和身着中山装的展邛。
飘忽不定的闪烁灯光下,大家自然都把目光给了半蒙面纱长裙曳地的虞乔。只有顾延昭一个人死死盯着展邛,顾延昭觉得轰的一声一个小行星在自己脑子里爆炸了。崩飞出来的陨石碎片砸的他无法思考身上的每一寸神经都疼。
他曾经以为他再也看不到穿中山装的展邛了,但事实证明还是自己自作多情。
展邛身上这身中山装他有着一模一样的一套。事实上,华大的每个学生可能都有一套。穿中山装拍毕业照是华大的传统,更有情侣们女生穿五四学生装,男生穿中山装在学校里拍纪念照。这样的纪念照,顾延昭也有一套。但和他拍照的并不是什么穿学生装的女生,而是展邛,那个穿着中山装的展邛。
彼时顾延昭刚刚学士毕业,突发奇想要和其他情侣一样拍纪念照。于是两人专门去订做了一模一样的中山装。展邛请了一个知道他们关系的摄影师来帮他们拍照,为了避开其他人,几个人人早上五点就出了门。清晨没有人这点让顾延昭特别兴奋,一下子就扑到展邛背上闹作一团。这个瞬间被摄影师捕捉下来,成为那个系列里最成功的一张。那天的展邛曾穿着这样的衣服和他在镜头下拥吻,和他手挽手走在芒果树下,和他十指相握躺在那片每天都要经过的草坪上。
那时候的他定然不会想到,这样穿中山装的展邛还会挽着他美丽的新娘出现在自己面前。
婚礼进行的温馨而又随意,顾延昭的话却开始明显的变少。
桌上的女同学开始八卦自己的陈正平的关系。顾延昭笑了笑,并不准备告诉她们实情,可没想到陈正平一开口就拆了自己的台。
“他是我同事。”一边是顾延昭的笑颜盈盈。
“我是他爱人。”一边是陈正平的漫不经心。
顾延昭顿时脸变得通红,桌上几个“前腐女”不约而同的发出低呼。顾延昭深深的眼刀剜了陈正平一眼,他可是知道这几个女同学的“属性”。不需要下限的时候那是特别的没节操。果然,这桌上的话题立刻从展邛的婚礼上扯到了顾陈的恋爱史。陈正平倒是好声好气的跟她们聊着,聊到自己职业的时候这几个姑娘明显对陈队长的仰慕又多了一层。“顾延昭出柜”这个问题反而完完全全的被忽略了……
情况有点复杂,顾医生有点头疼。
但现实完全比想象更出格,顾延昭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们聊着,竟突然从司仪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那厢新娘好友、新郎好友刚讲过话。听到顾延昭名字的时候,陈正平也不聊天了,转过身来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咱们展老爷子跟我说,今天有一个人来他特别的高兴,这个人不仅是咱们新郎的旧友,还是展老爷子的干儿子。所以咱们今天也别有了新朋友忘了老朋友,我们也请顾延昭先生给我们讲两句好不好?”
顾延昭特别希望此刻陈正平能现在掏出枪来然后给自己一枪。


第十三章:人活的是一种希望
顾延昭扭头过去看着展邛,对方明显也是皱着眉一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大抵他也是不知情的。再看到展老爷子对着自己笑,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这大概又是展老爷子的临时安排。可老爷子大抵是没想到,他这么一出,让展邛“淡化小昭”的存在的所有努力全部白费,席间是有那么一两个人知道其二人之前的关系的,此刻都面带紧张和关切的看着顾延昭。
掌声已经紧凑而密集的响了起来,顾延昭没法再拖。离开席位站到了话筒面前。这个距离并不长,周围的人也许都是陌生人,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更遑论知道二人曾经的关系。但走过新娘那一桌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芒刺在身。
走到话筒前他才感觉到周围是那么静。
头顶上的灯打在自己脸上,新人桌前展邛用一种看不出情绪的目光望着自己。顾延昭深吸一口气,开口。
“各位好,我是顾延昭。因为之前也没有通知我要到前面来跟两位新人,跟各位长辈说几句话,所以我也完全没有准备。在这里胡乱讲几句,大家也就随便听听。我呢,确实是算展邛的老朋友了,做了十几年邻居,一直很受展家二老的照顾。在这里我想先借这个机会跟二老道个谢。当然还是要祝福两位新婚快乐,永远幸福。”
“一直拿展邛当大哥来看,所以也由衷的希望他幸福。虽然是大哥,有时候也很爱犯浑,以后还请嫂子多多担待。但今天反正也是没什么准备,就跟展哥和嫂子说个心里话。哪里说错了,各位就当我是信口犯浑。展哥,兄弟知道你肯定很爱嫂子,当然嫂子也一样。但兄弟这几年的感受是,这爱和不爱是一件特别费神的事,人活的是一种希望,没必要把精力放在猜忌这个上面。这朝夕相处的人,最重要还是一个能给对方希望的人,有时候自己觉得爱着,但一句话说重了,一碰冷水泼过去了,也就把对方的希望浇灭了。如果连希望都没有了,就算觉得自己还爱着,那也没有什么用了。我就说到这,也在这里祝展哥和嫂子百年好合,永远都是彼此的希望。”
很少人会这么严肃的对待这么一个讲话场合,顾延昭一番话下来,台下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后掌声密集的响起来。顾延昭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台下,展邛的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大雾,让人看不清表情。人们都爱听祝福的话,而心理上最难接受的恰恰是最真实的现实。自己无法给他以希望,即使依然爱着他又有什么用。
顾延昭走下台的时候右手还是因为刚刚的激动有些发抖。桌上的其他人很识趣的没有在这个时候跟他说话,恍惚间身旁的人的左手握住了自己发抖的右手,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顾延昭抬头看见陈正平微笑的侧颜,他知道自己和展邛的这一页旧历史,就算再深刻再难忘。也终究是翻过去了。
人活的是一种希望,无关爱恨,更无关真相。
其实这个世上最吊人的事,就是不了了之。用另外一句不好听的话形容,那就是等于判了无期徒刑。有的人不死心,心心念念的等着故人回头,总盼着自己能有刑满出狱的那一天。有的人快刀斩乱麻,自己把自己先崩了。这种几乎看不见的前路,不走也罢。
虽然自己是被逼到第二条路上的,顾延昭对自己的表现还是很满意。
婚礼结束,顾陈二人就踏上了返程,虽然展邛已经把房费交到了第二天。但北京对于顾延昭来说总是个伤心地,陈正平作为队长也走不开太久。陈是侦察连出身,两天连着开夜车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但出于安全考虑,陈正平坚决不同意顾延昭不扣安全带躺在后座上睡,顾延昭只好认命的坐起来扣上安全带。刚坐起来怀里就突然掉进来一个东西,一个崭新的U型枕。顾延昭不记得什么时候在路虎里放了这样的东西,兴致盎然的问。
“看你昨晚睡得不好,下午买的。”前面的人头也没回,但顾延昭能感受到其话里的温度。
不同于前一晚。这一晚,顾延昭睡得很踏实。
人最脆弱的时候,是一厢情愿。但是这一次,他感到他终日不断向其呐喊的那片山谷,终于不再是单调的回声。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有勇气朝自己“崩那一枪”。
次日醒来顾延昭才知道自己昨晚睡得有多沉。连半夜到家了被陈正平抱上楼来都不知道。衣服已经被换过了,身边的人也早醒了。厨房里传来阵阵香气,这种角色换位的感觉让顾延昭突然有点不想起来。走到餐厅去看,桌上已经摆了一盘丝瓜秧水煎包,焦黄的冰花糊粘的特别均匀。厨房门口陈正平端着一扎刚打好南瓜汁走出来,一把打掉他伸向水煎包的手。训了一句。“先洗手再吃!”
等他跑去洗手,那厢客厅里又传过来一声闷闷的邀请。
“等下出去吃午饭吧,顺便去超商买点东西。”
顾延昭把脸埋在毛巾里,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


第十四章:现在站在你身边的,是我。(一)
自从婚礼回来,顾延昭可以明显感觉到陈正平的某些变化。自己在对方眼中似乎开始从隐形人变得有实体,偶尔还能感受到一些追随的目光。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再和陈队出双入对的时候。顾医生总会有些不好意思,终年白皙的脸上偶尔会泛出一点酡红。明明都在一起住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对方哪里自己没有见过。可偏偏现在被翻出了这么一点初恋的心情。
看不见会想,被抱住会心跳加速,吻上了会小心翼翼。
原来两情相悦的时候,真的会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只要客观条件允许,现在的陈正平会和自己一起下班一起去超市买菜。他也不言语,推着一辆手推车静静的跟在自己身后,偶尔在他低头挑海鲜的时候帮他撩一下额发,付完帐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接过来手上的重物。
他于是也不在早上备菜了,等两个人晚上回来做一顿一起的晚餐。
不过也许他的好心情也不完全来自于这儿,自从在展邛的婚礼上“被出柜”之后。眼下逼近年关,几个大学时候一起玩乐队的兄弟决定全部回京来看他,顺便检阅一下当年小主唱的现男友是个什么样子。之前他和展邛那点破事这些兄弟可都是全都知道,谁让当年的展邛太高调,他们乐队的公演场场不落。
其实选在这一年也不光是因为顾延昭,毕竟里当年的校园乐队成立也过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也是为了纪念这个时间。几个兄弟准备在北京包下一个酒吧开一场小型的公演。一遍又一遍的叮嘱顾延昭一定要把陈大队长带过去。而且这一次,不会再有展邛的预留席。
顾延昭把这件事跟陈正平提过,原本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陈正平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没想到对方竟应了下来。还专门陪他去挑了一把新的吉他买来送他。
一个月后的小型公演似乎有了更大的盼头,一切在瞬间被赋予了另一层意义,场地要怎么布置,预留席留在哪,选曲要怎么选。顾延昭工作走不开,但却在恒阳遥控的很开心。年轻时候的心气又回来了,再一次,当台下有那么一个特别的人的时候,一切真的都会突然那么不同。
年轻时候的顾延昭就因为“台下白大褂台上木吉他”的强烈违和感秒掉了一群粉丝。如今十年过去了,或许自己的变化也没有那么大。
小型公演被定在了跨年。乐队在华大附近包下了一个小酒吧。他们那几届毕业后留在北京的校友不少,预售票很快就销售一空。
公演在跨年夜的八点开始,顾陈二人请了一天假,提前了一天出发去彩排。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的第二次上京。不过这一次的心情是比以往大不相同,第一次他开始期待北京两个字出现在头顶的高速路牌上,距市区200公里,100公里……于是睡不着了,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陈正平开车。
临进入市区的时候,顾医生接到乐队键盘手钉子的电话。钉子半天吞吞吐吐的讲不出个所以然,旁边鼓手老铁烦了,一把拿过电话然后来一句话结束战斗。
“锥子看见展邛来买票了。”
顾延昭一瞬间愣了一下。恍惚间似乎又听见十年前的展邛在自己首场公演的时候贴着自己耳朵对自己说。“小昭,从此以后你的公演,我会一场不落。”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小刀,小刀你在听吗?”那边老铁有点担心。
“那就好,到时候底下那么多人,你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咱自家兄弟身上。锥子卖了他一张最远的吧台座,估计你们也见不着。师哥就提前跟你知会一声,别到时候突然看见了你又神游太空。”
“师哥你小瞧我了。”顾延昭忍不住轻笑。
“得,你没事就行。让你家那位小心开车。”言毕便挂了电话。
“小刀?”陈正平的嘴角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以前是被这么叫的,老铁他们说反正听起来也像小昭。”顾延昭有点不好意思,想必刚才老铁的大嗓门是被他听见了。
沉默了半晌,这边顾延昭都快睡过去了,那边却又轻轻的唤了他一声。
顾延昭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却微微的笑了起来。似乎知道了对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第十五章:现在站在你身边的,是我。(二)
旧仓库这个乐队是原创乐队,他们之所以敢叫原创,也是因为有两个会作曲的吉他手卓宣和程礼在。之前他们的所有成名曲都是这两个人作曲填词的。但到了现在,整个“旧仓库”也只剩下卓宣还搞音乐。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独立音乐人,卓宣也经常被唱片公司邀去写歌。
白天彩排的时候陈正平被顾延昭赶了出去逛街。因为今天这次公演的主题,完全是为顾延昭量身定做的。叫做“现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不过也符合了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现况,人到而立之年,婚嫁之事早不是一己之事。为了安身立命都还在挣扎,谁还有心情花前月下。那些年一起追过的女孩,那些年山盟海誓过的少年情人。此时早就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这个年纪,碰上一个门当户对,各方面都合适的,些许有些心动也就把自己托付出去了。但曾经再美好又怎样,现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相伴一生本来就是一种奢侈,再不知好歹那是自找没趣。
而这次公演的唯一一首新歌,就是卓宣为主唱和他的爱人写的,就叫《现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而顾延昭希望把这个惊喜留到正式演出。
老铁包下的这个酒吧地段很好,也很好找。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进场。顾延昭把给陈正平的预留座留到了离前台最近的一个吧台。此刻那个人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在台上检查布线,忙来忙去。
到一直没看到展邛进来,可能真的像老铁说的那样,反正离得也远,说不定也见不到。
时间慢慢接近8点,舞台上忙碌的人也逐渐退场,灯光逐渐变暗。台下喝酒聊天的人们也开始渐渐安静下来。随着整点的迫近,整个酒吧变到全暗。
整片黑暗之中,正在准备唱出第一个音的顾延昭看到陈正平坐的地方突然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那是他的手机。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但灯光已经猛地亮起,身后一把华丽的扫弦,全场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开场是旧仓库曾经的主打,那一年的华大几乎人人会唱的一首《旧世纪》。很多那个时候的校友跟着顾延昭和程礼唱起来,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的露天公演,他们还年轻,前路还渺茫,未来是希望。
一曲唱毕,场下安静了数十秒,有人抱着自己的老同学哭了起来。刚才炫目的灯光此刻开始变成深海的蓝色在每个角落一起一伏一名一灭的的过渡着。程礼也放下话筒拿起了吉他。两名吉他手上流出从未听过的前奏。
全场安静了下来,这应该就是本次的新歌和主打了。
不比刚才的黑暗,这时候场内的光渐渐明了起来,顾延昭看到陈正平拿着手机脸色已变,陈正平在座位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抱歉的忘了台上一眼,然后准备转身离开。心里一沉,顾延昭拿着话筒竟然脱口而出。
已经走到中间过道的人背对着他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了主唱喊住的那个背影身上,程礼有点懵了,卓宣示意他不要停,又把前奏用慢板从开始弹了一遍。
“陈正平,你记住。现在站在你身边的,是我。”
卓宣在那里慢条斯理的拨着弦,后面的老铁有点急了,祖宗,你可别扔了话筒追出去啊。
陈正平停了停,但还是走了出去。
还好,主唱没有追出去。
预留席上的人走了,公演还要继续。
老铁插进来一串鼓点把顾延昭的神智拉了回来。小刀闭着眼睛静了静情绪,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安静的唱了起来。
不是青梅竹马也不曾为爱追寻
不是红尘知己也没有命运注定
不是青梅竹马却可以惺惺相惜
不是红尘知己但从此如影随形
不曾为爱追寻从今天有了勇气
没有冥冥天意我们却可以相遇
只因为现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声音很干净,旋律很干净。
这是旧仓库为数不多的一首慢板。声音有些抖,但气息还是很稳。小刀坐在高脚凳上,脱了黑夹克只穿白衬衫的主唱显得特别安静。他把眼睛闭了起来,声声带感,字字有情。
只是那个预留席上的人,再也听不到了。


第十六章:“该得到的未必得到,该失失的自然会失去”
来短信的不是别人,是第一支队长老龚。
这里要回去说说关子扬当年那个案子,其实并没有完全结案。倒卖枪支的窝点是端了,可的另一方跑了,本来跟被端的团伙相比,这个跑了的也就是个非法持枪的小贼,这个已经不归重案组管了,交给地方公安扫尾就好。可谁知,就这么一个谁也没提防的人,逃走时摸出一把54式就胡乱扫了一弹匣,其中一发就要了关子杨的命。打这起,重案组虽然交接了,也随时关注着这个案子的动态。
老龚来短信,也是为了跟他讲,地方公安有了新进展,昨天扫黄抓了一批人。其中有一个人可能跟当年逃走的那个人有些关联。
短信是当晚八点的时候收到的。做他们这行的,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虽然那边有人看着跑不了,但这招和不招,怎么招,都和在押时间有很密切的关系。而且这个线索他已经等了三年,三年来他无时不刻不想着把当年的凶手缉拿归案。什么他都能等,可唯独这个他等不了。
旧仓库的十年首聚公演相当成功,很多当年的粉丝都冲上来要抱主唱和吉他手。也有不少送花的摞了舞台周围整整一圈。最后终了,他们在所有人的挽留中又唱了一遍《现在我身边的人是你》,又惹哭了一群姑娘。
展邛一直到最后都没有现身。
最后到了后台,几个人收拾东西搬捡花束的时候才看见顾延昭一个人愣神的站在那里。卓宣过去喊他,也只看到顾延昭对着面前乱七八糟一堆花束中的一束阔叶迷迭香发呆。
卓宣叹了口气,帮他拿起那束迷迭香。把人拉上了车。
迷迭香不是什么随便就能买到的花,因为主要是饮茶。一般花市上也几乎见不到,但这束迷迭香不是药用也不是调味的,而是大型花市上观赏型的阔叶迷迭香。用羊棉纸仔细的包了起来。送的人没有留名字,只是点明送给小昭。
顾延昭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顾家本就是做园艺花市的,之后父母不做了转给朋友,卓宣大学的时候还来打过工。
迷迭香有个很独特的花语。
当晚顾延昭一直恍恍惚惚的,又被一束花熏得犯晕。果然没一会儿就出事了,这边程礼正帮着老铁搬架子鼓,就听见那边哐啷一声,那边顾延昭拿着话筒架子一个没走稳就摔倒台下去了。几个人赶紧过去看,顾医生倒是还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认真的摸着自己的脚踝在看。
“你有事没啊?”老铁看着伤脚了也不敢轻易去扶。
顾延昭不答话,还是自顾自的摸着,谁知摸着摸着,众人听咔嗒一声,丁越倒抽了一口凉气。
现在连外行人也能看出来不好了。那边伤着的还一脸无辜的抬起头来回答。
“好像刚才没事,但现在有事了。”
丁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铁这边气的想抽他。
“你丫不是法医嘛,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啊,乱捏什么啊!这下伤骨头了吧?!”
顾医生还是一脸无辜,半晌,还是最远处的钱明清不高不低的接了一句。
“就因为是法医,所以下手没轻没重啊。”
这下连卓宣都忍不住了,丁越直接笑抽在了地上。
顾延昭这次是真伤到骨头了,打了石膏被老铁用轮椅推了回去,陈正平把车留下了,但顾延昭这样子肯定不能开车,放宾馆又没人照顾。结果都快走到小区门口了,顾延昭打了个哈欠指了指身边的卓宣,“老铁,我要去卓宣那里。”说的那叫一个自然,笑的那叫一个人畜无害。
卓宣笑了笑,早就料到一般,把轮椅接了过来。
“小顾是不想叨扰嫂子,反正我那地方也大,铁哥你放心就是。”
的确,卓宣办事没有一次不让人放心的。
卓宣开着那辆路虎,连轮椅带人弄回了自己家。这两年卓宣颇有些炙手可热的意思,这生活水准也跟着蹭蹭上涨。
顾延昭进去也不客气,进去衡量了一下卓宣的卧室和客房。认真比对了两张床的舒适度,最后一下子把自己扔在客房的床上装死了。
“看样子你要打持久战?”卓宣也没给他开灯,就那么靠着门框问里面的人。
顾延昭突然转身一抱拳。
“卓兄,顾某此番蒙难,承蒙卓兄不弃,只是要钱没有,要人,怎可奈妾身早已许了他人,卓兄若不嫌弃,就让兄弟在此白赖一段时日。来日也无以为报!”
卓宣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耍宝,突然猛地把大灯打开,闪得顾延昭一闭眼,随即就被揪了领子。
“赶紧的下来换衣服洗澡吃饭。我敢等你报?你那可是现世报!”卓宣明显狂化了,言毕哼哼着就出去了,顾延昭嘻嘻哈哈的单脚追了过去,一扫袖子打翻了一个相框。定眼去看,照片上不就是卓宣和程礼,两个人头靠的很近,似乎在看同一张谱子。
谁想到一个顺嘴就问了出来。
“你们还是没有摊牌?”
面前的背影瞬时间就僵了一下。
许久。才从前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回答。
“其实现在就挺好的。”


第十七章:人心自是一杆秤
顾延昭干脆就在卓宣家里住下了。陈正平后来来了条短信解释,他看完直接删了。
反正最近重案组大案不多,把医院的诊断证明传真过去,顾医生干脆病假年假双休日一起休个痛快。
偶尔白天卓宣把自己关在书房工作,顾延昭百无聊赖的在客厅养伤。养着养着有一天琢磨出不对了,他娘的自己当年为了离开展邛从北京去了恒阳,现在又为了不见陈正平躲在了北京。在去留北京这个问题上,顾医生觉得自己特别的没节操。卓宣也因为这个骂他,“你他娘的当首都是婊子呢,想上就上,想来就来。上完就跑改明儿再来?”这一点上,顾延昭还真是回不了嘴。
年假病假加起来差不多一个月,顾延昭反正腿脚不便,就在家做做饭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偶尔帮卓宣的新作唱个Demo。之前“旧仓库”的时候,卓宣几乎所有的曲子都是贴着顾延昭和程礼的声线写的,现在有时候顺手了也改不过来。现在放一个原主唱在家里专职唱小样,卓宣“考虑了考虑”就把人留下了。
偶尔卓宣也带他去放风,去酒吧见见自己的朋友圈子。几个音乐制作人和小有名气的歌手都以为顾延昭是卓宣刚潜下来的哪个音乐学院的学生,一个个插科打诨满嘴跑火车也没什么忌惮。顾延昭更没什么顾忌,被潜的那叫一个享受,演的那叫一个开心,“卓老师,卓老师”的叫的那叫一个甜,就差给卓宣嘴对嘴喂酒了。终于一次玩大了,一个唱片公司的总监听了他唱的Demo说要签他,顾延昭也知道这都是逢场作戏。推了推身边的卓宣,那个人才慢条斯理的解释。
“卢总监怎么能不问年纪就签人呢,万一未成年那不是不少麻烦。”
“看小朋友刚从学校出来吧,成年了嘛,肯定成年了。”
“哎这回您说对了,还真成年了。这位下个月就满30了。”卓宣明显忍着笑。顾延昭怒气冲冲的掐了他一下,叫他逗那人一下没让他把他真实年龄爆出来啊!老子也想早点出来混啊,可老子念完书都二十五了啊!
整个包间一下子全笑开了,有几个笑的还蛮尴尬。
卓宣不闹了,开始正经介绍,“抱歉啊各位,刚才都误会了,这位是我大学同学。顾延昭,恒阳重案组的法医,在我这儿养伤呢这不快长蘑菇了就拉出来遛遛。”
一听说是法医,顾延昭身边套近乎献殷勤的一下子少了不少,他顿时无比怨念的看着卓宣。
偶尔卓宣晚上不回家,开始顾延昭还会留灯留门,但无奈自己睡觉实在太轻。卓宣半夜三四点回来不管有没有声响他都睡不着了。如此反复几次,从医生的立场而言,他觉得有必要和卓宣谈谈。
于是某天,饭后,顾医生从礼义廉耻谈到温良恭俭让,从不固定性伴侣的危害谈到中国的艾滋携带者比例。从破题到文献回顾再到数据分析,最后的结论是:兄弟你要洁身自爱啊,就是说你丫以后少在外面419。
卓宣耐着性子听了一个小时,临了到最后才听懂了,顿时间哭笑不得。“你师哥我好歹是知名音乐人,我还是有阶段性固定性伴侣的好不好,不兴我潜一两个你情我愿的小男生的啊,我去啊被我潜也不吃亏的吧?”
这下换顾延昭词穷了,他楞没想到是这茬。卓宣转身要走,顾医生急了,一膝盖顶了一下卓宣的屁股,果不其然,卓宣扶着腰顿时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顾延昭看他那样子顿时犯了个白眼。
“那还真是不吃亏,你看你这到底是被你潜啊还是人潜你。”
卓宣干脆不理他了,转身去厨房洗碗。
顾延昭在门口看着他,还是忍不住要说两句。
“你和程礼都在一个写字楼上,每天都见,这十几年了,我还就不信他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里面洗碗的人动作慢了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他也一直没有定下来是为什么?你又不是去强抢人夫。你们两个一个没娶,另一个还是没娶。就算讲破了撕破脸不也比一辈子就这么耗着要好?”
“人心自是一杆秤。十几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他能不清楚,就算他没办法接受。卓宣,你能不能相信他一次?”
这番话顾延昭也很想对自己说一次。但这么多事后,他实在不能确定自己在陈正平心中那杆秤上,到底是几斤几两。


第十八章:总不能永远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这边顾延昭天天闲的赶着撮合程礼和卓宣。那边陈正平是真的忙的脚不沾地。谁都没想到等了三年的线索就这么牵出来了。小混混是一家网吧的网管,某天早上弯腰扫地的时候看见了有人带着一把54式,他当时没敢声张,可在按摩房里跟小姐吹上了。结果让扫黄组逮了个正着。
有了时间就好办,重案组去调当时的网吧监控,对比消失的那把54,果然就是同一把枪。嫌疑犯的照片立刻全城通缉。只要是悬赏通缉,举报的天天都有,光剔除虚假信息就够他们忙的。
顾延昭公演之后没回来,也没有给他任何消息。周一还不见人。跑到人事科去问才知道顾医生公演之后摔伤了。正在北京“住院”呢。最近除了关子扬的案子还真没什么大事,所以队里干脆就让他病假年假一起休了。
顾医生偶尔也会看看工作邮件,也知道案子进展到什么地步了。但也仅此为止。
不过傻子也能看出来,顾延昭是在跟谁赌气不回来。
陈正平自知理亏,可这段时间心思也全在关子扬的案子上。想着小顾闹别扭就闹别扭吧,大不了就让他在北京散散心,回来再好好道个歉。
但谁也没想到这一拖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里谁也没联系谁。一个月后才发现,这都一个月了?
顾延昭看着日历苦笑,再喜欢有什么用,不在一起不也没什么。
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也不是非得闹个别扭。只是这么多年了,他觉得累了。
自己也是人,总不能一直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有些故事翻来覆去讲了那么些年,别人听都听腻歪了。自己还执迷不悟的要听下去,那是真没劲。
我们常常在问自己,究竟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日常生活的真实。当你本以为是无需论证的公理也变成可以建构虚假的时候,你要用什么来判断其他,当我的生活已被证明是建构的谎言,我又能用什么来确认我是不是真的爱你。
顾延昭不在的这一个月,陈正平很少回家。一是三年来好不容易有这么一点突破想赶紧结案。二是那个家里没了顾延昭,也便不想回去了。
一开始是一个人的早饭懒得做,后来是晚饭也直接外卖了。再后来觉得反正家里也是一个人,就干脆省了路上通勤的时间,在办公室搭了一张折叠床完事。有时候半夜睡不着,想转过身看看那个人的睡颜的时候才猛然惊觉。顾延昭根本不在身边。其实陈正平每一次转过身来看自己的时候,顾延昭都能惊醒。但他从来不睁眼,就这样看着看着,一会儿也就睡过去了。刚开始陈正平也以为是自己是在“睹人思人”。但后来也慢慢发现,他看的从来都只是顾延昭,反而想起那个人的时间慢慢少了。只是这件事他从来没向顾延昭讲过。
也有时候开着车就胃疼,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吃早饭。中午饭在队里食堂凑合,饭太油也不可能是刚做出来的,冬天能保持个温乎就不错了,以前还有着吃早餐的习惯的时候也不觉得有多难受,但是现在每天中午才想起来吃饭,那么一盘冷饭冷菜下去,总不会太舒服。这时候总能想起那个人每天早上的爽口小菜,顾延昭的凉拌小菜总是特别养眼,整整齐齐,往往一盘酸辣土豆丝,每一根土豆丝的横截面都必定一样大小。这其中一大原因就是他刀工了得,陈正平看过顾延昭切肉,虽不能说是庖丁解牛,可那一大块腱子肉在顾延昭手上老实得跟豆腐一样。这样的细节现在想起来,总能让自己忍不住弯了嘴角。
顾延昭知道他会做饭但不愿意做,所以每天早上早早起来翻着花样做早点,顾延昭总说这是他每天必须盯着自己吃的一餐,所以往往早餐比晚餐还要隆重。
那个戴着围裙给他开门的顾延昭,拿着一把手术刀能把胡萝卜能切成头发丝的顾延昭,湿着头发套着大T恤从后面抱住他的顾延昭,在他身下抓着他的衣摆细碎呻吟的顾延昭。在他走了之后,全部鲜活起来。
第一次陈正平开始觉得,顾延昭是那么鲜活,那么独一无二的一个人。
那么究竟什么才是一个人的价值。
究竟什么才是我之于你的价值。
灵魂所能感受到的,只不过是当下的刺激和过去刺激之间的差异,一个人的价值在这个有和没有的差异中产生。相反,也会在一成不变的平淡中消失殆尽。
有时候不是我们拥有的不重要,而是因为拥有才不重要。
拥有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这个人对我们该有多特别。


第十九章:面对,不一定最痛苦;放弃,不一定最难过
其实顾延昭的脚半个月天就好了,要了一个月的假只不过是暂时不想回去。
无聊的紧了,顾延昭就满北京的城转悠,今天去个动物园,明天爬个长城,后天逛个母校。同时不遗余力的把卓宣和程礼约出来喝茶泡吧吃饭逛街。
卓宣也算是有娱乐圈小有名气的后起之秀。这一番折腾下来,卓宣和程礼在一起的照片很快在微博上曝光。程礼那边还没说什么,卓宣已经铁青着一张脸跑到录音棚去找顾延昭。
“祖宗,你的老北京回忆半月游该结束了吧?”
顾延昭笑眯眯的看了看日历,“还早,还早。四哥你再忍耐下?你看我不给你唱Demo呢。”
卓宣翻了翻眼睛,给他摔上门出去。
他怎么就忘了教训捡了这么个祖宗回来。
这一个月的瞎逛也不是暴走。顾延昭也一直}


殉职一直空到现在。上面给配来不少,刑侦学院下来的有,特种兵也有,可都让大队长

给踢了回去。问原因都只有五个字:不如关子扬。但就这么一个谁也进不来的大队,却刚刚换了一个专职法医。据说顾延昭刚报到那会,人事科的女警官拿着他和关子扬的照片足足对比了十分钟……

同名广播剧传送门∑(⊙▽⊙"a... :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军旅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延昭 ┃ 配角: ┃ 其它:替身文


刑侦大队第二支队长的位置从殉职一直空到现在。上面给配来不少,刑侦学院下来的有,特种兵也有,可都让大队长给踢了回去。问原因都只有五个字:不如关子扬。但就这么一个谁也进不来的大队,却刚刚换了一个专职法医。据说刚报到那会,人事科的女警官拿着他和关子扬的照片足足对比了十分钟……

回到家的时候,正在卧室里套被子,刚刚晒干的被罩还有些发硬,况且这种双人被本来就很难套,双手的臂长完全不足以把它展开。顾延昭正一筹莫展的时候听到陈正平开门的声音还有些高兴,拉起被子示意他过来帮忙。但后者只是往卧室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转身进了书房,顺带落了锁。顾延昭有点愣在了床上,但随即就把正准备下床叫住他的右腿收回来,自暴自弃的把自己全被塞进里抹平那些褶皱。陈正平换好衣服走出来,正好看见完全套在被套里的顾延昭在床上爬来爬去的样子。他看着有些好笑,上前伸手把那个快把自己缠死在被子里的人拽出来。

“你拽我出来干嘛,我还有一个被角就弄好了。”被拽出来的人些许不满。

“抱歉,我以为你要把自己埋了。”拂开挡在面前人额上的头发,落下一个吻然后道,“过来跟你说一声,晚饭不用弄了,我带了东西回来。先出来吃饭,被罩就这样放着,等下我来。”

被亲到的人有些呆滞,看到始作俑者离开房间,便又回到了自己的被罩里。里面空气并不好,那个被角也不是非得钻进去才铺的平。但是不想让看见他红了眼角的样子,为这种小事就红了眼角的样子。他应该一早就知道,在家事上,陈正平从不会叫自己去帮忙,也不会跟自己一起做一些什么。在家里,陈正平也只会像完成任务一般的做一些“例行”的家事,与其说他眼里看不到活,不如说他眼里看不到人。

二人家里,拖地,陈正平收拾浴室。陈正平利利索索的把三年前永远不会上手的大半“表面上例行”家务都做了。可就是这份好,消受起来却也是别别扭扭。他不瞎。这份好,是陈正平补偿给的。可无奈人家阴阳相隔,而自己充其量只算个媒介。

有这么一个每天做着自己“例行的”“应该做的”事情的爱人在身边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偶尔还是会觉得委屈。尤其是那个人爱自己的理由还是另一个已经不存在了人。顾延昭觉得,自己的人生尤其滑稽。有的人明明已经死了,却存在感比谁都强。

这个名字起码在还要被记住十年。20岁诉讼法学毕业进入特种兵部队,服役6年后自己要求回到原籍进入支队长。其间立功无数,28岁在一次清剿黑帮的行动中殉职。出殡当天,年近六十的省长出现在现场,这时候所有人才知道,这个年轻有为却英年早逝的支队长是关省长的独生子。

的一生像一颗短暂却又极其耀眼的闪光弹,狠狠的在的生命里留下的硝烟。

和是的事在队里是个不公开的秘密。据说关子扬就是因为这个才和家里闹翻失去联系,但队里的兄弟们都心照不宣的避而不谈,都是把脑袋拴在腰带上干活的人,在这种问题上往往要更容易看得开。说不定下一秒就被崩了脑袋,这一秒抱的是谁别人还真管不着。

但谁都没想到,还真的就这么让人崩了一枪。

出事那天,把自己关在训练场里三天没出来。终于出殡那天他出来了,双手的手背上都是打沙袋留下来的血,伤口上分明的能看见手骨,背后是被打烂的十几个沙袋。队里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他就在的墓地边上坐了整整半个月。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像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样。无悲无喜,日子也就这么过了一年。直到他踢走了第三个配下来的支队长跑到人事科去调档案的时候,撞见身后一个温和干净的声起来。

“你好,我是今天来就职的。”

逆光站在门口,人事科的女警官手里的杯子“哐”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事后支队里的悄悄的告诉他,他来的第一天,所有人真的都以为是回来了。

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像的人吗?

其实就样貌来讲,和并不多像。虽然眉眼有着七分相似。顾延昭戴眼镜,留额发,书卷气更重一些。况且特种兵出身的关子扬在身形上也要比顾延昭结实许多,虽然两个人都是瘦高的体型,但哪个更抗打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样讲来,这两个人不应该被弄混,但就人事科的说法是,“虽然你们俩长得已经很像了,但你们两个人给人的感觉更是一致的要命。”

不是长得像,不是体型像,而是“给人的感觉”像。哭笑不得。

但很快就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说不定他跟那个还真的是像的,尤其是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爱上了。


家里一天的开始是从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开始的。在那个人有节奏的打蛋声中醒来,伸手一摸。温度显示那个人已经起来很久。也基本不记得有哪天是和自己一起醒来的。总是每天一睁眼,就能听见那个人在厨房里忙碌。

在这些“例行”的家事中,有一件是永远不会去做的。那就是做饭。倒不是这个男人是多么的信奉君子远庖厨这句话。而是挨那一枪的时候,怀里还揣着陈正平早上给他做好的早饭。

最好的东西要么是永远失去的要么是最难得到的。

每次站在锅台边的时候都会自嘲,因为自己一个都不占。那自然也怨不得别人不上心。

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了两碗刚端上来的。做饭很是讲究,打眼一看素淡不行的面碗里,汤底其实是高汤。汤是前一晚炖了一只鸡备下的。撇去了浮沫,暖黄而清亮。面条是楼下面店买来的擀面条,金黄的鸡蛋丝和翠绿的卧在上面,看一眼就叫人食指大动。

把电视调到新闻台,坐下开始动筷。还在厨房里面忙,下午要吃的菜早上就要洗好切好准备上,不然下班回来来不及。

三口两口把面解决了一半,才看见在围裙上擦着双手从厨房里出来,两个人相对无言的吃了一会儿,陈正平先吃完把碗和筷子收进厨房。

“你慢慢吃,我下去预热。你吃完不用管,中午我一起洗。”

没有回头,吃着面含糊不清的答了一声。

车钥匙已经拿在手上了,回头看着那个穿着西装戴着围裙坐在桌子边的身影还是走了回去。眼睛盯着电视,一个没留神就让那个人捉住上半身扳过去在额头上吻了一下。

“吃饭呢,别闹。”被亲的人似乎有点不耐烦。

“好,那你下来。”始作俑者今天似乎心情不错,伸出手在他的侧腰上捏了一把,带着得意的笑容走出了门外。

被吃豆腐的人一震,端着碗的右手差点把碗给摔了,对于的偷袭他是一点都没防备。一早上就这么腻歪的陈正平让他着实愣了几秒,回神之后看了看时间,只能放下碗拿起包认命的下楼。

有一辆四代,这房子是的老房子,他和租的那个房子自从关子阳出事后他就再没回去过,一直住在队里的宿舍,直到这次搬进来和顾延昭住在一起。顾家老宅离队里有点远,陈正平也就考虑入了一辆车,每天上下班和平时出去玩就方便很多。只是有了车,两人的上班下班就是不可避免的了。之前还刻意掩饰过的关系渐渐也不言自明。

旁人看见归看见,但在队里,两人见了面还是疏远而礼貌。一个尊称“”,另一个也回一句“顾医生”。这样隔绝的气场旁人也不好玩笑,只是所有知道和曾经的人再去看,总带了一种同情。

偏偏那么大,偏偏那么多支队。

唯独这个顾医生和关支队长颇为相像。偏偏在陈队的授意下两人又之口不提双方的关系,更让人一觉心寒,二觉不值。

但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喜欢的时候,便是怎么都是好的。

不是那个永远失去的又怎样,反正也做不成最难得到的。平平淡淡的搭伙过日子才是最真实的。就算是替身是媒介又怎样,他若能爱上自己便是中了头彩,爱不上死了走了散伙了也是自己赚了。

反正那个时候的是这么想的。在那个时候,也不怪他这么想。

只是日子过久了,人就会便贪,要了人,更想要心。明明早就想通了的事,拿出来翻一番总是觉得心里酸的难受。难受的紧了就会向摆脸色,对方也不恼,好言好语的回应,该过什么日子还过什么日子。自己慢慢气消了倒觉得欺负了对方,但不一会更大的委屈又来,你看,自己尚不值得他为自己动怒。

心情就这么循环往复的变着,总也没有平复的一天。只是摆脸色的时候慢慢少了,心里的委屈是有增无减。慢慢也觉得自己像是带了个面具似的,日子过得像做戏。

早上没人,跑起来很快。没过一会就到了队里,地下停车场还没几个人,下车刚嘟囔了一句注意安全就又被重新拉回去亲了一记。

“晚上早点走?我去找你。”

已经被这早上一连串的非常规时间弄懵了,不知不觉就答了一个“好”。


顾家老宅在本市二环上一个老住宅区里。房子建的都有些年头,周围没有大的菜市场,只有在巷子的犄角旮旯里临时的早市。下班要晚,而且不定时。所以到了晚上总是先把车开回去,在半路上的超商买完菜。回家做好饭后等着陈正平搭地铁回来。

比起在超商里买那些用保鲜膜覆起来的蔬菜,更喜欢早上在小区外面的早市。有农民拉着一车泥呼呼的萝卜芹菜,也有菜贩子一板车颜色各异的。时令的蔬菜在这里总是很便宜,有时候一块钱就可以买上五六个圆滚滚的或者几个带着青色裂口的番茄。卖番茄的大爷总是一脸严肃的跟他讲番茄要裂了口的才好吃,他笑了笑,默默的记下。回家洗好剥皮放上糖腌着,果然是浓浓的土番茄的味道。

但自从住了进来,他就基本上再也没有在早上买过菜。一是晚上有时候折腾的晚了第二天也都起不来。二是还要做两个人的早饭。陈正平不,之前是以为他不会做饭。后来有一次顺路送后勤的回家才知道陈正平从前做饭是一把好手,可自从死后,无论是大家出去烧烤还是搞野炊,都再没见陈正平动过锅铲。

因此在这件事上,也没逼过他,继续当做自己不知道。只是之后自己做饭都尽量避开。早餐尽量在他醒来之前弄好,晚餐则争取在他下班前做出来。就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做饭的样子。按顾医生的逻辑,自己犯贱不要紧。可是心里和明镜似的在那个人面前犯贱,他做不出来。

赌气一般的践行着自己的逻辑:我犯贱是我的事,但是我不想让你看见。

其实回想起来,从一开始就是自己在犯贱。因为说起来,两个人算是先同住再同居的。

那日顾医生拿着一沓报废设备单子去后勤主任那里盖章,看见正在里面协调住宿的事,就默默的听了两句。队里的单人宿舍楼都在轮番的装修,装到这楼了,可偏偏单人宿舍就这么一栋,弄得也很为难。倒不是陈大队长不能跟别人住一块儿,而是那件事后自己就落下了个不时失眠的毛病,有时候睡不着起来满屋子乱转,谁跟他同住都会被打扰。

但这装修也就两个月的事,为了这两个月再去租个房子也没人愿意租给你。

看两人半天商量不出来个结果,鬼使神差的插了一句。

“要不?不嫌弃的话可以?我反正一个人住,家里还有一个空房间。”

算是松了口气,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谁邀请去家里住都好,可这好死不死的竟然是顾医生。

那个时候的顾医生还不知道是何许人,更不知道和关队的那段历史。仅凭着对这位的一些暗自的好感和“刚上任要和大家搞好关系”的想法就没大脑的邀请了别人去家里住。

那时候的他是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三年。这三年,自己不仅照顾着他的心,还要照顾着他的人。

所有人觉得,一定会拒绝。才死了一年,他怎么可能会去别的男人家里跟别人同居。

更何况是和如此相像的一个人。

可谁想到竟就这样允了下来。

“那打扰顾医生了,房租的事我们下班再详谈?”

顾医生到底没收这房租。本来就是同事间帮个忙,刚开始仅仅是同住的时候没有收,再到后来正式同居之后更不会收。但也不是那么不讲究的人,虽然不收,但他还是每月让财务直接从自己的工资里划出3000块直接到的账上。

三千块,在本市与人合租二室一厅差不多就是这个价格。直接打到工资卡上也不好再去退。前两个月是算作房费,再后来同居,这三千块也就一直划着。顾延昭就当日常开销收着了,就连老会计退休,也不忘嘱咐了新来的小会计一句把工资的一部分划去顾医生账上。之所以为什么这么做,也没有人去细问,反正两个人之间不清不楚的事多的去了。打去顾医生家的电话就一定能找到,早上你看着陈队的开进来了那上面开车的可能是顾医生。

人家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尚且混沌着不去摊牌。而且经过了那档子事,旁人更就巴不得也糊涂着算了。


第四章到不了的远方都叫天堂

俗话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可熟知得不到人都是故人,到不了的远方都叫天堂。

只可惜这个道理,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弄明白。

两个人最终确定同居关系是在借宿的最后一周,刚好碰上破了一起大案在庆功,他们技术大队这次也功不可没,因此也被一起叫去。最后一份鉴定报告要出,和几个技术人员到了饭店的时候那边已经喝开了。半杯倒的副队老龚果然开席十分钟就大了舌头,对着几个刚进门的技术科年轻人就瞎嚷嚷。

“你们……你们二队就知道摆架子。还不是你们那个……那个……支队长惯得。我跟你、你讲……吃你们那套……老子、老子偏不惯你们这群熊孩子……过来给老……老子喝酒!”

几个技术科的年轻法医面面相觑,尴尬的笑了笑。一队的几个年轻小伙子看着要坏事,抓着扯着老龚让他转移注意力,可还是没来得及。就在这当口进来了。这边老龚一下子挣脱了几个后辈的束缚。

“关……关队长,你就惯着你那帮兔崽子吧……但这酒,你得替我老人家喝了。”

老龚眼看着已经要站不稳了,一个跟头就要栽倒身上。躲闪不及,好容易几个小法医堪堪的把他架住了,老龚还在“关队长,关队长”的讲个不停。

直到让司机把老公送回家去半个小时后,席间的气氛才重新开始活络起来,队里的几个警官都喜欢跟这几个技术科的年轻人喝酒,都是刚从学校里出来的学生。嫩得很,动不动就脸红上头的,很。可是首席法医,没想到却也是好酒量,而且是会喝。知道什么时候一口闷什么时候意思意思就行了,再加上那张会骗人的嘴,推杯换盏间骗别人喝下去不少。

整个席间脸色都不好,这个谁都能看出来,可谁都不敢招惹。

终于折腾到结束,是为数不多几个清醒的人之一,住他那里,肯定是要由他送回去。这样肯定不能开车了。只能半拖半拽的把拖上地铁,再拖出来拖上电梯。直到终于把人掼在床上,一下子累虚在了地板上,这他娘的比当年体测1000米还累。虽说是累,可还是忍不住回味那个人完全靠在自己身上的感觉,陈队即使是睡着的时候也是半警戒状态,像今天这般安静的躺在床上任人宰割还是头一次。

科学工作者的好奇心上来了,干脆也坐到床上去试传说中的的警戒能力到底有多强。

先捏一捏脚趾甲,不动。拽拽头发,还是不动。干脆把人拖起来双臂伸到腋下去帮他脱掉。刚把衣服举起来脱到一半的时候,凭借对人体的敏锐感感觉到对方的肌肉突然绷紧了一下。心里刚念过一声糟糕。就突然感觉一阵天翻地覆双手被强力扭在身后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胳膊被扭得生疼,可就不知怎么的,那个时候,竟然对钳制着自己的人喊了一声“”。

刚才还目露凶光的眼神立刻变了,虽然依然能看出来并没有醒酒,但动作已经放轻柔了许多。本来扭住双腕的双手从背后把他紧紧的抱住,一个又一个温柔的吻安静的落下来。

如果忽略对象是的话,那昨晚也是说是个挺完美的419。

站在阳台旁,眼神放空,正在努力的把大脑也放空。认真的研究了一下洗衣机里面水流的流速和离心力之后,他放弃了把“干脆把脑袋涮一涮”这种想法。

但加个定语就不一样了。

“非常像”的他,和,“喝醉了”的,睡了。

对方可能不是清醒的,但自己确实百分之百清醒的。在“面对醒来的上司”和“干脆把他掐死就永远不会”醒来这两者之间的可行性和合法性之间权衡了一下之后。

但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完全夸大了这件事的可怕程度。甚至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清晨是非常安静和美好的一个清晨。

醒来的什么都没说把房间收拾了干净,然后走过来帮他把甩干的床单抻平,对折,然后晾在衣杆上。然后对着面红耳赤的他说了一句话。

“我刚才下楼买了一些早点,你等一下来吃。”

他表现的像个久居的爱人,对话自然,行为安适。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又什么都发生过了一般。

愣了好几秒,等人转身走了,才急急的回了一个“好”,声音大的自己都吓了一跳。


第五章就这样就在一起了

第二天都神情恍惚,明明五点半就可以下班的他硬是拖到了。就算对方再怎么自然他也无法在一晚上之内消化掉“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是GAY”“自己喜欢的人竟然跟自己睡了”“自己喜欢的人技术娴熟的跟自己睡了”“自己喜欢的人在跟自己睡了之后表示出可以交往下去的讯号”这么大的信息量。

卧槽飞天尼玛也没这么快的吧!

在最后一个同事礼貌的跟他打招呼离开之后,蛋疼的准备回家。人不好意思见,家还是要回的。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刚出门,就看到抱着胳膊斜倚在大门外站着。夕阳被他身后滤过暖暖的包在他身上,逆光中只让人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

控制不住的咽了一下口水。

虽然已经退伍,一直保持着极好的身材。他又喜欢穿高帮军靴,所以更显得腿部修长。上半身一件短夹克,隐约露出束在裤子里面的黑色衫,腰线被夸张的突出了出来,既修长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量感。

想是对方在等什么人,刚想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从外围溜过去。没想到却被对方一下子拉住小臂,顿时动弹不得。

“陈……有什么事么。”被叫住的人明显心虚。

“你住的也挺远的,每天挤地铁时间太长了。你陪我去买个车吧,反正平常我也没什么事主要是你开。”

大脑一时没转过来,他不太受得了一个人用“你陪我去买个菜吧”一样的口吻跟他商量买车的事。

谁知对方把他的沉默当做了默许,拉着人就上了出租。

因为之后可能主要是来开,所以本来想选个奥迪A6。但当他发现自己经过那辆的时候,顾延昭明显看呆了。于是干脆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席。一条长腿还搭在外面,左手打着刚脱下来的外套,右手拍了拍仪表盘对扬了扬眉,问道。

这绝对是人生TOP10最尴尬的事情之一。

旁边的小姐不好意思提醒。直到忍着笑走下来把手里的外套往他头上一蒙他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TNND,这丢人丢大发了。

之后的事他就不那么清楚了,因为他一直没好意思把外套从头上拿下来。

再后来,那辆就好好的停在了自家车库里。

直到现在,每次去开那辆车的时候都要脸红一下骂一句娘。

两个人的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没有任何知会和说明。一个喜欢,一个愿意。这就完了。双方也默契感十足的不提感情的事。撇开不给自己一个明确的表示这件事,是个极好的爱人。身材长相没得挑,偶尔两个人去喝酒总是会带给极大的满足感。和自己的前任不一样,只要不触的软肋,他是极温和心细的一个人。按照老龚的话说,自从关子阳死后,知道疼人了。他把欠关子阳的好几乎通通倾注在了身上,除了没有真心,其他一切完美。但那些只属于关子阳的行为,感情,符号,表达。他一点都不愿意再对第二个人拿出来。

可惜并没有在一开始就察觉到这些。

和在一起后,越来越开始关注旁人对关子阳的一些只言片语。好奇的时候也会问,渐渐的拼图一般,关子阳何许人便像一块浮雕一般渐渐浮现出来。他应该是个总是嘴角上扬的男人,眉毛和自己很像,却比自己要黑上许多。身材修长却相当灵活,跟陈正平一样都是侦察连出身。高材生却在大三的时候申请入了伍。爱迟到,但总是冲在第一线。跟队里每个女警官都嘻嘻哈哈没有正形,据说后勤他家闺女一看他就脸红。不爱吃早餐,每次都是黑着脸送到队里……

明明跟自己差那么多,却总有人跟他说,你们俩真是像。

刚开始的时候,固执了还会问。

“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关子阳。”

明明就是个你知我知的答案。自己不忍心去确认,对方也不忍心给出那个答案。

而回答总也是千篇一律的,每次涉及类似问题,总是转过眼神去低声唤他的名字。

郁结的很,就算你能用三个八度,N种曲调百转千回的把这两个字念出来。我也没办法只从这两个字知道你在想什么啊!

明明就是早就不言而喻的事。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不死心。


不是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受害者。

生活不是苦情戏,哭的笑的都要给人看到。生活这出“大戏”要复杂得多。倘若是非要给自己找个好的活法,那就是干脆忘了自己是谁。父母面前自己是孝子,爱人面前自己是温和的伴侣,上司面前自己是可靠的下属。其实生活就是如此,没有人去关心你是谁,人们只关心你在他们面前带上了哪个面具。

原本“我是谁”这个全人类的命题也仅仅只对自己来说重要。

所以这样一想就可以知道,从一开始,自己是还是“”对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但这又怎样呢?反过来讲,对于而言,究竟是的前任还是忠实的情人对自己来说也就不那么重要了,人们关心的只是你在他面前带上的那一张面具,以及你带上这张面具后的表演是否得当。只有双方都按着台本来,这出“戏”才能唱下去。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清楚明白的事,大半事情不都是糊糊涂涂过去的。对自己是这样,对别人更是这样。你能要求别人跟你照着台本念完就很好了,可别唱着唱着跑了词,下了戏还去问戏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世间多少人,都以为自己得了别人的真心,其实不过是带起一副风情万种的面具,地老天荒之间谁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干脆自己也不要管自己是谁,那么爱人还是那个英气温和又有点霸道甚至一丝宠溺的爱人,生活还是茶米油盐偶尔心跳偶尔纠结的生活。

但若能真是这样就好了。

如果两个人都能就能这么把台本念下去的话,一辈子可能也就过来了。只可惜都不是这样的人,明明知道就是伤害,还一个赛一个的拼命把自己的面具往下扯。

没有一句话点明的讲出来,但却在每个行动里不甘心的把情绪倾注在里面,如果说是在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里面:自然不戴眼镜,他干脆摘了隐形重新带回金丝边。关子阳不会做饭,他就把跟学到的看家本领都拿了出来。关子阳不穿衬衫,他每天的衬衫都熨烫的无比妥帖,包裹在修长的躯干上,腰里出恰如其分的弧度,即使是穿上白大褂也是若隐若现。引得一帮子实习生对着。的情绪爆发则是集中而强烈的,顾延昭还记得两人在一起的第二年发生的那件事情。也就是那之后,两人一个月没有说话,最后还是展邛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沉默。

这件事发生之前,没有一个人有任何预兆说会发这么大火。

每年的体测是惯例,排在体检之后,所有在职人员都要测。其实也很简单,只有两项内容:俯卧撑和一千米。标准稍微比公务员体测高了那么一点,俯卧撑一分钟50个,一千米跑进3分45以内就可以了。对于一般的队员来说这根本不成问题,嘻嘻哈哈就过去了,但对于这些搞技术的来讲,每年这个时候都面如死灰。不过之前老队长觉得没必要难为这些脑力工作者。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谁知道突然那一年陈大队长,突然亲临体测现场。搞得掐表的小警官也不敢放水,一溜红线下面排了好几排不合格的名单。不合格怎么办,再测,测到合格为止。

连续折腾了一个月下来,不论是技术还是后勤有人“瘫痪”。但都是小年轻人,也都刚过了入队的体测。连续练那么一个月也都咬着牙折腾过来了。之后名单越缩越短,最后只剩下一个人,。

负责体测的小警官哆哆嗦嗦拿着单子跑去问是不是就这样就算了。谁知把单子抽了过去。

“你通知,再给他两周时间,我来测。”

大学每次过体测的时候都是堪堪过线,公务员的那个体测差点要了他的命,后来还是脱了关系才过的线。后来工作了就再没怎么锻炼,突然让他去过这种线,顾延昭觉得都折进去了。他也知道每次看不惯他上个七楼就喘的样子,他的,不擅用枪但是格斗了得,单人是真的可以以一敌十。怎么着也不是顾延昭这种抓紧一切时间睡觉的类型,但这是从大学时代就懒惯了也改不过来,之后也一直因为专业技术过强而被开绿灯。这次被抓现行也只能用一个原因解释,那个人是陈正平。这次体测,就是针对自己来的。


第七章这样我是不是更像他了

那之后的两周,天天去练,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两个人的关系已经降到沉默点。相互之间除了日常的对话再没什么交流。由于这事拖得旷日持久,队里几乎人尽皆知,最后干脆形成了“顾派”和“”,一边觉得这事做得太过分了,就连老龚也觉得他无非是想在顾延昭身上寻得一些故人的影子。另一边觉得也是为了好,这个行业总会招来一些寻仇的,自己抗打会跑一些总归多少能自保。

所以最后一次体测的时候几乎全队都跑来围观了。看着自己手下那几个小法医看起来比自己还紧张简直哭笑不得。

其实大家很少看到他穿便装的样子,尤其是现在的。平时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这时候软软的放了下来,全黑勾着暗红纹的NIKE新款很衬他的肤色。其实仔细看看,围观的女性是真的要比男性要多……

其实每一次实打实的掐起表来跑的时候都要比自己练的时候费力。情绪上也许不紧张,但往往身体上已经紧张起来了,一般来讲匀速跑最快,但这往往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这边根本控制不住大脑在胡思乱想,那边发令枪已经响起来了。第二圈掠过的时候听见那几个小法医给他加油,顾医生哭笑不得,自己快三十了,上学的时候从来没参加过校运会,这工作了工作了还要在众目睽睽的加油声中一遍一遍的冲刺。第一圈半的时候还基本能保持了匀速,但已经出现了隐隐的腹痛。。低低的骂了一声。像他这种不经常锻炼的,一剧烈运动很容易呼吸紊乱摄氧量不足,很普通的生理反应,一般这时候减速一会儿也就好了,但这时候他什么都能做但就是不能减速。手里的不会因为他肠胃痉挛就给他停个一两分钟。

咬咬牙,左手按住下腹部。但速度并没有慢下来。豆大的汗珠沾湿额发黏在了额头上,外场助威的人都没有看到的脸色已经越来越白。

最后200米,狠狠捶了一下腹部,然后开始冲刺。

一直觉得自己特别爷们,其中之一就表现在过线之后他既没就那么倒下了,也没当场就吐出来。而是淡定的看了一眼之后转身回了办公室。

然后趴在自己楼层的卫生间隔间里吐得昏天黑地。

虽然胃里还是很难受,但一想到最后那个表情心里就痛快。没错,最后他忍着恶心维持风度离开的时候,没忘了经过身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你看这样我是不是更像他了。”

立刻僵住了,眼神里除了愤怒的痛苦还有绵延不断的悲伤。

那天下午不用买菜,也没有等下班,而是自己开车早早走了。下午的感觉比较异常,身为医生的敏感让他决定再复查一遍。那之后很长一段时候都觉得是延昭在跟他闹别扭。可是到了离开他的时候他才从他没带走的书桌上发现一张确诊通知单。顾延昭被确诊为,而时间正是那一天。

这件事之后的两周拒绝跟说话,无论陈正平讲什么他都一应用语气词回答。就连晚上那个人从身后用团抱的姿势抱着他,他也仅仅是扭过头亲一下完事。但谁知那人锲而不舍,第二天就出现在了自己办公室,正在给一群实习生讲案例,陈正平就站在门口等着,就算里面一群白大褂蓝口罩他也能一眼把顾延昭也挑出来,那个人穿什么都很出挑。

也许是里面的人还在赌气,一个很简单的案例他整整拖了40分钟。实在磨不下去了才磨蹭磨蹭出来,一本正经的问。

那人的指腹在他脸上似有似无的蹭了一下。的脸“腾”的就红了,顺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身后有实习生暗暗嗤笑起来。

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嘴角勾起来带笑的说,“晚上早点回来,我包了饺子。”

声音不大,但是隐隐约约整个办公室都能听见。

屋子里面每个人都拼命的忍着笑,直到消失在门口才爆发出来。敲桌子的敲桌子,砸本子的砸本子。好几个小伙子跑过来就往身上蹦。听着身后的骚动,嘴角又不由自主的牵了起来。

脸红归脸红,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舒服,只给做过饭的这次给自己包了饺子,他可以为了道歉做到这样。原本觉得什么时候陈正平能给自己做一顿饭的那一刻自己会感动的涕泗横流什么的,结果没想到会是现在这般心情。看来自己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贱。

还是说这个人已经不向当年那般对自己这么重要。


抬头看看闹钟已经七点多了可是还是不想起床,自己好死不死的昨天提前洗澡,把饺子煮出来的时候自己正围着毛巾擦着脑袋从浴室里出来。看了一眼白嫩嫩热腾腾的饺子看了一眼刚从浴室出来还冒着热气的小顾,当机立断决定先吃小顾再吃饺子。

刚从浴室出来脑子还是懵的顾医生一不小心就被人扛到了床边。

下了班就没什么“素质”的顾医生张口就骂。

“你他妈放开我,老子饿着呢没有心情!”

像没有听见一样在他屁股上拧了一下。肚子饿得要死的哭笑不得。但身体的反应是忠实的,因为赌气已经一个月没什么亲密接触,前期是顾延昭每天从回来就装死,后期是纯粹赌气。现在天时地利人和,心情正好气氛正好,没什么理由不做一些爱做的事。

谁知一松口就被折腾到了九点。觉得腰疼腿疼全身都疼干脆躺在床上继续装死,任凭抱他去浴室,换床单。可下饺子的时候,“顾尸体”忍不住了,本来就饿还被折腾了这么久,突然闻到韭菜的鲜香就完全缴枪了。

等出来,刚想去房间里叫人,就发现某个死人已经很自觉的“诈尸”了,桌子上陈醋一应俱全,那只“僵尸”现在一手一支筷子正兴致勃勃的在不同的碗边上敲来敲去。陈正平就干脆坐去他身边,两个人就着一个盘子,一点一点的消灭那一盘饺子。冒上来的白气模糊了的眼镜,吃的人正不亦乐乎才不会去管,陈正平便伸手帮他取下来,用自己的下摆擦干净,重新又给顾延昭带了回去。

消去了水汽的眉眼顿时清晰起来,这双眼睛曾无数次的望着他,开始的入队,再到同住,再到同居。两年多来是自己看着这个眼神从活泼犀利变的这般隐忍和欲言又止。是自己让这双眼镜变成这个样子的,想说些什么。还没开口,那厢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扭头去看短信,也就把话咽了回去,也不急这一时半会。但明显感觉到怀里人身体一僵。刚想问问,顾延昭已经转了回来扯开了话题。

这一天晚上,是彻底睡不着了。

其实这条短信统共只有十二个字,可是因为发信人让的心情一时间难以平复。

“,我在恒阳,有时间见个面。”

依旧是陈述句,依旧是不可商量的语气。

活了28年,却几乎有14年的时间和这个人是密不可分的。

他从他的“亲人”变成情人再到路人。

觉得自己再不可能为了第二个人这般掏心掏肺。

展邛是的邻居,自从顾家四岁搬家搬到展家对面,两家就做了整整十四年的邻居。直到后来顾延昭考上大学,父母出国。这才结束这段关系。但说起展邛,他是顾延昭的整个童年。

顾家搬来的时候四岁,顾家父母平日很忙,一来二去和邻居熟了就经常把寄放在展家。两年之后,顾延昭上小学,展邛上初中。展父给展邛买了一辆,第二天展邛就去装了一个很碍眼的后座。从此天天接送小昭上学下学。于是每天早上小区晨练的人们都能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骑着一辆漂亮的车子,车后驮着一个小豆丁。山地车的车把上挂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袋子里是给刚刚小昭买的早餐。

即使完全在相反的方向。

这么一接一送就是六年,这六年展邛从初中生变成了高中生。年级升到了六年级。自从有一次展邛用后座载了同桌而小昭表示了严正抗议之后,展邛的自行车上就再没载过任何女生。

展家妈妈听说了这个的时候笑的肚子疼,专门请过来吃新烤的蛋糕,然后嘉奖他在“预防展邛哥哥早恋”上面立下了汗马功劳。

那个时候,展邛一脸无奈,一脸骄傲。

再后来展邛考上大学,读研。一晃六年没有联系。直到也上了大学,那一年展邛正好工作,公司又在顾延昭的大学附近。顾延昭随,有一点,晚上一点动静都能醒来,没法住集体宿舍。结果两家一合计,干脆两人在顾延昭学校的住宅区合租了一套房子,这一住就是七年。

那个时候的并没有察觉,为什么这分开的六年里展邛并没有谈过恋爱,为什么跟自己住在一起的后也没有见他约会过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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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我再没有第三个六年给你(回忆部分)

那时候刚上大学的时隔六年再见到,双方都有些尴尬。六年过去,一个从变成了顾延昭,一个从展邛哥哥变成了展工。少年的的身躯彻底开始抽条,原先车座后面的小豆丁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一米七六的少年。

现在还记得那时候再见到的样子,六年里一直忘不掉的那张脸鲜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一点兴奋和青涩,提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口唤自己。

还是记忆力那个少年,连声调都一点没变。

按下自己兴奋的有点发抖的右手,用安静沉稳的语气不软不硬的回答着。

“也大了,以后叫就好。”

是从大三开始真正和确定关系的,但这段关系说起来确是顾延昭先主动的。展邛太聪明,似乎他这一辈子都没主动追求过什么,他总是能把所有的条件铺设好,然后让对方觉得非自己不可,于是主动向他投怀送抱。说到当年展邛上也是华大的副校长专程来到家里游说。他是一个极耐心的捕猎者,但他捕猎的过程根本不见血光。他只是铺下天罗地网,引导着“被捕食者”一步一步走进来,然后再由他慢条斯理的收网。他安安静静的等了六年,他还可以耐心的等下去。

反应过来之后曾经非常不满,每一次无奈只能把人抱过来揉揉脑袋,告诉他这叫“被动式追求。”

这一直让。因为算起来,自己在感情路上一直是主动的一方。不论是还是。这两人一个是太聪明,一个是不在乎。

而自己主动后的结果现在看来,往往都不太好。

的嘴就是给养刁的。展邛上班的研究所离住处很近,能够天天回家做饭。校园很漂亮,尤其是夜晚,树木茂密的不见天日。建筑物基本是百年的古楼,红砖绿瓦下飘着几团被树丛掩的已经快看不见的白光。展邛一般晚上都会去或者教学楼把顾延昭接回来,两个人要么在竹林小道里散步,要么去江边吃露天烧烤。毕竟也从小习惯了和展邛在一起,倒也不觉得这样有多亲密。从江边的北门到住处有着长长的一条路,路边种满了千层按,顾延昭喜欢绕着八字形在这些千层按之间转来转去。而在那时候,那条路看起来是那么长,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从记事起他就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他先成为了自己的习惯,而后才成为自己的爱人。

父母不在国内,便成了分享一切心情的人,在展邛面前,他连白纸都不是,他就是一块透明的玻璃。大多数人都是由爱情变为亲情,然后就那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但对于他和展邛来讲,一定是先有亲情再谈爱情,所以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追求,也没有想起来就脸红心跳的告白。有的只是某一天,展邛在洗自己睡觉必抱的那个大枕头的枕套时候(因为这个习惯顾延昭嘲笑过他很多次),他的在他旁边静静的蹲了下来,拽了拽他的衣角。目光闪闪的对他说。

“别洗了,大不了我晚上让你抱。”

就这样,在他的生命里就又占去了6年。

但就在他以为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就这么地老天荒下去的时候,把还没下班的他约了出来。两个白大褂站在检察院门口很是滑稽。展邛,那个十二年来一点没变的展邛用他那副已久宠溺的眉眼望着他对他说。

这一分,就分的很彻底。第二天就打报告请求调回老家,半个月之后批复下来。他也准备好了收拾东西走人。

临走的那一天晚上,他知道,在他门口坐了整整一夜。

是他天真,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没有来自生活的压力。他没有想到一晃数年已到而立之年,每天下楼买菜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都目露,展父从来身体不好,年纪大了之后半夜咳醒能带出血来。父母不说,不代表展邛感受不到他们的期待。已经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年龄,却在做到研究助理之后再也走不上去,人类社会从来玩的不是正向选择,不是你优秀就一定要用你的。除非你在哪个项目上特别有建树,只有你能做,也许能打破这层天花板。可现在缺了谁玩不转?展邛没有博士学位,这是硬伤。院里马上要派几个年轻人去到瑞士深造,年龄限制在35岁之下。全院那么多研究助理,都着这几个名额。而展邛马上33了,这是他最后一个机会。副院长的女儿早就频频向他示好,那是个安静善良的姑娘,谁能娶到她都是个福气。也是只要展邛有所回应,他立刻就能成为整个研究院升的最快的人。

在公派留学竞争报名的最后一天。在电脑面前坐了整整一天,直到截止的最后一分钟才用克制不住颤抖的右手点击了发送。

一封发到研究主任那里说明自己参与竞争这几个名额。一封发给说自己很乐意陪她去之前她邀他去看的那台音乐剧。

发完邮件,深深的背靠在上,他的头向后仰着,那些疑似眼泪的水光最终还是没有落下来。

他知道,他已经亲手绑架了自己的人生,然后将远远的推开。


第十章“小昭,我要结婚了。”

那个时候的并不知道这件事对于顾延昭来说究竟有多大的打击,等到他半个月之后再去检察院找人,却被告知了顾延昭已经离职,主动放弃了进入的机会,法医室的老主任爱才,托关系将他调到了临市恒阳公安系统的重案组。直接空降到了手下。

他曾经期待过多少次的明天就这样被最亲密的人击碎,然后又在不经意中变成了曾经。

但不同,也许不曾有过真心。但这个人不会像一样冷不丁的抽身离开。有些人可以被思念一辈子,有些人可以被怨恨一辈子,而有些人,则可以就这么过一辈子。

也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有着这样的想法,所以在刚刚知道其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毕竟自己先拿别人当“”,自己也不好再去指责别人把自己当“”。情伤不同,各取所需。可就连顾医生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竟在这个过程中上瘾了。而且更糟的是,似乎这次上瘾的又只是自己一个人。

这一夜,顾延昭翻来覆去想了很多,身旁的人感受到了自己的躁动,转过身来从背后抱住他,也就这一下,他躁动不安的心似乎真的平复了一些,从枕头边翻出手机,一字一字的回复过去。

顾延直接约在了展邛住的酒店咖啡厅。两年不见,展邛却还是跟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挺括的长版休闲西服衬出里面暗灰色的,展邛的头发变短了,把脸整个的露了出来,却显得更加成熟和一点点沧桑。

虽然面前这个才是曾经带给自己最大伤害的人,但这两年的委屈,一到了这个始作俑者面前,却还是喉咙发酸眼睛发胀,条件反射的像向小时候一样拽着对方的,把快要逼出来的眼泪悄悄的蹭上去。

当这种依赖已经成了条件反射,能改变的或许只有时间。

顾延昭刚刚从解剖室里面出来,来时候穿的呢子大衣下车的时候溅脏了。顾延昭在薄的西装外套和脏掉了的呢子大衣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去了那里把他那件警用长款棉大衣偷出来直接罩在白大褂外面就来见了。

还没到下班时间,酒店的沿街咖啡厅人非常少。顾延昭克制了一下自己见到的情绪,向对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

还是两年前的称呼,还是两年前的人,却早已不是两年前的心情。

问过近况之后再就相对无言,但确实不是无缘无故回国,也不是无缘无故来看他的。顾延昭也有耳闻这两年展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也许展邛这次是终于凑了一个比较闲的时段飞回来,希望在父亲身体还过得去的时候和虞乔完婚。

果不其然,一段尴尬的沉默之后,从包里掏出了一张请柬。

酒红色的请柬样式很简单,却又很大气,顾延昭接过来,拨开描着黑边的。这份请柬做的很有心,连印刷的字体都是展父用毛笔写好然后印上去的,展父在首都也是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可见老人家对的婚事有多上心。

送呈顾延昭台启,谨订于201X年公历3月7日(星期六),为举行结婚典礼敬备喜宴。

顾延昭看到的名字也在邀请之列不由嗤笑,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他若是想知道什么,想关心谁,那真是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不动声色的把请柬收起来。礼貌的撂下一句“我会跟他商量的。”顾延昭准备走人。堪堪站起却突然被对方按住了肩膀。的脸色没有了一直的从容,语气也变得急迫起来。似乎他知道这些话他并不该说,可他又无法克制。

“小昭,我知道这两年你也并不舒心,过年的时候我去检察院王主任那里拜年,他表示只要你愿意回来,还是有你的位子,你若是先回来,过几年我拿到学位就可以帮你办技术移民,顾叔叔也在瑞士,上个月我回家他们还托我来看你的近况,小昭,你能不能再想想……”

的这些话不啻为一声巨雷,一瞬间就将他打回原形。

顾延昭把脸埋在围巾里,他的眼眶有些发红,身子却气的发抖。他一开始就不应该在面前掩饰什么,展邛是那么聪明又那么了解他,从小就可以一眼看出来自己有没有心事。这个时候,他专门营造出来的假象开始分崩离析。潜意识下故意穿出来的的大衣此刻也变得无比滑稽,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小丑一样,在展邛面前无处遁形。

但顾延昭已经不再是那个一直活在护翼之下的那个小昭,自从展邛在他毫无准备的那一刻把他推出去的时候,他就应该接受这个现实。

跟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是他庇护下的幼鹰。而一直到后来到了身边他才发现。没有谁理所应当就是谁的羽翼,而陈正平,只会和他并肩而行。

整理好心情,顾延昭不动声色的把搭在自己右肩的那只手拍下来,虽然他曾经贪恋过这片羽翼的温暖,但这种庇护随时消失的可能性却让人真正在感情上得到成长。

顾延昭的眼睛还是有些发红,但这不妨碍他直视着的眼睛清清楚楚的告诉他。

“,好好照顾虞乔,我再不会有第三个六年给你。”


随过份子的人都知道,身边好友结婚的时候,这个份子是最难随的。这时候的份子,就已经不是一张喜宴“饭票”的意思了。红包的多少往往代表你和对方的情谊有多重。随多了主人拿着也烫手,随少了则会影响两人之间的关系。关键是看看别人怎么随,好好把握那个度。

但是从来没有人告诉顾医生,这前同性情人的份子该怎么随。

展顾两家是十几年的邻居,双方老人关系也很好。更何况小昭小时候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展家度过的。就算没有把请柬亲自送过来,这个婚礼也得去。两家老人都不知道他们俩同居那点事,顾延昭若是在这个时候别别扭扭,反而显得极不自然。

顾父受不了长途飞行,汇过来5000欧元让小顾务必出席。准备自己再掏一万块准备凑个整数作为礼金。其实这个数额不论怎么看都太大了,但大部分是长辈给的,想来也不好意思推辞。而且展邛现在在国外还是消费很大,刚刚买的婚房不论是首付还是装修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展老叶子身体最近也不是很好,展邛手头必不会宽裕。虽说是娶了副院长的女儿,但按照展邛的性子必然也不愿继续因为这个沾光。顾家刚到的时候小昭受了展家不少照顾,展母早认了小昭做干儿子。这次的事也算回报。

请柬他拿给看过,没说是什么关系,只言是自己干妈儿子。陈正平“哦”了一声。未置可否。只是隔周自己的工资卡上又凭空多出来5000块,银行来的上的用途一栏标的是:礼金。而汇款人是陈正平。

哭笑不得,这么大的数额,除非知道了自己和之前的过往,不然不会给自己汇这么大一笔钱。他一个**系统重案组的刑侦队长,查一个两个人的历史还不容易?但顾医生不知道的是,见过展邛之后他把之前的借走的警用棉大衣还了回去,却不知道展邛在里面留了一张名片,上面有他最近的联系方式和一句话。

“小昭,任何时候你回来,我还是可以照顾你。”

本来想把这张名片拿去给,但想了想还是在手里揉成了一个纸团,抬手扔进了桌边的废纸篓里。

这样顾家长辈出了5000欧元,陈顾二人凑了一万。总共5万整拿去存了个卡。这事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定在一个周六。一般婚礼之前还有不少助兴节目,展邛的一些哥们在给他办了一个单身派对。消息七扭八拐的邀请到了,顾延昭以“队里请不了假”为由推辞了。而顾延昭不知道的是,当晚单身派对的主角在中途就消失了,大家以为把准新郎给喝倒了也就没有再去注意。但当晚华大夜巡的却似乎看见一个安静的人影坐在中央草坪毕业生拍毕业照的那个架子上,一坐就是一夜,这是后话不提。而那边是真的走不开,两人直到周五晚上才开车上路,凌晨四点多到京,展邛已经在附近给他们开好了休息的房间,收到酒店来的预定短信通知的时候顾延昭彻底无语,展邛还是那个展邛,心思缜密的让人一不小心就掉进他的温柔乡里。

还好并不在意,也是个做事非常讲究的人。提前来京的亲戚好友他都安排在了婚礼场地旁边的一个四星标准的酒店里。整个的安排和规格都让来参加婚礼的人非常舒服,也让和虞副院长非常有面子。

整整开了6个小时的车,一到宾馆梳洗完就睡着了。也很累,但就是翻来覆去的没法入眠。直到破晓才勉勉强强的睡了一会。只觉得刚闭眼就被陈正平摇醒了,指了指已经10点多的表告诉他,要起来换衣服了。自己带来的衣服已经掏出来放在了床边。

床前的人已经穿戴整齐,他很少见穿过西装。睁开眼的那一瞬间都觉得自己肯定不认识这个人。西装之于男人就如同旗袍之于女人一般,谁都可以穿,但能穿出气质和神韵来的女人不多。同理而得,就算大部分人都把西装穿成了民工装,这种西式的在合适的人身上,还是其应有的英挺而贵气的扮相。

在盥洗室里折腾了好久都没有消去,所以顾医生去往会场的时候是顶着熊猫眼的,幸好自己也不在接新娘的那帮子好兄弟之列。不然离那么近让那个人一眼看出来自己是在他结婚前夜的一整夜辗转反侧,怎么想怎么觉得是便宜了展邛。


展茶家和虞家的婚礼办在一个颇有好评的里。婚礼交给了一个好友的主题婚礼公司来做。这次的主题是“民国旧事”。茶馆门口弄得并不张扬,里面进去却是别有洞天。所有的服务人员全部棉布旗袍上阵,整个茶馆为了配合主题也基本上算是半装修了一遍。进去把红包递给门口签名处收礼金的展家表姐时,明显看到展家姐姐惊讶了一下。这年头,红包多厚都不奇怪。但直接往红包里面放银行卡还是第一次见到。但毕竟也不是年轻人了,笑了笑把卡收下。果然没过多久,就看到展老爷子急匆匆的绕过人群走过来,远远就张开双臂迎过来。顾延昭特别温顺的低下头,任凭展老爷子把自己紧紧的抱了一下。

“自己来就行了,干嘛拿这么多钱。”老爷子虽然身体大不如从前,但说话的中气还挺足。

“都是我父母的心意,您看您把我当儿子,难道不许他们把当儿子?”笑眼的回答着,他本就是极乖巧极会说话的人,一句话就把展老爷子说的特别高兴。那厢展家姐姐已经招呼他们去坐,于是这边先和老爷子告辞,老爷子转过身和司仪安排着什么,顾延昭也没有上心。

会场都是六人一桌的茶座,没有安排点心和茶水,但放置了几份菜单。大概是让大家随吃随点。会场角落里设有自助冷餐。这样整个会场既不会太油烟气,也不会到处都是残羹冷炙影响心情。

被安排在了距中心高台有一段距离的位置。同桌的几个都是他和原来在学校的好友。他的同学,展邛的师弟妹。多年不见聊起来也还是比较开心。尤其是这桌的几个女生当年也都比较八卦,说起话来完全不会冷场。

这边聊了一会,那边司仪已经讲完开场,全场灯暗了下来,大家都安静的等待着新人入场。不得不说这次的主题婚礼灯光做的非常不错。周边暗下来之后,中间的舞台简直像是把的搬了过来一般。乐队用轻快的爵士在演绎,随着音乐步入会场的是身着旗袍式婚纱的和身着的。

飘忽不定的闪烁灯光下,大家自然都把目光给了半蒙面纱长裙曳地的。只有一个人死死盯着,顾延昭觉得轰的一声一个在自己脑子里爆炸了。崩飞出来的陨石碎片砸的他无法思考身上的每一寸神经都疼。

他曾经以为他再也看不到穿的了,但事实证明还是自己自作多情。

身上这身他有着一模一样的一套。事实上,华大的每个学生可能都有一套。穿中山装拍毕业照是华大的传统,更有情侣们女生穿五四,男生穿中山装在学校里拍纪念照。这样的纪念照,也有一套。但和他拍照的并不是什么穿学生装的女生,而是展邛,那个穿着中山装的展邛。

彼时刚刚学士毕业,突发奇想要和其他情侣一样拍纪念照。于是两人专门去订做了一模一样的。请了一个知道他们关系的摄影师来帮他们拍照,为了避开其他人,几个人人早上五点就出了门。清晨没有人这点让顾延昭特别兴奋,一下子就扑到展邛背上闹作一团。这个瞬间被摄影师捕捉下来,成为那个系列里最成功的一张。那天的展邛曾穿着这样的衣服和他在镜头下拥吻,和他手挽手走在芒果树下,和他十指相握躺在那片每天都要经过的草坪上。

那时候的他定然不会想到,这样穿的还会挽着他美丽的新娘出现在自己面前。

婚礼进行的温馨而又随意,的话却开始明显的变少。

桌上的女同学开始八卦自己的的关系。笑了笑,并不准备告诉她们实情,可没想到陈正平一开口就拆了自己的台。

“他是我同事。”一边是的笑颜。

“我是他爱人。”一边是的漫不经心。

顿时脸变得通红,桌上几个“前腐女”不约而同的发出低呼。顾延昭深深的眼刀剜了一眼,他可是知道这几个女同学的“属性”。不需要下限的时候那是特别的没节操。果然,这桌上的话题立刻从的婚礼上扯到了的恋爱史。陈正平倒是好声好气的跟她们聊着,聊到自己职业的时候这几个姑娘明显对的仰慕又多了一层。“顾延昭出柜”这个问题反而完完全全的被忽略了……

情况有点复杂,顾医生有点头疼。

但现实完全比想象更出格,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他们聊着,竟突然从司仪嘴里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那厢新娘好友、新郎好友刚讲过话。听到顾延昭名字的时候,也不聊天了,转过身来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咱们展老爷子跟我说,今天有一个人来他特别的高兴,这个人不仅是咱们新郎的旧友,还是展老爷子的干儿子。所以咱们今天也别有了新朋友忘了老朋友,我们也请先生给我们讲两句好不好?”

特别希望此刻能现在掏出枪来然后给自己一枪。


第十三章人活的是一种希望

扭头过去看着,对方明显也是皱着眉一副“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大抵他也是不知情的。再看到对着自己笑,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这大概又是展老爷子的临时安排。可老爷子大抵是没想到,他这么一出,让展邛“淡化”的存在的所有努力全部白费,席间是有那么一两个人知道其二人之前的关系的,此刻都面带紧张和关切的看着顾延昭。

掌声已经紧凑而密集的响了起来,没法再拖。离开席位站到了话筒面前。这个距离并不长,周围的人也许都是陌生人,连他是谁都不知道,更遑论知道二人曾经的关系。但走过新娘那一桌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芒刺在身。

走到话筒前他才感觉到周围是那么静。

头顶上的灯打在自己脸上,新人桌前用一种看不出情绪的目光望着自己。深吸一口气,开口。

“各位好,我是。因为之前也没有要到前面来跟两位新人,跟各位长辈说几句话,所以我也完全没有准备。在这里胡乱讲几句,大家也就随便听听。我呢,确实是算的老朋友了,做了十几年邻居,一直很受展家二老的照顾。在这里我想先借这个机会跟二老道个谢。当然还是要祝福两位新婚快乐,永远。”

“一直拿当大哥来看,所以也由衷的希望他。虽然是大哥,有时候也很爱犯浑,以后还请嫂子多多担待。但今天反正也是没什么准备,就跟和嫂子说个心里话。哪里说错了,各位就当我是信口犯浑。展哥,兄弟知道你肯定很爱嫂子,当然嫂子也一样。但兄弟这几年的感受是,这爱和不爱是一件特别费神的事,人活的是一种希望,没必要把精力放在猜忌这个上面。这朝夕相处的人,最重要还是一个能给对方希望的人,有时候自己觉得爱着,但一句话说重了,一碰冷水泼过去了,也就把对方的希望浇灭了。如果连希望都没有了,就算觉得自己还爱着,那也没有什么用了。我就说到这,也在这里祝展哥和嫂子百年好合,永远都是彼此的希望。”

很少人会这么严肃的对待这么一个讲话场合,一番话下来,台下先是沉默了几秒,随后掌声密集的响起来。顾延昭的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台下,的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大雾,让人看不清表情。人们都爱听祝福的话,而心理上最难接受的恰恰是最真实的现实。自己无法给他以希望,即使依然爱着他又有什么用。

走下台的时候右手还是因为刚刚的激动有些发抖。桌上的其他人很识趣的没有在这个时候跟他说话,恍惚间身旁的人的左手握住了自己发抖的右手,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顾延昭抬头看见微笑的侧颜,他知道自己和的这一页旧历史,就算再深刻再难忘。也终究是翻过去了。

人活的是一种希望,无关爱恨,更无关真相。

其实这个世上最吊人的事,就是不了了之。用另外一句不好听的话形容,那就是等于判了无期徒刑。有的人不死心,心心念念的等着故人回头,总盼着自己能有刑满出狱的那一天。有的人快刀斩乱麻,自己把自己先崩了。这种几乎看不见的前路,不走也罢。

虽然自己是被逼到第二条路上的,对自己的表现还是很满意。

婚礼结束,二人就踏上了返程,虽然已经把房费交到了第二天。但对于来说总是个伤心地,作为队长也走不开太久。陈是侦察连出身,两天连着开夜车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但出于安全考虑,坚决不同意不扣安全带躺在后座上睡,顾延昭只好认命的坐起来扣上安全带。刚坐起来怀里就突然掉进来一个东西,一个崭新的U型枕。顾延昭不记得什么时候在里放了这样的东西,兴致盎然的问。

“看你昨晚睡得不好,下午买的。”前面的人头也没回,但能感受到其话里的温度。

不同于前一晚。这一晚,睡得很踏实。

人最脆弱的时候,是一厢情愿。但是这一次,他感到他终日不断向其呐喊的那片山谷,终于不再是单调的回声。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有勇气朝自己“崩那一枪”。

次日醒来才知道自己昨晚睡得有多沉。连半夜到家了被抱上楼来都不知道。衣服已经被换过了,身边的人也早醒了。厨房里传来阵阵香气,这种角色换位的感觉让顾延昭突然有点不想起来。走到餐厅去看,桌上已经摆了一盘丝瓜秧,焦黄的冰花糊粘的特别均匀。厨房门口陈正平端着一扎刚打好走出来,一把打掉他伸向水煎包的手。训了一句。“先洗手再吃!”

等他跑去洗手,那厢客厅里又传过来一声闷闷的邀请。

“等下出去吃午饭吧,顺便去超商东西。”

把脸埋在毛巾里,露出了一个微微的笑容。


第十四章现在站在你身边的,是我。(一)

自从婚礼回来,可以明显感觉到的某些变化。自己在对方眼中似乎开始从隐形人变得有实体,偶尔还能感受到一些追随的目光。

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再和出双入对的时候。总会有些不好意思,终年白皙的脸上偶尔会泛出一点酡红。明明都在一起住了将近三年的时间,对方哪里自己没有见过。可偏偏现在被翻出了这么一点初恋的心情。

看不见会想,被抱住会心跳加速,吻上了会小心翼翼。

原来两情相悦的时候,真的会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只要客观条件允许,现在的会和自己一起下班一起去超市买菜。他也不言语,推着一辆手推车静静的跟在自己身后,偶尔在他低头挑海鲜的时候帮他撩一下额发,付完帐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接过来手上的重物。

他于是也不在早上备菜了,等两个人晚上回来做一顿一起的晚餐。

不过也许他的好心情也不完全来自于这儿,自从在上“被出柜”之后。眼下逼近年关,几个大学时候一起玩乐队的兄弟决定全部回京来看他,顺便检阅一下当年小主唱的现男友是个什么样子。之前他和展邛那点破事这些兄弟可都是全都知道,谁让当年的展邛太高调,他们乐队的公演场场不落。

其实选在这一年也不光是因为,毕竟里当年的校园乐队成立也过了整整十年的时间,也是为了纪念这个时间。几个兄弟准备在包下一个酒吧开一场小型的公演。一遍又一遍的叮嘱顾延昭一定要把带过去。而且这一次,不会再有的预留席。

把这件事跟提过,原本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陈正平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没想到对方竟应了下来。还专门陪他去挑了一把新的吉他买来送他。

一个月后的小型公演似乎有了更大的盼头,一切在瞬间被赋予了另一层意义,场地要怎么布置,预留席留,选曲要怎么选。工作走不开,但却在恒阳遥控的很开心。年轻时候的心气又回来了,再一次,当台下有那么一个特别的人的时候,一切真的都会突然那么不同。

年轻时候的就因为“台下白大褂台上”的强烈违和感秒掉了一群粉丝。如今十年过去了,或许自己的变化也没有那么大。

小型公演被定在了跨年。乐队在附近包下了一个小酒吧。他们那几届毕业后留在的校友不少,预售票很快就销售一空。

公演在跨年夜的八点开始,二人请了一天假,提前了一天出发去彩排。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的第二次上京。不过这一次的心情是比以往大不相同,第一次他开始期待两个字出现在头顶的高速路牌上,距市区200公里,100公里……于是睡不着了,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开车。

临进入市区的时候,接到乐队键盘手钉子的电话。钉子半天吞吞吐吐的讲不出个所以然,旁边鼓手老铁烦了,一把拿过电话然后来一句话结束战斗。

“锥子看见来买票了。”

一瞬间愣了一下。恍惚间似乎又听见十年前的在自己首场公演的时候贴着自己耳朵对自己说。“,从此以后你的公演,我会一场不落。”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小刀,小刀你在听吗?”那边老铁有点担心。

“那就好,到时候底下那么多人,你就把注意力集中在咱自家兄弟身上。锥子卖了他一张最远的吧台座,估计你们也见不着。师哥就提前跟你知会一声,别到时候突然看见了你又神游太空。”

“师哥你小瞧我了。”忍不住轻笑。

“得,你没事就行。让你家那位小心开车。”言毕便挂了电话。

“小刀?”的嘴角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以前是被这么叫的,老铁他们说反正听起来也像。”有点不好意思,想必刚才老铁的大嗓门是被他听见了。

沉默了半晌,这边都快睡过去了,那边却又轻轻的唤了他一声。

闭着眼睛没有回答,却微微的笑了起来。似乎知道了对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第十五章现在站在你身边的,是我。(二)

旧仓库这个乐队是原创乐队,他们之所以敢叫原创,也是因为有两个会作曲的吉他手在。之前他们的所有成名曲都是这两个人作曲填词的。但到了现在,整个“旧仓库”也只剩下还搞音乐。作为一个小有名气的独立音乐人,卓宣也经常被唱片公司邀去写歌。

白天彩排的时候被赶了出去逛街。因为今天这次公演的主题,完全是为昭量身定做的。叫做“现在我身边的人是你”。不过也符合了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现况,人到而立之年,婚嫁之事早不是一己之事。为了安身立命都还在挣扎,谁还有心情花前月下。,那些年山盟海誓过的少年情人。此时早就不知道消失去了哪里。这个年纪,碰上一个门当户对,各方面都合适的,些许有些心动也就把自己托付出去了。但曾经再美好又怎样,现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相伴一生本来就是一种奢侈,再不知好歹那是自找没趣。

而这次公演的唯一一首新歌,就是为主唱和他的爱人写的,就叫。

而希望把这个惊喜留到正式演出。

老铁包下的这个酒吧地段很好,也很好找。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进场。把给的预留座留到了离前台最近的一个吧台。此刻那个人正微笑的看着自己在台上检查布线,忙来忙去。

到一直没看到进来,可能真的像老铁说的那样,反正离得也远,说不定也见不到。

时间慢慢接近8点,舞台上忙碌的人也逐渐退场,灯光逐渐变暗。台下喝酒聊天的人们也开始渐渐安静下来。随着整点的迫近,整个酒吧变到全暗。

整片黑暗之中,正在准备唱出第一个音的看到坐的地方突然亮起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那是他的手机。他心里突然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但灯光已经猛地亮起,身后一把华丽的扫弦,全场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开场是旧仓库曾经的主打,那一年的几乎人人的一首。很多那个时候的校友跟着唱起来,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年的夏天的露天公演,他们还年轻,前路还渺茫,未来是希望。

一曲唱毕,场下安静了数十秒,有人抱着自己的老同学哭了起来。刚才炫目的灯光此刻开始变成深海的蓝色在每个角落一起一伏一名一灭的的过渡着。也放下话筒拿起了吉他。两名吉他手上流出从未听过的前奏。

全场安静了下来,这应该就是本次的新歌和主打了。

不比刚才的黑暗,这时候场内的光渐渐明了起来,看到拿着手机脸色已变,陈正平在座位上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抱歉的忘了台上一眼,然后准备转身离开。心里一沉,昭拿着话筒竟然脱口而出。

已经走到中间过道的人背对着他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了主唱喊住的那个背影身上,有点懵了,示意他不要停,又把前奏用慢板从开始弹了一遍。

“,你记住。现在站在你身边的,是我。”

在那里慢条斯理的拨着弦,后面的老铁有点急了,祖宗,你可别扔了话筒追出去啊。

停了停,但还是走了出去。

还好,主唱没有追出去。

预留席上的人走了,公演还要继续。

老铁插进来一串鼓点把的神智拉了回来。小刀闭着眼睛静了静情绪,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安静的唱了起来。

不是青梅竹马也不曾为爱追寻

不是红尘知己也没有命运注定

不是青梅竹马却可以惺惺相惜

不是红尘知己但从此如影随形

不曾为爱追寻从今天有了勇气

没有冥冥天意我们却可以相遇

只因为现在我身边的人是你”

声音很干净,旋律很干净。

这是旧仓库为数不多的一首慢板。声音有些抖,但气息还是很稳。小刀坐在高脚凳上,脱了黑夹克只穿白衬衫的主唱显得特别安静。他把眼睛闭了起来,声声带感,字字有情。

只是那个预留席上的人,再也听不到了。


第十六章“该得到的未必得到,该失失的自然会失去”

来短信的不是别人,是第一支队长老龚。

这里要回去说说当年那个案子,其实并没有完全结案。倒卖枪支的窝点是端了,可的另一方跑了,本来跟被端的团伙相比,这个跑了的也就是个非法持枪的小贼,这个已经不归重案组管了,交给地方公安扫尾就好。可谁知,就这么一个谁也没提防的人,逃走时摸出一把54式就胡乱扫了一弹匣,其中一发就要了关子杨的命。打这起,重案组虽然交接了,也随时关注着这个案子的动态。

老龚来短信,也是为了跟他讲,地方公安有了新进展,昨天扫黄抓了一批人。其中有一个人可能跟当年逃走的那个人有些关联。

短信是当晚八点的时候收到的。做他们这行的,最怕的就是夜长梦多。虽然那边有人看着跑不了,但这招和不招,怎么招,都和在押时间有很密切的关系。而且这个线索他已经等了三年,三年来他无时不刻不想着把当年的凶手缉拿归案。什么他都能等,可唯独这个他等不了。

旧仓库的十年首聚公演相当成功,很多当年的粉丝都冲上来要抱主唱和吉他手。也有不少送花的摞了舞台周围整整一圈。最后终了,他们在所有人的挽留中又唱了一遍《现在我身边的人是你》,又惹哭了一群姑娘。

一直到最后都没有现身。

最后到了后台,几个人收拾东西搬捡花束的时候才看见顾延昭一个人愣神的站在那里。过去喊他,也只看到顾延昭对着面前乱七八糟一堆花束中的一束发呆。

叹了口气,帮他拿起那束。把人拉上了车。

不是什么随便就能买到的花,因为主要是饮茶。一般花市上也几乎见不到,但这束迷迭香不是药用也不是调味的,而是大型花市上观赏型的迷迭香。用羊棉纸仔细的包了起来。送的人没有留名字,只是点明送给小昭。

顾延昭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顾家本就是做园艺花市的,之后父母不做了转给朋友,大学的时候还来打过工。

当晚顾延昭一直恍恍惚惚的,又被一束花熏得犯晕。果然没一会儿就出事了,这边帮着老铁搬,就听见那边哐啷一声,那边顾延昭拿着话筒架子一个没走稳就摔倒台下去了。几个人赶紧过去看,顾医生倒是还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认真的摸着自己的脚踝在看。

“你有事没啊?”老铁看着伤脚了也不敢轻易去扶。

顾延昭不答话,还是自顾自的摸着,谁知摸着摸着,众人听咔嗒一声,丁越倒抽了一口凉气。

现在连外行人也能看出来不好了。那边伤着的还一脸无辜的抬起头来回答。

“好像刚才没事,但现在有事了。”

丁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老铁这边气的想抽他。

“你丫不是法医嘛,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啊,乱捏什么啊!这下伤骨头了吧?!”

顾医生还是一脸无辜,半晌,还是最远处的钱明清不高不低的接了一句。

“就因为是法医,所以下手没轻没重啊。”

这下连都忍不住了,丁越直接笑抽在了地上。

顾延昭这次是真伤到骨头了,打了被老铁用推了回去,把车留下了,但顾延昭这样子肯定不能开车,放宾馆又没人照顾。结果都到小区门口了,顾延昭打了个哈欠指了指身边的,“老铁,我要去卓宣那里。”说的那叫一个自然,笑的那叫一个人畜无害。

笑了笑,早就料到一般,把接了过来。

“小顾是不想叨扰嫂子,反正我那地方也大,铁哥你放心就是。”

的确,办事没有一次不让人放心的。

开着那辆,连带人弄回了自己家。这两年卓宣颇有些炙手可热的意思,这生活水准也跟着蹭蹭上涨。

顾延昭进去也不客气,进去衡量了一下的卧室和客房。认真比对了两张床的舒适度,最后一下子把自己扔在客房的床上装死了。

“看样子你要打持久战?”也没给他开灯,就那么靠着门框问里面的人。

顾延昭突然转身一抱拳。

“卓兄,此番蒙难,承蒙卓兄不弃,只是要钱没有,要人,怎可奈妾身早已许了他人,卓兄若不嫌弃,就让兄弟在此白赖一段时日。来日也无以为报!”

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耍宝,突然猛地把大灯打开,闪得顾延昭一闭眼,随即就被揪了领子。

“赶紧的下来换衣服洗澡吃饭。我敢等你报?你那可是现世报!”明显狂化了,言毕哼哼着就出去了,顾延昭嘻嘻哈哈的单脚追了过去,一扫袖子打翻了一个相框。定眼去看,照片上不就是卓宣和程礼,两个人头靠的很近,似乎在看同一张谱子。

谁想到一个顺嘴就问了出来。

“你们还是没有摊牌?”

面前的背影瞬时间就僵了一下。

许久。才从前面传来一声闷闷的回答。

“其实现在就挺好的。”


第十七章人心自是一杆秤

干脆就在家里住下了。后来来了条短信解释,他看完直接删了。

反正最近重案组大案不多,把医院的诊断证明传真过去,干脆病假年假双休日一起休个痛快。

偶尔白天把自己关在书房工作,百无聊赖的在客厅养伤。养着养着有一天琢磨出不对了,他娘的自己当年为了离开展邛从去了恒阳,现在又为了不见躲在了北京。在去留北京这个问题上,觉得自己特别的没节操。卓宣也因为这个骂他,“你他娘的当首都是婊-子呢,想上就上,想来就来。上完就跑改明儿再来?”这一点上,昭还真是回不了嘴。

年假病假加起来差不多一个月,反正腿脚不便,就在家做做饭打打游戏看看电影,偶尔帮的新作唱个Demo。之前“旧仓库”的时候,卓宣几乎所有的曲子都是贴着的声线写的,现在有时候顺手了也改不过来。现在放一个原主唱在家里专职唱小样,卓宣“考虑了考虑”就把人留下了。

偶尔也带他去放风,见见自己的朋友圈子。几个音乐制作人和小有名气的歌手都以为是卓潜下来的哪个音乐学院的学生,一个个插科打诨满嘴跑火车也没什么忌惮。昭更没什么顾忌,被潜的那叫一个享受,演的那叫一个开心,“卓老师,卓老师”的叫的那叫一个甜,就差给卓宣嘴对嘴喂酒了。终于一次玩大了,一个唱片公司的总监听了他唱的Demo说要签他,顾延昭也知道这都是逢场作戏。推了推身边的卓宣,那个人才慢条斯理的解释。

“卢总监怎么能不问年纪就签人呢,万一未成年那不是不少麻烦。”

“看小朋友刚从学校出来吧,成年了嘛,肯定成年了。”

“哎这回您说对了,还真成年了。这位下个月就满30了。”明显忍着笑。怒气冲冲的掐了他一下,叫他逗那人一下没让他把他真实年龄爆出来啊!老子也想早点出来混啊,可老子念完二十五了啊!

整个包间一下子全笑开了,有几个笑的还蛮尴尬。

不闹了,开始正经介绍,“抱歉啊各位,刚才都误会了,这位是我大学同学。,恒阳重案组的法医,在我这儿养伤呢这不快长蘑菇了就拉出来。”

一听说是法医,身边套近乎献殷勤的一下子少了不少,他顿时无比怨念的看着。

偶尔晚上不回家,开始还会留灯留门,但无奈自己睡觉实在太轻。卓宣半夜三四点回来不管有没有声响他都睡不着了。如此反复几次,从医生的立场而言,他觉得有必要和卓宣谈谈。

于是某天,饭后,从礼义廉耻谈到温良恭俭让,从不固定性伴侣的危害谈到的艾滋携带者比例。从破题到文献回顾再到数据分析,最后的结论是:兄弟你要洁身自爱啊,就是说你丫以后少在外面419。

着性子听了一个小时,临了到最后才听懂了,顿时间哭笑不得。“你师哥我好歹是知名音乐人,我还是有阶段性固定性伴侣的好不好,不兴我潜一两个你情我愿的小男生的啊,我去啊被我潜也不吃亏的吧?”

这下换词穷了,他楞没想到是这茬。转身要走,急了,一膝盖顶了一下卓宣的屁股,果不其然,卓宣扶着腰顿时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他那样子顿时犯了个白眼。

“那还真是不吃亏,你看你这到底是被你潜啊还是人潜你。”

干脆不理他了,转身去厨房洗碗。

在门口看着他,还是忍不住要说两句。

“你和都在一个写字楼上,每天都见,这十几年了,我还就不信他什么都察觉不出来。”

里面洗碗的人动作慢了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年他也一直没有定下来是为什么?你又不是去强抢人夫。你们两个一个没娶,另一个还是没娶。就算讲破了撕破脸不也比一辈子就这么耗着要好?”

“人心自是一杆秤。十几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他能不清楚,就算他没办法接受。,你能不能相信他一次?”

这番话也很想对自己说一次。但这么多事后,他实在不能确定自己在心中那杆秤上,到底是几斤几两。


第十八章总不能永远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这边天天闲的赶着撮合和。那边是真的忙的脚不沾地。谁都没想到等了三年的线索就这么牵出来了。小混混是一家网吧的网管,某天早上弯腰扫地的时候看见了有人带着一把54式,他当时没敢声张,可在按摩房里跟小姐吹上了。结果让扫黄组逮了个正着。

有了时间就好办,重案组去调当时的网吧监控,对比消失的那把54,果然就是同一把枪。嫌疑犯的照片立刻。只要是悬赏通缉,举报的天天都有,光剔除虚假信息就够他们忙的。

公演之后没回来,也没有给他任何消息。周一还不见人。跑到人事科去问才知道顾医生公演之后摔伤了。正在“住院”呢。最近除了的案子还真没什么大事,所以队里干脆就让他病假年假一起休了。

顾医生偶尔也会看看工作邮件,也知道案子进展到什么地步了。但也仅此为止。

不过傻子也能看出来,是在跟谁赌气不回来。

自知理亏,可这段时间心思也全在的案子上。想着小顾闹别扭就闹别扭吧,大不了就让他在散散心,回来再好好道个歉。

但谁也没想到这就是一个月。

一个月里谁也没联系谁。一个月后才发现,这都一个月了?

看着日历苦笑,再喜欢有什么用,不在一起不也没什么。

不是自己小题大做,也不是非得闹个别扭。只是这么多年了,他觉得累了。

自己也是人,总不能一直活在别人的故事里。

有些故事翻来覆去讲了那么些年,别人听都听腻歪了。自己还执迷不悟的要听下去,那是真没劲。

我们常常在问自己,究竟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日常生活的真实。当你本以为是无需论证的公理也变成可以建构虚假的时候,你要用什么来判断其他,当我的生活已被证明是建构的谎言,我又能用什么来确认我是不是真的爱你。

不在的这一个月,很少回家。一是三年来好不容易有这么一点突破想赶紧结案。二是那个家里没了顾延昭,也便不想回去了。

一开始是一个人的早饭懒得做,后来是晚饭也直接外卖了。再后来觉得反正家里也是一个人,就干脆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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