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正了,可是得了抑郁症的前兆表现了》所以还是不要

  楼主女,90后,2015年毕业于国内一语言类大学,专业为西班牙语,大学成绩班里前三,大四签了中铁建某局,本来满怀着信心想着去拉美国家施展抱负,运用西语让自己成长,结果谁知道被派到了南亚某国,完全用不上西语,每天说英语,领导还堂而皇之先把你们的英语锻炼好再让你们去开拓拉美市场。可能也是所谓的运气不好,本来单位是在尼加拉瓜准备投个运河项目,结果不知为什么黄了,当时在国内总公司,某省会城市,(原谅楼主只想用“某”代替,不想暴露太多信息)待了4个多月,就被外派到南亚办事处。在机关的日子并不开心,说实话,进这种中字头企业的,各种关系比较复杂,听说我们是第二批招的大学生,之前都没有校招过,基本都内部消化了,现在是国内市场比较饱和,需要开拓国内市场,所以需要更多的语言类人才,局里的子弟学语言的也不是少,但是他们不缺钱,不会想外派的,因为工程单位外派的条件还是很苦的,虽然工资比国内高。
  楼主在办事处待了10个多月,回国休假一个多月,然后就被放到了项目上,可能一些人不能理解“项目上”的意思,简单的说就是工程单位为了干项目在工地附近盖的指挥部各个工区等。来了工地快三个月,尤其最近,心情特别不好,总是想哭,脾气特别暴躁,真是怕自己要得抑郁症了。看到这里肯定有人会说,你们工资多少,是的,我们工资比一般人不低,工资差不多可以发一万七,加上当地币补助,每个月快两万了,但是楼主前年毕业,有一年的实习期,之前工资也不算多高,从16年的7月份才转正可以拿到这么多。而且也不是很及时的发,目前的工资只发到9月份。
  这时候肯定又有人说,脑子有病拿这么多钱还觉得自己得了抑郁症?是的,大家请听我说,我们在穆斯林国家,女生还是很不方便的,夏天高温40+,不许露胳膊不许穿短裤,裙子更别说了,出个门各种目光“洗礼”,好吧,如果能出去的话我也忍了;可是我们根本就不让出门啊不让出门!有一些危险的地方会发生人肉炸弹什么的,我们的驻地四周都有岗楼,大门口都是警察,安保特别严,我们几个女生的愿望就是一个月可以出去两次逛个超市买个零食化妆品姨妈巾 T^T 哦对,我们在项目指挥部,领导有十几个人,气氛还是比较压抑的,我们办公室后面就是项目经理的办公室,他是个非常严格的人,所有的男的都怕他,因为他每天都训他们,男同事们有50个左右,女的只有5个,一个大妈是护士,一个快30岁的未婚外聘女属于HR,剩下我们三个都是90后,综合办公室的翻译。还有四个分工区,平均一个工区1.5个女生- -。比例就是这样,但是让我们干起活来不会因为你是女生来优待你,因为你是翻译,不管你是哪里不舒服比如来大姨妈第一天血崩,你依然需要跟着领导坐上3个小时的车,(路很崎岖,司机开的还猛,搞得女生每次都晕车)然后去跟着开会烧脑,而且当地人和我们国内的时间表非常不同,我们12点要吃饭,他们每次喜欢12点开会,这样真的很累,坐上很久的车,还晕车,还没饭吃,还要翻译。好吧谁让这是我们的工作。来说说我们住的地方吧,三人间,本来是两人间的房子非让三个人住,一个屋子配一张桌子女生的东西多,我是我们屋里最后一个到的,那两个在里面的床上一左一右,中间放着桌子,都摆满了还放不下,女生瓶瓶罐罐,大家懂得,一人一个简易衣柜,这就是全部的家具了,我的东西一直没地方放,没办法,桌子放不下,因为没那么大地方,所以我就找了一个纸箱子,上面放了一块地板砖,放上那些常用的化妆品。这里是没有暖气的,夏天有空调(因为太热,再不配空调真的会被热死,高温快上50了),但是空调是不制热的,冬天特别冷,现在就是最冷的时候,每天无论办公室还是宿舍下半身都冰凉,早上醒来的时候屋里只有12,3度,而且特别潮湿,屋子里面,不知道为什么外面明明很干,屋子里的衣服被子都是潮潮的,然后,重点来了,墙上的墙皮,不断的掉!听他们说这屋子夏天漏雨的,所以漏过雨的地方,掉墙皮,恩,我们的宿舍根本没有天花板,就是砖房,在上面刷了一层白灰,那个白灰每天各种掉,我们换过一个房子,之前的那个房子刚好在我枕头上方的位置掉墙皮,有时候睡觉的时候突然就掉在脸上灰,我都怀疑自己睡着了是不是已经吃过好多灰了。现在换了个房子的掉灰位置是在脚下,横着一排砖头的墙皮都掉,每天脚里面搂着灰睡觉。屋里是没有卫生间的,需要走50多米吧,厕所和洗澡的一个屋,用木板隔开。夏天用的太阳能,冬天安了热水器,在热水器没安之前,太阳能有段时间坏了,女生那里的,坏了一个多月,大家想想,一个多月,我们几个差点没长毛了,只能从宿舍里端一盆热水,然后拿到厕所,浇到自己身上。当地人的办事效率特别低,叫了好多次没人来修,而且主任的话觉得这种事不要打扰领导了,让我们先凑合凑合,等修好了再说,我也就呵呵了。
  这里的紫外线特别强,让楼主最伤心的是,我的大学在海滨城市,再加上自己保养什么的,当时的皮肤真的特别好,白嫩,现在呢,脸明显被晒黑了,而且是黯淡无光的,开始刚开的第一个月,每天还想着化妆,画画眼线,涂涂睫毛,可是时间长了,每天就面对那些大老粗们,就在这同一个院子里,根本就是没心思了,真的,姑娘们,楼主长发及腰,头发也被晒枯了,尤其发尾的地方,紫外线真的特别强,最热的时候我当时还没过来,但是见到别的同事,男同事们,真的是,觉得痛心,经常上工地的,晒得跟黑煤球一样,真的,而且很瘦,因为太热了,不断出汗,根本没胃口吃饭,一上工地就带上几箱饮用水。而且当地的水是不可以直接喝的哦,水质非常硬,容易洗的掉头发起头皮,喝的水都是用机器过滤的水。刚来不久听一个已婚女说她用矿泉水洗头发,觉得好奢侈- - 现在觉得,我们也想用矿泉水洗!真的对皮肤对头发特别不好。
  楼主每天就很难过,当时大学成绩很好,对自己的期望真的蛮大的,吃苦不怕,但最怕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在这里每天都做重复的事情,当初在办事处还好,和外国人接触,英语口语还是可以的,现在来工地上,每天和中国人接触,不怎么和老外说话,英语水平也下降了,更别说西语了,已经一年多没说过了,上次休假回去碰到一个古巴人,发现聊天已经有问题了,可以听得懂,但说的时候不利索的,直线退步。受到痛击一万次啊一万次!好吧,我忍了,谁让都是工作呢,不管西语英语都是赚钱不是吗。但让我最最伤心的是,楼主不丑啊,见到那些老外们都要和我主动照相,我们代理还说我是他见过长得最标志的中国女孩(好吧,承认他肯定是夸大的,但我们几个真的不丑,放城市里打扮打扮出去绝对也是风景线)好多中国人都问我现在在哪里,我说被放工地上了,他们都会说领导怎么想的把你放工地上- 我也不知道啊,领导是怎么想的呢?给工地发福利吗???可是我们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每天关在这个院子里,尤其照镜子的时候,觉得皮肤好差,头发也好差,脸色也好差!不光是阳光直射,还有心情也有很大的原因,所有的所有都被束缚,不可以大声说笑,因为太多领导,回屋也不行,因为隔音不好,还不能吐槽,因为那个大妈就跟奸细一样,你所有的一举一动都会跟领导报备。信号和网络也很差,也不能好好的看剧,回屋里基本就没有信号了,手机想上网都得走到院子里,每天给领导打扫办公室,还好没让我们给洗衣服!我有次看到另外一个同事给领导刷鞋!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可能我刚毕业见识太少了吧,我一开始在这里还每天看书,但是有段时间特别多书面翻译,没时间看书,回去就想睡觉,尤其来大姨妈之前情绪不稳定,感觉有根防线就那么崩塌了,开始哭,为什么要关我们在这里,和爸妈打电话,他们的同事朋友都会好羡慕,说你们女儿又高又漂亮还在国外挣钱,可是我们每天其实过得根本没那么风光,我要辞职吗,广大友友们,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也没有办法发泄。

  年龄不大,锻炼一下对自己是个磨练,关键领导有没有给个预期?不然动力呢

  楼主现在是因为工作的环境令自己不开心,其实我觉得楼主的工作真的挺有前景的,就是很辛苦,我觉得楼主应该再坚持一下,再挣点钱,积累点工作经历,就跳槽到更好的单位去。。。

  • (大哭)都是被憋的,一肚子牢骚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希望大家看到不要觉得啰嗦!给个安慰铃铛就满意了,康桑哈密达
  • 评论 :不会觉得罗嗦的。天涯这里喜欢嘲讽的板块一个叫娱乐八卦(什么人都有)一个叫台湾 其他版块的人心肠都很好的

  呼,终于看完了,带娃的人想偷懒看个手机伤不起。
  妹妹,基本可以肯定你这个工作是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先不说积累工作经验什么的,单就人身安全就没保障。
  给点建议,不适勿怪:
  尽快想清楚,一,你今后想在哪里发展,是国内还是国外,具体哪个城市。二,你是想继续做英语翻译还是西语翻译,还是想做别的职业。三,关于伴侣一定要慎重选择,可能影响你一生。
  想清楚下一步的打算后,尽早做好跳槽准备,并转变心态看待目前的工作,它能为你跳槽的履历增加什么砝码?如果这个砝码还不够,现在在工作中就去提升它。

  娃醒了,我要忙去了。妹妹你只要记住,你现在经历的就是你今后的人生履历,所以不要关注那些无关的人事,关注它能带给你的价值。如果价值积累够了,果断跳槽。

  我的照片没看到没关系,我微信公众号:田园妈妈进化论,头像就是我。

  一定是钱太多了,让你痛苦,让你抑郁,让你怀疑人生。拜托你,把你的痛苦让我承担吧

  • 评论 MSlinda1991 :其实如果这个环境如果只能给你带来痛苦,那就远离吧,抑郁要靠自己走出来,其他人很难帮到你,当年我抑郁就是自己强撑着走了出来,如果你能走出来,那么以后什么事都打不到你
  • 我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冲劲哪去了,对这个地方还是很失望的,慢慢调整吧,可能每个人都会遇到这样阴暗的日子,你很坚强,可能从小被保护太多吧,有些玻璃心,我也要让自己更强大!
  • 评论 没错我是处男 :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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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写了好多诗,但是总被退稿,嚷嚷没有人懂他。我把那些退回来的诗都订在一起,他又一把火都烧了……”

全民故事计划的第289个故事

律师打电话来告诉我静姨愿意庭外和解时,我正盯着父亲留在我这里的遗物发呆。

东西不多,一本线装的聊斋志异、一瓶发霉的桂花酱、两盒三伏贴。

三伏贴是高考完那年夏天,父亲让我转交给奶奶的,说要在三伏天里贴才有效果,我当时急着去看电影,就随手丢在抽屉里,等想起时,三伏天早已过去。奶奶至今都不知道这件事,时常絮叨父亲没良心,影子都没留给她。

聊斋志异是我从父亲的书柜里偷拿的,他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反正从来没有追问过我这本书的下落。

桂花酱是父亲的女人静姨托他捎给我的,我偷偷蘸面包吃过几次,怕被母亲发现,一直锁在床头柜的最深处。

找来找去,也就只有这几样东西了,就像我和父亲之间的回忆,少得可怜。除了不可切断的血缘,我们大概是世界上最疏离的父女。

我四岁不到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搬离这个家的人是父亲,我和母亲依然住在奶奶提供的房子里,和奶奶一起生活。

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几乎所有人都不认为我父母是真的离婚了,觉得父亲只是贪玩在外面浪。常常有人问我:“你爸回家没?”

当年幼的我很认真地解释“他们已经离婚了,他不会再回来了”,换来的往往是一阵嬉笑。

事实上,离婚后,父亲的确没有回来过,到死都没有回来。这个家里,长年只有奶奶和母亲的吵闹,以及我偶尔的欢笑和啼哭。

奶奶是个远近闻名的厉害女人,能干又泼辣。爷爷去世早,奶奶一个人将父亲拉扯大,个中辛苦自是不必说,邻居们同情这对孤儿寡母的同时,也对奶奶的蛮不讲理颇有微词。

邻居家的樱桃树伸到我家的院子,奶奶将伸出来的树枝上的果实尽数摘光,邻居气不过指责几句,奶奶叉着腰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她的声音又尖又亮,骂人的词汇一上午都不重复,最后邻居只得端着一盆樱桃过来赔不是。

这样性格的奶奶,养出的父亲却是一副弱弱的文人模样。奶奶与人发生纠纷时,他就在一边红着脸反复劝道“不要吵不要吵”,没有人听他的,他的声音渐渐弱成蚊吟,直至耷拉着双臂一言不发。奶奶回家就骂“我怎么生了你这个怂包!”

父亲写得一手好字,还读过不少书,一到年关就有人来求对联。有个小学校长曾经邀请他去当语文老师,他很高兴,结果奶奶直接将人家轰了出去。她逼着父亲接了爷爷的铁饭碗,成为机械厂的职工,吃国家饭。

厂里的女工喊父亲秀才,都喜欢开他玩笑,逗得他耳根发红说不出话来,也有胆子大的女工请父亲喝汽水。

所有人都以为强势的奶奶一定会找个温顺柔弱的儿媳妇,没想到,她做主让父亲娶了比她还强势的母亲。

父亲拼命反抗过,以失败告终。他理想的妻子是林黛玉那样的,母亲连边也沾不上。母亲皮肤糙黑,大方脸,嘴唇很厚,乍一看跟骆驼祥子里的虎妞一样。母亲的嗓门也很大,站在厨房喊父亲吃饭,邻居们听得一清二楚。

结婚后,父亲更加沉默寡言,努力成为这个家里的隐形人。但是,婆媳发生大战时总会拉他出来评理。母亲虽然是奶奶做主娶进门的,她们关系却不好,三天两头吵。父亲是夹在两只母老虎中间的小兽,而我,则是另一只小兽。

同为小兽,父亲对我并没有惺惺相惜之情。我的出生,让他更加想要逃离这个牢笼。

在我三岁的时候,父亲第一次提出离婚,然后在奶奶的尖声咒骂和母亲的嚎啕大哭里,邻居们纷纷过来相劝,以父亲给母亲斟茶道歉认错为结束。用奶奶的话说,父亲这是要造反。

在这之后,几乎每隔一段时间,父亲都要造一次反。只要奶奶在家,最后都会偃旗息鼓。然而,父亲的精神每况愈下,工作时常出现问题,人家跟他说话,他要么置之不理,要么一副没反应过来的神情。有人开始在背后喊他“痴愣子”,还有人传言他神经有问题。当然,这些话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奶奶的面说。

我们住在厂区家属楼的一层,一层都配个院子。我出生那年的春天,母亲在院子里辟出一小块地,搭了个葡萄藤架子。我三岁半的时候,藤上终于长出累累的绿色果子,母亲高兴极了,每日都要数数那些没熟的葡萄,生怕被人翻墙进来偷了去。

有一天,奶奶去姨奶奶家走亲戚没回来,家里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母亲买菜回来,推开院子门,直接傻眼了。父亲将整个葡萄架子都推到在地,已经些微泛紫的葡萄被他踩得稀巴烂,满地一片狼藉,而年幼的我则坐在石阶上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切。

父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扶着腰蹲坐到台阶上,得意地看着母亲。

母亲盯着父亲好久,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发飙,而是径直走进屋内,拿出户口本和结婚证,一把拽起父亲,吼道:“你不就想离婚嘛!今天谁不离谁他妈是孙子!”

就这样,父亲和母亲终于离婚了,约定每个月二十号给我送抚养费。奶奶从姨奶奶家回来时,父亲已经搬出去了。奶奶大怒,气得两天没吃饭,逼母亲找父亲复婚。母亲冷静地回答:“您的儿子您还不了解吗?您就瞧着吧,没过多久就会自己跑回来!”

奶奶想了一下,默认了母亲的话。一周之后,父亲还没有搬回来,奶奶终究放心不下,带着我去找父亲。

按照邻居们的指示,我们来到父亲的新家,一片廉租房中的一间小平房。周围的租客,全是来城里做小生意的人。那时候,吃国家饭是最被羡慕的,做小生意是上不得台面的事。奶奶皱着眉头,穿过随地堆积的垃圾,拨开悬挂晾晒的内衣内裤,敲开了父亲的门。

此时,正是晚饭点,四处飘着炒菜的香味。门打开过后,看到我们,父亲的神色并无任何波动,转身继续翻动锅铲,锅里面发出滋拉滋拉声的是蒜蓉苋菜。

奶奶看着父亲娴熟地翻动锅铲,又看了看房内各处。房间布置清简,一张一米二的床,一个带写字桌的旧书柜,一个薄木板拼成的衣橱,一把蓝色塑料椅子,组成了全部的家具。书柜里整齐地排满了书,桌子上还摊着一本打开的诗集,上面密密麻麻地用红笔做满注释。

苋菜熟了,父亲盛了一碗米饭自顾自吃起来,也不过问我们。

奶奶长叹一口气,慢慢说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好好的神仙日子不过,非要来过鬼的日子!我做的排骨不好吃?妍妍妈卤的香干不地道?家里的床不宽敞?”语气像哄小孩一样,前所未有的温柔。

父亲头也没抬一下,只闷闷地回了一句:“你们快回家吃饭吧,不然她该吼了。”

奶奶回家后,心情差了很多,而母亲在听完我的描述后,也不怎么说话。

半个月过去了,父亲还是没有回家。不仅如此,他还辞掉了厂里的工作,摆起地摊卖二手书。

因为父亲辞工的事,奶奶气得在床上躺了几天,拿着爷爷的遗像大哭:“老头子啊,我对不住你,你们老周家的铁饭碗我没看住啊!”

父亲的二手书摊摆在菜市场入口,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不少人蹲在摊子边上翻看,让人乍一看生意真红火。父亲的生意到底如何我们谁也不清楚,但是每个月的抚养费他一分也不少给。

半年过去,父亲一天也没有回来住。中间奶奶亲自去劝过数次,各种威逼利诱,都没成功。她和母亲渐渐意识到,父亲好像是来真的。

姥姥姥爷都让母亲改嫁,母亲不愿意,说要看看父亲会犟到什么时候。

有时候,母亲会让我提着一袋卤好的香干送给父亲,还要我骗他说是奶奶让送的。

那年过年,父亲一个人在出租屋里过,我们三个女人在家里过。没有人写对子,也没有人上门求对子。父亲在菜市场卖对联和年画,母亲赌气,故意当着他的面买了别家的对子。父亲没回来过年,但是给我包了一个小红包,我买了好多零嘴和玩具,觉得父亲真好。

母亲还没等到父亲回头,他的身边就出现了另一个女人。

静姨跟父亲在一起时,他已经离婚一年多了。所以,虽然母亲跟我说她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但我觉得不是。我会这样认为,也可能是因为她生得实在讨人喜欢,让我讨厌不起来。

静姨老家在云南文山下面的一个小县城,她是跟人私奔跑到安徽这边来的。后来,带她来的男人出车祸死掉了,她不知为何也没回云南,一直留了下来。

如果说母亲是火,那静姨就是水。她的皮肤又白又细,说话轻声细语,好像柳枝拂面,让人又痒又舒服。母亲管这叫骚情,鄙夷得很。

静姨原本是父亲书摊的常客,别人看《故事会》,她则只看那些没人留意的诗集。那些诗集,也是父亲的心头爱。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大家发现的时候,他们已经住到了一起。为此,父亲特意重租了一处干净宽敞带独立卫生间的房子。

除了知情者,外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静姨出现后,母亲苍老了许多,脾气也更加暴躁,天天骂我是“小没良心的”。我知道,“大没良心的”是父亲。

她让奶奶去父亲的住处闹,奶奶不愿意,她便让我隔三差五去找父亲,理由不外乎是试卷要签字,学校要开家长会,学习遇到问题了。

可是,母亲高估了父亲对我的喜爱。他并不愿意见到我,每次我出现在他们的二人世界里,他的眼神里都会有明显的嫌恶。倒是静姨,总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拿出好吃的招待我。

小时候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不喜欢我,奶奶和母亲爱凶他,但我从来不啊。后来,我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与母亲越来越相似的面孔,一瞬间就明白了,也释然了。

我不再愿意去父亲那里,母亲还是常常逼着我去。静姨经常留我吃饭,有时她会做一些我没见过的家乡菜,我就坐下来一起吃。饭桌上,父亲板着脸一言不发,静姨不停地给我夹菜。

不知道为什么,父亲越是不高兴,我心里越是得意,在他那里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这里不像家里那样吵闹,有一种让人心定的感觉。桌子上有一个玻璃花樽,插着应季的鲜花,氤氲着好闻的香气。父亲写诗的时候,静姨就在一边看书,而我则显得格格不入。

我去父亲的书柜翻书看,他总不让,说我会弄脏他的书。我有点生气,便趁他不在家时去找静姨,偷偷去捣腾那些书。书与书的夹缝里,我看到好多退稿信。

高中住校,大学去了外地,除了寒暑假,我终于再也不用去父亲那里,感觉无比轻松。

大一下学期,母亲打电话告诉我父亲买了新房,她和奶奶去闹了,然后发现房产证上只写了父亲一个人的名字,便算了。电话的结尾,母亲喜滋滋地说道:“你不知道吧,他们到现在都没领证呢!”

大三放假回来,我发现母亲和奶奶也不怎么吵了。奶奶说:“你爸不在家,你也不在家,我们吵给谁看呢!”声音不复从前的剽悍,奶奶老了。

毕业后,我忙着实习工作,很长时间都没有去父亲那里。转正之后的第一个国庆小长假,在家时间长,无聊之际我终于想起去看看他。

开门的是父亲,我一时愣住了,父亲眼眶完全凹陷下去,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一点精气神都没有。看到我,他木木的没有一点反应,又转身向书房走去。

静姨将愣神的我拉到沙发上坐着,忧心忡忡地说道:“你爸得抑郁症好长一段时间了,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医生开的药他又不愿意吃,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我都快急出病来,不晓得怎么办好!”

父亲居然得了抑郁症,我诧异得不知说什么好。虽然我知道这个病,但是一点也不了解,我和朋友之间还会经常开玩笑说“我得抑郁症了,你快请我吃饭!”

我赶紧拿出手机查抑郁症的资料,耳边静姨还在不断地絮叨:“他写了好多诗,但是总被退稿,嚷嚷没有人懂他。我把那些退回来的诗都订在一起,他又一把火都烧了……”

午饭时,父亲没有出来,静姨将饭送进书房。我和静姨两个人坐在餐桌对立面,各怀心事,许久无言。因为我的到来,静姨做了一桌新鲜菜,我心里终究觉得过意不去。夹起一片桂花蜜藕,问道:“这个桂花酱真不错,是在哪儿买的呀?”

我的话让静姨很高兴,眉眼都是掩饰不住的得意。“这是我自己做的!合肥一到秋天满城的桂花香,你爸说好闻,我就跟电视上学做了这个桂花酱。你喜欢我一会给你装一罐带回去!”

直到我走,父亲都没离开书房。静姨用洗干净的蚕豆酱瓶子给我装了一大罐桂花酱,拉着我的手让我回家找奶奶劝父亲治疗吃药。

我将桂花酱藏在包里,一到家就把父亲的病情告诉了奶奶和母亲。奶奶急得忙问我什么是抑郁症严不严重,母亲气呼呼地说:“什么抑郁症,我看就是跟那个狐狸精作出来的闲病!”

我经常打电话嘱咐静姨想办法让父亲把药吃下去,奶奶也时不时跑去父亲那里看看。

我以为,父亲迟早会好的。

2016年12月29日晚上十点半,正在公司伏案加班的我,接到父亲跳楼的电话。等我赶到医院时,他已经被盖上了白布。

母亲和静姨站在白布的左右两边,低头抹着眼泪,奶奶早已哭晕过去,被扶到了旁边的病床上打点滴。

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掀开白布。我知道,我心里缺失的一角,终究是找不回来了。我从小就在向他索求父爱,却总是求而不得,而他的一生,也从来没有尝过来自子女的爱。

我们之间,究竟是互不相欠,还是我欠他多一点呢?

父亲的葬礼刚办完,奶奶就大病一场,从此卧床不起。母亲让我尽快去把父亲的遗物收回来,房子租不出去就卖掉。

父亲住处的门框上贴着一圈白花,开门看到我,静姨的神情很冷淡,仿佛早已料到我的来意。我们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最后,她先开口:“这个房子是你父亲留给我的。”

我说:“你们没有领证。”

她脸色白了一下,激动地说道:“那又怎样,我们做了二十年的夫妻。我伺候了他二十年,还不值一套房子!”

之后,静姨只要看到是我,就不开门,而我没有钥匙。最终,我们走上法庭。

原本我是稳赢的,但是静姨从父亲生前的日记里找到一些要把财产留给她的话,加上她的律师能言善辩,官司反复僵持着,拖了半年之久。我决定放弃,在我看来,那个房子本来就跟我没有什么关系,里面全是父亲和静姨的气息。父亲这一辈子唯一快乐的时光,大概也只有跟静姨在一起时度过的。

母亲执意不肯,闹到以死相逼的地步,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哭得那么凶过:“我这一辈子够委屈了,你不能再这么怂,让我输给那个女人!”

我发了一条信息给静姨,告诉她我和奶奶都有继承权,她可以忽视我的那份,但是不能不考虑奶奶,我愿意把房子卖掉,然后一人一半。

两天后,静姨答应庭外和解,并约我见面。

在父亲的房子里,我和静姨再一次同桌吃饭,她做的都是我和父亲爱吃的菜。吃着吃着,她的泪水就下来了,怔怔地说道:“其实,他后来已经完全不讲话了,我以为他讨厌人打扰他写诗,也不敢亲近他。”

父亲的书房里,还有他最后写的诗:到底是黑夜囚禁了我,还是我囚禁了黑夜。

我心里的酸涩一瞬间涌了上来,我从小就讨厌这些傻不拉几的文字,父亲说我就是个大俗人,跟母亲一样俗不可耐。

九岁的时候,去父亲家玩,静姨读了一首李清照的诗,读到“人比黄花瘦”,我咦了一声,问道“人怎么会比黄瓜还瘦呢?”

静姨大笑,父亲气得直瞪我。后来上初中,语文考试默写题,我还是把这句写成了“人比黄瓜瘦”。

父亲所爱的,我真是一点点也不沾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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