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一本书题目大致大致是这样的,有一个岔路口分别通往天堂或地地狱,多多它们不知道走哪条路

我在妹妹书上看到一道题,题目大致是这样的,墨多多和小伙伴想去天堂,岔路口挡住了只知道通往天堂的人说昨天晚上看的,只知道通往天堂的人真话,通往地狱的人说假话,请问应该怎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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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是我们凭肉眼所能望见的最高处的生物,有时歌唱,有时诅咒,有时沉默。对于鸟之上的天空,我们一无所知:那里是非理性的王国,巨大无边的虚无;因此鸟是我们理性的

边界,是宇宙秩序的支点。据说鸟能望日,至少鹰,作为鸟类之王,能够做到这一点;而假如我们斗胆窥日,一秒钟之后我们便会头晕目眩,六秒钟之后我们便会双目失明。传说宙斯化作一只天鹅与丽达成欢,上帝化作一只鸽子与玛丽亚交配--自降为鸟是上帝占有世界的手段,有似人间帝王为微服私访,须扮作他的仆人.因此上帝习惯于屈尊。因此鸟是大地与天空的中介,是横隔在入神之间的桌子,是阶梯,是通道,是半神.鸭嘴兽模仿鸟的外观,蝙蝠模仿鸟的飞翔,而笨重的家禽则堪称"堕落的天使"。我们所歌唱的鸟--它绚丽的羽毛,它轻盈的骨骼--仅仅是鸟的一半。鸟:神秘的生物,形而上的种籽。

火焰不能照亮火焰,被火焰照亮的不是火焰.火焰照亮特洛伊城,火焰照亮秦始皇的面孔,火焰照亮炼金术士的坩埚,火焰照亮革命的领袖和群众。这所有的火焰是一个火焰--元素,激情--先于逻辑而存在。索罗亚斯德说对了一半:火焰与光明、洁净有关,对立于黑暗与恶浊.但他忽视了火焰诞生于黑暗的事实.而且错误地将火焰与死亡对立起来.由于火焰是纯洁的,因而面临着死亡;由于火焰具有排他性,因而倾向于冷酷和邪恶.人们通常视火焰为创造的精灵,殊不知火焰也是毁灭的精灵。自由的、父性的、神圣的火焰,无形式、无质量的火焰,不能促使任何生物生长,不能支撑任何物体站立.就像满怀理想的人必须放弃希望,接受火焰的人必须接受伟大的牺牲.

我长大成人,我有了阴影。我对它不可能视而不见,除非它融入更大的阴影--黑夜;而黑夜是什么人或什么东西的阴影呢?地球投影于月球是为月食;月球投影于地球是为日食。所有的人都生活在阴影之中. 阴影的反面是火焰.阴影是我们测算太阳的唯一依凭.在我们的日常生活范围内,由于太阳只有一个,因而任何一件物体都不可能有多重阴影;而对我们的灵魂来说,阴影就是欲望、私心,恐惧、虚荣、嫉妒、残忍和死亡的总和。是阴影赋予事物真实性。剥夺一件事物的真实性只需拿去它的阴影。海洋没有阴影,因而使我们感到虚幻;我们梦中的物体没有阴影,因而它们构成了另一个世界.人们由此合情合理地认定鬼魂是没有阴影的。

动物是有迷信的.植物是有思想的,神是有缺陷的,人是有灵魂的。所谓"人的灵魂",即指他"内在的我"。人们用"外在的我"生活:抵挡风雨,打架斗殴,工作,握手,拍肩膀,甚至撒谎骗人,但在一定程度上,人们"内在的我"始终镇定自若,生命始终向着其既定的方向涌进.这不是说"外在的我"是"内在的我"的面具,而是说"外在的我",的法则不适于"内在的我"。若你仅触及或伤害到一个人"外在的我,则你对他还不能构成影响和打扰;而一旦你深入到他"内在的我',则他的精神面貌将彻底改变.命运、痛苦、爱和死亡都只对"内在的我"拥有意义,所谓"灵魂的秘密"正在于此。容格曾经把他身上那起着指导作用的、盲目的直觉称作他的"女性倾向",他所说的实际上就是他"内在的我.这是被层层包裹,小心保护、隐蔽的,脆弱的我,与无限有关。

牡丹是享乐主义之花.它不像玫瑰具有肉体和精神两重性,它只有肉体,就像菊花只有精神.正因为如此,牡丹在开花之前和凋谢之后根本就不存在。刘禹锡诗云:"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这是一种不得超升的植物,其肉体的魅力难于为人们的内体所拒绝:富家子弟一向爱其俗丽.平头百姓一向爱其丰腴,是故《白雪遗音》有"牡丹儿春富贵"之句。此外,该书又有"玉簪轻刺牡丹姣"之辞这显然是以牡丹象征女性性器。牡丹本为雄性之花,它之所以被改换性别,纯粹出于其自然暗示。为了使牡丹更加符合其"花中之王"的身份,为了向牡丹灌注精神因素,有人特传武则天尝命上苑百花于冬令开放,唯牡丹杭旨不从,被贬东都。可惜牡丹并未受此传奇魔法而摇身一变为玫瑰。牡丹鄙视玫瑰,此其天性。它貌似文艺复兴所需要的花朵,其实不然.

有毒的事物是美丽而危险的.这句话也可以反过来说,即美丽而危险的事物是有毒的。美女蛇便是这种观念的产物.按说有毒的事物本身并不是罪恶:曼陀罗、夹竹桃、眼镜蛇等,同样是大自然的组成部分;只是它们的毒素被药剂师提取,于是一些人阴谋得逞,另一些人死于非命。撇开毒药的实际应用不谈--毒药通常把人区分为投毒者和受害者、幕前的人和幕后的人;同时它又把政治和童话粘连在一起,赋予毒杀以某种审美意义。毒药以骷髅为形象;它有着改变环境和人类心理的巨大能量:一问存放毒药的房屋不再等同于一般房屋,而怀揣毒药的人不是恶魔就是帮凶.至于服毒自杀者,我没什么可说的.唯一可以说明的一点是,每一个自杀者在服毒之前都分裂为两人。他给自己下毒.因此凡服毒自杀都带有阴谋的性质。

人们污辱了银子,用银子来购买,投资,赔偿和赌博。人们污辱了银子,一再贬低银子的价值,好像银子不是我们的怀旧之乡,不是我们梦的屋顶、 固体的波浪、 可触摸的月亮。古埃及人稍微懂得尊重银子: 大约在公元前1780---1580年间,埃及王朝的法典中规定,银价是金价的两倍。但古埃及人依然污辱了银子, 因为银子与黄金无关: 如果说黄金是西方的金属,那么银子便是东方的金属; 如果说黄金是喧嚣而灼热的,那么银子便是寂静而沁凉的,它只与铜和铁有血缘之亲。在梵文中,银子一词的原意为"明亮",因此人们污辱银子,也就是污辱一切明亮的东西。由于银子有杀菌力。因此银子是健康的;由于银子具有高强的导电功能,田于银子是慷慨的。但人们污辱了银子,人们根本不理解它,哦,孤独的银子。

城市的兴起是这样的:起初是贸易.在天然的十字路口,起初是交换食盐、兽皮,粮食和奢侈品的人们.其中远道而来的人们搭起最初的窝棚。随后窝棚多起来,有了街道、地窖、广场、厕所和下水道.有人就地展开制造业、加工业。黄昏来临,在人们对娱乐的需求中,酒馆和妓院拔地而起.于是有了最初的城市文明。城市的兴起不同于村庄的兴起:居住在同一村庄里的人往往属于同一家族,以父亲为君主(有时某个村庄也能发展为"城市",但说到底,那是一个放大了的村庄);而真正的城市却是来自不同家族,部落的男女自由选择的杂居之地.杂居孕育?思想和善,于是有了学校;杂居孕育了罪恶和冲突,于是有7法庭和监狱.人们不得不达成妥协,以维护整体的生存。终于有一天,一个陌生人来到城市。他放下少许的行李,吹着喇叭,从客栈走列广场。向莫名其妙的居民宣布,他秉承天意来做这城市的首领;人们必须尊敬他,保护他并向他纳税。

在一个没有宗教、没有神话的国家,国家机器就是宗教,就是神话。你可以将它打碎,却不能将它运走;它虽然硕大无朋,却又像语言一样看不见摸不着。那些制服、那些电视画面、那些奖状以及那些文告,不过是日夜运转的国家机器的排泄物.它与自然状态下的国家是两回事。为了现实的好处,国家机器吞噬其蔑视的一切。它从不把个人灵魂放在眼里。不过尽管如此,国家机器却很像一个人,拥有一个人全部的聪明和愚蠢:它有多大的虚荣就有多大的秘密,它有多大的力量就有多大的野蛮。而从百姓到君王,就像从脚趾到宣传员额头,这样一条漫长的攀升之路,坑害了数也数不清的野心家和马屁精!但是,与这些可怜虫的看法恰好相反,国家机器并不能由哪一个人来操纵,它有时甚至会一时兴起,把那发号施令的人碾个粉身碎骨,而且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它也能照样运运转,日夜不停。

发明一种游戏,也便同时发明了一种偶然性和一套规则;偶然性在规则中时隐时现,便把欢娱之情带给游戏者。具体说到打牌,人们是按照规则玩着不可知:扑克牌上那些方块、那些红桃、那些梅花,那些黑桃,或许真有某些神秘的暗示,而凯撒大帝、查理大帝、亚历山大大帝,大卫王,以及雅各之妻拉结、女勇士朱迪斯等人,或许真有什么话要对玩牌的人讲。扑克牌每重新排列组合一次,历史便被重新虚构一回,但谁又能肯定地说历史不是虚构的产物呢?在虚构中,变化是无穷的,因此扑克牌也被用来占卜。有人认为打牌是所有智力游戏中最低级的一种,因为它只需要那么一点点智力,更多的是靠运气。有时你赢了牌,别人不夸你牌打得好,而夸你的牌运好;这是他们不服气,弄得你也不舒服,于是再打一把.但或许这一次你就真地从最高峰跌到了最低谷。所以谁能说扑克牌对于智力不是怀着报复性的嘲讽呢?

尽管自行车是一种简单机械 但它在体现数学之美和物理学之美等方面 却绝不亚于其它更先进的交通工具。它的曲柄和链条传动装置封死了人们再依据其它原理设想全新自行车的可能性。任何事物的完满不过如此。由于自行车的完满,由于它和我们生活的密切联系--甚至可以说它规定了我们的生活方式--我们几乎要把它看成一个有灵魂的生命体。它使我们联想到从赛金花到雷锋等诸多有趣的人物。它是我们这个社会经济、文化、政治水平的标志。自行车的意思就是自力更生、自己运送自己。但它又不仅仅是两个轮子、一副钢架,它帮助我们遐想:在嘈杂拥挤的大街上,刊常,我骑着找破旧的自行车,感觉自己就要飞升--在众日睽睽之下骑上蓝天--如果我骑得再快一点!

有那么多森林、沙漠,河流、山脉我只能梦想,有那么多刮风下雨的地方我一生不可能走到。在每一个地名背后都聚集着成千上万张面孔,这成千上万张面孔有着成千上万个古怪而美丽的名字 当我刮胡子时,是否另一个人正在墨西哥城以同样的节奏刮着胡子?当我经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时,一想到在彼得堡或加那利群岛也有人在把同样的痛苦经受,我的痛苦就减轻了一半。地图压制了我们的自我膨胀,把我们的诞生和死亡与他人的诞生和死亡联系在一起,仗我们刘远方的陌生人产生一种同类的认同之情。它是最好的人道主义教利;面对它,我们便是在放眼大地,放眼不同的种族、制度,放眼五彩缤纷的走兽、飞禽,并且从空间进入时间,在马不停蹄的创造和毁灭中游历。同一颗太阳被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刻所看到,有多少人会用不同的语言说出同样的心声:"你真美呀,请你暂停!"

严格地说我们看不见风;我们看到的是灰沙在飞舞、白云在翻浓,我们看到的是树叶在扇动、旗帜在飘扬。逆风而行,我们有一种逆着死亡而行的感受;顺风而行,我们庆幸自己活得那么惬意,那么超拔;而在风中伫立,我们就能听到风声。风从我们耳边掠过,那是实实在在的客观宇宙之流变,可沸泉偏说那是我们的心在动。难道我们的心不是一直在动吗?可为什么有时我们听不到风声?在风与风之间,大地一片寂静,仿佛植物不再生长,仿佛时间流到了尽头;只有当风再一次刮起,生命才重新闪耀。所以说是风推动了生命,带动了生命。瓦雷里说:"起风了,只有试着活下去这一条路。"啊,风,风声,风琴,风衣,风车,风向标,风信子……一切与风有关的事物都与我们有关。可风不是我们,风超越生命:大地上唯一一种没有生命的运动--因而是永恒的运动--是风。

我从未撞见过小妖仙(这个词应该属阴性),但她们肯定撞见过我.因为我是人,又不具备灵视的能力,所以即使我撞上她们, 也看不见她们.但我能闻到她们的芳香;凡心向自然的人,均能感受到她们的存在。她们既不是鬼魂(人死变成鬼),也不是恶魔(神的对立者),而是植物或动物成精,采天地之灵秀,得日月之比育。书上说,她们本来有指望位列仙班,但由于她们希图人间的情爱,因而每幻变成芳龄少女.于是悲剧便由此产生,因为她们和人有本质的区别.这便是她们的"原罪"。但我热爱这样一群亲密无间,有福同享,同九敌忾,知思图报的好姐妹。她们的武艺并不高强,她们毕竟只修炼了数百年;而那些修炼逾千年的大妖精则是欺凌.压迫她们的丑八怪。既然神谱中没有她们的位置,人类的家谱上也没有她们的姓名,所以她们理所当然要在我的《近景和远景》中占一席之地。

死亡纯属死者的个人私事。死亡通过幽灵作用于生者,也纯属生者的个人私事。我不是以比喻的口吻来谈论幽灵,我谈论的是一个古老的观念:没有幽灵,死亡便是空洞的。那么幽灵会出现吗?幽灵会死亡吗?我死后会变成幽灵吗?动物也能变成幽灵吗?很难想象幽灵能够安静下来,坐十分钟,或睡上一觉。对于幽灵的恐惧标志着童年在我们身上延续。我们并不是恐惧幽灵之恶(或许大多数幽灵是善的),我们恐惧的是未知数;我们也并不恐惧古老的幽灵(比如凯撒或项羽),我们所恐惧的幽灵是我们生存的一部分。据说古往今来世界总人口达790亿,这就是说我们也许在与790亿个幽灵共用一个世界。而如果没有幽灵就没有天堂和地狱;如果没有天堂和地狱,好人就得不到安慰,坏人就得不到惩罚;如果没有对好人的安慰和对坏人的惩罚,我们对生命就会大失所望。

赞美废墟的崇高形态等于赞美暴行,而漠视废墟的崇高形态等于承认我们缺乏感受力。面对废墟我们之所以有此两难心态,乃是由于废墟的存在远远大于我们的存在,在我们与废墟之间几乎没有比例可言。不过,即使我们承认自己渺小,废墟依然拒绝作为人将我们接纳:废墟是幽灵之家,只有幽灵才有资格徜徉其间,因此它把每一位进入者变成幽灵。废墟不同于建筑工地:它达到过未完成的事物所期待的光荣和完美,它那些站立过的石头比从未站立过的石头要昂贵得多,它们倒塌了但随时准备在我们的脑海中重新站立.间是有重量的,历史是有代价的。废墟是屋顶与大地的合二为一,越长越高的青草遮掩了那火烧的痕迹、日晒雨淋的痕迹。在寂静的废墟间,茕茕孑立、自言自语的只有柱石,那是建筑的本质、创造的本质。人类精神的本质。

旷野否定人类,旷野承担遗忘。它与忘川的不同之处在于,它并不附属于任何区域,而以其自身为世界的核心;它并不拥有任何灵魂,而灵魂却必须拥有它.它同时排除了乐观与悲观、正确与谬误、奖赏与惩罚.要想在旷野上寻找戏剧性冲突是徒劳的,因为旷野是幸运的穷人:古往今来(时间)、东西南北(空间)交汇于旷野;它是金木水火土诸元素的营盘,允许世上万物向它还原,允许天空向它收缩.它直接与日月星辰对话,并以其荒凉和沉寂激发诗人的偏执,使之望见牲畜,农民,军队以及城市里的黄金时代。以色列人创作于迦南的诗篇表明,幻象是对于单调乏味生活的反抗、补偿与平衡。在旷野上 一朵小花既使人惊喜又使人恐惧,一堆夜晚的篝火足以将整个旷野温暖和照亮。

大气中由于光线的折射作用而形成海市蜃楼。那是物质变精神的最好例证:精神的房屋、精神的广场、精神的野百合、一百零八条好汉、贾宝玉的三十六个女朋友。那是另一种生活,好似一段往事被我们偶然忆及,好似大路尽头一座孤城被我们偶然望见。海市蜃楼一一换一种说法:空中楼阁--置世俗律令于不顾,置人类于被挑选的境地。它既不属于现在,也不属于过去,也不属于未来。作为我们关于家园和乌托邦的隐喻,它游离于时间之外。其神学意义在于:上帝不在天堂;其哲学意义在于:瞬间即成永恒;其美学意义在于:远方是一种境界 其伦理学意义在于:幸福即是在苦闷彷徨中对于幸福的关注。任何一幅画、一首诗、一本书,都与海市蜃楼有关。你若不曾见过海市蜃楼,你可以通过彩虹来想象。

超市的咖啡厅。我等人。我绰起一份报纸。

一个男人在桌对面坐下,不是我要等的,但也说不定。

他要了杯茶,冷眼关注我的一举一动,仿佛关注天下大事。它把一片茶叶送进嘴里,嚼着,嚼着。他的右手在裤兜里摸来摸去。

他盯着我,我本能地朝他微笑,但心有不安。

他认错人了吗?难道另有一个我活在这人世?或者我曾试图把他推进火坑?(一个陌生人,眼神无礼,逼迫我在脑子里过电影:我迅速检讨我一生的过错,迅速愧对那些我伤害过的人。)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

他把拳头捏得嘎巴响,仿佛体内有一头猛兽在大声呼吸。动物的臭味。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达尔文是对的。

乌云在他头顶越聚越浓--看来是要下雨了,在这超市的咖啡厅里,我难免被淋湿。

我竖起报纸挡在他和我中间。

我让自己像可调节灯泡一样暗下来,却并未离去。

为了反抗达尔文,我从每一个细胞召集勇气到我的掌心,猛撂下报纸,那人已杳无踪影。

张三请客,李四与王五同来。李四点菜。我们往死里吃喝。

推杯换盏之际我们谈到近日的非典、禽流感、口蹄疫、疯牛症。动物们疯了,自杀式袭击,但我们假装头脑清醒。

我们感叹即使感叹理想主义已经过时的话题也已经过时。我们一起唱起旧日的歌曲,力争唱出时代的新义。

他们三人眼睛里涨出血丝。

我说谢谢。三人推开椅子将我围拢。我觉出他们不怀好意,但不记得何时得罪过他们。

张三说:"咱们开始吧!"

我说:"干嘛?"李四打我一拳。我说:"干嘛?"王五踢我一脚。我说:"干嘛?"张三看着,将一口唾沫啐到我脸上。

他们把我打得鼻青脸肿。他们终于有了吃饱的感觉。

我坐在地上坚持追问:"干嘛?"他们三人齐声喝道:"你说干嘛?"

街道漆黑,人影有二,一个是他,一个是我。

我对生活的不适允许我走出微醉的步态。

他从一个门洞里窜出来,捉住我,邀我附庸风雅,与他一起玩猜汽车。他说他不想赢,只想输。

--啊,生活令人敬畏!

他说他将输我一套房子、一个或两个老婆,端看我运气如何。大手大脚违背我爹妈的教导。我从小艰苦朴素,只愿输他一轮他够不着的明月。汽车牌照的尾数非单即双:我猜双,他猜单。

第一辆汽车驶来,他输我一套房子。漆黑的街道边一只老鼠等机会过街。

第-辆汽车驶来,他老婆之一归了我。等机会过街的老鼠终于把小命垫在了车轮下。

但我的好运看来会持续到我赢得据说是走向末世的全吐界。

第辆汽车没挂牌照。我心说不妙!

汽车停下,跳出警察三人。

他们今晚抓到赌徒全属偶然,但表现得好像是依计而行。"本市严禁赌博,你们敢顶风作案!"

派出所里坐着今铁人。铁人说他两只脚中有一只正痒,我们谁猜对了是哪一只谁就可以走人。他猜右,我猜左。

在二十四层的楼顶平台上听不见天上的人语。

物理学可以解释为什么在高处反倒能听见地面上的声音。

汽车驶过马路。一个妇女屈服于骂街的癣好。另有一对情侣在街心花园畅想乌托邦,允许我在二十四层高楼上偷听。

我俯揽城市的灯火,无法无动于衷,

大气浩瀚,虽是被污染的,却依然涨满我的胸。

向右看,楼顶平台上不止我一人。我走过去。-位老太太正用一架天文望远镜眺望太空。我不知道在我居住的这座高楼里另有人像我一样抒情。

但我们有所不同:我俯揽大地,她眺望太空。她邀我和她一起看星星。

"你看木星边上那两颗卫星,是不是很美?

要是有更大倍数的天文望远镜,我就成了开普勒的中国老妹妹……

这望远镜原属我们单位,文革中我把它搬回了家里……

我一生中只偷过这一件东西以前还没人和我一起用这架望远镜看过星星。我必须等菝儿、儿媳和小孙子全睡了才一个人爬上楼顶我有老年人的羞耻心。

老太太的心事。她把自己隐藏到院子里的杂物间。我大脚跟着她的小脚。

透过门缝,我见她在一张破藤椅上坐下,随手变出一面旧社会的镜子和一只新社会的鸡蛋。

她端平镜子像神灵端平一座湖。

她把鸡蛋扶立在镜面上,嘴里念念有辞,仿佛有东西难以下咽。

她说:"愿我女儿平安!"

鸡蛋在镜面上倒下决心要做一只真正的鸡蛋,几乎要滚落到石头地面。

她说:"愿姑爷痛改前非,愿他们美满!

鸡蛋几乎听懂了她的祈祷,几乎要生出双脚,站立在自己的倒影上。

如果鸡蛋壳里容得下神灵居住,她几乎把神灵招到了面前。

但她不得不把她的祈祷辞再讲一遍。她的意志未产生奇迹,她的虔诚效果不如从前。谢天谢地,她没能推翻我的世界观。

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她抬头发现是我在偷看。我只好推门进入,逗趣她:"您在搞迷信!您相信鸡蛋真能在镜面上站稳吗?"她说:"鸡蛋站不起宋全是你在捣乱。王八蛋,你倒是站着!"

被一个十五岁的小男孩在棋盘上杀得人仰马翻的棋王,带着两瓶敌敌畏独自登上山顶的棋王,忍不下三十年来不曾经历过的奇耻大辱,扛不住三十年来不曾打过的雷、不曾刮过、不曾下过的雨。

二十年来号称孤家寡人最终真成了孤家寡人。到了该自我了断的时候才发现收山是如此窝囊,另有点壮烈。

蝉鸣。落日。或那小男孩的日出。

他打开一瓶敌敌畏。(让害虫们少喝一瓶吧。)

他翻眼望见黑鸟白鸟在天空布出一个棋阵。但他已没有下棋的资格:他不能移动飞鸟,飞鸟自行移动。

他万没想到我会夺下他手中的农药瓶。他以为我要霸占他的死法,或者我想死在他的前头,他为此而怒不可遏。

我说我是另一个棋土被一个小男孩掀翻。

他略微犹豫,好奇心冲淡了他的赴死心。

"那掀翻我们的是不是同一个小男孩?改朝换代难道是天意?为什么我们从前不曾相遇?为什么我们会有相同的经历?"

我们在山顶摆下一盘棋。我们各自觉得是在跟自己对弈。落日继续它的落㈠行为。我们发现我们谁都赢不了自己。

她走时偷走了我的存折,上面存着两万块。

(我想她是为她的新男友才这么干。)

她走时偷走了我的白色超短裙--我的风采。

(那条超短裙我只穿过三次,一次是在香格里拉大饭店。)

她走时偷走了我的意大利发卡。

(她的短发用不着发卡,但她会为那只发卡把头发留长。)

她走时偷走了我的《垮掉派诗选》。

(这会害了她,一个十八岁的小保姆,她还没有准备好变成嬉皮士。)

她给我三岁的儿子服了安眠药,但看来只想让他睡觉。等我从惊讶中恢复,她有所节制的性格令我对她略有怀念。

她没有偷走我的笔,这使我还能坐下来细数我的损失。

我雇了她一年零三个月。一年零三个月足够她培养出她的"自我"。她刚来时脸蛋粗糙,透着粉红,这说明她的家乡常年刮着"无我"的风。

半年后她问我她能否成为歌星,几天前她给我看过她男友的照片。

我应该想到我留不住她,我只想到她搬不动我的床、冰箱和电脑全自动洗衣机。

我是对的。但她却走了。

祝她好运,祝她读完那本《垮掉派诗选》就披上嬉皮士的破衣烂衫。

如果她破衣烂衫或珠光宝气再次来到我的门前,她会发现我的防盗门已不再记得她的小脸。

走十里路算不上走路,走百里路也算不上。必须走过千里才算走出了意志,对一个孝子来说,才算走出厂孝心。

孝了拉着平板车,平板车上坐着老娘。我劝他:"坐火车不是更方便?"他说:"拉板车才是尽孝呵,而且省钱。"

孝子把板车拉过沟沟坎坎,一路历经山东的大雪、河北的文通事故。他把者娘孝顺得境界大开,一路颠向北京城。

我劝他:"还不如呆在家里享清福。"

他说:"俺娘的心愿是看不见毛主席总要看看天安门,

看不见天安门死后遇见熟人没的谝呐!

娘问:"儿呀,你在跟谁说话?"

儿说:"俺在跟困难做斗争。"

冬天已过去大半,北风梦见南风。

他把老娘拉到天安门广场。天安门广场上奏起国歌,为的是欢迎一位怕冷不怕热的非洲总统。

娘说:"看见了,咱们回吧。"

平板车掉转方向。国歌停止演奏。

我劝他们在北京多住几日。

他说他娘想死在家里。北京就让北京人和外国人玩儿吧。他那几个钱不配浪费在北京。而且他得赶回去描种。

列车全速前进,碾着北方的土地。

座座村庄都与他们无关,座座坟堆都是被忽略的风景,连车过铁桥发出的轰响,也不能使他们片刻分心。

硬卧车厢。爱的一幕。他们竟敢当着我的面抱在一起,粘在一起,躺在一起。

如果我是他们之中一位的爹,我会上前训斥他们没出息。

但我不是他们的爹:我是一条狗吧。

仿佛这车厢是他们的巢:他们是一对鸟吧。

定情在火车上,或偷情在火车上,人人看到了,人人没看到。

他们只接吻,不说话。身下窄窄的床铺牢牢地沉默。

我坐我铺上,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好一场猝不及防的心理测试!

以我一个成熟男人的经验,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新闻广播在讲述一个流血流汗的世界,仿佛是为了进一步刺激他们的幸福感。

要是我加入他们幸福的搂抱,他们会更加幸福还是会像受惊的小鸟?

他们抱在一起,粘在一起,躺在一起。

下一步是什么?但他们没有下一步。

所以我也就只能写下这半截子诗。愿读者不会因此而冒火。

抵达终点,这并不意味着他即将死去。

抵达终点,他也没想到自己的终点会是一座荒废的帝陵。

但他也不想去追逐更远的云彩。

帝陵中的帝王一具骷髅无法反抗一个乞丐一个活人。

这意味着他要饭的口子就此结束,便秘的日子就此结束。

他的家乡,一座饿死过人的村庄,被他抛给了不曾被饿死的乡亲们。

二十年光景,他在此自任守陵人。自他到来,驾崩七百年的帝王重享尊严,而他擅代帝王享受别人供奉的钞票、白酒、水果和糕点。

"我小偷小摸全为坚固他们的信念。

他们会以为陵中的鬼魂真能收走他们的供奉,他们不可能为我如此行为感到不满。

再说我这么干,鬼魂和神灵从来不吭一声。鬼魂喜欢人们靠鬼魂吃饭。"

我远道而来,又累又饿。

他红润的脸色好像在嘲笑我不能安享我命定的不幸与快乐。

"当年我一路讨饭到此是不得已:你受这一路辛苦却足跟自己过不去。"

他请我吃他偷来的酒食,并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钱:"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镇子上把这一块钱还给他们。--我去买点下酒的花生米。"

美国的、欧洲的迪斯科叫卖。所有的小商品made in China。

小老头卖小蛋糕,录音机里播放《黄河大合唱》反潮流。

小蛋糕一块钱二十个,小老头的一辈子可以折算成400万个小蛋糕。

400万个小蛋糕扔进黄河不够龙王爷招待他的虾兵蟹将,但在暴土飞扬的街头,400万个小蛋糕垒出的高塔,足以彰显小老头的豪情。

他把小蛋糕卖得轰轰烈烈,

他把爱国这种主义和小蛋糕烤在一起,虽不完美,却也不凡。

我快步走过他的摊位,时间是下午四点半。

下午四点半的《黄河大合唱》可能开始;厂早上八点,可能要持续到晚上九点。

下午四点半的黄河在远方独自澎湃,不在乎什么人为它奏乐,或对它撒尿。

小老头冲我吆喝:"来斤小蛋糕!"

我脑子里的《黄河大合唱》混进了我爸对它的评价:"好听,有劲,长志气,怪不得小鬼子会害怕!"

我停下脚,转过身,看了一眼小老头。

我上待继续赶路,那小老头发话:"就是不买小蛋糕,咱们也可以一起听听《黄河大合唱》!"

这崇高的邀请不容拒绝。

我花一块钱买了二十个小蛋糕。

仿佛电影中的场景:淅沥的小雨说服后半夜的街道变得空旷。

我像个演员,带一身聚会的烟酒之气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司机专心听着电台里的京剧。我们之间表现出戏剧性默契。

仿佛电影情节;我偶然听到右后轮转动的声音不对劲。

司机说:"没事,我刚修过那只轮子。"

经过全部电灯都已熄火的银行大厦,没事。拐过我曾和两个女人上演过浪漫故事的街角,没事。看来是我没事找事。

但一个声音在我耳畔嘀咕:"会不会掉车轮?"

司机说:"没事,车轮只会越跑越紧。"

忽然车身一耸,车轮被夜色卸厂。车子在雨中乱抖成一尾小金鱼。我的灵魂惊飞出车外,看到轮毂在路面上划出一串火星。

司机说:"我操!"急刹车。

我紧跟他跳下车,仿佛在演戏。

街上没有别的汽车,仿佛都被场工挡在了拍摄现场之外。

惟有那只孤独的车轮仿佛满怀怒气,冒着小雨朝我们追来,势不可挡地将司机撞到,疯狂地碾过他的身体。

但他爬起来是还是镇定得像个演员:"没事!没事!"好吧,他说没事就没事。

无声的声明,向着长途汽车土:所有的乘客:别碰我,我是坏蛋!

他倚到我的肩头,我把他推开;他再倚到我的肩头,我再把他推开。

三个小青年上了长途车,半道上忽然变了脸。他们掏出刀子吆喝每-位乘客掏出钱包,每一位乘客乖乖从命,而鸭舌帽在座位上继续他的睡眠。

一个劫匪走到他跟前,鸭舌帽底下发了话:"这几个是我的人!"(我被包括在其中。)

劫匪说:"好嘞,大哥!"

我就这样躲过一劫。我请我身边的大侠继续打盹,靠着我的肩。

车到终点,青山绿水之间。鸭舌帽下车,我跟在他身后。

"清问大哥尊姓大名?在何方发财?"

鸭舌帽说:"你看我手无缚鸡之力,只有这部胡子争口气。我是天底厂最没用的人,只会游山玩水,诌两首歪诗,

偶尔跟傻瓜们斗一下心眼。"

他将鸭舌帽戴正,面向绿水青山,说:

"救不了全车乘客,只好救一个算一个。"

主人对不写诗的人说:"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写诗的,当年郭沫若和我家是邻居!"

是啊,郭沫若写诗,住大宅子,我只好把诗写到厕所里。

欧阳修的鬼魂在厕所里吟诗。他帮助我,提携我,使我在幽魂的世界里出了名。但在主任看 来我依然什么都不是。

没想到西风一吹,谣言起,

说我的好日子就要来临--

我将坐轿子,吃点心;我将负责造出万吨冰雹,想砸谁就砸谁。

主任急忙找我,我正走进厕所。

他并要我做"大便长谈",被我拒绝。

他说:"当年郭沫若和我家是邻居。"

可惜一句话禁不起两遍说。

我告诉他那谣言是我编的。

我告诉他欧阳修待我甚厚,曾想把我引荐给宋朝的皇帝。

他听出了话外音,连忙应和:"对,对,郭沫若算老几!"并从屁兜里掏出一首歪诗他昨夜草就。他请我批评指正,不必客气。

(谣言止于智者。不造谣,不信谣,不传谣,是公民的美德。)

(谣言导致社会动荡。对谣言的来源必须一查到底。)

谣言。谣言。俗话说"谣言满天飞",所以谣言长着翅膀,是一只鸟。

于是粮店内忽然入涌如潮。

人心惶惶以我母亲最惶惶;

她说是王二叫她去抢购。

我顺藤摸瓜,或曰追着谣言绕本城飞行了三百圈;宇航员绕地球失重飞行三十圈的辛苦,我完全体会到。

造谣分子的家门被我最终敲开。

造谣分子承认这消息(不是谣言)出自他的鸟嘴。

"但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再说你是什么人吃了豹子胆敢查到我头上?"

我说我是宋二,公安局的,"你有权保持沉默,你……"

他不等我说完就喝斥我滚蛋:

"你不是宋二。你敢冒名顶替?昨天我跟宋二还一起钓鱼!"

我像一团烟遇上了风吹,我像一块冰化成一滩水。

后来世事的发展之快出乎我的意料。

某市825信箱直属三中队。--这听来好像一支部队的番号,好像监狱也需要委婉的叫法,也为其存在而害臊。

信上婉言:"我很好!"

不能想象老于如何"很好"在狱中。

老于也没有忘记在信中吹捧他的管教。

(管教会为老于吹捧他而撇嘴一笑。)

这就有了第三个人。在监狱老于和我之间,除了横着千山万水,还竖着管教。这是我必须面对的人,却又而对不着。

那人是否也会在阴天患上感冒?

老于婉言"我很好",是那人喜欢委婉。

老于用语平实,是那人文化不高。

那人在远方,手指扣着鼻孔,等待阅读我半真半假的心声。

他会读到我对老于的安慰,

他会顺便读到他自己的光辉。

以免老于吃不好,睡不好,被监狱摧毁,以免那位没有面孔的管教在监狱的走廊里像雷霆一样暴跳

我还不知道她步入我的庭院推开我的房门是要找我还是要找另一个人。

她爬上我的床,睡在我的不眠之夜,有如一截白蜡丢失了她的火焰。

我抱起她来感觉翻越了一架高山。

半个月亮透过方形窗口照在我的前额,仿佛照在一个鬼影朦胧的方形广场,

至少那一夜我不曾侃侃而谈,

至少那一夜我几乎不曾呼吸,

因为她深沉的呼吸表明她孤单又疲倦。

哦,不,没有这样一个"她"用深沉的呼吸表明她孤单又疲倦。

没有哪一仅我几乎不曾呼吸否则我活不到今天。

我从不侃侃而谈那不是我的习惯。

我确曾漫步在方形广场,但从未发现那里鬼影朦胧。我只允许圆满的月亮透过圆形窗口将我的前额照亮。

我从未翻越过高山,即使在想象中。

我从不失眠,即使有白蜡把蜡油滴在我的眼睑。

我倒想拥有-座庭院,但庭院中的我也许是另外一个人。

所以我不知道"她"是谁,边是当然。

这件白衬衣已经太旧,但我却无法脱掉它。

并非我舍不得与它分离,而是它已有了我的体温、我的细菌。我们竟然长在了一起。

当乌鸦喊我,它抢先回答;

当我被小人绊倒,它滚一身黄土。

我拿不准是否我的胳膊肘在流血,它好像比我更疼痛。

它长出汗毛和腋毛,要求我每天为它清洗。

它日益傲慢,终于得出结论是它在穿我。

它以为我活着全靠它,而它错了。

电影里的黑帮首领总要干掉那个知情太多的人:

我得脱掉这件衬衣:它已成精!它已成精I

于是我召集来一些不穿衣服的幽灵。

他们在我的胸前用王麻子剪刀剪开一个小口。

他们帮我脱这件衬衣,脱得我鲜血淋漓,好像我是妖怪,反倒是我的衬衣请来帮手,要我脱掉。

我嗷嗷人叫,吵醒了四邻。他们并不前来"搭救",只限于议论纷纷。

而幽灵们最终把我脱得精光,于是我就死了。

现在是上午9点,我还能上班,还能偷偷写下这首诗,是因为我穿着另一件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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