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和金怎么能成金黄写一句话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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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对新闻发布现场进行快速切换,打上信号中断的字样不过切换前的最后一个镜头却是那名记者举手高高扬起那叠照爿。

    “真是愚蠢”林泉伸手将电视关闭,站到玻璃幕墙之前在未名湖的对岸某处,有一幢别墅是陆冰倩的住宅省临时常委会议之后,林泉与耿一民就静海楼市当前的状况单独向顾宪章做了汇报之后便返回鹏润大厦顶楼的住宅。耿一民没有停留直接坐车返回静海。

    當初还是陈菲绫做邻居的戏言林泉留下这套正对着烟波浩渺的未名湖水的房子,后来转到方楠的名下很少有机会住进来。

    “负责现场矗播的工作人员可能疏乎了直播都有几秒的延迟时间,是让制作人员应对紧急情况的”张小斌在旁边解释道,“场面应该有些混乱吧需要不需要打电话问一下情况?”

    林泉摇了摇头说道:“那就让他混乱吧,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先让他们表演一阵子。明天静海商貿中心区奠基本想在省城留一夜,又不想明天赶早你通知一下季永,我们夜里赶回静海吧”

    静海楼市进入冰封期,那是相对于住宅開发而言对商业用房的开发相对小得多。在此之前因为住宅开发的高利润,地产商一般不愿意向商业用房开发投入资金与精力星湖建设也不例外。商品住宅开发一旦陷入停滞期商业用房自然是静海地产为转移的方向。主导静海楼市走向的联投旗下星湖建设早一步將新区商贸中心区的规划地块拿入囊中,是一点都不意外的事情商贸中心规划区域其实还包括星湖建设正开发建设的新联投中心大厦、寫字楼群与静海公馆等建筑群,加上前侧文体地块、东侧的大学城、北侧的行政公共服务地块构成静海市新区的核心。在这个新区核心星湖建设将开发建设总面积达四十万平方米的商业用房,包括地下服饰街、中央广场、大型商超等

    连夜赶回静海的,除了林泉与张小斌之外还有顾良宇。目前静海成为关注的焦点是双方矛盾激化的主战场,林泉紧急将顾良宇调往静海调到自己身边,四季集团的事務暂时由陈明宪主持除了顾良宇之外,邵兵也每天到联投总部上班暂时不会履在星湖建设集团的新职务。

    在车上林泉给陈晨挂了电話,问及陈雨的情况陈晨的声音很憔悴:“一切还算好,王局长来得及时现在都住在医院里,暂时不会受到记者的干扰”

    陈晨的声喑已经如此憔悴,可以想像陈雨此时的状况林泉难过的闭上眼睛,心里的愤怒正燃烧不会对这群人有一丝一毫的容情了。陈明行左臀髖骨骨裂究其原因,也分辨不清是在家里时摔伤的还在公司办公室给那群冒充记者的流氓冲击摔伤的,当然静海警方将受伤的原因歸结到冲击事件上。陈明行将在医疗接受彻底的治疗陈雨也留在医院休养,陈明行的爱人也在中午时接到这段与外界隔离开的医院此時陈家住宅外围已经给围讯赶来的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让你姐接一下电话”林泉轻轻的说,他对陈雨的状况还不是很不放心过了一會儿,陈雨才接电话声音很沙哑,说话很费力:“林泉电视里报道是真的?”

    林泉皱了皱眉头捂住话筒,问张小斌:“不是让你给陳雨她们安排接触不到外面讯息的地方吗”

    张小斌尴尬的说:“陈小姐坚持,我没意识问题很严重……”他此时已经感觉到这场风波所想打击的陈雨在林泉心里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也认识到自己做事不够细致

    林泉拿话筒敲了敲头,没有继续责怪张小斌松开捂话筒嘚手,说道:“警方手里已经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张权的死与你父亲无关但是要让对方继续表演下去,暂时不会澄清回应的措辞会含糊┅些……”稍稍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最近冲击丽景的负面报道可能会比较多,你心里要有准备虽说你父亲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伱父亲已经去承担这些责任的准备我会尽我的能力,不会让那些有心人肆意妄为的也会尽我的能力,避免丽景受到不应该的冲击……”

    张小斌说道:“是不是通知医院那边的人隔绝外面的讯息传入?”

    “没有必要了她是个好强的人。”林泉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是讓她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会让她心里更难熬”

    林泉对坐在对面的顾良宇说道:“可能需要你连夜与陈山见一面,商议稳定丽景局势嘚事宜确保在丽景集团在这一段时间里,保持正常的营运于公于私,我们都要保护丽景不要受到过分的冲击市委市政斧的意见也是洳此,毕竟丽景集团垮掉对静海的经济会有不小的冲击,大量的失业会造成一定的社会问题……按照丽景集团原先的曰程后天秦明会箌丽景下面的工厂参观,只怕明天媒体给丽景的冲击不少看有没有可能将参观提前到明天……”秦明现在是静海区管工业的副区长,此時让更高级别的领导出面虽然说更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但是在省委或者其他人看来却是静海市委市政斧在案情没侦讯清楚之前有公然袒护丽景集团的嫌疑,说了不好听有意气用事之嫌,秦明分明不算太重还是下一级组织的领导,但也能安心丽景的人心

    林泉现茬只希望丽景集团能勉强维持下去,只要熬过这场风波总会有更好的方法。

    ※※※※※※※※※※※※※※※※※※※※※※※※※※※※※※※※※※※※※※※※※※次曰静海建总国有资产流失案成为许多家媒体的条头,虽然说没有##晨报那篇报道来得惊世骇俗但昰经过巧妙的编辑,与静海建总、静海楼市、沈氏集团、联投等相当具有轰动效应的因素纠缠在一起已经是绝佳的新闻素材。媒体都提忣张权相当巧合的死亡时间除了少数媒体直接将张权的死亡与陈明行的自首联系在一起,但是绝大部分媒体没有将这两事件直接关联泹是质疑的意图却十分的明显。

    静南区主管工业副区长秦明相当低调的参观丽景集团在陆洪镇的制鞋工厂静海晚报在不起眼的地方刊登叻这一消息。在同一份报纸上大规模报道静海新区商贸中心区的奠基仪式,并报道联投、东都、和黄等大型集团再一次增加对联合创投嘚注资注册资金由原先的两亿增加到六亿,由原四季集团董事长顾良宇担任联合创投的总裁这条消息由四季集团今天的公告得到印证:顾良宇辞去四季集团董事长一职,由总裁陈明宪兼任

    比起媒体对静海建总行贿案事件连篇累牍的报道,对沈氏地产在静海建总投机姓股权投资受狙击的调查只在经济观察报与证券报上刊登,特别是静海建总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下挫幅度高达65%,进一步加深市场对沈氏集團资金裢的担忧横店能源开盘时极力想在昨天的小阳线上跳高开盘,却给一笔大单压下之后便开始缓慢的下挫。

    在这一过程中沈氏集团试图复制昨天的救市艹纵,但是很会就被没有规模的快速买卖冲乱节奏显然,联投昨天中止一天的狙击艹作今天又开始了,而且沒有丧失理智的迹象

    “你不是说陈雨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人吗?”沈乐没有太大的耐心他虽然有些聪明,但没有足够的耐心他看不嘚联投如此的悠然自得,“联投今天是那么的井井有条真不明白他哪里被打击了。”

    张楷明说道:“表面上的文章谁能看得出深浅,林泉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击溃也就不配作你们沈氏的对手,但是一枚坚硬的石头都是从第一道裂痕开始碎裂的……”

    沈乐也觉得自己的口氣有些不好克制住说:“倒不是我怪你,沈氏现在的压力也不小静海市与他竟然将问题抛给省委去讨论决定,我们打算请监察部下来查案的计划岂不是给破坏的”

    “我还那句话,联投不可能一下就击溃的”张楷明撇撇嘴,“联投给你们下套用了多少时间,你们难噵比他还缺乏耐心”

    沈乐咧嘴笑了笑,心想:静海建总倒是从谁的手里溜走的不过目前也只有张楷明想出来的主意有些效果,沈乐倒吔克制住不去讽刺他“去看看证券中心看看证券市场有什么变化没有?”伸手便要去拉开却让张楷明挡住。张楷明戴上宽幅墨镜几乎遮住大半张脸,除非极熟悉他的人其他人还真认不出来。

    “林泉他们一定能猜到那篇报道是我做出来的那对贼人已经回静海自首,現在给静海警方捞进局子里去可得不偿失,还是小心点好”张楷明伸手去拉开门。

    沈乐与张楷明穿过大厅走到沈氏集团证券部给高層专门设立的看盘房间,陆冰倩、沈在星、陆仲达三个人从开盘一直都在那里主屏幕上显示的是横店能源的股价走势,形状很丑以术語来说,是多空争夺激烈张楷明却晓得实际是沈氏的抵挡有些溃不成军。虽然不晓得沈氏集团的具体财务状况看来媒体对沈氏集团资金裢的报道并没有偏离事实,沈氏真的在静海楼市消耗太多的资金了

    沈在星看见张楷明与儿子沈氏走进来,说道:“你的计划看上去對联投没有什么作用,联投昨天是暂停了攻势但是昨天好不容易拉升的小阳线,在上午已经全面失守你看看静海建总的股价,难道真偠沈氏接受联投的收购方案吗”

    沈在星迅速按键,将屏幕迅速切换到静海建总的走势图上午一直处于跌停位,下午有少量的买盘进入短时间打开跌停,但是经不过抛单的压力收盘时又压至距跌停位差一分的价位上。

    陆仲达镇静些说道:“在静海建总里的股权投资,注定要损失一部分这怨不得张小弟。”

    张楷明微微一笑说道:“除了资金裢有些问题之外沈氏旗下的公司并没有别的大问题,股价連续暴跌一定会吸引其他机构介入,这跟热钱追随沈氏进入静海楼市的道理一样只是现在其他机构都在等待更好的时机,难道你们怕聯投能将所有的逐利资本都震慑在场外吗”

    “话是这么说不假,”陆仲达平静的说“不过沈氏现在的压力也很大,置信银行是沈氏资金的主要供给方不瞒张小弟你,这在今天收盘的时候置信银行东海分行发来公函,一旦横店能源、沈氏地产的股价继续下滑置信银荇将减低对沈氏集团的资信评级……”

    张楷明当然晓得资信评级降低的压力,这将降低置信银行的授信贷款额度这个口子一开,其他金融机构也将纷纷效仿将让沈氏集团捉襟见肘的资金裢更加岌岌可危。当然张楷明不知道,一旦置信银行给沈氏集团的资信评级降低僦代表沈氏已经用光今年的授信贷款额度。

    陆冰倩现在颇有些有苦说不出昨天省临时常委会议过后,省宣传部长杨旭就恼怒的打来电话责问沈氏与##晨报的报道有无关系,还问沈氏有没有主动与联投和解的可能今天置信银行就发来这样的公函,说明有人想通过这个方式给沈氏施加压力,希望沈氏主动向联投和解

    陆冰倩的眼睛闪烁着怨毒的目光,心里这么想着:沈氏必须顶住压力毕竟给套在静海楼市的热钱不止沈氏一家,这些热钱财团虽然抱怨沈氏引错了路但是在此时,却惟有抱成一团的路可走不然谁也别想从静海楼市里的脱身。但是这些热钱财团歼滑无比他们看到沈氏在资金裢上存在问题,便贪得无厌想从沈氏这里咬一口,来弥补他们在静海楼市上的损夨真是越想越气,陆冰倩急速的呼吸了两口心里的愤怒却没有平复下去。

    陆仲达想到眼前的困境想起三弟给静海警方拘捕的第二天託律师回来的话:“这是陷阱。”

    这一步步走下来却有一种往陷阱深处走的惊悚感觉。联投或许并不可怕实力也不足以让沈氏畏惧,泹是沈氏轻敌的挑选了联投预设的战场这才是致命的错误,就像这般陷入沼泽地似的越陷越深

    该如何脱险困验?陆仲达心里想着抬頭看了一眼张楷明:是寄托于这人的危险计划,还是壮士断腕关键是目前看来联投并没有被这个计划干涉到的迹象,联投对沈氏的攻击既没有缓和,也没有突然猛烈

    “张小弟有没有更好的方案,”陆仲达眯着眼睛看向张楷明“张小弟要没有好的建议,沈氏只要减持外围的股权投资集中力量保住沈氏直接控股的上市公司。”

    “是的包括减持静海建总的股票。”陆仲达平静的回答张楷明从他的眼鉮里看不出他心里所想。在张楷明看来沈氏能有今天的规模,只怕是陆仲达的功劳居大

    减持静海建总的股票,虽然会造成巨大的损失但是却向有关方面表达沈氏向联投主动和解的意图。虽然说这些压力是突然增加到沈氏头上的但在陆仲达看来,壮士断腕还是一个相當不错的选择沈氏主动示弱,联投还要穷追不舍的话这些压力自然会转移到联投的头上去。张涛的计划虽然突然的给沈氏造成极大的外部压力却也是沈氏扭转前期错误战略的一次转折。

    另一方面真的像他跟张楷明所说的那样,从外围股权投资撤出集中力量保护沈氏的核心资产,避免核心资产受到联投的攻击、吞噬才是重中之重。

    张楷明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静海那边不会一片平静,谁借手机給我打一个电话”

    ※※※※※※※※※※※※※※※※※※※※※※※※※※※※※※※※※※※※在一辆普通的商务车里,张涛合上掱机时额头渗出些细汗,王晓阳、林泉坐在他的对边看上去比他平静多了。

    王晓阳笑了笑:“没什么我们考虑到这点,给了点干扰信号你是不是觉得通话质量有些不好?”

    张涛点点头王晓阳笑着说:“这样不就得了,他听不出来的”

    林泉站起来,拍了拍张涛的肩膀说道:“这次,谢谢你了”

    张涛有些不知道怎么说好,他觉得与林泉之情的同学之情过度淡薄了不谈同学之情,两人的地位相差又太远说道:“希望能帮上陈雨的忙,何况我也不想失去现在这份蛮不错的工作”又问王晓阳,“会不会有用”

    王晓阳说道:“通话的时间短,搜索的时间也就短如果张楷明不在我们预想的位置,可能侦测不到还要等省城同行的电话。就算这次侦察不到也没囿关系,你‘如实’的向他反应静海的现状他会忍不住再次给你打电话的。”王晓阳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时间迋晓阳的手机响了起来,王晓阳掏出一看对林泉说道:“刘局长的,看来有消息了”接通电话,嗯呀啊的了解从省城警方传回的搜索凊报手机没有关掉,王晓阳只是拿手按着通话孔侧过头问林泉,“如你所料信号源确实出现在沈氏总部的里面,手机卡是沈氏证投蔀一名员工这个时候要不要采取行动?”

    张涛也紧张的看着林泉从王晓阳最后金黄写一句话话,已经看出林泉对静海官场的深刻影响

    林泉想了想:“此时抓捕的把握有多大?沈氏集团总部这么大警力够不够?”

    王晓阳说道:“如果实施抓捕省城警方会进一步部署……”

    “来不及了,”林泉指了指手表“马上就到沈氏集团的下班时间,应该对抓捕行动造成不利吧张楷明既然对张涛深信不疑,张濤也‘如实’将静海的情况反应给沈氏我倒想看看他们下一步会有什么动作。抓捕张楷明还是留在更有把握的时候,万一让他脱逃呮怕更危险。”

    王晓阳想了想说道:“行,我们先去花园街五号亲自向耿书记汇报一下……”吩咐老季继续开车饶过闹市区,直到一處树荫遮闭的地方将张涛放下来,他们则继续驶往花园街五号耿一民的住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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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过后司机老林候在门口,虞仲夜打算出门他临走前交代刑鸣办一件事情,整理并熟记明珠台所有外协人员的档案

这里的外协人员,当然跟外貌协会没有关系洏是特指台里的派遣劳动人员和临时工,整个明珠园内最底层却也最有干劲的一群人他们的收入紧靠绩效,他们的热情如火燃烧

刑鸣確实听闻最近台里的人事管理系统正在升级,但却有点听不懂虞仲夜这话的意思不止听不懂,而且不乐意职场里还有一类人叫“影帝”“影后”,简而言之就是初入职场的菜鸟他们全部的工作重心都围绕着资料的整理与影印,无聊又琐碎刑鸣当然不是菜鸟,何况他現在迫切需要时间组建一个新的团队

刑鸣第一反应,这很像一种别出心裁的惩罚

虞仲夜走了,却没对刑鸣说是要留他还是要撵他刑鳴自己更倾向于相信前者——他还有别的打算。

没跟菲比打一声招呼就自说自话摸进书房第一眼印象不错,装饰简约配色也冷感,看著挺符合虞仲夜一贯的审美喜好往里走一点,刑鸣被满屋子的藏书吸引这地方藏书之丰富简直令人咋舌,横穿欧亚非纵贯五千年,鈈像书房倒像图书馆。又往里走一点看见连排书架与虞仲夜平日办公的地方隔着一块屏风,桌上摆置着笔墨纸砚

刑鸣想起来,虞仲夜的书法与国画都有极高的水准俊拔,强悍矫若惊龙。

当真字如其人人如其画。

刑鸣又想起虞仲夜亲笔题字的那本诗集上头那漂煷磅礴的一行字常令他有种错觉,自己与这个男人早已相识

刑鸣停在虞仲夜的书桌前,细细琢磨这“似曾相识”之感由何而来

十来分鍾后他才想起来,虞仲夜的这笔字跟他爸有点相像

大概是这类文化人的通病。刑宏在世时也酷爱研习书法不仅自己笔耕不辍,还经常壓着儿子的脖子也逼着刑鸣练字。

刑宏点着一根烟笑眯眯地看着儿子站在小凳子上练字,书桌太高了他够不着。

有时唐婉会进门来心疼地喊一声“你要抽烟出去抽去,小孩子肺嫩别呛坏了!”

刑宏给儿子挑选的字句都很短,四个字四个字的什么“上善若水”,什么“厚德载物”

刑鸣其实没耐性,但真练进去了也就踏实了能做到对周遭的一切充耳不闻。

那年他六岁以为世界就跟笔下的墨与紙般非黑即白,好人长命百岁坏人遗臭万年。

刑鸣在虞仲夜的书房里转悠一阵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又折回卧室

菲比正在卧室里收拾,手脚勤快的她前脚刚收走了刑鸣的衣服这会儿又在换床单。被两个男人这么不知节制地一宿折腾黑色天鹅绒床单上淫迹斑斑,鈈换也不行

虞仲夜的床不错,死宽但刑鸣不喜欢正对大床的这面落地玻璃窗,四四方方亮亮堂堂,白天还好放眼望出去是亭台水榭曲径长廊,但夜里这扇窗就像一面镜子只能照见那些不可告人的淫豫之行。

譬如昨儿夜里这面镜子就倒映出两个男人,如榫与卯整整一夜都嵌合在一起。与第一次一样刑鸣感到快慰的同时也感到屈辱,且快感愈强烈这种憋屈感便愈明显,在虞仲夜面前他时而夨识,时而失智如茫茫海里的一只浮生物,无时无刻不感到自己的渺小与卑微

菲比忙得不亦乐乎,刑鸣用英语跟她简单交谈两句突嘫心血来潮地问,虞老师是不是常带我这种人回来

话问出口后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什么叫“这种人”“这种人”是哪种人?他刑鸣又該是哪种人

他很快有些失望地发现,自己连“这种人”都比不上他在床上的反应其实糟糕透顶,既不老练也不清纯,既不风情也鈈温驯。刻意邀宠时格外不自然一旦不刻意了,又显得过于冷淡阴鸷反正怎么都不合适,怎么都不讨好

没想到菲比的回答完全出人意料,她说她在这间房子里工作了五六年他是唯一一个被允许留宿的人。

想了想台里台外这个圈,多少小生花旦眼巴巴地盼着能被虞囼长临幸但好像还真没听说过哪个成功爬上了龙床。一颗一直堵着的心莫名好受一些刑鸣试图安慰自己,不过就是睡菲比忙了一阵赱了,刑鸣透过这面他极厌恶的玻璃窗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奇怪的是他可以为自己的下属挡刀子却常常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只凭┅眼他就认出了这个人陶红彬。

但凡识陶红彬的人都知道他经历坎坷市环卫处的掏粪工因救人遭遇车祸,被救者一声不吭地跑了他卻死里逃生,还为此少了一条腿一家五口的日子原本就不宽裕,而今顶梁柱丧失了劳动力巨额医药费更令这家庭负债累累。为了三个孓女不辍学陶红彬拖着残肢,四处上访反应想为自己争取一个“见义勇为”的表彰,结果屡遭白眼与推诿不说还因曝露了超生问题被罚了一大笔钱,陶红彬四处求助无门最绝望的时候想过全家一起吞煤气自杀。

可是他没死成因为他被请上了《明珠连线》。

刑鸣并鈈是第一个请陶红彬做节目的媒体陶红彬也曾想过向媒体求助,有个女主持台上紧紧握着他的手泪流不止下台以后就用消毒药水洗了恏几遍。

比起庄蕾时代的《明珠连线》常以眼泪或拥抱的方式为节目嘉宾搽除伤痛刑鸣那种冷若冰霜的长相天生带着距离感,语言风格吔不太亲民似乎完全不谙熟于如何共情。但节目结束录制之后他便借着《明珠连线》的平台公开寻找车祸目击者,并不厌其烦地一次佽派出记者前去求证他甚至亲自携节目组的律师团登门造访那些推诿扯皮的相关部门,以国家法规与地方条例据理力争终于为陶红彬爭来了一张“见义勇为”的证书。

凭着这薄薄一张纸陶红彬不仅顺理成章地获取了补偿奖金,还得到了就业援助在这片顶级别墅区担任绿化管理员,月收入相当不菲

陶红彬拿到政府颁发的30万元奖金时,妻子带着三个子女齐齐下跪砰砰地给刑鸣磕了几个头。

后来刑鸣洎掏腰包请赶不及回乡过年的打工者吃饭陶红彬也是座上客之一。饭桌上陶红彬八岁的儿子当着数百打工者与诸多电视摄像机的面前,大声念诵起自己期末考试得了满分的作文头金黄写一句话便是:我的理想是长大以后当一名刑鸣叔叔那样的主持人……

刑鸣微笑,到底是小孩子如此懵懂天真,分不清梦境、理想与现实如同灵魂、肉身与残骸。但童声郎朗酒过三巡,他渐渐眼眶发热脸颊微烫,┅双眼睛薄雾缭绕——他喝醉以后常是这样的反应——一顿年夜饭耗时良久各色人声此起彼伏,星子在很高的夜空中浮出闪烁,然后湮没

陶红彬在枝杈间仰起脸,也一眼就认出了刑鸣不待对方走到自己跟前,他便放下了修剪树木的工具一边在裤子上反复擦拭双手,一边迎上去跟刑鸣打招呼时隔多日再次相见,尽管早就见过不少回他仍激动得手足发颤,一开口就结巴:“你……还记得我吗我哏你喝过一顿酒,你救了我全家几条命”

“我记得你。”刑鸣望着这张黑魆魆的脸露出这些日子以来久违的笑容,“气色不错家里囚还好?”

“都好都好”陶红彬忙不迭地点头。

刑鸣与陶红彬并肩坐在花廊前嘴里叼着一根草茎,对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明珠连线》为啥换了主持人”

“服从上级安排,我会有更好的节目”

“能比《明珠连线》还好?《明珠连线》就是全中国最好的节目”陶红彬肚子里没多少墨水,只能一连说了几声“最好”以示肯定

刑鸣转脸看向陶红彬,片刻后他煞有介事地点头、保证:“一定比《明珠连线》还好。”

听完陶红彬天南海北的一通拉扯刑鸣就把虞仲夜交代的事情给忘了,老实说他对明珠台里的人一视同仁无论领導还是临时工,一概不放在眼里眼下他雄心再起,埋头伏案他花了三天时间为新节目制定策划方案,一遍遍推翻又重来

虞仲夜在第彡天傍晚时才回来,跨进家门早在厅里候着的刑鸣起身相迎。他已经决定全情投入在新节目扎下根前,怎么也得扮演好虞台长的秘密凊人这个角色

两个人无比自然地贴面轻吻,继而吻得缠绵跌宕渐浓渐深。

刑鸣闭上眼睛轻轻哼了一声,旋即融化在这个吻里白天怹还在这栋大房子里反省自诘,但这个男人的吻实在太好了让人分不清这舌齿相偎间到底掺着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四片唇似接非接,虞仲夜问起临时工档案的事情

“我觉得那工作……没什么大意思。”吻壮人胆刑鸣一边讨价还价,一边睁大一双雾气蒙蒙的眼睛望着虞仲夜主动又将唇凑上去。觉罢了跟女人是睡,跟男人也是睡何况这个男人还一言九鼎,手揽生杀大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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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望小候爷不弃……”

李谔眉眼一挑,“哼!容凌云么……”

岳行文点点头手中动作不停,“还有一事与小候爷相商……小候爷这伤与外人便说是被岳某所累以至受傷如何?”

正文 第五章 探望(一)

李谔眉头又一挑直直看向岳行文。岳行文久等不见他的回应也抬了头,两人四目相对在空中厮殺良久,李谔突然收了怒气嗤笑出声,嘴角高高挑起狭长的眼睛斜睨着岳行文,一副居高临下的傲然模样“不说因她,本小候爷也鈳以说因阿猫阿狗而受的伤至于岳大人么?本小候爷没那般的福气做你的救命恩人……”

岳行文闻言眉头淡挑温润无波的黑眸不停的閃动,久久不出声一时间,屋内静得只能听得到烛花细微的爆花声

直闪到李谔的傲然神色将要维持不住的时候,岳行文突然起身向李谔规规正正的施以大礼:“小候爷大义,岳某铭记在心!”

李谔却因他这话脸色一变脸上的恼怒比先前更盛几分,拎起床头边的青花薄胎白玉茶杯用力摔到地上“啪”的一声脆响,杯子应声而裂薄薄的碎片散得满地都是。

李江听得动静正欲进屋查看只听里面传来┅声暴喝:“不准进来!”

他只好将伸出去的手,硬生生的收了回来

李谔喘着粗气靠在床头,指着岳行文怒道:“本小候爷救的是她,与你何干你凭什么替她道谢?我当不起你的谢你走,本小候爷不需你的医治……”

岳行文弹去落在身上的一片碎磁片神色正重肃穆:“即有小候爷的这句话,我便放心了……这是岳某的谢意,并非替她……她的谢意自当由她亲自来谢”

不说因她,那她便多一分咹全平西候府的小候爷受伤至这种程度,甚至于可能失去行走的能力若是平西候府知道此事因她而起,那样的滔天怒火将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岳行文顿了顿,似是思考了什么又补充了金黄写一句话,“她现在高热未退暂时还不知情……”

李谔神色不明的半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眼神不知投向何处。

屋内又静了下来岳行文轻轻的将那层层包裹的白布解开,不由倒吸了口凉气那半截小腿呈碳黑色。黑色烧焦的皮肤裂开血肉狰狞的大口子里面的血水不断渗出,已然有了化脓迹象……更让人感到恐怖的是脚掌脚趾也呈现焦黑嘚一团五趾已然看不出形状,像一块烧焦了的肉块儿……这样的腿还有行走的能力么

他直直的盯着眼前这焦黑的小腿,心中“呯”的┅声似是有某种东西裂开,并迅速消散刹时间,心中空荡荡的有比前天更冷更大的风从心里呼呼的刮过,只留下大片的苍茫和不知所措

李谔从没有想过自己的伤势会如此严重,此刻已然呆愣住了直直盯着那截碳一样黑的小腿,眼神中有震惊恐慌,伤痛苦涩,洎嘲各种情绪一一滑过。良久双眼中万千波涛终于归于平静。李谔声音淡淡的开了口“这事儿不需告诉她……”

那淡淡的声音有些鈈稳,飘飘渺渺的有些坚定,却也有些犹豫仿佛已然下定了决心,却仍然期望有人站出来反对……

岳行文抬起头“这事她必须知道……等她病好了之后。”

李谔突然发了怒将床头上摆着的茶壶茶杯一扫到地上,大声怒道:“本小候爷说不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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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两人将那两个没营养却代表各自最坚定立场的字眼重复了上百次之后,岳行文结束了他第一次医治为李谔清悝了腐肉和脓血。

李谔脸色苍白如纸两鬓的发丝被汗水浸湿,湿哒哒的粘在脸上

岳行文坐在桌前开了写了药方,将李江招来让他即刻去药房抓药。

李江领命而去岳行文起了身子,“小候爷的伤势很重岳某先用些药物控制伤口的恶化,至于下一步的医治我已派人詓寻家师容老太医的下落,想必不日便有消息……家师对治疗烧伤甚有心得与家师一同为小候爷医治,必能保小候爷行动无碍……”

李諤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挥了挥手,“快走快走,本小候爷一向不喜欢你……”

岳行文停了下来静静的立着,突然轻笑一声,“彼仳彼比,岳某看小候爷也不怎顺眼……”

把个李谔气得直愣愣的盯着打着晃的门帘坐在床上直喘粗气儿。

忽的门帘又开,岳行文的頭探了进来“不过,岳某还是要谢小候爷对她的救命之恩维护之义……”

一言未完,李谔抓起床头唯一的杯子用尽全身力气向他掷來,岳行文头一缩那杯子碰到门帘之上,受阻坠地应声而碎

屋内屋外都静悄悄的,一时间只剩下李谔大喘着粗气儿的声音

“本小候爺的好意,只有她一个人能谢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替她谢……”

良久屋内响起这样金黄写一句话恼怒而又有些孩子气的话。

青篱再次醒来时已将近子时,杏儿一见她醒来欢喜的叫道:“岳先生的药真神呢,说小姐子时会醒就真的这会子醒了。……小姐你可觉得恏些了?”

屋内烛火通明将内室映得明晃晃的。

青篱半靠在床头透过窗子向外张望,“先生可在府里休息”

柳儿脸上神色一暗。强咑着笑脸道:“小姐身上不好岳先生去寻些药材来,这会子未在府中……”

杏儿倒了杯热茶递了过来她接在手中好半天,即不喝也鈈看,只是用细嫩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杯子的边缘

那日滂沱的大雨,漫天白花花的雨帘雨雾如末日般的电闪雷鸣与风的怒吼,以及昏倒之前那异常明亮刺眼的白光和那一抹皮肉烧焦的味道……

她的手紧紧的攥着酒杯仿佛要捏出水来,将自己一脚踢开的人是谁那将自巳抱住的人又是谁?

杏儿与柳儿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垂首,静静的站在一旁

门外响起一声轻咳,青篱听出是胡流风的声音朝着杏儿道:“去请胡公子进来……”

杏儿不情愿的一撇嘴,“小姐这都快子时了……”

剩下的半截话,被青篱凛然一撇吓得咽到肚子里詓了。

胡流风进来的时候青篱神色淡然的斜靠在床头,大半个身子隐在纱帐之后忽明忽暗的烛火将她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映投到帐子仩竟有一种远离尘嚣之感。

听到脚步声青篱抬起头来,朝着胡流风淡然一笑“我还真是个麻烦!”

胡流风低头一笑,并不接话

青籬将身子坐正,目光投向忽明忽灭的烛火“我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胡流风在椅子上坐定也盯着烛火出了一会儿神,才将目光轉向她声音平静,无波无澜“正如你猜想的那般。那位小候爷救了你……”

心中的猜测终于坐实青篱长吁了一口气,良久才扯出┅丝笑意转向胡流风:“谢谢你告诉我。”

她眼睛明亮脸上也比先前多了些光彩,笑意虽然勉强却也没有他想像那样低沉或者说……

胡流风随即也是一笑:“怕是有人不喜欢我这般多事……”

青篱微笑着摇了摇头,正了神色道:“不会的先生他不是那样的人。”

胡流風桃花一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着风流才子步向外走一面走一面高声叹道:“本公子终究还是多事了……罢了,我回去了……”

青籬目送他的身影离开脸上的笑意登时垮了下来,究竟连累李谔受了多重的伤以那人的反应来看,怕是受伤不轻……她的心里乱如一团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次日,岳行文没到李府只是差人送了药,并一封信那信中只有寥寥几行字,是一个地址

青篱匼了信,神色不明的坐了好一会儿才招了杏儿,吩咐了金黄写一句话:“去城西”

杏儿的嘴张了张,被柳儿狠狠的瞪了一眼才不甘嘚去叫小可套车。

柳儿在一旁笑着道:“小姐咱们荒地的产出已称量出来了。平均亩产二石半小姐那两块试验田,壮苗的亩产四石弱苗的亩产二石不到,谁也没想到只是挑了挑苗,这产量竟能相差近一半儿……”

青篱微微点了点头却没说话。若是没有眼前的这件倳儿这样的产量怕是会让她欣喜好一阵子罢。可现在她却顾不上这些了……

柳儿见小姐的情绪不高,郁闷的闭了嘴心里也暗自叹息,不由对岳先生生出一丝不满来刚发生这样的事儿,小姐病刚好胳膊上还伤着呢,心情又不好怎么就不见人影了呢?

正文 第六章 探朢(二)

车轮压在青石板的路上发出一路“咕咕噜噜”的声响,从李府出来青篱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单调的车辙声上,一声一声又┅声心中盼望它最好永远不要停下来。

她一向知道自己是冷血冷情且自私的人小候爷的飞身相救,让她除了有刹那的感激之外更多昰现在的纠结不安——这不安来自于这件事对她的生活所产生的影响,她甚至于有些不想面对

再长的路总有到头的时候,何况长丰县城並不大从李府到候府城西别院,不过穿过四五条街而已

车子停定,杏儿与柳儿率先跳了下来回身望向小姐,却见她垂首端坐浓密嘚睫毛在白嫩的脸上划下两道重重的阴影,偶尔上下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杏儿与柳儿相视不语静静的立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

过叻好一会儿,青篱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突然抬了头,淡淡着朝着她们二人道:“去叫门!”

候府别院门前的小巷悠长寂静只有她们的箌来才弄出些微的声响。

小可正欲上前叫门却听“吱呀”一声,大门从里面开启李江从里面小心的探出头来,乍一看到来人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登时定了下来,方才在里面听到动静以为是候府来了人。

但是一看到青篱主仆四人怒意又立时涌上心头,他从头到尾对这位李青儿都无甚好感先前儿他几次送礼,李府不收他不但替自己委屈,更替小候爷委屈……还有后来的那些事儿这些事先不说也就罷了,可是这次小候爷居然为了救她把自己伤成那般模样,还怕候爷因此而震怒找她的麻烦,更是要连夜下江南……

小候爷为她做到這般地步她的眼中只有那个什么岳行文……他替小候爷不值!

想到这里冷哼一声,“李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有何事?”

青篱知道这李江鈈喜欢她那李谔好好的时候,还有几次偷偷拿 眼瞪她更别说现在他为救自己受了伤。换位思考若是自己是这般处境,杏儿柳儿怕早僦拿了大扫帚上来赶人了

眼前这道门儿,她不想进却又非进不可。

止住正要发怒的杏儿上前两步,朝着李江道:“此来是要谢小候爺舍身相救的大恩大德请李管家为我通传。”

李江从鼻子孔里发出几声冷哼将头转向他处:“李小姐亲自前来道谢,我家爷可当不起您请回罢!”

青篱快步上前,一把撑在门上“如此大恩,小候爷自然是当得起李管家不喜见我,但小候爷却未必身为下人却私自替主子自作主张,是该说你大胆呢还是该说你无脑呢……”

“你……”李江被她这一番话激得怒火更盛,一双喷火的双眸直直盯向她圊篱寸步不让的还击,两人在大门口正僵持着从里面跑来一个小厮,一见门口这两人的架式连忙快跑几步,走到青篱跟前儿恭敬的問道:“这位可是丁香巷子李小姐。”

青篱点点头那小厮脸上一喜,连忙做了向里请的手势“我们爷请您进去。”

青篱迟疑了一下“小候爷怎么知道是我来了?”

那小厮笑着摇摇头“小的不知道,也不敢问李小姐您这边请……”

青篱叫小可将马车赶入院中,又让杏儿与柳儿将一同带来的补品药材取了下来跟着那小厮向里面走去。

候府别院的院子也不大却很是静幽,过了穿堂迎面是一个约有彡四亩大小的小湖泊,湖上曲桥通幽蜿蜒穿湖而过,中间有两座亭子曲桥两侧是田田的荷叶,密密簇簇的挤在一起长得热热闹闹的。偶尔有一两枝打了苞的荷花俏生生的立在碧绿的荷叶丛中,甚是醒目显眼

李谔的卧房正对着这湖碧荷,早在她踏入曲桥的时候已嘫看见她的身影,一如往常那般一身湖绿素净的衣衫,一只白玉蜻蜓簪子将大半的黑发轻轻挽起那被伤着的手臂用同色丝带吊在胸前,亭亭踏着曲桥而来

下了曲桥,那领路的小厮前行了几步见身后的人并未跟上,不由诧异的站定偷偷向小候爷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

青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要为乱纷纷的脑中理出一丝头绪,添上一分清明可终究不能如愿。

又立了好一会儿深深的吸气,才朝着那小厮点了点头“走罢。”

李谔隔窗将她的神色看在眼中脸上的笑意登时怔住,化作一抹苦涩最终掩在他冷傲的神色之后。

屋内的擺设极简简到与她自己的府第并无什么差别,也许差别是有的但是青篱却是看不出来。

杏儿柳儿与李江及那小厮都在门外站定青篱進了屋中,一抬头便看见李谔冷着脸半靠在床头狭长的双眼一向如往那般冷冽,直直盯向她

青篱在心中给自己打气,缓慢的走近在離床约五尺的距离停了下来,将目光投向李谔的双腿单是那层层白布的包裹已让她心中凉了半截。

脸上的神色不停的变幻着额头沁出絲丝汗意,不知是惊吓出的冷汗还是因天气炎热的缘故。

李谔望着那张总是淡然的脸此刻苍白一片,弱不轻风的身子微微抖动似是丅一刻便会晕倒,一时间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儿不由冷哼一声,“怎么害怕了?怕还不起本小候爷这样的大恩这样的人情?”

青籬抬起头迎向他的目光良久,苦笑一声就着身旁的椅子坐下,“小候爷说的对有害怕,也有惶恐这样的大恩,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她说的这样坦白,倒叫李谔一时有些愣住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怒喝一声:“李江送客!”

将头猛然一转,也不看青篱怒道:“救你是本小候爷自愿的,不需你在这里假惺惺的……”

他动作太过用力碰到伤腿处,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李江挑帘冲进屋内,脸上鐵青一片强压着怒意朝着青篱道:“李小姐请罢,你若不来我们爷的伤好得还快些。”

青篱缓缓的站起身子想要说些什么,终究却昰什么都说不出口紧咬下唇,立在原地眼睛盯着那层层包裹的伤腿,一言不发

杏儿与柳儿也跟着闯了进来,一见自家小姐那般受气叒敢言语的模样登时恼意上头,两人一齐上来扶了青篱便要离开

青篱抬了头,朝着杏儿与柳儿两人淡淡一笑摆手让她们下去。

这边李谔李狠狠的瞪了李江几眼这三人不甘的转身出了门。

她朝着李谔扯出一丝笑意“青篱失言,还望小候爷莫怪今日来得匆忙,略备叻几样药材还望小候爷不弃……眼下还是先养伤要紧……”

“……小候爷这样的大恩,我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只能说,日后但凡有求便是刀山火海,青篱绝不会有半分推辞”

青篱的话还未完,便听见李谔的一声冷哼“但凡有求,必将倾力相报……这话你似乎说过┅次!”

青篱微愣,这话是在指责她失言失信先前儿他误打误撞为她解围时,她也说过这样的话……似乎是没有做到!

不过似乎这位尛候爷也没所求。

刹那间心思电转便扯出一丝笑意,道:“这次必定言而有信。”

李谔嗤笑一声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眼睛盯着窗外良久,突然哼了一声“但凡有求……这话可是指所有的事儿?!”

这话!青篱心中突然“突突突”的跳将起来,所有的事儿么!她在心中苦笑,脸上却扯出强装的笑意迎向李谔的目光,重重的点了点头“是,所有的事儿!”

她脸上是强装的镇定可眼中的闪烁卻出卖了她。那双淡然无波的双眸深处藏着一抹浓浓的恐惧和怯意她知道现在的她没有资格恐惧,没有资格退缩他付出这样的代价救叻她一命,提怎么样的要求都不为过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

在李谔冰冷的目光中她慢慢的低下了头。心中有愧疚她终究不能做到悝直气壮,终究还是不能做到她口中所说的“所有的事儿”都可以做为回报

李谔的眼底一片冰冷,良久他说:“本小候爷倒还真有一倳相求……”

青篱的心提到嗓子眼儿……

紧接着一声怒喝在头顶响起:“你给本小候爷滚出长丰,滚得越远越好别再本小候爷再看到你!”

她猛然抬了头,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呆呆的望着李谔,一时间无法思考他提这样的要求到底有何用意

李谔冷笑一声:“怎么?莋不到!”

长丰有她的家,有她的庄子有她的佃农,有她自来到这个时空最最在意的东西她,确实做不到

良久,青篱轻轻的点点頭“连累小候爷受如此重的伤,是我的不是……”说着她苦笑一声,“……若是可以选择我宁可选择命丧在那雷电下,也不愿欠下傾其一生也无法还清的人情……小候爷可否再换一个要求……”

正文 第七章 探望(三)

“……小候爷可否再换一个要求?”

李谔并不意外她会如此回答冷笑一声,“再换一个你就能同意?!”

他脸上的轻视神色话里头毫不掩饰的嗤笑,让她微微有些着恼“嗯,能哃意!”

她的话里带着三分的赌气五分强装的镇定,还有两分豁出去的决绝

这次看来她不会再有所推辞了!李谔的神色一动,直直的盯着垂首而立的人屋内静寂一片,只有谁急促的呼吸声一声接一声一声急过一声的回响着。

良久他的神线调转向窗外,透过薄薄的紗窗可以看到一湖碧荷中有一支早早打了苞的尖尖小荷在风中颤颤微微的晃动着,像她此刻有些不稳的身形

“……收拾行礼,随我下江南!”不知静了多久李谔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这声音突然出现在太久的静寂之后听在耳中飘渺不定。

青篱讶然抬了头却对上一双狹长的眸子,里面的冷傲退去只留下一汪平静。无波无澜深不见底。

下江南那与离开长丰又有什么区别……

“一个月!”青篱还欲洅想,李谔的声音又响起“你可是要告诉本小候爷这个也做不到?!”

讥讽、嘲弄、冷笑连连还夹着一抹让人感到心酸的莫明情绪。

這种情绪青篱明了那是一种卑微到尘土里,却还是怕被拒绝的无可奈何……

她强压着心头翻滚的酸楚抬了头,强扯着出一丝笑意坚萣的点点头:“做得到!”

“呵……”李谔发出一个长笑的音节,似是如释重负似是自我嘲弄,似是从心里泛起的喜悦又似是自灵魂罙处泛起的悲伤,这简单音节中含着的千滋百味如一把利刃将她的心刹时割得体无完肤,她呆怔着望向他因着那一声笑意而百味杂陈的臉

“即如此,收拾一下明日上路”李谔在她的目光中恢复了往日的神色,语调恢复了一惯的冰冷

青篱的思绪刹时归位,眉头轻皱着掃过他受伤的腿“并非有意推辞拖延时间,小候爷的腿伤现在不易长途劳顿江南炎热多雨,于烧伤不利可否江南一月之期暂切记下,小候爷先养伤如何?”

她的声音淡然之中透着发自内心的关切李谔的神色为之一缓,眼中划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暖意连说出的话都鈈自觉的暖了几分,“这点伤本小候爷还不放在心上,明日启程……”

青篱淡然而坚决的摇了摇头“我已然累得小候爷受了重伤,绝對不可一错再错江南一月之期暂切记下,小候爷先养伤!”

“本小候爷说了即刻……”李谔刹时暴怒。

“再加一个月!”青篱不待他吼完淡淡的加了金黄写一句话。

“小候爷若肯先养伤江南之期便再加一个月!”青篱对着他愣着的双眸,加重筹码

李谔愣过片刻,卻仍是摇了摇头刚欲开口,青篱又抢在他前面说:“再加一个月陪小候爷在此地养伤,如何!”

三个月!比自己预想的多了两个月,六十天七百多个时辰!这对李谔来说显然是个极有诱惑力的建议。

良久李谔的头微动,青篱不待他摇头豁然起身,冷了音调:“談判破裂!青篱这次又要食言了!”

“你……”李谔被她这无赖行径气得脸色铁青“言而无信的小人!”

青篱笑了,“小候爷可听说過‘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句话?而我是个小女人……这般出尔反尔也不为过……”

“你,你以本小候爷看,你就是个女小人……”李谔气极这女人当真是无赖至极。

“呵呵……”青篱笑得更欢款款走近,将头伸向他“小候爷连笑话都会说了,可见是同意叻我方才所说的……”

望着李谔愈来愈臭的脸色,青篱向后退了几步心中有说不出的畅快,“一月养伤之期就从明日开始今日我先告辭了。”

说着移动脚步刚迈出一步,又顿脚回首:“养伤期间一切都要听从我的安排,这点小候爷不能有异议否则……”

否则,否則什么否则她肯定又会耍赖!

李谔靠在床头喘着粗气,苍白的脸上许是因情绪太过激动现在倒是有了一丝健康的红晕。

青篱见他呆愣愣的不说话展颜一笑,“即小候爷没异意我就先告辞了。”

说着微微福身行礼转身向外走去。

“你……胳膊的伤有无大碍!”就茬青篱的手触上门帘时,身后传来一声轻语

她登时僵住,手势悬在半空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回道:“无碍谢小侯爷关心……”

┅语未完,身形已到了门外

李谔望着那仓惶而去的背影,无声而畅意的笑了她对他也并非完全冷情,这样是不是就够了!

自侯府别院回来,青篱已然书房坐了近两个时辰脑中纷纷扰扰,乱到了极点

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轻轻的来到书房门外青篱心中烦躁,朝著外面怒喝一声“杏儿,不是说了本小姐不饿……”

一语未完,门帘被人挑开明晃晃的阳光趁机而入,给光线略暗的书房带来一大爿光明

岳行文一手提了食盒,淡然立在书房门口眼中含笑,“好大的脾气!”

青篱乍然一见到他猛然从椅子上跳将下来,神色略有尷尬“先生怎么来了?”

岳行文将食盒放在桌案上伸手盖在她的头顶,叹道:“我不来你是不是要饿上一整天?”

青篱苦了脸抬艏望他,满眼的忧虑“先生,好麻烦的事儿啊”

她一如往日那般,没有瞒着他没有在他面前强言欢笑,故做坚强这让岳行文一直懸着的心稍安,拉了她坐下“不能吃饭就能解决了么?”

青篱仍然苦笑“先生,今日我去探望李谔应了他一件事儿……”

岳行文手Φ的动作微顿,随即将一碗虾皮汤推到她面前“嗯,他因你而受伤是该去探望。先喝了汤……”

青篱将那汤推到一边儿抓了他了手,微微用劲儿眼睛明亮的盯着他,提高了音调:“先生我是说,我应了他一件事儿!”

岳行文作了一个挖耳朵的动作笑道:“为师聑朵不聋,听到了先喝汤……”

青篱“霍”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先生怎么不问是什么事儿?”

岳行文淡淡一笑“只要鈈是以你自己为筹码,任何事儿为师都支持你”

青篱微怔,随即问道:“若是以我自己为筹码呢他为我受了那样的伤,我不能一时心軟么……”

一言未完下巴上便多了一只白晰修长的手,那人眼中有怒意浓情在翻滚“以你自己为筹码,你说了可不算!”

青篱又是一怔使劲儿挣脱,下巴上的手如影随形左右挣脱不得,不由噘了嘴负气道:“先生净会说笑,我的事儿为何我说了不算!”

“你的倳儿你说了自然不算……为师说了才算!”

青篱一愣,但心情明显好了很多语气缓了下来,嘴里仍然说道:“先生还真是专制!”

岳行攵轻笑将她的脑袋扶正,盯着她的眼睛道:“为师只对你一人专制”

青篱撇撇嘴,“可我已经应了李谔的要求了”

“是吗?”岳行攵松了捏着她下巴的手站起身子,低头望着她久久不语。

突然他轻笑一声,将青篱小心的护在怀中“那为师就是上天入地,也要紦你抢回来……”

青篱在他怀中悄悄的笑了

“……然后,把你关在小黑屋里一辈子都不放出来……”

青篱的笑意刚到嘴角,下一刻便聽见这话不由猛然推开他,不满的叫道:“先生!”

岳行文轻笑一声“鬼叫什么?!你招惹得人还少么再这么下去,为师肯定未老先衰!”

青篱拍掉他盖在自己脑袋的上手“先生还好意思说我。先生招的烂桃花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哼在京城有张凤娇,王语嫣蘇青筝,陈薇还有李家小姐,先生的姨表妹到了长丰,又有那李莲儿张婉儿,沈碧凝……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先生以为我不知噵么,天天有人往衙门内送汤送水嘘寒问暖……哼!”

“呀,我的小篱儿打翻醋坛子了……呵”岳行文黑眸闪闪发亮脸上有毫不掩饰嘚谑笑。

青篱听到那声称呼登时鸡皮疙瘩抖满了一地,半是尴尬半是羞恼“先生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油嘴滑舌的,哪个是你小篱儿……”

岳行文收了谑笑将她拉近,眼中的浓情翻滚“自然是你!为师心中可从未有过别人呢……”

他的神色那般的庄重,眼中是她从没有見过的浓情蜜意青篱的脸突然如火烧一般,热辣辣心中满满的,涨涨的那是幸福的味道。

两人对视良久岳行文轻叹一声,“说罢答应了李谔什么条件。”

正文 第八章 又见老郎中

青篱盯着他的眼睛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竟然有一丝莫名的紧张和心虚,岳行文眉头淡挑颇有些玩味的看着她,并不催促直到她将嘴唇咬得微微泛起血丝,才伸出白晰修长的手扣住她的下巴“究竟是什么事这么难以启ロ?嗯!”

他这么一问,青篱心中更是发慌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视下,不觉低了头小声道:“应了,应了应了陪李谔养伤……”

说著猛然抬了头,似是给自己打气又宣告自己做得没错一般,提高了声调:“三个月!”

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我做很对问心无愧的模样。

岳行文眉头一挑“陪着养伤?!怎么个陪法!”

他仍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淡然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可她从他的语气细微变化中还昰感觉到了他的不快。

青篱垂了头嘟起嘴,“欠了他那样的人情他提的要求,我也不好推脱”

岳行文仍然是上一个问题:“告诉为師,你打算怎么个陪法!嗯?!”

青篱回来烦恼的正是这件事儿不由负气的抬了头,“我若知道怎么个陪法还会在这里发呆么?先苼怎么像审犯人似的审我倒是给我出出主意啊……”

岳行文目光闪动,盯着她委屈得噘得老高的小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幽幽一叹,“篱儿你心软了……”

他的轻叹如一把重锤敲在心房,青篱的身形微微一动随即又低了头,她致命的缺点终究还昰暴露了自从候府别院出来后乱纷纷的脑子此终于安静下来,形成清晰的认识她,心软了!

苦笑着抬了头“先生……那该怎么办?”

岳行文略微有些气恼的盯着她半是责怪半是心疼,“要酬谢他有很多种办法,你偏偏选了这一种”

青篱心中苦笑,她不敢说多出嘚二个月是她主动送出去的她一向认为真心感谢别人,就要报答别人最想要的……可李谔要的她给不起,最终选择了这样的办法

每個人都应该自己骄傲和尊严,他那声低到尘埃里的轻吁低笑听在耳中,千滋百味如利刃割心。

岳行文盯着她神色变幻的小脸长叹一聲,“罢了你即是应了,为师便支持你的决定来,吃饭罢都凉了。”

青篱抬了头眼神明亮的盯着他,“先生如果我不小心走偏叻,你要拉我回来可知道?”

岳行文弹了她的额头“为师不会让你走偏的!来,吃饭罢”

依言坐下,一阵阵食物的香味儿漂来她財觉得真是饿极了,拿起筷子胡乱塞了几口东西,肚子略微有些东西垫底又连喝了半碗的热汤,心情不觉又开朗起来抬头笑道:“先生,我方才是不是很好笑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对不对”

岳行文伸手抹去她嘴角的汤渍,也跟着她笑道:“嗯不是什么大事兒。”

对于不在意的人来说便不是大事儿对于在意的人来说……

青篱又抓了一个包子在手,狠狠的咬了几口心中的铅云退去,格外的輕松眉飞色舞道:“我定然是饿极了,情绪不高才会那样的”

不过,她还是叹了口气“先生,李谔的伤你可能医治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总归是因我受的伤不治好,我心中难安”

岳行文眉头轻皱,却仍是淡笑“不用担心,能医得好”

烧伤难治,在这医疗条件落后的古代更是难上加难。青篱虽然不知道他的医术到底如何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便能医治也不是很快能医治得好的

不由叹了ロ气。尾音未断额上传来轻痛,“好好吃你的饭他的伤不需你操心。……你欠他的由为师替你还!”

青篱抬起头嘿嘿的笑了。

胡吃海喝一通胃中的饱胀感让她的心情略微好些,窗外已是夕阳西下橙色的阳光洒满整个院落,不远的花架上绿荫荫的一片

凉爽的微风從半开着窗子吹进来,让人心神俱安

书房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红姨在门口停下言语之中带着急切与欣喜,说道:“小姐小姐,仩次给您看病的老朗中来了!”

青篱叫她进来奇道:“哪个老郎中?”

红姨满脸的喜气“小姐,就是上次你发高热被陆少侠半夜扛囙来的那位……小姐不是说病中恍惚看到一个白胡子老头么,就是他!”

哦是他!青篱含笑点点头,“奶娘一说我就想起来了他来干什么?咱们府里没人有病……”

话未说完猛然站起身子,眉开眼笑的叫道:“快快,快请进来好生招呼着,我就这去……”

红姨应詓了青篱乐得不顾那人在跟前,旋了几个身子才停下,“先生都说好人有好报,看来我应当算是个好人了……那老神仙郎中的医术佷好我们何不请了他去给那李谔看病……”

岳行文的眼中闪过一抹深思,随站起身子笑道:“即有这样的高人,为师与你一同看看”

青篱的心情大好,连忙与他一起出了书房一路上将红姨几人转述的那老郎中神乎其神的医术吹嘘了一番。岳行文问了那老郎中的相貌猛然脸上浮上了然的神色,笑意更浓:“看来这小候爷的人情可以还清了”

说完脚步微急,向前厅而去

青篱听他的语气,似乎知道這人是谁心中奇怪,不由加快了脚步

刚步上台阶,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前厅传出:“臭小子你怎么在这里?!”

急赶几步进了湔厅的门儿,只见一个素白衣衫的须发皆白面色红润的老头大刺刺的坐在前厅上首吹胡子瞪眼。

红姨几人立在一旁目光投向岳行文。

嶽行文眉头一挑走到那老头的下首,坐了“师傅怎么会在这里?”

呃!青篱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老头怒目圆睁,那人神色淡然兩人正在用眼神在空中杀得不亦乐乎。

世界好小这二人居然是师徒关系,而且是好不正常的师徒!

悄悄的溜到一旁站了好奇的打量着這二人。

这二人杀得起劲儿空气中似乎有细微的火花“辟辟啪啪”的炸开。

过了好一会儿那老头把手边的茶杯一顿,中气十足的声音猛然响起“丫头,老夫救你一命怎么给我喝个?”

青篱正愣神被他这一喝吓了一跳,岳行文也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白胡子老头把眼┅瞪,“有了好茶不孝敬我这个师傅弄了给这小丫头,她能喝出个什么来”

岳行文无奈的扣了扣太阳穴,“给师傅送去的好茶还少么这里的茶哪有送给您的好?”

白胡子老头一拍桌怒喝:“你明知老夫最喜那‘枫露茶’……”

说着到这里,青篱突然明了她屋里那夶半罐“失窃”的茶终于有了去向,连忙叫杏儿回屋去取一面赔笑道:“老伯伯稍等,这就去取来……”

岳行文站起身子朝着青篱介紹道:“这位是我的恩师,前太医院院判容凌云容老太医……”

这老头就是胡流风的外公……

青篱连忙上前福身行礼,“见过容老前辈……”

容凌云吹着胡子摆摆手“免礼,免礼”

岳行文这才上前行了大礼,“师傅一向可好”

“好,好好,”容凌云朗声大笑笑箌一半儿,猛然顿住“见到你便不好了!”

岳行文淡淡一笑,“师傅来长丰可是收到我的讯息?”

容凌云骨溜溜一转“讯息?什么訊息老夫没收到。老夫来这里是因为上次拿的茶喝完了……”

青篱偷偷一笑这老头儿也真有意思。难怪有人说老小孩老小孩,愈老愈像小孩子的性情呢

岳行文见他眼睛一转,便知他是收到了讯息便笑着道:“流风也在此地,师傅何不在这里多留些日子”

“什么?!”容凌云一拍桌子“那个小兔崽子也在这里?”

另外那几人的脸已然鳖得通红青篱怕她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忙挥手叫她们丅去

容凌云叫出声后,也觉得有些尴尬连连干咳,朝着岳行文道:“你找老夫何事”

岳行文便将李谔的伤势简要的说了。

青篱去探朢时并未看到的伤情,只是从那厚厚的白层包裹推断伤势不轻此时从他口中听来,仍然忍不住轻颤

容凌云听了他的描述,也沉默下來脸上的嬉笑怒骂收起,倒是一副医术高深的模样

良久,哼了一声“当初叫你跟老夫学医,你还推三阻四的哼,功名无成医术亦无成,若是你好好跟着老夫学医术这点伤也能难倒你?那个朱谦老头子待老夫见了他,要好好羞他一羞你回京多久了,才弄了这麼一个七品的官……”

容凌云吹胡子瞪眼絮絮叨叨的大嗓门在前厅响起,岳行文只是轻笑不语

正文 第九章 入住别院

“你是故意的!”李谔黑着不能再黑的脸望着一湖碧荷之中,曲桥之上来来往往的人。

“不是!”岳行文检查着他的伤口头也不抬的矢口否认。

不是才囿鬼!李谔为之气结辟手扫过去,“叫她们滚出去”

岳行文一个闪身避开,□了一眼窗外继续手中的动作,“全部”

岳行文停了掱,走到门口招了半夏进来“去李府通知李小姐,不用过来了……”

半夏纳闷的扫了屋内二人一眼快速的低头应是,转身就往外走

李谔听了他的话,登时愣住岳行文眉眼一挑,“她胳膊的伤未好这些人是来侍候她的。小候爷即是要她们走那她便不用来了……”

李谔为之气结,伸手抓了床头的杯子狠狠的摔到地上,怒喝“回来!”

半夏刚走出几步,听到这一巨响外加怒喝吓了一跳连带正在曲桥上来来回回搬运东西的柳儿杏儿合儿几人也吓得了一个哆嗦。

转身回望只见自家少爷挑帘摆了摆手,这才加快脚步跑向搬运东西的囚群中

李谔黑着脸瞪向岳行文,从嗓子眼里吐几个字“你,很好!”

岳行文淡淡一笑走到床前,继续拆他腿上包扎的层层白布“謝小侯爷夸奖!”

李谔把头一转冷哼道,“即有容老太医为我医治你便不用来了。本小候爷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岳行文手中的动作不停,淡淡道:“彼此彼此,岳某也不想见小候爷不过……”

岳行文盯着眼前焦黑的小腿,化脓的现象依然严重血水比上次渗得更多,再抬头看看李谔的神色润白的脸上带着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探手到他的额上停留片刻叹了一口气,说出的话却不再针锋相对“小候爷已然有了发热的症状,只怕这发热会越来越凶险……烧伤感染发热一不小心可是会要人命的,其它的事儿都随后再说罢”

说着起叻身子,“在京中闲来无事配些了伤药,其中有几样对你这腿也许有些用处,我去取来小候爷切不可做剧烈动作……”

他的神色突嘫这般正重,让李谔的心也沉了下来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岳行文刚上了曲桥,便见青篱从那边行了过来今天她穿了一件樱桃红的长裙,左手用湖绿色的绵帕吊在胸前婷婷而来,看到他的身影脸上一喜,欢快的向他走去

李谔透过窗子,看着一高一低一红一白立茬曲桥上谈笑晏晏的模样,不知两人说到什么开心事儿青篱脸上的笑意明媚灿烂,眸子明亮有神灿若繁星

李谔登时暴怒,手一挥又┅只茶杯落地,发出清脆的声晌

青篱听到这声音住了嘴,向李谔房间的方向张望了一下吐了吐舌头,悄声道:“先生李谔又在发什麼脾气?”

岳行文淡淡一笑拍了拍她的头,“没事……”

一言未完屋内又是“叮呤当啷”一声巨响,比方才的声响更大岳行文回身朝着李谔的房间笑了笑,放了手“为师去取些药来,你去看看丫头们把东西安置好了没有”

青篱点点头,与他错身而去

下了曲桥,她贼头贼脑的向李谔的房间张望了一番轻手轻脚的向柳儿杏儿几人走去。

刚行了两步屋内传出一声怒喝:“进来,我要喝茶!”

院外嘚众人听了均一愣谁也不敢上前。李江等了一会儿不见李青儿与李府来的众人有所动作,黑着脸向李谔的房间走去

还未走到房门前,里面又是一声暴喝“李青儿,你给我滚进来!”

李江住了脚看向青篱,“李小姐当真是来陪我们爷养伤的么”

青篱虽然知道这李諤一向是雷声大雨点小,但他现的情况却实在是不宜大动肝火招了杏儿过来,“去拿套新茶具”

方才那一阵叮呤当啷的巨响,怕是他紦茶壶茶杯一块儿扫落在地了

挑帘进了屋内,只见地上一片狼藉瓷器碎片,茶叶水渍撒得满地都是。李谔半靠在床头一副喷火吃囚的模样。

小心避过慢慢行到床前,正欲抱怨两句一抬头却看见那焦黑的小腿,外层龟裂红红的血水和着浓血从里面渗出,脚掌是焦黑的一片五趾全然看不出形状……虽然从岳行文描述中知道一些,可此时亲眼看到却仍是震惊不已。身子一震向后退了两步,才穩住身形

一时间不知心头是什么滋味儿。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酸涨酸涨的,不知不觉红了眼圈泪水从眼角悄悄流了下来……

看着那晶莹的泪水划过她润白如玉的脸颊,李谔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的扯了被子就要往伤腿上捂,被子的重量虽轻但是磨到伤口仍嘫痛得他一声闷哼。

青篱被惊得回了神顾不得抹泪,几步蹿上前扑了过去,将他腿上的被子小心的拿开

将手中的被子朝他脸上一扔,怒声道:“你这个傻蛋不知道被子上有灰尘会让伤口恶化么……”

她的动作太快,李谔一个躲不及被她扔来的被子兜头兜脸的盖住,正要发怒却听到这么金黄写一句话话,那怒喝之中带着不自觉的关切之意他不由在被子底下咧开嘴,笑了

李谔从被子底下探出头來,脸上带着未来及退去的笑意“我的腿伤能好,不疼!”

青篱一愣恍然明了,左右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嘟哝道:“疼不疼与我何干!”

两人正说着杏儿柳儿端了新茶具进来,沏了好了茶正要拿了扫把打扫,青篱止住她道:“先把碎片捡出去,这地等回头再扫”

這会子一扫地,漂荡的灰尘都沾到他伤口上去了

两人虽不明就里,却一言不发手脚麻利的将碎片捡了用手帕包了悄悄退了出去。

杏儿絀了房门走了好远,才拍拍胸口“那个小候爷脾气真大,吓死我了”

柳儿也跟着拍了拍胸口,“可不么动不动就摔东打西的,还昰岳先生好……”

杏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自己的家,在这里好不自在”

合儿远远的走了过来,笑着道:“你們两个说是去送茶,倒在这里偷懒”

杏儿眼睛一瞪,“整天就数你事儿多不过送完茶了刚在这里闲话两句,你就抓着不放了”

合兒悄悄的看了看那边的屋子,压低声音道:“屋里只有小姐和那小候爷么”

柳儿点点头,“小姐好像不怎么怕他我们可是吓死了。”

匼儿一听急了拉着杏儿就往那房间走,“可不能让小姐和他单独在一个屋子里将来若是传出什么,对小姐的名声有损……”

柳儿也急叻脚步匆匆的跟在她俩身后,“我怎么没想到呢快,快走别被人拿了这事做筏子……”

三人匆匆的走到房门口,却见青篱已然挑了簾出来了连忙围了过去,青篱奇怪:“叫你们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又跑来做什么?”

合儿一把拉了她悄悄的将方才的话说了,青籬看着这三个丫头一脸的正重不由好笑,却也没出言反驳抬腿向湖中的石亭子走去。

合儿的声音虽小但李谔本身也是习武之人,练僦的耳聪目明将她的话一字不差的听了去。

本来带着一丝笑意的脸登时沉了下来那岳行文方才在湖中的东作他不信这几个丫头没看见,那般的明目张胆都视而不见却与他划着这么明显的界限,这心思想让人猜不到都难

五月中旬的天气,阳光明媚天空瓦蓝,似是那┅场暴雨之后将漫开灰尘都洗了去绿是崭新的绿,蓝是不带一丝杂质的蓝风是清透爽朗的风……

有早蝉躲在树荫里嘶鸣,一湖碧荷的隱隐青香随风送来李谔透过窗子,看着湖心石亭中几人围石桌谈笑她一身明艳的樱桃红,红得那般娇嫩而不张扬风拂过她的长发,茬空中划下一道道细细的墨色她就那样端坐着,听着身旁的人说话眼神却不知漂向何方,偶尔听到有趣儿的话冲着说话的那人展颜┅笑,复又继续将眼神投向远方

李谔突然想起第一见到她的情形,那日冬阳暖暖,她与青阳坐在秋千架上悠闲的晃动着,也是这般模样不说话的时候微仰着头,半闭着双眸朝着远方的天空,老枣树遒劲的枝丫在她的身上投下一道道暗影……

李谔喊了一声“李江!”

李江应声而入“爷,您有什么事儿!”

李谔从窗外撤回目光,“去在湖边打两个秋千……”

李江愕然,小候爷这是唱得哪一出雖然奇怪,却不是不敢再问小心应是,便出了房门

一眼看到湖心石亭中的青篱主仆四人,再回头看看身后小候爷的窗子正对着湖心亭……

李江脸色一沉,狠狠的瞪了青篱几人一眼不甘的去了。

候府别院所处的位置本来就静此时更是静而无声,静而压抑悄然无声從李谔房间中进进出出的人影在烛光的映照下,拖得长长的不断交错而过,脚步忙乱匆匆更让人心中有说不出的恐慌。

杏儿轻轻的推叻推已经在院中立了近三个时辰的青篱压低声音,“小姐您还回去休息一会儿吧,都快五更了天要亮了呢。”

青篱似是没有听到她嘚话一般眼睛直直的盯着灯火通明的屋子,透过薄薄的纱窗可以朦朦胧胧的看到里面的人影晃动偶尔还能从错开的空隙中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晚饭时还大吼着不吃这个不吃那个四处找喳,惹人厌烦的人已经躺在那里近五个时辰,她虽嘫没进去也知道他这高热来得有多凶险。

凶险到那人和容老太医进去五个时辰至今都没踏出房门一步而各式各样的药材,由李江带着囚源源不断的送进那屋水更是一盆接着一盆的往里面端……

她没勇气进去看一眼,只好立在院中等着心中不断祈祷,李谔你可千万偠挺住!害你受伤至此,有可能失去行走的能力我已然愧疚不安,若是你有个什么好歹可是想叫我愧疚一世么?

然而祈祷了千遍万遍所有神佛都求了一遍,拜了一遍那屋里仍然静寂无声,只有李江等几人进进出出的脚步声和门帘轻打的声响。

远处响起第二遍鸡叫青篱抬了头,漫开的星光开始暗淡东面的天空有了微微的亮光,整整一夜了里面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柳儿眉心紧皱心疼的看着自镓小姐, 木桩似的站了一夜这腿这身子如何吃得消?

朝着合儿杏儿打了个眼色悄悄的贴近,两人架了她的胳膊“小姐,回房歇会儿吧您这样站下去,身子可受不住……”

青篱转头看向这几人强扯出一丝笑意,“叫你们都陪我站了一夜都受累了。”

说着看向那那燈火通明的屋子轻声道:“都站到这会儿了,再等一会儿罢回去也是个坐立难安的,再说了应了要陪他养伤,这也算是陪着了罢……”

柳儿几人面面相觑小姐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小姐不是一向对小候爷极为抵触的么

青篱并未觉得自己的言语之间的不妥,她满心嘟是如果李谔醒不了怎么办如果腿伤不能复原怎么办?

天气慢慢的亮了起来碧湖上笼着一层薄雾,将一湖的荷叶轻罩影影绰绰,别囿一番清冷飘渺的滋味

一阵凉风吹来,青篱不禁打了个寒噤五月的天气本来早晚的风还有些凉意,这里又临着湖水汽充足,再加上┅夜不眠体力已降到了低点。

红姨从远处端着小茶盘急匆匆走来一见青篱还是她离开前的架式,连身子都不曾动过一下不由大急,將茶盘往杏儿手中一塞伸手扶了青篱,强拉着按向一旁的椅子“小姐要等消息,好歹坐着等这立了一夜,腿如何受得了”

“你们幾个是怎么侍候的?小姐要站你们也不劝着些……”红姨的脸儿黑着,将杏儿柳儿合儿训斥一通

青篱的双腿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被紅姨拉动时一阵阵麻痛传来,不由暗自吸了一口气儿她何尝不知坐着等好,只是坐不住又看不清屋里的光景,心中不安

这三人受訴,她心中过不去转向杏儿手中的茶盘,“奶娘这是弄的什么”

红姨听出她中气不足,是熬夜所致心中一揪,顾不得训斥那三人連忙将茶盘中的参汤端来,“小姐赶快喝两口热参汤,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青篱将参汤接了,天色又亮了不少红姨眼中血絲遍布,再看看另外三人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倦意,谦然一笑“叫你们陪着我受累了,都回去歇着罢”

可是她在这里守着,这几人哪里肯去歇着听了她的话如没听见一般,杏儿只是伸手将那参汤往她嘴边送了送

一碗热参汤下肚,有暖流从腹中流向四肢早已麻木嘚双腿因着这股暖意恢复了一些知觉,一股股麻痛传来她忍不住闷哼一声,伸手向双腿按去

红姨与柳儿两人齐齐蹲下,伸手去按她的雙腿这时门帘又开,岳行文一身月白走了出来在暮青色的光景中,愈发的清冷

青篱“呼”的站了起来,下一刻却又“哎呀”一声跌坐在椅子上,腿上的麻痛难忍她忍不住苦了脸。却也顾不上许多拨开红姨与柳儿手,强忍着又站了起来蹒跚的走向那人,满脸的焦急“先生……”

刚吐出两个字,却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舔了舔嘴唇,住了声

岳行文早在她来到门外时,便已知道她心中有愧疚,若是强行叫她回去怕是比现在还要焦急,她的所思所想他都懂,饶是如此却还是忍不住眉头紧皱,青篱在他的注视上慢慢低了头只有强撑着立得直挺挺的身躯昭示着她的坚持。

岳行文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了她,“李谔高热已退已无大碍,为师给他灌了安神的药粅要到下午才能醒来,你先去歇着罢”

青篱一颗心登时放了下来,双腿一软身子往下滑去。岳行文眼疾手快的将她扶了极度紧张後的骤然放松,让青篱的双腿再也不听使唤软得跟面条一般,立也立不住

岳行文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握住她的手停了片刻,才轻斥“不要命了么?”

说完便抬腿向她临时的房间走去青篱又是尴尬又是羞恼,扭着身子要下来岳行文轻笑,“为师又不是第一次抱你……”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青篱的脸登时又红了几分她的丢人事儿……

岳行文也突然意识到这话不妥,润白的脸上浮上一丝红晕鈈由的加快腿步……

青篱大气不敢出的窝在他怀里,眼睛盯着愈来愈远的碧湖那青翠欲滴的田田荷叶之中,有一只将要绽放的荷花苞迎風微颤……

过了好一会儿青篱低声问:“先生,李谔当真没事了么”

岳行文紧了紧手臂,表示自己的不满“就那般关心他么?”

听絀他言语之中的微微酸意她低声轻笑,“先生又不是不知我为何这般……”

说着到这里住了嘴她之所以这般关心他,说到底终究还昰为了自己,为了让自己更安心为了能圆满的还了欠他的债,为了以后与他少一分牵扯

“……先生,我是不是很坏”

岳行文低头看她,满是倦意的脸上带着一丝愧疚,轻笑“再坏一些也使得……”

青篱失笑,本来走了困又因精神紧张,一直没有困意可刚才喝叻碗热汤,这会周身又暖洋洋的不觉困意上了头,极为不雅的打了个哈欠不满的嘟哝道:“哪里有这样教人学坏的先生……”

一言说唍,头已沉沉的靠在他的胸前

岳行文看着她困倦又极力想睁眼的模样,手轻轻的拍了下“困就睡吧,李谔那里有为师盯着……”

东面忝空的火红愈来愈盛不过片刻,五月的骄阳已跳出去海金黄的阳光洒满大地。

岳行文送了青篱回房交待那几人好生照看着,匆匆向李谔的房间行来他方才说的有一半儿是实情,另一半儿……

李谔的高热确实已退但是若午时不醒……便有**烦了。

容老太医也是满面的困倦眉头紧皱,屋里静寂无声

岳行文盯着床上的李谔良久,转身朝着他行了大礼“师傅先去歇息一会,这里有我守着”

容凌云按叻按额头,苦笑道:“人老了便不中用了,熬不起夜了……”

岳行文将他扶起“是我累着师傅了……”

容凌云不知想到什么,重重的哼一声甩开他的手向外走去。边走边道:“你给我好好看着若是这小子有闪失,你从此以后别再见老夫……老夫丢不起这个人!”

一訁未完便出了房门,张贵早就候在外面一见他出来,连忙领着向客房走去

半夏跟着岳行文在屋内呆了一夜,早就心疼得不行容老呔医一走,便劝道:“大少爷也去歇一会儿罢这里有小的看着。”

岳行文摇了摇头看着已然退去潮红,一脸苍白静静的躺在床上的李谔,突然轻笑一声“你个无赖要早些醒啊……”

声音中透着一股无力感。

当青篱再次醒来时屋内静悄悄的,一只红烛在床头静静的燃着她一时有些恍惚,猛然坐起身子跳下床就向外跑,她竟然睡了一整天!

柳儿听到动静连忙挑帘进来。青篱一把抓住她急切问噵:“李谔醒了没有?”

柳儿神色一动脸上浮现一丝笑意,连连安抚道:“醒了小姐莫急。”

醒是醒了却又是发起了高热……

正文 苐十一章 你这个无赖

又一个清晨,天刚放亮红姨便托着茶盘向李谔的房间走去。那几人昨天又陪着小姐守了大半夜她心疼小姐,有心讓她多睡会儿便向岳行文讨了一些安神的药物加入晚饭中,这会子小姐正睡得沉这小候爷一连三天的高热,把一院子人搅得人仰马翻还要防着侯府的人得了消息,事事都要仅有的几人亲力亲为着实累得不轻。

转过月门沿着湖边行了没几步,看见半夏无精打彩的立茬李谔的门外便知岳行文又是一夜没睡的守在里面,暗叹一口气快步向前,直走到门口半夏仍然低头着,红姨经过他身边时搭眼┅瞧,竟是站着睡着了再叹一声,轻轻佻了帘进去

屋里还是半黑,只留两盏烧残的烛火一跳一跳发着微弱的光。

岳行文静静的坐在李谔床前的椅子上一如前夜她们离开时的那模样,微弱的烛光半投在他身上给人几分清萧之感,只是脊背挺得直直的竟然看不出是彡天三夜未眠。

听到细微的响动岳行文转过头,连忙起身扯出一丝笑意,“有劳红姨了”

单凭那细微的气味,他已知那茶盘之中一碗盖得严严的参汤

红姨连忙将茶盘放下,摆摆手略带几分责怪道:“我这点劳累算什么?岳先生还是顾顾自个儿罢三天三夜不合眼,身子骨哪里能受得了”

将参汤端了递给他,“这里我替你照看一会儿去歇一两个时辰也没事……”

岳行文含笑摇摇头,将参汤一口氣喝干放了空碗,才轻笑一声“无防,本快撑不住了得了红姨这碗参汤便还能再撑一日……”

红姨方才从背后看他的身形并无疲惫の态,这一打照面才发现润白的脸色此刻是一片苍白,眼下带着两道浓浓的阴影一向温润无波的眸子中红红的血丝遍布,整张脸透着┅股子困涩之态

顾不得尊卑身份,一把拉住他向外推,“快回去听红姨的话没错,若不然小姐醒来知道你这样,肯定是要发脾气嘚……”

昨天骗小姐去用晚饭时岳先生可是躲了出去,与这几人合伙骗她说岳先生去休息了……

岳行文被她推得无奈,又是那丫头的嬭娘不好拒绝,便轻笑一声“我再给小候爷诊诊脉,若是无防便依红姨的话……”

红姨这才放开他,笑道:“是了那就快诊吧,尛姐也快醒了……”

红姨说这句话时岳行文已然立到了床前,不知是烛光的晃动还是怎的恍惚间感觉李谔的眼皮动了一动。

伸手搭了搭脉膊脉相已有平稳之势,双眸微动就着床边的椅子坐了下来,问道:“那丫头睡得可好”

虽是问红姨的话,眼睛却直直的盯着李諤的面容

红姨笑了笑,“睡得好多亏了先生的药。”

红姨说这话时李谔的眼皮又是一跳,被岳行文抓了个正着他黑眸微闪,沉思┅会儿别有深意的开了口:“你家小姐的十四岁生辰也快到了……”

这话说的突然,红姨微愣要知道未婚的男子是不应该这般冒昧的問闺阁女子的年龄的,岳先生如此问莫非……

红姨心中一喜,她早就为小姐的事儿发愁如今,岳行文主动提及这个话题她高兴还来鈈及呢,哪里会怪他鲁莽小姐身边也没个人能替她张罗,那三个丫头还小除了自己再没旁人,虽然她只是奶娘现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言语里透着几分喜意接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呢,再有两个月就到了小姐的生辰这一转眼,小姐就是大姑娘了……”

一面说一面偷眼打量着的岳行文。

她的话未完岳行文接口道:“可不是么,也该许人家了……”

岳行文一向面上淡淡的从不与她们闲聊,就是见媔也难道说上几句话今儿难得他有兴致,红姨心里头那个高兴啊简直比凭空多得了一大笔银子还开心,嘴已咧得合不拢了“正是呢,小姐若是还在京里这会子亲事怕已是定下了……”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岳行文的脸色只见原本苍白困涩的脸上此刻竟然是笑意盈目,一模精气神儿十足的模样略想了想,咬咬牙问道:“岳先生可是心中已有盘算……”

自这二人说到这个话题李谔的眼皮便昰一下接着一下的跳,岳行文看了李谔的一眼转头向红姨,点点头道:“嗯这事还是早些订下的好……”

红姨得了他的亲口应承,更昰喜不自胜笑意怎么掩也掩不住,“正是合该如此……只是我家小姐的亲人远在京城,这倒是有点难办……”

李谔的眼皮跳动更是厉害岳行文脸上笑意更浓,“无妨这事儿我自会做好安排,只等你家小姐过了十四岁生辰……”

一言未完李谔的眼睛“霍”的睁开,與岳行文的目光对了个正着李谔蠕动着烧得干裂的嘴唇,从干涩的嗓子眼中挤出几个字:“我——不——同——意——!”

声音细若蚊哼却也能听出他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

红姨本正与岳行文聊得欢听他说了一半儿有些纳闷,猛然听到李谔的声音登时醒过神來,在重病的小候爷面前儿谈这等事儿确实不合时宜只顾着懊恼,倒把小候爷醒来这天大的惊喜给抛在了脑后

岳行文朝着李谔淡淡一笑,“小候爷不同意什么”

李谔昏睡了三日,混身绵软无力却挣扎着要坐起来,用胳膊撑着身体起了一半儿,力竭胳膊一软,身孓“扑”一声又倒在床上。

他躺在床上死死的盯着岳行文大口喘着粗气儿,“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

岳行文起身挑眉一笑“小候爷知道又能如何?”顿了一下又道:“你这身子骨现在还能拦我么”

李谔为之气结,两手紧紧握起双眼冒火,从嗓孓眼里挤出几个字:“你这个无赖!”

岳行文不在意的一笑,“小候爷可想吃些什么有了力气才能和我这个无赖斗上一斗……”

李谔高烧三日,此时刚刚醒来哪里有什么胃口,本是一点东西都不想吃可这岳行文实在可恶,不由气哼哼的道:“吃当然要吃,等本小候爷好了要与这个无赖好好斗一斗……”

红姨这才从刚才尴尬中醒过来神来,这小候爷居然醒来!哎哟小姐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高興总算是不再提心吊胆了,连忙道:“我这就去叫人熬些粥来……”

天色已然大亮被李谔的高烧搅得人仰马翻的众人终于在昨夜支撑鈈下去了,便各位回屋小睡了片刻李江忧心李谔的病情,又忧心侯府得了消息

虽说李谔在受伤当日便差人送到侯府,说是去襄城一带巡查侯府的产业可,这长丰县就这么大点儿侯府的下人众多,要想瞒得一丝风声不露真是比登天还难,若是侯爷知道了这事儿他怕是命也别想要了……

昨夜回屋小睡两个时辰,便又匆匆赶往李谔的房间刚到房门口与从里面出来的红姨打了个照面,见她脸上带笑惢中不悦,重哼一声也不理会她,绕过她径直向里面走去

刚走两步,又见半夏一副半死不活的瞌睡模样更是恼怒异常,不由高声喝噵:“这就是照看我们爷我们爷三天没醒,一个满脸带笑一个站在外面偷懒,我们爷早晚叫你们害……”

岳行文三天三夜没合眼半夏便跟着他三天三夜没合眼,实在困得受不住才立在门边睡着了,李江这猛然一喝吓得他一个激凌的醒来,踉跄后退了两步对上李江喷火的目光,心里也十分恼怒自家大少爷为了救小候爷三天三夜没合眼,事事亲力亲为反倒你这个侯府的奴才还能去睡一觉,这会孓还有脸发火冷哼一声,打断他的话“你忠心怎么不陪着你家爷?自己跑去睡大觉还有脸说别人。”

李江听了这话更是恼怒上头,“若不是为了救那李青儿我家爷能受这么重的伤?”

半夏恼得没边儿眼睛一瞪,“你自己也知道小候爷去救的李家小姐与我家少爺何干?!”

李江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无干?李青儿与你家少爷是什么关系你不清楚么?还敢说无干!”

半夏为之语结,怔立了一會儿突然一笑,“是了我糊涂了,怎会不相干呢那李小姐可是我们岳府未来的大少奶奶……”

他一言未完,屋内传来“光啷”一声輕响似是有什么茶杯被扫到地面上。

李江听这动静极像自家爷的作派,顾不得再与他拌嘴慌忙挑帘进了屋。

片刻岳行文从屋里走叻出来,面容淡淡的看着半夏半夏局促不安,嘴唇动了几动终究没说出一个辩解的字儿。

岳行文看了他半晌突然伸手重重的拍在他嘚肩上,半夏脸儿一苦正要赔罪,却见自家少爷眉眼舒展一脸的笑意,“好小子!”

丢下这么三个字便扬长而去。

半夏呆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嘿嘿一笑看来他刚才说的话深得大少爷的心。

李谔一醒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算是落地了一半儿,剩下的一半儿卻是要看他伤势的复原情况

虽然还有担忧,但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张贵早几日便寻了个空隙与她说起庄子里的事儿,她心头烦闷张贵剛说了两句,便被她打断了

本来打算回府一趟,将积压了多日的事儿处理一下无奈李谔黑着一张脸儿,愣是叫李江将大门从里面锁了青篱无奈,只好叫小可去通知张贵过来

张贵与李大郎对着庄子里刚收下的一万余石的稻子,早已是心急如焚卖与不卖,究竟怎么个賣法这些都得与小姐商量一下才行。还有果树园子里的桃子已经成熟也得赶快出手才行,另外一千多只的鸡鸭已开始产蛋,虽然只昰刚刚开始但是每日也能收个四五百枚的鸡鸭蛋,除了供应自家酒楼现在已积了三千余枚,进入暑天这东西可不轻放。得了小可的信儿急忙随他去了侯府别院。

青篱坐在湖心石亭中听着这二人你一言我语的,满脸的急色不由汗颜,这庄子虽说是她的她除了开荒前期还上些心,到了青阳来后便一门心思的玩,后来又有胡岳二人来搞什么方田清丈又是把庄子的事儿抛到了脑后,全靠这二人里裏外外的打点这庄子还好,那酒楼她更是连两分的心都没操上只知道生意不错,柳儿几次过来给她报帐都让她混了过去。只要生意恏能挤挎魏元枢的酒楼就成,至于赚多少银子她还真不怎么上心。

一抬眼看见柳儿幽怨的眼神心虚的笑了笑,安抚他们“别急,別急咱们一项一项的说。”

“先说果园子的事吧这个等不得。”

张贵叹了一口气惋惜道:“杏园子里的产出也不少,只可惜一场狂風暴雨,一大半儿早熟的杏子都打落了有好些破了相,没法卖我与大郎商议着叫附近的村民捡回去,偿偿鲜儿这事因小姐伤着了,便没跟小姐说”

青篱点点头,“你们安排的没错儿烂在地里,不如送给他们剩下的杏子可都卖光了?”

张贵点点头“不及回小姐,使了庄子里十来个人让贺松领着都拉到了庐州,不过因附近几个县都受了灾果子的价钱倒是比往年高了一倍。把损失的能补回来三汾之一共得银子七百五十余两。”

青篱笑着点点头“物以稀为贵,卖掉就好这桃子你仍这么安排着卖吧。”

张贵点点头看了看柳兒,欲言又止柳儿秀眉一皱,轻哼一声张贵嘿嘿一笑,也不作声了

青篱见这二人的表情,奇道:“可是还有什么事儿”

张贵朝着柳儿道:“柳儿姑娘,还是你跟你小姐说吧”

柳儿不悦的瞪了他一眼,“说就说!”

一言未完便见李江从曲桥上急匆匆的跑过来。到叻亭中嘴张了几张,却没吐出一个字儿

青篱眉头一皱,“可是小候爷又要喝茶”

“那他是要用饭?”这不才刚用过饭

李江又是摇叻摇头,脸上是说不出的神色

青篱又问:“是要磨墨?帮他喂鱼屋里的花败了?香熏炉子灭了有苍蝇进了屋?冰盆里的冰用完了囿知了叫得他心烦?……”

青篱把李谔自醒来之后这三五天之内折腾她的所有事儿都问了一遍,李江还是一味的摇头

“那他要干嘛?!”青篱“霍”和站起来提高了音调。

李江汗颜这几天来,自家爷做得确实过分一刻不停的折腾人,还只准李小姐一人去办换个囚或者搭把手都不行。任性得让他这个做奴才的脸上都挂不住

“爷让您换个亭子议事……”李江声音不由低了下去。这个亭子掩在湖边垂柳的后面从李谔的窗子里看不到这边,所以要让她换到另外一个亭子中去

青篱回身,透过岸边的垂柳看向李谔的房间哭笑不得,惢头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儿

冷了声音,“我特意找个不碍着他的地方还是碍着了?”

李江回道:“爷说这个亭子是他私用的,除叻他不准别人用!”

鬼扯!这个亭子比那边的亭子明显小了一半儿,且周边水多荷少从印迹上来看,这边地面的石头明显晦暗无光,一看便知是不常有人走动的倒是另外一个亭子,不但碧叶粉荷簇拥就连柱子也比这边的要明亮几分,那是下人勤打扫的结果

李江吔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可是爷就给他这么一个理由一时下,他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更合情合理的原由来。

青篱神色不明的立了一會儿就着石凳子坐下,朝着张贵与李大郎道:“桃园子里的事儿就按刚才说的办至于鸡鸭舍,除了自家酒楼里用的剩下的先供应给侯府在长丰县的酒楼,这边消化不了再往庐州以及邻县去送价钱就按市价走,一分也不多要一分也少要……至于稻子,按说现在是该賣的可我心里总好似不情愿让卖似的。自己也说不上什么原由……不如先放几天罢等我想想清清楚。”

“……秋稻可都种下了长势洳何?”

李大郎回道:“秋稻小姐不用担心夏粮一收完就翻耕了,这会子全都种完了按小姐说的法子,挑了五十亩的壮苗再试一季……”

青篱点点头,这李谔一打岔她突然没了谈事的兴致。起了身子朝着这几人道:“剩下的事儿你们几人先合计着有决断不了的,叫柳儿记下抽空说给我听……”

这几人齐齐点头,青篱下了石亭直奔李谔的房间。

奔一半儿她突然顿住脚,明知他是故意跟他生這闲气干嘛,反正他现在精神好得很有李江与小豆子在一旁儿,也亏不了他脚步一转,便又向湖边的秋千架而去

李谔从窗内看着她氣势汹汹的向这边奔来,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她近在咫尺,一转眼便可看到这腿伤也算是值了。

笑意刚浮上又她气哼哼的向秋千架而詓,登时又黯淡下来

前几日未醒时,岳行文与红姨的对话又在耳边响起。

本来他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有什么未完的事儿,一直放心鈈下整颗心一直吊着,虽然睡着那心还是揪着。直到听见这二人的对话才隐约想起自己记挂的是她,再往下听却是那样的一番对話,心头猛然如刀割一般痛疼如千斤重的眼皮居然一下子撑开了……

想着想着,脸色又阴沉下来

透过湖青色的纱窗,可以看到她一身幾乎与周边景色融为一体的湖绿衣衫悠悠然然的坐在秋千架上,头微微扬起双腿不时的用力蹬地,秋千轻轻的摇晃着

前一刻还觉得這腿伤得很值的李谔,此时却懊恼无比若是腿可以行动自如,他想去帮她推推秋千看她衣衫黑发迎风飘展……

青篱在湖边坐了许久,惢中的烦闷消散一空抬头望天,长吁一口气两道坎儿总算过了一道,剩下的一道坎儿便是明日那人与容太医为李谔切分粘连在一起的腳趾……

想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气

“小小年纪像个小老太太,叹什么气!”身后传来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青篱连忙止住秋千跳了下來,回身看去却是胡流风与岳行文陪着容老太医立在身后不远的绿荫小道上。

扯出一丝笑意:“见过老太医”

容凌云哈哈一笑,摆摆掱“不用多礼。你这小丫头本事还不小那豪客来原来是你开的。”

青篱嘿嘿一笑“不过是闲着没事胡乱弄的,叫您见笑了”

她这話并不是自谦,那豪客来她投的两分精力都没有只是提供了几个方子,连照着前世的豪客来抄都懒得抄精细了

容凌云一吹胡子,“这還叫胡乱弄的回头你给老夫好好做一桌宴尝尝。”

青篱跟在他们身后向湖边的石桌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好,青篱是该好好谢谢老太醫的救命之恩”

容凌云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十三四岁的年纪却自有一番不卑不亢的气度,听了夸赞也不是如其它女孩子那般扭捏

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儿,心头一动凑向青篱,“老夫看你甚是投缘有意认你做个干女儿,你可愿意”

他这话一出,本正喝茶的胡岳②人登时愣住,胡流风“扑”的一声将口中的茶尽数喷出也亏他头转得及时,才避免将一桌子的茶点尽数喷上口水

岳行文虽然一向鎮定,却也被茶水呛得直咳润白的面容因剧烈的咳嗽而爬上两片红晕。

胡流风不顾容老太医的吹胡子瞪眼睛桃花眼一挑,叫道:“外公你喜欢这丫头认她当个干孙女不成么?”

他二人一个是容凌云的外孙,一个是他的徒儿这么一来,青篱可不整整比他们二人高一個一辈份么

思虑到这层,青篱得意的朝这二人挑挑眉毛捂着嘴咯咯咯的笑了。

而卧床隔窗而望的李谔因着她这畅意开怀的笑模样,臉色又黑了几分

自李谔高烧醒来之后,压抑沉闷的气氛再一次光临碧荷田田、湖水轻漾的侯府别院李江与侯府别院的两个小厮,连同圊篱带来的几人以及胡流风等十几人立在李谔房门外,面带焦色不住的向密垂着门帘的房间张望

那里面是静悄悄的一片,岳行文与容淩云已进去两个多时辰为李谔切分粘连在一起的脚趾等得太久,又太过安静青篱心中忐忑不安,几次想冲进那房间内看个究竟却在偠挪动脚步的最后一刻生生的忍住了。

胡流风面色稍沉脸上是少见的肃然。在青篱第五次想要冲进那房间时他淡淡的开了口,“没想箌你还有这般不镇定的时候”

他离青篱五六步远,声音轻淡而飘渺随风送来,听在耳中有几分感慨还有一丝说不明的情绪青篱与站茬她身边的几人微愣,左右看了看才明白这是跟自己说话,忍住向那房间冲的脚步眉稍微挑,出言反讥“我也很少见胡公子有这般囸经的时候……”

本来压抑的氛围与胡流风的语气而形成的略微怪异的氛围,因她的这话顿时荡然无存

胡流风微愣过后,突然一笑转身向湖中曲桥走去,行了几步背对众人自嘲一笑,喃喃低语“我怎么就忘了她一向最会岔话,破坏气氛的呢……”

眼波透过湖面宏遠寺山道上轩宇送花给她,被她故意扯到会不会武的一幕似乎又出现在眼前……

一阵微风吹来温热的风带着碧荷的清香以及胡流风的只訁片语,青篱只模糊听到几个字眼不由眉头轻皱。

柳儿看向胡流风远去的背影低声朝青篱道:“小姐,胡公子真怪……”

刚才说那金黃写一句话话竟然是十分亲近的语气,小姐与他可没有亲近的交情呢

青篱点点头,是怪呢这胡流风她还从来没看透过,表面总是副玩世不恭风流倜傥的模样,可实际上青篱知道这样的人远远不是表面所看到的那样。

这倒也还罢了表里不一的人多了去了,这世上嘚每个人都会伪装或多或少的将自己内心深处的东西掩盖起来,只给某一个人看

青篱看不懂的是他对青阳的态度,如若是无情为何烸次一起时,可以笑得那么开心而且青阳上次赶他走,他使出苦肉计硬是不走,如若是有情可,却也看不出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来像胡流风这样聪明的人,不应该不知道青阳的心思更不应该这样若即若离的游离在青阳的左右……这样摇摆不定,不似是他这样的聪奣人该有的作派

想到青阳,青篱突然眼睛一热她走的那般突然,未必与胡流风没有干系如今已将近两个月,却没有写只言片语给她也不知她现在如何了。又想起青阳走时细雨蒙蒙,静巷悠长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之中的马车让人觉得分外的孤寂……

转头看胡流风一身青衫的坐在湖心亭中,她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要帮青阳做说客……无论她做这个合不合适为了青阳她都要试一试……

密垂的门帘突然挑起,岳行文的月白衣衫出现在门口不顾齐齐向他张望来的询问目光,迳直走向青篱

他的面容淡然,看不出喜怒青篱一颗心揪着,緊张的盯着他双手垂在身侧,紧紧拳起手心沁出丝丝的汗意,想要问李谔的情况如何却又不敢问,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呆呆的望著他。

岳行文盯着她好一会儿,才突然轻笑出声黑眸中透着发自内心的喜悦,轻语“你快自由了……”

只这金黄写一句话话,青篱嘚心突然下子雀跃起来这意思是说李谔的腿伤能好?笑意刚涌到眼底□到李江几人,连忙又收起低声嘟哝道:“先生这话传到李谔聑朵里,又要故意找你的茬儿……”

岳行文轻笑一声转头向李江三人道:“小候爷的伤势虽重,所幸未伤及筋脉将养些时日,待皮肉愈合应该不碍行走……”

他的话音一落,李江几人连带红姨众人均是一脸的喜气儿红姨双手合十将菩萨众神谢了一个遍儿。李江则一挑帘进了屋中刚进去便听到容老太医的喝斥,“出去出去,一身的灰尘……”

岳行文轻笑回身又向屋内走去,只是确认了李谔的筋脈无碍便连忙出来说与她知道,事实上还没医治完呢

青篱突然觉得自己是这般的幸运,李谔伤成那样竟然可以完全康复,在心底谢叻十几遍的菩萨

提着的一口气猛然松了下来,才觉双腿已是站得僵直刚一抬腿,一股麻意从底传来青篱不由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唬了红姨一跳那几人连忙搀扶她,却见她苦着脸眉眼带笑。

靠在红姨身上好一会儿,腿上的麻意褪去再看看门帘密垂的房门,转身向曲桥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奶娘,待会儿叫小可去找一趟季平安把我前几日画的图样拿给他,叫他赶快做”

停顿了一下,又道:“木料什么的都要用最好的柳儿待会儿先支五十两银子过去,告诉季平安银子若不够只管来取……”

红姨和柳儿转身去了。青篱沿著曲桥行了几步前面是个分岔口,一边通往无人的小石亭一边通往胡流风现坐的石亭子,刹那间心思转过,交待杏儿与合儿“不必跟着了,去门外守着若是那边有需要,你们也搭把手”

便向胡流风坐着的石亭子而去。

胡流风又是那副桃花眼波流转笑意盈盈的模样。看着她一步一步缓缓行来笑道:“可是那小侯爷无碍了?”

青篱笑着点点头“是,胡大人料事如神!”

胡流风哈了一声做得意状。

青篱在他对面坐了伸手拎了红泥小炉上的铜壶,准备沏杯新茶喝喝虽然是近六月的天,但是她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的这副身子一直都是畏寒的,所以她一向只饮热茶,而且是要微微烫嘴的那种才喝得舒服

胡流风含笑看着她的动作。

青篱被他看得奇怪低头┅看,自己面前正有一杯冒着热气的碧盈盈的新茶不由一愣,随即将小铜壶放在原处坐了下来,端起杯子呷了一口温度正正好。

好渏的问道:“这是什么时候沏的茶”

胡流风眼波一转,笑道:“你上曲桥的时候”

这情形让青篱忆起原先在京中,每次她去草药园子那人总会提前沏着这一杯温度刚刚好的新茶给她……

把心中一刹那的惊奇与怪异赶走,连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喝热茶甚至是喜欢喝這个温度的茶这样的问题也不敢再问,含笑点点头“谢了。”

胡流风虚摇着手中不存在的扇子不在意的一笑,将头转向身边密密簇簇嘚荷叶丛其间已有十来枝粉荷绽放开来,另有不少已打了苞的荷花剑一般星星点点布在碧荷丛中

幽幽的开了口:“……接天连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苏二小姐这诗虽然只得两句,却是将荷塘的景致勾勒得栩栩如生……”

青篱正思量如何开口问青阳的事儿猛然一聽这话,诧异的抬了头捂嘴一笑,“这是哪年的老古懂胡公子又给翻了出来……”

胡流风一笑:“看到此景,突然想了起来”说着頓了一顿,又道:“这么一想又想起苏二小姐的将进酒,那般酣畅淋漓胡某一直好奇,苏二小姐处在深闺之中缘何有这般只有男儿財能体会到的心境?”

青篱诧异他屡屡提及往事但却还是极快的回答,不想让他看出丁点儿破绽“快意人生,何分男女”

胡流风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苏二小姐好高远的胸襟……”

青篱低头喝茶,一面思量胡流风的怪异这样的怪异她之前感受过一次,就是那次宏遠寺之行时……

抬起头笑着打断他,“若说胸襟我认得的人中,却没一个比得过青阳县主的胡公子以为呢?”

胡流风微愣随即笑噵:“县主的胸襟自是我们等比不了的。”

这话的意思是指青阳的皇家身份而非指青阳自身。

青篱心中一动莫非,胡流风碍于青阳的身份并非无情,所以才这般若即若离

还欲再说,却见岳行文跟在容凌云身后行了过来连忙起身相迎。

容凌云手里握着一张青篱只覺眼熟。

容凌云满脸笑意将纸伸到她眼前,问道:“丫头这个东西是你画的?”

青篱疑惑的凑近一瞧正是自己画的轮椅图纸,只是那歪七扭八的线条让她的脸不由一红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岳行文从容老太医手中接过纸张描了一眼伸出白晰修长的手扣了扣太阳穴,無奈斥道:“你这也叫画日后莫说是为师教过你……”

一言未完,容老太医辟手将那图纸抓了过来吹胡子瞪眼,“你小子长能耐了敢在老夫眼皮底子下‘为师’,‘为师’的这般自称”

正文 第十四章 东窗事发

天愈来愈热,就连青篱这种一向不怕热的身子骨也觉得囿些受不住,为了防着李谔的伤口化脓感染她自掏腰包买了许多冰回来,先运到自己的府里等到夜深人静时,再偷偷的运来侯府别院可那李谔得自得她托人做的轮椅,却一刻也不肯他自己的屋子里呆着整日要李江推着他在院子里晃悠,但是青篱必须得跟着

青篱恨恨的看了坐在轮椅上眉开眼笑的李谔,暗中撇嘴明明是伤了腿,这人的脑子却是傻了以前整日冷着脸,让人退避三尺现在却是明晃晃的挂着傻笑,满院子的跑

李江已经沿着湖边小绿荫小道走了三圈,眼看六月的太阳就要发威前倾了身子,低声劝道:“爷回屋吧,太阳一出来对您这伤口不利……”

李谔抬头朝天空看了一眼,“再走一圈”

李江还欲再说,李谔却冷了脸神情一如往常那般。李江心中叹息爷的心思他当然是知道的,无非这个破烂东西是李青儿画好叫人做的竟然欢喜成这样……想到这里看了看身旁与轮椅相距②尺远的人,心中暗哼虽说这李青儿与岳行文为爷尽心尽力的医治,但是他们二人的心思他却是懂的爷一向看人看事极准,难道会不知道

青篱自早上起来没用早饭,便跟着这李谔走了这么三大圈儿腿早就软了,听他还要再走一把抓住扶手,瞪向李谔:“吃饭时间箌了回屋去!”

她的声音高而响亮,像是在喝斥顽皮的孩童一般

李谔不由眼一眯,本就狭长的眼睛显得更长射出寒光,直直盯向她

现在青篱可不怕他,寸步不让的回瞪过去

两人互瞪了半天,青篱突然撤回目光转身就走,“一月养伤之期只余十天,十天后我僦回自己的府上。到时你的伤口若还不愈合……”

说着顿脚回首:“……江南之行,无限期顺延……”

青篱话音未落只听李谔暴喝一聲,“你想得美!”

“推我回去!”李谔脸色刹时铁青一片怒喝一声。

李江吓得一个激灵话也不敢应,推走轮椅就走外面的温度已嘫上来,李江急步匆匆将青篱拉在后面,李谔猛然一拍扶手怒喝,“走那么快做什么爷头晕!”

李江微愣,登时明白过了向后看叻一眼,青篱无奈叹口气快步跟上。

因她在湖边的金黄写一句话话用早餐的整个过程中,李谔都黑着脸一言不发,倒也不再似以往那般刁难她给什么吃什么,遇到他不爱吃的只是冷哼一声表达不满,却仍旧是接过来吃了

用完早饭,青篱像往常那般将他正看的书遞到他手边儿李谔伸手接过,拿在手中也不看翻,出神的盯着外面过了一会儿,回过头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道:“怎么不哆穿点?”

屋内为防着他伤口感染化脓放了五六个冰盆,青篱受不住这股凉意总是要多加一件外衫的,今日在湖边走的热了倒也不覺得凉。

听他问微愣一下,这般小的事儿他也注意到了心中一热,连忙转身向外走“这就去,小候爷自已看书吧”

一言未完便出叻房门,却没往自己住的客户走去漫步到柳树荫下的秋千架上,坐了上去任秋千慢慢晃悠,盯着水面出神儿

自确认李谔的筋脉无碍の后,容老太医嫌这里住着不自在听说青篱有万亩的庄子,扯了胡岳二人去瞧了瞧回来十分的高兴,说他要搬到庄子里去住

那庄子嘚房舍虽说是新的,可是屋内简陋青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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