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出现烟侯痛吸电子烟胸口痛痛是怎么回事

我得了烟侯炎一直吃药吃不好怎么办_百度知道
我得了烟侯炎一直吃药吃不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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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确引起发热的病因,必要时可做个血常规,根据你的描述,考虑出现发热的症状有多种原因的,应当让医院进一步检查你好,祝安康,以免延误病情,治疗期间一定要注意日常护理,多喝温水,并及早的治疗原发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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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嫡女,克死生母,落水跛足,毒害庶妹,世人皆称不详;  千金之躯一夜落尘,得罪皇族,庶母心痛,父亲甩手称弃子;  嫁侯门却不料惨遭毒手,怀胎五月,竟被活活钉死在棺材里;  巧合的背后,阴谋与秘密交错缠绕,如层层粗砾,绞于咽喉,临终顿悟!  不甘、不平、不认!  一朝重生,贵女反扑,算计与美貌付诸一身,新变和旧势命转乾坤!  且看她如何斗**,清内鬼,斩灭仇敌!失去的,亲手夺回;强加的,返还十倍!  只是,她本想好好复仇,低调做人,无奈却被盘踞称霸的虎狼雄鹰纷纷相中,一口一个美人如玉,爱妻如命,福兮,祸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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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 & 好冷。
& & 眼前出现了一只虬杛百雕木棺,黑凄凄,阴沉沉,是谁的呢?这是梦,还是……
& & 脖子突然一紧,幻象消失,一个人将她拎起,重重砸在什么硬物上,“砰”得一声:“**!我叫你背叛,叫你私通,你这个丑女人,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敢给我惹麻烦!”
& & 温玉蔻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来,虚弱的身体软软倒在地上,眼前突然亮了起来,看清掐着她脖子的小侯爷,眼中的冷意如刀似剑,狠狠剜着她。
& & “住手,慎郎,你要把姐姐打死吗?”
& & 随着黄莺般的劝阻声,进来一位白衣美人,手中捏着一把小扇,气质芳华若玉,清秀绝伦,朱唇贝齿,一颦一笑宛若倾城。美人容貌本来极其美丽,然而一双眼睛掺杂着嫉妒、仇恨、阴冷、无常,绝不是大家闺秀所有,细看之下美貌大打折扣。
& & 这是妹妹“琴仙”温玉澜。
& & 温玉蔻连忙挣开小侯爷,爬到妹妹面前,语气惶急哀求:“玉澜,你快告诉侯爷,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没有跟四皇子私通,你从来不会撒谎,你说的侯爷一定信!”
& & “姐姐,你,你怎么可以……”温玉澜为难地看了她一眼。
& & “快说呀!”温玉蔻焦急地催促,甚至伸手去拉,刚碰到衣衫,温玉澜身子突然想被大力推开似得后倒,重重摔在地上,白衣染上污迹,很是狼狈。
& & 温玉澜似乎很痛苦,娇美的面上流下清泪,哭着道:“姐姐,我说就是,你别打我,别伤害我的孩子……这是侯爷的骨肉……求你了姐姐……”她捂着小腹,哭得梨花带雨。
& & “**,毒妇,居然还敢伤害我的孩子,去死吧!”
& & 孩子?
& & 温玉蔻还没来得急错愕,迎面被傅庭慎一脚踹在心窝,飞到一边,撞翻了柜子。只听碧光一闪,却是发间的碧玉簪掉了。温玉蔻吐出一口血,腹中剧痛,她彻底绝望了,见傅庭慎着急地扶温玉澜,她便伸长了手,摸索着去拿碧玉簪。
& & 这是慎郎送她的,万分珍贵,她举起来,企图用这个来唤醒小侯爷的夫妻情谊。
& & “慎郎,小心!姐姐要杀我们!”温玉澜的声音仿佛冬夜的冷雨,将她打得支离破碎。
& & 小侯爷愤怒地走了过来,一把夺过碧玉簪,将她的下巴紧紧捏住,抵在墙上。温玉蔻隐约知道他要做什么,低声哀求:“不要,慎郎,不要……”
& & “**,你一个人去下地狱吧!”那声音,她听过无数遍,可它已不再温柔深情,而是如同寒冰般,裹挟着冰刃,割得人遍体鳞伤!
& & 碧玉钗毫不留情地刺入,凌厉如风!
& & 血色弥漫,右眼剧痛!
& & “啊!好疼!好疼啊……”温玉蔻惨叫,碧玉簪在右眼里颤抖,可她没有力气,去拔出来。她不敢,她好痛。那痛深入骨髓,火烫,冰寒,交织着折磨着她。
& & “玉澜,救我……”她哀求,甚至,都看不清人在哪里。
& & 温玉澜无辜地站在一边,眼中含泪:“姐姐,我可以骗他一时,不能骗他一世。你糊涂,非要在皇宫夜宴密谋与四皇子私奔,闹出这等丑事,侯爷与我都看见了,要妹妹如何帮你圆谎?加之以前你私囤绸缎金银,藏匿命犯,打杀婢女,殿前失仪,甚至在清修赎罪的庵堂里一度消失三日,为了掩饰竟将所有尼姑灭口,别说侯爷府,就算是温家,都不会饶恕纵容你!姐姐,以前你总是以我对侯爷的爱威胁我,可如今妹妹有心无力,再也不能昧着良心撒谎了!”
& & 温玉蔻凄惶地看着她,震惊无比,忽而眼中流下两道长长的血泪:“玉澜,原来你居然这样恨我,可你不该这样害我……我那么疼你,为什么,为什么背叛我?”
& & 温玉澜没有回答,只是垂泪,雪白的衣衫,楚楚可怜。
& & “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情,我没有!!!慎郎,你信我!”温玉蔻又抱住了傅庭慎的腿。
& & 太难看了,从前那个端庄典雅的样子全都烟消云散,只有痛苦的模样,长留。
& & 傅庭慎一脚踹在她心窝上,冷心冷面,厉声道:“温玉寇,你居然还敢让我信你,枉你还是温将军家嫡女,身份尊贵,居然心如蛇蝎,欺上瞒下,害得阖府不宁!你这等毒妇,早该下阿鼻地狱永不超生,滚开!”
& & “我怀了你的孩子……慎郎,三个月了,已经是个小生命了。温玉澜有你的孩子,我也有,我们是夫妻啊!”温玉蔻仰着脸,血流了满脸,痛的全身颤抖:“我可以死,放过他,他是无辜的……”
& & 这个消息,突然袭来,傅庭慎和温玉澜都愣住了。
& & 见傅庭慎面露迟疑之色,温玉澜心中一凛,绝对不能让这贱种翻身!
& & “对呀。慎郎,姐姐的孩子是无辜的,不该承担姐姐犯下的罪孽。毕竟,他还没来得及到这世上看一眼父亲,四皇子说不定会很高兴……”温玉澜故意掩嘴,装作恨不得打自己一耳光:“不,我的意思是,慎郎你会很高兴……”
& & 怎么,孩子是四皇子的,要小侯爷戴绿帽子?
& & “温玉澜,我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要这样害我?孩子是侯爷的,跟四皇子没关系,如果我有一句谎话,就叫我不得好死!”温玉蔻好恨,没有想到,这个一向温柔和善的妹妹,居然会下这么大的狠心诬陷她。
& & 话已经说出口,祸根埋下,就看听的人,有没有听进去了。
& & “这是个阴谋,慎郎,温玉澜害我!你要相信我!”温玉蔻捂着自己的小腹,藏到角落哭泣。
& & 温玉澜看小侯爷的脸色阴晴不定,心中一跳,生怕多年来的努力功亏一篑,但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 & 最后面色阴冷的小侯爷摆摆手让温玉澜回温家,过了几天,便听到温玉寇病重静养的消息。
& & 窦氏母女去看她了。
& & 大家都把温玉蔻当做疯子,除了几个高壮的嬷嬷,谁也不能接触她。小小的一间院落,温玉蔻瞎了一只眼,肚子微微挺起,正在求那些粗使嬷嬷,想要一点鸡肚子里的糠吃。
& & “母亲,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受这**的气了。如今父亲失望透顶,侯府视她为灾星,皇子们被她得罪完了,出身再高贵有什么用,还不是一团污泥,众人唯恐避之不及。瞧,同样怀着孩子,我锦衣玉食,她却连喂鸡的糠都吃不着。哼,贱种!”
& & 温玉澜当着她的面,得意洋洋地说。
& & 温玉蔻这个名字,如今,将被掩藏在凄冷黑暗的地狱深处,再也不会来折磨她温玉澜了!她不是身份尊贵的嫡女吗,她不是门当户对嫁入侯府了吗,她不是招摇得意幸福美满吗?她温玉寇姿容平庸,个性寡淡,这一生,凭什么过得顺风顺水!所有的庶女中,只有她温玉澜才应当得到这一切!现在,这一切都成真了!
& & “是啊,这个蠢货早该在十二岁落水那年就死了,饶她活这么多年,便宜她了。喂,瞎子,过来跪下,我就赏你好吃的!”窦氏眼睛露出阴毒的光芒,肆意侮辱着她。
& & 温玉蔻摸摸自己的肚子,宝宝需要吃的,于是她毫不犹豫地走过去,跪下,窦氏母女一愣,哈哈大笑。温玉澜伸手拿了块糕点,扔在地上,温玉蔻看不清,脸贴着地,好不容易才摸到,塞进嘴巴里狼吞虎咽吃干净了。
& & 糕点比鸡糠好吃多了。
& & 窦氏的嘲讽讥笑声在耳边回响,温玉蔻把血泪往肚子里咽。什么嫡女,什么尊贵,什么和善,什么菩萨似的心肠,她的眼睛早该瞎了,早先竟看不出仇人就在眼前!倘若眼睛雪亮,弟弟何至于惨死,自己何至于因谋逆得罪皇族,唯一挚爱的侯爷,又何至于不顾夫妻情分,将她逼疯?!
& & 她无意间被卷入皇子们之间的夺位之争,可谁都不知道,她的夫君小侯爷其实是当今圣上的私生子,圣上也早已准备将皇位传与小侯爷。因而皇子们的阴谋诡计,都施错了人,可笑之极。而她和四皇子,也只是这场争位之战里的牺牲品,所谓的私奔过后,一个被判幽禁,一个被判鸩杀。
& & 她明白窦氏母女对她恨之入骨,对她的被囚推波助澜,且一丝马脚也没露出。庶妹温玉澜当日落井下石的模样,比之侯爷的冷酷无情还要多上几分尖锐,言语间全是要把她往死路上推。而庶母窦氏,做得干净利落,连面也没出,就让她们温家贵嫡一脉死于非命。
& & 她们的嘴脸,她们的做戏,她们的阴谋诡计,一幕幕,一道道,剐着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 & 她死得冤枉,死得凄惨,别人却在盛赞侯爷府,盛赞她的庶母庶妹,盛赞这大绥皇族的恩宠明朗!可怜她的孩儿,连名字都没有,甚至没来得及看这繁华尘世一眼,便不得不跟着她被埋葬。不甘心!
& & 后来温玉澜住进侯爷府,每天都来羞辱她,她便知道了不少事。但是知道又如何?没人关心她,她只想把跟慎郎的孩子生出来,养大,就算活得像条狗又怎样?
& & “温玉蔻,你想把他生出来,好,好,你以为我会让你和他的贱种出世?我可是将来的皇上,你竟敢给我戴绿帽子!”傅庭慎在她临产的前三天冲进来,狠狠将她推在地上,拉着头发拽到窗边,隐隐的唢呐声和哀乐声:“听见了吗?你的丧礼,三日后,你就将和你腹中的孩子,一起出殡。”
& & “不,我还没死。”温玉蔻拼命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冷血的男人,泪水再次决堤:“他是我们的孩子啊,慎郎……我可以死,让他活着,好不好?好不好?”
& & 傅庭慎笑容阴冷:“好,让贱种在阴间活着吧,来人,把少夫人装进虬杛百雕木棺,钉死!”
& & “不,不要!不要啊!我还活着,我没有死,我的孩儿……”
& & 不管怎么哭喊挣扎,她还是进了活棺。
& & 江河翻滚,浊水东流,泥土的腥气,水草的缠绕,挣扎,窒息,紧迫,绝望汹涌而来……
& & “我不会放过你们!一个也不!”
& & 穿透重重绝望,那清亮冷锐的声音,如利刃,如闪电,劈杀一切阻隔之物,傲然挺立!
& & 那睡梦中的柔光一点,再次出现,轻抚她的脸颊,轻柔温和。
& & 母亲的冰室,常年点着一盏晶莹剔透的冰灯,为何会在此时出现?
& & 母亲,是你在召唤我吗?你也看不得女儿受这般非人的苦楚,所以早早要把女儿带走,一家人团聚吗?他们残忍地夺去了您和弟弟的性命,如今又将我和腹中的孩儿生生闷死在棺材里!我被戳瞎了右眼,在里面抓挠呼救,手指折断,喉咙出血,一口气梗在胸膛,窒息,绝望,痛不欲生。这苦,谁人能受?!
& & 我好恨!
& & 不甘,不愿,不认!
& & 此仇不报,心中难平!该下地狱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这一生我过得惨痛,愿付出飞灰烟灭的牺牲,来换的一世重来。
& & “啪”,冰灯突然碎了,唯一的一束光笼罩在温玉蔻身上,越来越炽烈,简直如同火焰一般灼烧着她,分骨剥皮一般痛苦。
& & 冰玉融化,人影分离,一缕瘦小幽魂被柔光吸纳,自温玉蔻眉心注入。
& & 身上的痛,渐渐的如云雾般飘升起来,浩渺无边,眼前的光芒越来越亮,耀眼夺目……
& & ☆、第一章 桃之夭夭
& & 头好重。
& & 温玉蔻缓缓睁开眼,眼前出现百蝶穿花云霞帐,两盏蒙着薄纱的小灯置于帐中,里面盛着两颗璀繁夜明珠,衬得帐内柔光明华,暖意融融。身上盖着一床锦被,熏了暖香,是自己一向喜爱的苏醉息香。
& & 熟悉的香味让温玉蔻怔神,帐外有娇俏的低语,随着头痛减轻,渐渐听清楚原来是在念诗。
&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 & 继而有人笑道:“夕月,你又在念什么,这当口不去帮华月拿药,却坐在这里绣什么手巾帕子?”
& & 夕月道:“**都昏迷半个多月了,药喝不进去,拿了也白拿。”
& & “你作死,我看你是大了,心思不在**身上,小心被窦夫人知道,打得满脸开花。”
& & “贱丫头,专会咒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两人嬉闹起来。
& & 温玉蔻听见她们的名字,心中疑惑,她们两人不是早在自己十二岁那年就因为偷盗死了吗?为什么……她忙坐起身来,看见自己穿着雪白的亵衣,身体,却分明是十二岁那年的身体。
& & 自己竟真的重生了!
& & 前尘往事一股脑袭来,砸在心中,五味杂陈。温玉蔻万万没想到,自己复活重生,还是在十二岁,那么是不是等于一切可以重来?她可以瞻望前途,避开祸事,保护自己和家人,也让那些居心不良的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老天这是怜她惨痛孤苦,夺去了腹中的孩子,又赐给她一个新的机会!
& & 这时门吱呀一响,又有人进来:“夕月,娇月,你们俩闹什么,天天正事不做专门斗嘴,药我拿来了,快把外面帐子撩起来吧!”
& & “华月来了。”
& & “好姐姐,我们笨手笨脚的,这里还是交给你比较妥善。”夕月撒了两声娇:“过两天是女儿节,我们去采芙蓉花,给你带最漂亮的,好不好?”
& & “哎,你们……”无奈的声音:“又跑了。”
& & 五月的女儿节?
& & 糟了,母亲已经入睡冰室,小弟承郢也过了雪跪之罚,怕是……温玉蔻心中悔恨,为什么不早一点!
& & 可是悔恨没用,事情也不是一日解决的。想来自己正是后来得到父亲恩准那日,在去看望小弟的途中被人推入冰湖,一病不起。当年窦氏母女借此机会,嘘寒问暖,假情假意,在夺取了她的信任之后,劝说她幽居深闺,养病养身,淡化她的存在,而后刻意营造温玉澜的高贵与淑雅。直到后来,几乎大多数人都以为温府的嫡女是温玉澜,而非她温玉蔻。
& & 母亲与父亲不合已经多年,惫懒管事,也无意参与权谋术计,以至于她成为活死人后,姐弟俩只剩下最后一点钱财,在府内无依无靠,举步维艰。窦氏母女一步步架空了他们之前积累的财富和名位,据为己有,要不是因为温承郢是儿子,早早进了军营,恐怕也如温玉蔻一样,被补药毁了面容,被所谓的邂逅毁了一生。
& & 看着眼前的夜明珠,温玉蔻心中暗自庆幸,母亲那余下不多的嫁妆还没被窦氏骗了去。她会好好用这笔钱,为自己搭建起复仇的第一步。
& & 外面帐子随之被撩起,雕花暖案移过来,上面放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虚烟袅袅。一个清秀的婢女拿着银勺尝了尝,随后又轻轻撩开里面的帐子,这才是温玉蔻床上的蝶帐。
& & 一撩开,华月就看见温玉蔻已经坐了起来,顿时怔愣,整个人都呆在原地。
& & “华月。”温玉蔻对她微笑。
& & 华月浑身一震,眼中渐渐有了泪光,晶莹闪烁。她又哭又笑,跪了下来抱住温玉蔻的胳膊:“**,你终于醒了。呜呜,您已经睡了大半个月,药喝不进去,可把奴婢和桂嬷嬷吓坏了,天天半夜跪着祈祷,祈求老天开恩。都怪奴婢没用,没照顾好您,害您糟了这么大的罪……呜呜……”
& & 华月说得动情,泣不成声,忍不住越说越伤心。
& & 温玉蔻暗暗捏紧了手指。
& & 桂嬷嬷和紫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华月、辰星自小长在母亲身边,忠心耿耿,分别被母亲指派给自己和小弟,有她们的服侍,自然比府里的其他丫头尽心。可在母亲死后,她们全都因为莫须有的罪名,死于非命。特别是华月,竟被一刀刀划破全身皮肉,涂上蜂蜜,放入蚂蚁笼里……
& & 想到她们临死前的惨状,温玉蔻心中又是一叹。她伸出手,帮她擦干眼泪:“傻东西,我已经醒了,不必伤心,以后再也没人敢让你伤心。”她声音低了下去,深如空谷幽洞,“我会救你们,那些畜生,别想伤害我身边的人……”
& & “**……”华月不解,脸上泪痕未干,楚楚动人。
& & “哦,对了。”注意到华月的目光,温玉蔻收敛神色,露出和暖的笑容:“华月,我好饿,有什么吃的吗?”
& & 华月忙站起来,责备自己:“该死,我太高兴了,居然忘记**好多天没进食。先穿衣服,奴婢马上为您做吃的,还要喝药……”
& & 见她忙得团团转,温玉蔻眼睛在房中扫视了一会儿:“华月,为什么只有你一人服侍?”
& & 华月为难道:“**,她们……她们见您长久不醒,以为您像大夫人一样……不过您别担心,等桂嬷嬷回来,定会狠狠责罚她们的!”
& & “倘若桂嬷嬷不回来,她们就当我这里是茶楼酒肆了是么?你先为我穿上衣服,扶我起来罢。”
& & “是。”
& & 华月为她穿上锦绣菱花春衫,下面系翡翠烟罗云裙,披上金边琵琶襟外袄,打扮齐整后,把暖案上的药端了起来,送到床边:“这药宫里的御医亲自配的,有温补之效,因为您病因不明,御医不敢乱给您吃药,所以暂时只好用这个养着,**您快趁热喝了吧,我去给您拿吃的。”
& & 看到药,温玉蔻温和的眼神顿时变得冷冽,迫不及待端过药,她闻了闻,不错,是窦氏那独特的药方所配。
& & 那东西比一般的补药绵软厚重,初时看不出异常,可却不能长久饮用。她喝得太多,药力发功,本来英气秀美的容貌居然出现扭曲,眼角歪斜,皮肤常常起皱,差点毁容。好在请了民间神医,才控制下来,可惜往昔美貌再不可得。之所以没有人怀疑是窦氏所为,是因为四年之后才变成这样。大家都以为她天生如此,还有人借此怀疑她不是温家的孩子。
& & 哼,母亲刚刚出事,窦氏就忍不住了。温玉蔻冷笑,将药缓缓倒入一旁的花盆里,黑色的药汁瞬间融入泥土之中。
& & 华月端着吃的东西进来,刚好见到她倒药,大惊:“**,你怎么将药全倒了?这里面全是好东西,对你的病大有裨益……”
& & 温玉蔻没有回答她,开口问道:“华月,这药我吃了多久?”
& & “您吃了小半年。药是我和桂嬷嬷轮流盯着的,喂药之前我们也自己亲尝几口,不会有任何问题。**,您怎么这么问?”
& & 温玉蔻沉默不语,只是看着那黑色的药汁,眼神清冷。
& & 华月心中惴惴不安。**醒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往她病愈后,定会乖乖喝下补药,然后上香布施,请安问好,并赏钱给下人,皆大欢喜,而不是露出这种捉摸不透,让人心颤的目光。
& & ☆、第二章 神秘之人
& & “窦芝环在药方里动了手脚。”温玉蔻不会费心去隐瞒华月:“没有毒,却比毒更骇人。”
& & “**,你说窦夫人?”提起窦夫人,华月的眼神也变了,却是变得更加柔和:“桂嬷嬷总说她没安好心,可是她待咱们却是极好的。她送了咱们好多好东西,金银玉器,名画笔砚,冬制衣夏做裙,甚至给您请的女夫子也是最好的。少爷犯了错,您不敢求情,还是她拼了命去求老爷,才救下少爷的。恩慈祥和,美月光辉,像菩萨一样……”
& & 华月滔滔不绝的赞美窦氏,温玉蔻却心中哀叹,华月啊华月,你可知道夺走你性命的,正是你口中菩萨似的窦夫人?你被蚂蚁啃噬的时候,她就坐在帘子后面,祥和地喝着茶。
& & 但也可见,连母亲膝下长大的华月也被窦氏所欺骗,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 & 温玉蔻也不会强行去让华月相信自己,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 半个点心还没吃完,桂嬷嬷就回来了。老太君去上香,她作为老嬷嬷为,一并去了。她今天心一直很慌,放心不下大**,便早早回来了,一进门,就愣在原地。
& & 温玉蔻正坐在窗下,纤细瘦小的身体裹在华袍里,白嫩的手捏着半只梅花糕,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斑驳落下,她抬手遮了遮,小指如玉通透。
& & 桂嬷嬷高鼻深目,年轻时也是大漠里的美人,现在老了,依稀看得清当年的模样。她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 & “桂嬷嬷,您回来了?”**侧头,娇笑着露出颊边浅浅的酒窝。
& & “**,您,您醒了……”桂嬷嬷的眼泪比华月流的还多,她抱着温玉蔻哭成了泪人,一向刚硬坚强的嬷嬷哭成小孩子,温玉蔻心中也很难过。华月在一边看着,也不禁悲伤起来,躲在一边偷偷抹眼泪。
& & 外头的丫头们听见了,挤在院门,叽叽喳喳地说闹。
& & 温玉蔻冷眼看着,并不发一言。
& & 桂嬷嬷也看到了,院中的丫头居然这么没规矩,主子在屋里坐着,她们也敢随便来看热闹!她立刻重整情绪,立在房外将她们喝斥走了。
& & 华月打来热水,先伺候**洗手,抹上香膏,自己再和桂嬷嬷洗脸。
& & “嬷嬷,我娘和小弟还好吗?”三人重新坐下,温玉蔻问道。
& & 桂嬷嬷脸上闪过一丝愧疚,立刻就要跪下,被温玉蔻拦住。“夫人她如今躺在冰室,我凭着这身老骨头和资历,一月也只见得一面。少爷自那一场雪跪之后,夜夜腿疼难忍,他还这么小……我愧对夫人的托付,实在该以死谢罪!”
& & “嬷嬷!”温玉蔻突然打断她,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你和华月,记住,以后不许再说以死谢罪这样的话。我们都活得好好的,谁也不许死,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如今要救母亲和小弟,他们尝过的苦,我要十倍返还给伤害他们的人!你们帮便罢,不帮,也要好好顾看着自己,别被人害了性命去。”
& & “**,你也知道他们是被人陷害?”桂嬷嬷喜道。
& & “我知道,以前是我糊涂。”温玉蔻眼光深长,不符年龄的坚韧冷硬:“嬷嬷,以后反抗窦芝环,你不会孤军作战。”
& & 华月迟疑,桂嬷嬷却喜出望外,明白了温玉蔻的意思:“我的**,您终于全都明白了!”
& & “华月,我不逼你,以你善良的性子,无法待在府里,过两年你就出府,不可耽搁。”温玉蔻继续道。
& & 华月听见“出府”,猛地摇头:“不,我不走,我陪着**!大夫人亲自抚养的我,恩大于天,我怎么能自私地丢下您呢!如果窦夫人要害您,我一定第一个挡在前面!”
& & “你想清楚。”温玉蔻淡淡地说。一旁的桂嬷嬷着急地要说什么,被她制止。华月的命,她一定会救,但是救她一次,不能救她二次三次,一切还要华月自己想明白。
& & “是!”华月纠结了许久,紧接着抬头:“我誓死跟随**!”
& & 在得到华月和桂嬷嬷保证后,温玉蔻休息片刻,便提出清点小库房里的东西。母亲的嫁妆是不计入温府库房的,她是大漠狼王的公主,陪嫁的东西自然多且珍贵。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值钱的东西所剩无几,所幸还有满满一千两雪花银和几张房契,温玉蔻把它们抱在怀里,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好一会儿才放在一边。
& & “嬷嬷,这些玉器奇珍你抽空拿出去典当了,换成万裕钱庄的银票,小心不要让人看见。”温玉蔻指着几件东西,一一滑过,随后拿起两锭雪花银,放在桂嬷嬷手心:“这些换成碎银子,钱吊子,我等会儿再给你一张单子,按上面写的买回来。”
& & 桂嬷嬷忙答应着,外面突然传来马嘶声和嬉闹声,听着嘈杂纷乱,温玉蔻皱眉,华月连忙开了院门,远远看见小厮牵着几匹马站在溪边饮水,大声喧哗,吵闹不休。
& & “最近府内大兴土木,在凝碧院附近凿了条水渠,连上大湖,就成了条活水源。这些马运东西累了,小厮们就会牵着马来这儿饮水,也不管住的人是谁。我向窦夫人提了许多次,她竟说管不了,白白让这些东西扰了咱们的清净。”桂嬷嬷越说越生气,走过去怒声呵斥,让那些小厮快走。
& & 小厮们却笑着道:“既然从这儿开了水道,自然可以在此饮马,嬷嬷又何必为难咱们这些小的。且咱们又不是每日都来,窦夫人和大**都没说话,嬷嬷这么唠叨,多此一举。”
& & 桂嬷嬷骂道:“小泼皮猴子们,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往常不说,你们还越发上脸了……”温玉蔻让华月叫回了桂嬷嬷,低头在单子上添了几笔,眼中浮起几丝冷冷的笑意:“嬷嬷,不用多说,帮我把单子上的东西买来就是,无需理会那些人。”
& & 桂嬷嬷这才忍气吞声而去,将东西买了回来。温玉蔻一一查视,第二日带着两人悄悄走到水源边,见那水道狭窄,水流缓慢,看着无用,她左右来回转了几次,做下印记:“把这里和这里堵上。”
& & 等堵上后,水渐渐变得浑浊,华月疑道:“**,堵上这两处,水就不流了,您要做什么?”
& & “当然是做有趣的事。这水道本来就狭窄无用,不该存在,他们若是去问,你们就说夜里刮风,风吹泥土堵塞了水道,其他的就不用管了。”
& & 连声赶走两人后,温玉蔻拿出一个小纸包,将里面的粉末全部倒了进去,将纸放入袖内。白色的粉末很快融入那长而狭窄的水道里,不见踪影,只剩浑浊的黄水。她定神看了看,确定融化后,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 & 四周寂静,温玉蔻正细心除去手上的泥水污迹,突然听到一声轻笑。
& & 那笑声听不分明,可确确实实存在,传入耳内形同炸雷。温玉蔻警惕地抬起头,没找到人,却看见昨日那小厮牵着马朝这里走来,她立刻躲在一棵树的后面,暗道自己大意算错了时间,那些人提前来了。
& & 温玉蔻因为裙子太过鲜艳飘逸,不得已提起裙角,屏气凝神。那些人越走越近,温玉蔻有些着急,突然只听树枝轻摇,衣袂飘飘,她的腰被人搂住,身体一轻,迅速飞了起来,落在树上隐蔽之处。
& & 温玉蔻大惊,来不及回头,抽出袖子里的匕首就刺,哪知手腕被身后的人紧紧握住,温热而霸道,随后一道热气吐在耳垂边,声音沉郁:“不想被人发现,就乖乖的,嗯?”
& & 他身上有极淡的龙涎香的味道,手劲很大,足以拧断一个人的手臂,毫不留情地牢牢锁着温玉蔻,不允许她反抗。
& & 温玉蔻仍死死握着匕首,拧起细眉,气恼不已。这人是谁?为什么躲在树上? 他藏这么久有什么目的?可她不能出声,因为这时小厮们在树下疑道:“水怎么变浑了?真是怪事,不知马儿喝不喝。”
& & “不喝也得喝,这畜生难道还学那些娇贵主子的做派,只想着清水不成?其实要不是金嬷嬷吩咐,我才懒得把马拉这么远,费时费力。”
& & “阿贵,你现在说这话,收金嬷嬷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说?她定是跟凝碧院的人不合,想出这种办法折磨人呢。”
& & “你懂什么!”阿贵冷哼一声,“金嬷嬷敢跟主子斗吗,定是她身后的那个当家的……你这脑袋就是跟马待久了才变得这么笨!”
& & 不久之后,他们的说话声渐渐远去,温玉蔻挣扎了一下,侧头怒道:“你是谁?放我下来!”
& & “呵,年纪挺小,脾气挺大。”他声音居然变了,变成非常爽朗的少年音:“你想知道我是谁,先告诉我你是谁,你方才在做什么。等我心情好了,自然就放你下去。”
& & “你!”
& & “还有,万一你的回答不能让我满意,那我就把你的腿摔断,信不信?”这次是阴柔冷峻的声音,他居然会变声,是刻意隐瞒自己原本的声音,免得她将来认出来吗?
& & 温玉蔻最厌恶被人威胁,心念一转,随后手缓缓放下,语气委屈:“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你勒得这么紧,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怎么告诉你答案?”
& & 那人迟疑片刻,随后果然松了点力气,但仍保持不让两人面对面的姿势。温玉蔻便知道了他的弱点,猛地转头,作势要去看他。那人冷哼,点住她的肩膀,猛地一推,只听“刺啦”一声,锦袍袖子被树枝扯烂,被风吹得鼓了起来,温玉蔻犹如一只自由的鸟儿,如愿地向下坠落。
& & 那人吃惊地“咦”了一声,一只手微微伸出,似乎要飞下去救她,转眼见温玉蔻拿匕首插在树干上,一路磕碰,锦袍宽大鼓风,虽然降落很快,可有匕首和锦袍的阻力,她落在地上时并没有受伤。
& & 温玉蔻喘着气迅速站起,那只匕首落在脚边,刀刃已是残破不堪,看得出方才的惊险与险阻。她带着满身擦伤,利落地脱掉身上的锦袍,抬起一双清灵幽静的眼睛向上看去,语气坚韧不羁:“现在你可满意?”
& & “好个调皮的小丫头,有趣!”只见那人居高临下冷哼一声,身影一闪,迅速消失在眼前,隔着丛丛枝桠翡叶,竟还是没能看到他的长相。
& & 但是那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仍在鼻端缭绕,混和她的呼吸,一点一点融入记忆。
& & “**,**,你怎么了?”华月急急从跑来,看到温玉蔻这幅样子,大吃一惊。
& & “没事,不过是爬树摔了下来。”
& & “您果然还是小孩子心性,爬什么树……天啊,都流血了,快回去包扎一下!”
& & 温玉蔻随着华月回去,走了两步,回头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仍是暗自心惊。是谁呢?
& & ☆、第三章 惩戒婢女
& & 那些小厮几日没过来饮马,因为马喝了凝碧院附近不干净的水,拉了好几天的肚子,无法干活。新匠人过来查看,发现水道畅通无阻,水质清澈,没有异常之处,但既然马喝了水拉肚子,水道也毫无用处,那还是封了比较好。因此告诉了统领匠人,封了这条水道,凝碧院回归往日的清净。
& & 桂嬷嬷笑道:“**,还是你的那些银子有用,往常咱们怎么说都不理,给一点好处他们立刻就听了,真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 & 温玉蔻拿着羊毫,正在练字,干净的纸上落下娟秀的字体,很是漂亮:“那新来的匠人不清楚府内的事情,所以收买起来比较容易,封了水道,窦夫人知道时已经晚了,阻止不了。不过,她很快就要来凝碧院,咱们是不是该准备些好礼送给她?”
& & 华月正在研墨,闻言停止手上的动作,疑道:“好礼?凝碧院里都是窦夫人送的礼,连夕月,娇月都是她送来的,该回什么礼?”
& & 温玉蔻手一抖,写错了一个字,她放下羊毫,吹了吹纸上的墨水,好让它干的更快,而后轻轻看着自己写的字,摇了摇头:“华月,满院都是窦夫人的东西,你看了不烦心麽?送礼之前,先把东西清一清,打理打理才是。”
& & 桂嬷嬷顿时领悟,立刻道:“是,**,我立刻把院中的人全叫过来!这些不听话的人,早该狠狠敲打一顿,省得看了生气。”
& & 桂嬷嬷匆匆出去,人叫得差不多了,两个大丫环(夕月、娇月不在),八个小丫环,两个小厮,四个护院,因为温玉蔻还小,并不忌讳,全都聚在院子里。他们以为这位大善人**又要发钱,乐得开心不已,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 & 温玉蔻换了一件银狐披风,直垂脚跟,风帽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白玉似的下巴,越发显得娇小。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娇弱无力,被华月扶着,我见犹怜。
& & 桂嬷嬷站在前面,刚要发话,夕月却跌跌撞撞跑了进来:“窦夫人马上就要到啦,快收拾准备迎接……**,您,您怎么出来了……”
& & 夕月两天未归,一眼看见温玉蔻,猝不及防吓得一歪,倒在地上。
& & 温玉蔻并没有理会她,静静靠在华月身上,桂嬷嬷走了过来,狠狠刮了夕月一个耳刮子:“混账东西,没大没小,见着主子不行礼,咋呼什么?!”
& & 夕月捂着脸,白净的面皮涨红,又恨又怒。她是大丫头,挨了打,现了眼,以后怎么立足?可谁知道那个病秧子居然醒了!她一咬牙,好好爬起来行了礼,站到队中去了。
& & 桂嬷嬷这一打,院中顿时安静下来,下人们大气也不敢出,垂头敛目。
& & 院门被人推开,有人进来了,还不少。
& & 温玉蔻故作不知,微微一笑,对着桂嬷嬷道:“我正想着窦姨娘呢,可巧她就来了,嬷嬷,你说这是不是心有灵犀?”
& & 却听一人笑道:“玉寇,这自然是心有灵犀,听说你醒了,马车刚进府我就匆匆向老太君告了假,赶着过来。快过来我怀里让我瞧瞧。”
& & 窦氏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心疼和怜爱,显见的是母女情深,赶着来的。
& & 院门打开,先是进来四个嬷嬷,头脸干净,注重礼数,请了安便一字排开等候,继而是几个年轻的婢女,穿着翡翠兔毛夹袄,系着藕丝缎裙,抱着手炉香囊斤帕等物,随侍在窦氏身边,簇拥着她进来。最后是几个小厮,抬着几个箱笼,等在内院门外的停进外院。
& & 好大的阵势。
& & 若真的是心急看病,赶着来的,至于带这么多婆子丫环,打扮的如此精细吗?距自己醒来可有几天的时间,够她们好好谋划一番,以应对这突然发生的变故。再说经过水道被封之事,她恐怕也坐不住了。
& & 温玉蔻微微抬手,华月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还是低头离开,站到大丫环队里去了。
& & 所有人都站在一边,唯独窦氏笑容满面,款款走来。
& & 温玉蔻眼前出现一个梳着天香高髻,明月脸,肤白貌美的贵妇,头上戴着一只璀璨夺日九凤金钗,一只富贵双喜银步摇,步摇望之银光柔而润,倒像玉做似的,典雅高贵。身上穿着件木兰青双绣缎裳,外套五彩刻丝月白银鼠褂,衣饰多庄重之色,平和大方,不失威严。
& & 窦氏一向注重保养,保持肌肤的吹弹可破,容貌艳而不妖,举止大气,就这么走过来,竟比自己的女儿温玉澜还要多上几分名门风范。
& & 温玉蔻心中发黑,眼中却露出浅浅的笑意:“让窦夫人担忧,玉蔻愧不敢当。”
& & 窦氏耳朵尖,刚才分明听见温玉蔻唤自己“窦姨娘”,心中生疑,以为温玉蔻睡得发晕,一时失口。现在听到温玉蔻叫自己窦夫人,愈发不确定了。
& & 她转眼看见院中站了一大堆下人,夕月是自己的人,不时使着眼色。窦氏是何人,当下便明白,温玉蔻这是要清理门户。
& & 窦氏再次笑道:“玉蔻,今天风大,别在风口站着,我得了许多好东西,叫他们抬进来,你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便留下来赏玩,正好你病愈,按惯例赏下人也好。”
& & “惯例?”温玉蔻唇边露出一丝捉摸不透的嘲讽:“夫人对我倒是上心的很,其他姨娘都不会过问我的事。这些下人玩忽职守,伺候不周,再不好好敲打一番,怕是要出了乱子。赏是赏,罚是罚,母亲当年定下的规矩,我作为温家嫡女,谨记于心。”
& & 窦氏脸上的笑挂不住了。
& & 她窦芝环熬了将近十年,才从大夫人玉玲珑手中夺过掌家之权,采办添置,银钱往来,田地家宅,上下打点,全都事无巨细打理得妥妥当当,如今温府上上下下,谁见着她不尊称一声“窦夫人”的?可温玉蔻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窦氏,她再怎么尊贵,再怎么能干,只要温府的大夫人玉玲珑还喘着气,她窦氏就永远只是姨娘!
& & 窦氏又惊又怒,疑虑顿起,眼前被雪白风帽盖住半张脸的小女孩,还是那个柔弱多病,孤苦无依的温玉蔻吗?
& & 若是她,怎敢如此话中有话,当着奴才们的面戳破这个谁也不敢提及的禁忌之言?
& & 窦氏煞费苦心,做尽戏演,才骗得温氏嫡姐弟倾心依靠自己,赢得上下一片赞誉。仅仅一夕之间,温玉蔻却改口翻脸,不仅不再亲近自己,反而敌意难掩,时时提醒她们之间的地位身份。
& & 这个小蠢货,居然胆敢向她发起挑战,哼,嫡女。我的玉澜才应该是当之无愧的温家嫡女,你又是什么东西?!玉玲珑那活死人永远是个累赘,**就是**,生下来的也是贱种!
& & 窦氏心中所想仿佛被温玉蔻尽知一般,她也在压抑自己心中汹涌的激流,怒火,绝望,好克制扑上去喝血吃肉的冲动。
& & 不能动!
& & 温玉蔻拉了拉自己的风帽。有着柔软长毛的风帽,完美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也遮住眼中浮动的恨意和绝望。窦氏谨慎,若不戴着风帽,怕是不能施展计划。
& & “玉蔻虽然年幼,可若不跟着学学治家之道,闺阁礼法,便会让父亲失望,母亲伤心,此乃不孝大罪,想来窦夫人也是这般想得吧?”
& & 窦氏头上的步摇晃了晃,眼中的阴鸷一闪而过,重新露出如花如雪的笑容:“大**谨记母训,孝心可嘉,既然要整治下人,你病刚痊愈,不该累着自己。来人,还不快扶着大**坐下,我稍一疏忽,你们就开始兴风作浪,丢尽温家颜面!”
& & 窦氏身边的金嬷嬷忙忙走了过来,扶着温玉蔻坐下,明明有两个座位,窦氏视而不见,笑容可亲地站在一边。刚才温玉蔻话中带枪,点明了窦氏的身份,只要温玉蔻不发话,矮她一头的窦氏就只能站着。
& & 温府精明能干的窦夫人,居然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面前忍气吞声,连坐也不敢坐,让众人心中俱是一凛,更加不敢乱动乱说,屏气凝神,认真起来。
& & 温玉蔻坐姿端正,竟像是没看见,桂嬷嬷端上茶来,放在她手上。另外又捧来一只红泥小炉,上面坐着一只冒着热气的水壶,正是将滚未滚之际,吃吃作响。随后拿来几个大茶盏,一一摆开。
& & 这是做什么?一人倒一杯茶喝吗?让这一院子的嬷嬷大丫环们站着喝茶?
& & “云儿,笙儿。”
& & 温玉蔻出口点出两个小丫环的名字,声音软软的,亲切可人。
& & 被点名的小丫环对视一眼,你推我我推你出来了。她们一律穿着绿衫子,兔毛夹袄,可怜巴巴地站在温玉蔻面前,低头不言语。
& & 温玉蔻仔细地看了两人一眼,单从表面看,看不出什么:“你们可知错?”
& & 云儿见**不像生气的样子,大着胆子回道:“奴婢,奴婢不知有何过错……”她眼前是温玉蔻那只小小的手,仿佛美玉,晶莹剔透。
& & 这时,一边站着的桂嬷嬷突然道:“**,水开了。”待看到温玉蔻点头后,便在四个大茶盏里冲上开水,白烟滚滚,滚烫无比。她随后拉过两个小丫环,命她们跪在炉边,一人捧着两只装满开水的茶盏,举过头顶。两人不敢拿,却也不敢不拿。
& & 不稍片刻,两个小丫环的手便被烫得红热一片,疼痛难忍,而只要身子一抖,开水就会从头顶倾泻,都是细皮嫩肉,谁受得了这种苦刑。一时之间,院中飘起了肉被烫熟的味道,可怖可怕。
& & 两个小丫环受到如此折磨,哭爹喊娘,桂嬷嬷怒喝一声:“你们知不知错!若是知错,就禀告大**错在哪儿!”
& & “大**饶命,饶命,奴婢知……奴婢知错了!奴婢不该打瞌睡,以后再也不……不会犯了……好烫,好烫……”
& & “求大**饶命啊!奴婢不该在打扫院子的时候偷懒,还……还聚在……院门看热闹……奴婢知错!”
& & 温玉蔻眼光一暗:“加水!”
& & 众人皆是一震,云儿、笙儿既然已经认错了,大**为何还要继续加水,莫不是为了泄私愤?在哀嚎声下,谁都不敢出声为可怜的小丫环求情,万一惹祸上身,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 & 窦氏只在一旁观看,不曾言语,其实心中暗喜。温玉蔻这点折磨人的法子根本不算什么,窦氏私底下的酷刑可是高端许多,绝对让人哭不出来。可一个大**如此暴戾狠毒,将来传到老爷耳朵里,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
& & 云儿几乎快要被烫晕过去,开水时不时随着颤抖溅出来,烫在手臂,额头,眼睛上,好烫,好痛。迷迷糊糊间,她感觉大**走到了自己面前,她开始求饶。
& & 温玉蔻示意桂嬷嬷拿下茶盏,再次问道:“知错吗?”
& & 云儿垂首,有气无力地答道:“求、求大**饶命……奴婢不该偷懒……求大**饶命……”
& & 一旁突然传来茶盏打碎的清脆声,笙儿两眼一翻,居然生生被烫晕了过去。
& & 温玉蔻直起身,突然对窦氏道:“窦夫人,你如今是府中的主事,可否帮玉蔻一个忙,且做个见证?”
& & 窦氏冷不丁见她扯到自己身上,笑道:“大**这话说的见外,奴才们不听话,本是我教管不严,大**代劳处置,我也不能坐视不理,有事尽管吩咐。”
& & “那就有劳窦夫人派人去这两个丫环房里搜一搜,看能搜出什么东西,好让她们真心认错,免得怨我错罚。”
& & 窦氏神情微动,好厉害的丫头!
& & 两个嬷嬷带着几个丫环前去云儿笙儿的房间搜,云儿还在受罚,晕过去的笙儿,伸着两只被烫伤的手,皮烂肉肿,惨不忍睹。
& & 温玉蔻在桂嬷嬷的服侍下慢慢喝茶,唇瓣被热气熏得红润娇嫩,好似花朵一般美丽。院中安静异常,窦氏也是肯忍的人,静等着她喝完这杯茶。
& & 只听院外一只黄雀“扑棱”一声,从树枝上飞走,夕月本就胆小,此时大惊之下,颤抖的身子一软,竟然摔倒了,背后起了一层冷汗。
& & 可谁也没有理她。
& & 不多时,金嬷嬷便带着搜查的人回来了。金嬷嬷手中拖着一块红布,上面放着两个小物件,她看了窦氏一眼,使了个眼色,继而直直送到温玉蔻面前:“禀告大**,奴婢们在两个丫头的屋里分别搜出一只嵌宝石双龙纹金镯,一对红翡翠滴珠耳环。金镯藏在云儿的包袱里,耳环藏在笙儿的枕头里。”
& & “金嬷嬷,你是姨娘的人,又是府里有头有脸的老嬷嬷,总不会偏颇谁。这些你可认得?”温玉蔻轻声问道。
& & “认得,是老太君八十寿宴时,朝阳公主的贺礼。”金嬷嬷怕言多必失。
& & 朝阳公主便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一个女儿,夏侯王朝的娇儿,圣上对她宠爱有加,身份无上尊贵。因刚出生时生母曹贵妃去世,又先天哮喘,偶然得知的老太君不忍,便入宫照料,直至她平安长到三岁才回府。如今公主与老太君时常走动,老太君寿宴之日,公主不顾体弱出宫贺寿,可见祖孙情深,坚韧不催。
& & 温玉蔻抿唇笑道:“朝阳公主也曾在老太君膝下承欢,既然是公主的东西,老太君定是不肯轻易赏人。据说玉澜妹妹要了好几次,老太君那么宠她,也没给呢。如今这贵重的贺礼却出现在我院中,偏有人告诉我,我作为主子不得不管。问问姨娘,金镯和耳环可还记在库上?”
& & 窦氏面上仍然波澜不惊,其实心中翻起了层层风浪。当初推温玉蔻入冰湖的,正是夕月,娇月负责绊住华月和桂嬷嬷,她们都是按自己的命令行事,做得不错,因而在私下赏赐里额外加了金镯和耳环。
& & 只不过这额外加的东西,还记在库上,没有划去记录。窦氏本想过些时日找个理由大搜查,给夕月和娇月添上偷盗之罪,送她们见阎王。毕竟人是活的,活着就没有秘密,只有死人才最安全。可惜后来耽搁了,温玉蔻不仅没死,现在又派窦氏的人翻出这些,看来免不了要生一份事端。
& & 窦氏咬牙,这贱种伶牙俐齿,让她有口难言。连老太君都舍不得动的东西,她若说自己赏了人,不合礼数。况且若果真去查,这些东西也还记在库上,轻则治下人偷盗,重则查自己治理不严,威胁到自己在老太君眼里的地位。
& & “可巧我昨儿刚看了入库记本,特意看了朝阳公主的贺礼,这两样,确实还记在库上。”窦氏笑道:“大**此番查出,可见大**是无辜的。应是这两个小丫头眼红,使计偷了去,见利忘义,心机深沉,绝不能轻饶!金嬷嬷,把这两个丫头拖下去,重仗五十,送入官府,所有亲属立刻打发出去,终生不得录用!”
& & 重仗五十,手臂一般粗的硬木,上面布满异物突起,小丫环骨小身轻,一仗就能打断腰骨,五十仗哪儿还有命在!比起开水烫,显然这个更加残酷厉害,要夺人性命。
& & 只听又是一声清脆的破瓷声,云儿也忍不住了,头脸全都是冷汗,倒在尘土里急促喘息,身体抽搐:“奴婢、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冤枉的……求……求窦夫人饶命……”
& &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金嬷嬷塞住了嘴巴,连同晕倒的笙儿一同拖了下去。一旁的碎瓷片上有鲜血痕迹,刚才云儿挣扎的时候,瓷片深深扎入了皮肤,鲜血洒于泥土。火炉上的水仍然烧得滚烫沸腾,咕嘟咕嘟个不停,溢出的水浇灭了火,又重新燃烧。
& & 华月双手掩面,不忍再看。
& & 而夕月只有在另外一个丫环的搀扶下,才勉强站得住身体,她脸上全是惶恐不安的神色,冷汗频出,心中害怕到了极致。
& & “夕月。”
& & 温玉蔻柔声叫道。
& & 夕月浑身一震,软软地跪了下去,简直如同瘫倒,声音像是风中的丝絮,飘摇颤抖:“大**……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 & 她太惊恐了,刚才如果温玉蔻再深查一会儿,就会查到自己身上。这金镯和耳环明明是窦夫人赏赐给自己和娇月的,怎么会突然变成偷盗了呢?温府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盗窃,自己刚才差点命悬一线!
& & “我刚才说过,赏是赏,罚是罚,你不徇私情,提醒有功,应该得到奖赏。桂嬷嬷,把我房里的那只夜明珠拿来赏她。”
& & 她并没有告过密,云儿、笙儿才是无辜的,可她不仅没获罪,反而还得了那举世无双的夜明珠?这种规格的赏赐,在下人眼中已经算是得到主子承认的标志,连一向倾心服侍的华月都没有过!
& & 夕月以以为自己听错了,仍然怯怯的:“**,您,您说要赏我?”
& & “是呀。”温玉蔻笑语盈盈:“你和娇月都是我倚重的人,最为聪明多慧,这夜明珠你们一人一只。娇月不知跑哪里去了,你就代为收下,等她回来再给她吧。”
& & 桂嬷嬷将那流光溢彩的夜明珠装入华美的匣子里,而后放在夕月手上,向前一推。夕月踉跄几步,仍然懵懵懂懂,收下匣子后,她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窦氏。
& & 而窦氏的目光,始终放在温玉蔻身上,对夕月看也不看。
& & 夕月虽然胆小,可胆小的人警惕多疑,她立刻明白,窦夫人原来早已决定要将自己和娇月灭口,而云儿、笙儿只不过做了替罪羔羊。她太傻了,**这是明着整治,实际上是在警醒自己,如果再不悔改,下一个死的人,就是她和娇月!
& & 夕月想到此处,更是心寒胆战!
& & 温玉蔻对着桂嬷嬷说了几句话,桂嬷嬷扬声道:“**既往不咎,大家按例领赏,从此以后大家安心做事,主仆皆荣!”
& & 一众人叩头谢恩。
& & 窦氏此时也正色道:“主仆一心,方是正经。你们明着走邪路,暗中却是在打主子的脸。大**虽然年幼,却是有整个温家做她的后盾,再有以下犯上者,我这个主事第一个不饶!”
& & “谢姨娘体谅!玉蔻年幼,若是说错了什么话,做错了什么事,还望姨娘担待一二,也不枉我们亲近一场。”温玉蔻盈盈拜倒,被窦氏一把扶住。
& & “大**不可行此大礼,既然这里完事了,就进去歇着,华月,还不快扶着你家主子进去?”
& & 华月连忙过来,扶着温玉蔻走入房中。而外头等候的小厮们,也将东西抬了进来,放在院内。窦氏站着柔声安慰了好一会儿,脱去镯子卷袖,亲自服侍温玉蔻洗脸,这才带着丫环嬷嬷们走了。
& & 经过温玉蔻恩威并施,满院的丫环小厮们全都规矩起来,再也不敢闲磕牙乱打闹,凝神肃穆,连声咳嗽也听不见。特别是夕月,大难不死,竟有亲近温玉蔻的形迹。
& & 桂嬷嬷冷眼看了许久,脸上才显出一点笑意:“**,他们经过这一番敲打,乖觉了许多。将军最不喜松散之气,咱们院子里先前老是吵闹嬉笑,传到他耳朵里,总归不好。落人口舌的事,要慢慢杜绝……”
& & “我今日,还是过于心急了。”温玉蔻望着院子上方那小小的四方天空,口中喃喃:“桂嬷嬷,三日之后你代我去给云儿、笙儿多烧点纸,她们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 & 她并不后悔自己冤枉了云儿和笙儿,以后,这种事将会有许多。她已是在地狱走过一遭的人,既然选择复仇,命债必不可少。她不后悔,全都认下,将来到了地狱,再重新算账!
& & 桂嬷嬷看着**单薄的身体,纤细,娇柔,刚刚涉入这尘世的险恶,秉承了外祖父狼王的狠准快绝,既让人感慨,又让人欣慰。她不禁心中浮起阵阵怜爱,点头应允:“是。”
& & “**今天也累着了,用过晚饭后,就早些歇息吧……”华月转身朝门外走去,心急着为**端来晚饭,却被迎面一撞。华月惊慌失措,忍不住叫了一声。
& & “华月,嘘,别叫,没关系我来捡,别被她发现!”明明狼狈不堪却故作镇定的声音。
& & 温玉蔻回首。
& & 满室清香涟漪,硕大的芙蓉花娇艳柔美,若出水菡萏,风姿忏情,大瓣大瓣的花朵随着倾倒之力洒落一地,刚才的相撞,弄乱了三醉芙蓉。一少年自花中站起,容貌俊秀,唇红齿白,穿如意锦缎暗纹缂丝衫,缀着七宝,绣着明凼,腰间垂着一条碧玉坠,脚蹬黑靴,堪堪是人比花娇。
& & 他踩着花瓣,朝温玉蔻缓缓走来,手里执着一朵洁白清冷的芙蓉花,笑的眉眼弯弯:“阿姐。”
& & ☆、第四章 芙蓉少年
& & 见到少年,桂嬷嬷和华月相视一笑,遣退所有人,好让他们姐弟俩好好说话。
& & 温玉蔻看着眼前这一张与自己有七分相像的脸,心中的怨恨和冷硬暂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软温暖的,相濡以沫的亲情。
& & “承郢,你身体还未复原,怎么就跑出来了,当心父亲罚你闭门思过。腿还疼吗,药喝了没有?”她一连串问道,继而狐疑地看向小弟身后:“怎么没人跟着?”
& & 温承郢将芙蓉花放在她手心中,目光清亮灼人:“我是偷偷溜出来的,放心,药已经喝过了。听说你醒了,我等了许久,还是决定来看你,那些人想说什么就说去吧。我就不信,难不成父亲会为了一次探望,再让我跪上一夜。”
& & “若父亲生气,真的让你再跪上一夜呢?”
& & 温玉蔻看着他,手中的芙蓉清香阵阵,荡人心脾。如此美丽的一朵花,只要稍加用力,便会化归尘土,容不得一丝反抗。她当初不知道自己行于断桥寒冰,所谓不知者无畏,因而没有什么顾虑。今时不同往日,既然知道前方险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得不小心。
& & 温承郢闻言,侧头微笑:“那我便跪。”
& & “胡闹。”温玉蔻摇了摇头:“你还想不想要这双腿了?!”
& & “我的腿疾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担心我。今天辰星没有跟来,不然她会告诉你,我恢复得有多好,差点可以踢断一张木桌。”温承郢淡淡道。
& & 温玉蔻冷哼,弯腰,伸出手在温承郢的右腿轻轻一按。
& & 温承郢疼得一缩,俊秀的脸微微扭曲,冷汗都冒出来了,闷哼一声,仍然站得笔直。
& & “承郢,你是不是疼极了?”
& & 温玉蔻半天没有起来,呆呆的蹲在那儿,小小的肩膀,乌黑的发垂在腰间。温承郢一见之下,心慌了,忍痛连忙将她扶起来:“阿姐,我不疼,真的,你别难过。”
& & “别骗我。”温玉蔻眼中露出一丝隐痛,双眉微蹙:“你每天晚上都疼得睡不着觉,一到阴天,更是变本加厉疼的厉害,有时还会拿头去撞墙,会偷偷的哭。你无法走路,别人稍微碰碰你,你就会摔倒,是也不是?!”
& & 温承郢一时无言,末了,笑道:“我知道了,一定是辰星向你告密。其实疼在我身上,她怎么会清楚呢?我只不过是喜欢看她哭泣的样子,故意逗她玩罢了,阿姐,你可别被我骗过去了……”
& & 温玉蔻看着那张与自己几乎并无二样的脸,不禁想到,原来所有人都会变,只有承郢不会变。承郢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喊过疼,一直自己忍受,而且不允许任何人向她透露。好事天天说,坏事一字不吐,在她面前永远快乐无邪。当她出事后,他第一个站出来,护在她身前,甚至变得更强。在她和侯府有了亲事后,他比谁都高兴,从轮椅上走下来,亲自摘了芙蓉花插在她头上,道一声:“阿姐,你真美。”
& & 就是这么好的小弟,却在她出嫁两年后,死在了书房里,三天后才被发现。
& & 都说他是因腿疾而逝,可温玉蔻不信!
& & “承郢,我不难过,也不会怪你。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受苦,阿姐一定会请遍名医,把你的腿治好。”
& & “嗯,我信你。”温承郢依然笑着,清亮的眼底却划过一抹痛苦。
& & 母亲死后,他们两姐弟没有任何依靠,唯一有的,只是这嫡子嫡女的名分。可是一个被人推入冰湖,一个患了腿疾,要不是命大,恐怕活不到现在。那些人对他们虎视眈眈,阿姐只不过比他早出生半个时辰,却要承受更多枷锁与痛苦。他想保护阿姐,而不是被阿姐保护,其实只要两个人在一起,他便无所畏惧。
& & 见温玉蔻仍然双眉不展,温承郢靠近,屈指在她洁白如玉的额头上轻轻一弹。
& & 弹额头虽然不痛,可是冷不丁来了一下,温玉蔻还是微微闭上了眼睛,情不自禁往后退。她从小就怕疼,习惯这个东西,刻在骨子里,融入血液中,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
& & 她正要生气,却听见温承郢说道:“只要你平安喜乐,我这一生足矣。”
& & “小孩子家家的,说什么一生不一生的,纵然是姐弟情深,将来也总有分开的那一天。嬷嬷不怕以下犯上,倚老卖老说一句,这一生,还长着呢!”
& & 桂嬷嬷不知何时走了进来,笑吟吟站在地上,冲他们笑道。她身后跟着华月,提着雕花提盒,夕月和霏月抬进来一张小桌,摆放碗筷和饭菜。
& & “嬷嬷教训的是。”温玉蔻笑了笑:“这一生,的确还长的很。”长的,足够她施展计划,报仇雪恨。
& & 看见夕月和霏月,温承郢皱眉,似乎有所顾忌。温玉蔻似乎揣透他的心事,站在他身边,提声问道:“夕月,霏月。”
& & “在。”
& & “今晚可曾有谁到过我房间?”
& & “没有。奴婢们只看见**用过晚饭后,和桂嬷嬷在房中绣花。”夕月和霏月答道。
& & 温承郢哑然失笑:“阿姐,你给她们惯了**汤吗,这般乖巧听话。我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怎会看不见,不会隔天就有人去窦姨娘那儿告状吧?”
& & 夕月知道他在说自己,俯首跪下,语气不卑不亢:“奴婢愚笨,先前差点丢了性命,是**开恩,饶恕了奴婢。奴婢今只忠于**一人,永不背叛。”
& & 温玉蔻命霏月扶她起来,今晚便不让她们进来,只留桂嬷嬷和华月服侍。两姐弟在饭桌前坐下,静静用餐。用完餐后,喝过三道茶,温玉蔻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 & 温承郢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的阿姐:“阿姐,我一直想告诉你,夕月和娇月是窦姨娘的人,她们在你身边,我不放心。”
& & “我知道。”温玉蔻淡淡道:“我也告诉你,推我入湖的就是夕月……你别急,听我说。她俩留着还有用,是我用来牵制窦氏母女的棋子。你看着吧,不出三日,我要你大大方方的来见阿姐,而且还要老太君亲口担保。”
& & “老太君一向不喜欢你……你忘了“二月出生,克父克母”的传闻吗?她眼中只有窦氏母女,我们人微言轻,还是不要去招惹她,免得又害得你……”
& & “承郢。”温玉蔻唤他,眼神柔和中透着几分坚毅,不容拒绝。那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挑,明亮清澈,瞳孔如同墨玉,似乎在诉说千言万语。
& & 温承郢还要再说什么,此时看见温玉蔻的眼神,便不再多说,微微一笑:“我明白了,阿姐。”
& & 送走温承郢,温玉蔻在院中站了许久,华月为她披上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低声劝她回房睡觉。
& & “娇月还没回来麽?”温玉蔻问。
& & “是。”华月答道。
& & 温玉蔻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过头,眼中平静如常。这一夜,安然度过,可是明天,还有更多的事等着她去做。她已经预见到,明天又是刀光剑影,吃人不吐骨头的一天。桂嬷嬷已经去准备了,但是世事难料,不知自己是否还能全身而退。
& & ☆、第五章 赶早请安
& & 翌日一大早,天微微亮,温玉蔻梳洗完毕,娇月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冰糖燕窝,色清玉凉,冰魄莹心,看着煞是可口。温玉蔻正伸手让华月往腕子上套镯子,娇月满面笑容,邀赏似得捧上去:“**,这是滋养补气的极品燕窝,奴婢心想您大病初愈,特意起了大早,熬好了端来,您也将养将养。”
& & 温玉蔻垂眼一看,待华月戴好镯子,才倚身拿起小勺喝了两口:“过了一晚,你想得更加明白,倒是个聪明人。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比不过窦姨娘,怨不得你。昨天你也看见了,我虽然年幼势微,可不是笨人,再敢有吃里扒外的,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任谁也要剥去一层皮,休逼急了我!”
& & 温玉蔻说的铿锵有力,眼神沉着寒冰,黑玉无暇透亮,睫毛长长的撩起层层清光,绞杀,风雪,冷硬,绝不像一个十二岁少女应有的眼神。太过成熟,太过冷静,竟让人不得不畏惧起来。再联想到她清醒后的所作所为,娇月不由得更加胆战心惊,哪里还敢反驳半句。
& & “**,还要赶早去请安呢,这会儿快把燕窝喝了吧。”华月心善,见娇月快要弄巧成拙,忙打岔解围:“娇月,去把**的披风取来,待会儿出门好用。”
& & 娇月忙应了一声,行了礼,带着颗忐忑不安的心退下。温玉蔻将小勺往燕窝碗里一丢,发出脆响,转头对华月道:“不吃了,收了吧。”
& & “**,你才吃了两口呢。就算不喜欢娇月,为了身子着想,也该多吃几口。”华月惊讶。
& & “人人都说燕窝滋喉润肺,补气补身,其实是有讲究的,节制,适量,调和,缺一不可。娇月熬得火候不错,可冰糖放多了,早食过甜伤胃,且今日天燥,更容易引起上火不适。穷人家偶尔吃些,倒是好物,我若常用,没病也吃出病来了。”
& & 她前世真真是养在闺阁的名门闺秀,绣活儿虽不错,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稍微多走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且窦氏不断送来燕窝人参,毫无节制地让丫环们给她服用,补得她身体产生抗拒,后来生了场大病,寻常人补一补就好,她却差点药石不灵,吃了大亏。所谓针扎在看不见的地方,又缓缓推,等疼得时候,已经晚了。
& & 说真的,方才自己见着燕窝,差一点就吐了,强忍着而已。
& & “**身子娇贵,吃惯了燕窝,有病养病,没病强身,哪是那等没福气的粗鄙人可比的。怕是**嫌甜,才掇弄出这些奴婢不懂的言论来。”华月嗔怪道。
& & “你这丫头倒也嘴利,我是个没福气的,你爱吃,那你吃好了。”
& & “**又取笑奴婢了。”
& & 华月一心为她,让人心暖,温玉蔻冲她微笑,露出颊边一对浅浅的梨涡,煞是可爱动人。房中一时传出笑声,轻盈娇糯,昨日的森严阴冷一扫而空。**似乎变了,可又似乎没变,不管怎样,都是华月选择永远服侍的娇主。
& & 不多时桂嬷嬷也来了,带着娇月霏月和一众小丫环等在外面。温玉蔻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站起身,华月忙为她打开帘子,扶她出门。
& & “今日去给老太君请安,想必桂嬷嬷昨日已和你们说了规矩,我只有四个字,谨言慎行。做好有赏,做不好……”温玉蔻在此处止住。
& & 意味深长的寂静过后,众人俱低首:“奴婢谨遵大**之命。”
& & 到了一处简朴庄重的院门外,覅黑色院门大开,便是老太君的住处了。外面站着一大**人,各房主子丫环嬷嬷全在,有许多熟悉的面孔,善的,恶的,笑的,哭的,狰狞的,哀愁的,美丽的,丑陋的,全都望了过来。温玉蔻放缓了脚步,面无表情地扣着华月的手,心中波澜起伏。
& & “咦,这不是大姐姐吗,看她身娇体虚,弱柳扶风,想是被冰湖泡的太久,给泡坏了,怎么今日居然也有空出来?”
& & 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女倨傲地说道。她手里捏着一把小而精致的翠羽扇,着一身月白银纹芍药罗衫,袖子宽长,用银丝绣着朵朵大开牡丹,花蕊缀着芙兰玉珠,富贵华美,贵气芬芳。下穿秋香色刘玥裙,吊着块美玉,已是宛若天上玉女未长成,言笑间更是美丽异常。
& & 温玉蔻心想,这便是素有“玉仙”之称的四妹,温玉裳,从小便因容貌美丽受到宠爱,性子骄纵跋扈,倨傲无比。因着家世容貌,尚未成年,便被媒人踏破了门槛,也是第一个钦定要送进宫的棋子。可惜因为窦玉澜从中作梗,生生熬成老姑婆,差点被贼人劫去做压寨夫人,后来遁入空门。温玉蔻死之前的一年,还去拜望了她。那时的温玉裳不过二十三岁年纪,便已白了一半头发,当年的美貌已成尘埃,青灯古佛,再无未来,令人唏嘘。
& & “四妹,大姐姐来给老太君请安,跟咱们一样的孝心,快别说了。”
& & 出声制止的是老三温玉止,容貌寻常,性子温和,语气平柔,一身素色,站在人堆里几乎被人认不出来,一旁穿着鹅黄裙子的丫环都比她出彩。跟“玉仙”温玉裳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两人感情却是最好,在别人眼里看来颇为惊讶。
& & 可是温玉蔻心里却知道,咬人的狗不叫。
& & 温玉止,一直被人遗忘的温家三女,陡然出击,几乎令人瞠目结舌,难以想象。如果不是有着前世的记忆,温玉蔻也很难接受这位三妹其实比窦氏母女更加狠毒。
& & 整整一个城池的人啊,鲜血染红了外面长绕的护城河,泪水横溢成万古清流,生灵涂炭,哀鸿遍野……全都是温玉止的杰作!
& & 现在的她,卑微如尘。不过十年后,却是一场浩劫。
& & “三姐,你说的还真是。只是有些人专克亲人,距离上一次请安已经三个之久,老太君的心绞痛才刚好,可别再犯着什么脏东西。老太君一向不待见她,怕是连门也不会让她进吧。再说了……”温玉裳仍然出言讥讽,暗指温玉蔻“二月出生”。
& & “玉裳!”
& & 温玉蔻已经走近,温玉裳的生母杜氏也觉着不对,暗地里推了推温玉裳,要她闭嘴。
& & 温玉裳冷笑一声,回头迎着温玉蔻的眼睛,却不免退了几步。
& & 这双眼睛……
& & 清亮,悲哀,冰冷,绝望,像一面置于寒玉之下的镜子,凉凉的,清冷的,照着所有人,逼着他们面对自己,无法动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睛?忽而娇弱柔和,忽而冷到透彻,这,这还是她那个一贯孤僻脆弱的大姐吗?
& & 温玉蔻冷冷走近,一言不发。
& & 温玉裳被温玉蔻逼退几步,又窘又急,又惊又怒:“干嘛?你、你想打人?”
& & 看着这张美丽的脸,以及旁边的温玉止,还有各房的夫人**,哪一个不心怀鬼胎,各自计较?大难临头之际,真是丑态百出,愚笨的,聪明的,全都逃不过命运的惩罚!
& & 重活一世,面对这**前世伪善无知的人,温玉蔻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发疯,口出恶言。她恨得全身都在颤抖,心在流血,如果轻轻用刀割开一个口子,鲜血恐怕会喷上每一个如花的容颜,洗尽她们脸上的笑,露出狰狞面容。
& & “四妹妹,我怎么会打你呢?”温玉蔻突然露出一个暖暖的笑,似天真,似无邪:“只不过看你发上碧玉簪子戴歪了,姐姐怕老太君瞧见不喜,所以想为你扶正而已。”
& & 说着,她疾速伸手取下温玉裳头上的碧玉簪,似乎在观赏簪头,口中赞叹。然而小指一挑,锋利的簪尖比着温玉裳的喉咙,慢慢滑上,冰凉,锐利,温玉裳一动不动,只觉得好似被毒蛇盯上,看它轻轻吐着红信,整个人都僵住了。
& & “好了。”发簪一插!
& & 温玉裳快被吓哭了,拼命往后退了一大步,几乎跳在温玉止怀里,被温玉止牢牢扶住。
& & “你,你……”温玉裳眼中有泪,吓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 & 因为温玉蔻动作太快,加上华月几人又挡着她们的视线,因而杜姨娘一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 温玉止却道:“四妹,大姐姐为你插好了簪子,你该谢谢她。”
& & 温玉裳几乎是愤怒地回答:“凭什么?她刚刚差点要害我性命,我一定要到老太君面前告她的状,看她还敢不敢害我!”
& & 温玉蔻淡淡笑道:“四妹,我从来没有这样的心思,也不敢动这样的心思。刚才只是帮你戴簪子,既然你这么生气,嫌弃大姐姐,那大姐姐便跟你陪个不是,以后断断不敢近你的身,害你性命。只是这传出去的话,请万万不要提起,不仅父亲烦心,还伤了温家的颜面,大姐姐实在担当不起。”
& & 这话说的严重,温玉裳愣在原地,一张小脸白一阵红一阵。她只是想告状,并没有想到这些事会损害温家声誉,大姐姐,大姐姐为什么要这样说?她刚才用簪尖对着自己喉咙,是开玩笑,还是自己多心?
& & 此时突然传来一个好似黄莺般动听悦耳的声音打破僵局:“大姐,三妹,四妹,各位姨娘,老太君已经梳洗完毕,请你们进来说话。”
& & ☆、第六章 失宠已久
& & 老太君一向宠爱温玉澜,特命让窦氏母女进去服侍,其余人等在外面,显见得地位不一般。
& & 此时院门大开,众人眼前一亮,火红锦簇,灿若朝霞,少女手扶院门,笑语盈盈。如果方才的温玉裳是天上玉女未长成,那么这个便是人间雏凤逐清啼,貌如明月,清辉照人,唇瓣绯红如芙蓉花开,形容举止落落大方,娇而不傲,正是温玉澜!
& & 温玉蔻定定看着她,清亮的瞳孔染上一层淡色的红,却是被温玉澜的衣服映照的。
& & 红在大绥是贵色,温玉澜虽然年幼,却穿着大红凤凰纹浣花胭脂服,绝美的凤凰盘绕于身,择枝而栖,图纹宏大波谲,对襟上盘着串串黑玉压色,所佩金玉之饰,云霞涌动,更加衬得她脸如白玉,眉目秀美。她见众人看着自己发愣,抿嘴而笑,缓缓走动几步,一条玉浮雕荷花鳜鱼银腰带,系着青白玉馥通天孔小玉蝉,玉蝉做得精巧可爱,阳光从中穿透,暗影浮动。
& & 温玉澜身为庶女,穿着大红凤凰纹浣花胭脂服,玉蝉是朝阳公主赠送给老太君,老太君又送给温玉澜的,足以证明这个庶女在温府的地位,甚至可以与身为嫡女的温玉蔻齐平。
& & 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潮气,冲击流连,是怨恨,愤怒,不平?不,不是,是对自己的失望。温玉蔻的右眼突然隐隐疼痛起来,尖锐,隐痛。被簪子刺入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不是五彩明亮的,而是黑暗血红的。红的,就像眼前大开大合的凤凰服,简直要灼瞎了她的眼。
& & 一个是孤僻冷漠的嫡女,寡居,沉默,从不过问家事,一个是容貌美丽落落大方的庶女,成熟,聪明,处处有着温家女儿的教养礼仪,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 & 是自己一步步走入了陷阱,一点点为仇人铺路,没有自己的愚笨冷僻,又怎么显得出温玉澜的高贵聪慧呢?就连那场爱情,也只是一场做戏,走上皇后宝座的,不是她温玉蔻,而是这位好妹妹温玉澜!
& & 温玉蔻悄悄垂下眼睫毛,盖住眼中情绪,就如窦氏在眼前一样,她的恨意太过热切,很容易被人察觉。
& & 温玉澜刚刚眼睛一扫而过,看见大姐姐温玉蔻也在,心中不禁想起昨日母亲回来时说的话,要自己小心温玉蔻。不过看大姐姐还是那个蠢货样子,不值一提,想是母亲言重了。
& & 一个失宠已久的嫡女,只能拿下人出气,平常巴结讨好她就够烦了,能闹出什么风浪?
& & 而且母亲已经想好办法,她连老太君的面也别想见到!
& & 想到此处,温玉澜笑容可掬,乖巧伶俐地对众人道:“老太君和母亲都等着呢,请随我来吧。”
& & 众人依言而行。
& & “好漂亮啊。”温玉裳眼睛几乎移不开温玉澜的身影,语气艳羡而又嫉妒:“光这一身父亲所赠的凤凰胭脂服就值千金,更别说头上戴的,身上挂的,无一不是好东西,二姐姐真是好命。”
& & “四妹,别忘了你已经有很多衣服,穿也穿不完,何必羡慕。”温玉止柔声道。
& & “我的衣服十件也比不上二姐姐的一件!”末了,她又斜眼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温玉蔻,悄悄嘀咕:“二姐姐气势足,压得住,有些人就是性格孤僻,就算穿上也显不出贵气!”
& & 听到四妹的讥讽,温玉蔻并不动气,甚至还微微一笑,温和道:“二妹受宠,我作为姐姐看着也很是高兴。四妹妹容貌上乘,只是年纪尚小,将来若有机会穿戴起来,更甚于人。”
& & 有本事吃饭,没本事喝汤,温玉蔻言外之意,直指温玉裳虽然容貌最美,却没有温玉澜受宠,照样穿戴不如人,怨不得旁人。
& & 温玉裳没有听出,天真地以为温玉蔻在劝慰自己,冷哼一声便扭过头。一旁的温玉止却微微皱了皱眉,看着温玉蔻,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 & 这位大姐姐,言行间温和有礼,并未有任何不妥,可是细细品味,却觉得颇有深意,捉摸不透。她不是一向避灾避难,躲在自己的小院中做哑巴做瞎子吗?怎么现在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一字一句都有着迫人的气势。四妹是个貌美脑空的人,听不出来,可她温玉止却不是好糊弄的。
& & 如果大姐和二姐斗起来……
& & 温玉止心中轻笑。
& & “三妹妹在想什么,这么高兴?”温玉止耳边突然响起温玉蔻的声音,柔和的,微凉。
& & 温玉止面不改色,按捺住心中诧异,微微垂首,很恭敬的样子:“没什么,不过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 & 她们落在众人后面,说着话,却也无人在意,唯有温玉裳因插簪子的事,不时回头愤愤瞪温玉蔻一眼。
& & “小事也让三妹妹高兴,可见你性子淡和,与世无争。不过据说你当年出生的时候,哭声异常响亮,手脚有力,母亲带我前去看你,抱着你喜欢的跟什么似得,还夸口你长大后必然秉承父亲的刚硬坚强,有不敌之向呢,可把我嫉妒坏了。”
& & 温玉蔻见祁姨娘脸色大变,继而笑道:“本来母亲预备亲自抚养你,可祁姨娘爱女心切,母亲不忍强离,求了老太君,才让你承欢生母膝下。见妹妹如今出落的平和静美,正是闺阁女儿的风范,可惜母亲不能亲眼见到,也是遗憾。”
& & 温玉止脚步顿了顿,身旁的生母祁氏也紧张起来:“大**,夫人她答应过我……”
& & “姨娘别紧张,母亲敢作敢当,我绝不敢做出忤逆之事。不过请安一事,老太君对我有颇多误解,还请妹妹与姨娘看在母亲的面子上,替我周全周全。”
& & 温玉蔻没有猜错,母亲对祁姨娘有恩。
& & 关于温玉止的身世,母亲当年只是提了一下,自己记在心里,如今果然派上用场。如果没见到三妹也就算了,既然见到了,何不用上一用。窦氏母女一定不会让自己见着老太君的,现在唯一能说上话的,且不着痕迹的,也就是这个颇有见地的三妹温玉止。
& & 眼看老太君的居室就要到了,祁姨娘心神不宁,温玉止只觉得这个大姐实在可恶,三言两语想把自己也拖下水,说好听点是求情,说难听点就是威胁。她看了眼对方不露痕迹的微笑,暗地咬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 & “论尊卑长幼,大姐姐皆高过玉止,承蒙母亲和大姐姐的照顾,姨娘和玉止也该回报一二,请大姐姐放心。”
& & 这是答应了。
& & 到了老太君的屋子外,各房主子都带了贴身嬷嬷和丫环随侍,一一进去请安,温玉蔻却被拦住了。
& & 是老太君身边的大丫环桂枝。
& & “老太君怜大**体弱多病,特意嘱咐大**不必每日请安,在小院中好生将养,别随意走动,当心邪气侵身,更不好了。”
& & 老太君怕她犯着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是人都走到门口了,定然没有拦着的道理。如果认真要拦下自己,也该派安嬷嬷出来,不失体面。
& & 温玉蔻倒也没有反驳,笑着道:“谢老太君体恤,不过我如今身体大好,在外面伺候老太君也是一样的,烦请桂枝姐姐通报一声。”
& & 桂枝见四周没人,不免失了警惕,言语不敬起来:“大**,恕奴婢多嘴说一句,老太君昨儿上香还好好的,听说你醒了以后,突然就不得劲,头风也犯了。您这要是不走,奴婢可就难办了。毕竟老太君不想见您,您就是硬闯也不行!”
& & 桂嬷嬷闻言大怒:“区区一个丫环,也敢对**说这种话,你算什么东西,有几个胆子,敢拦着我们**?”那桂枝也是个牙尖嘴利的,当下差点吵起来。
& & 温玉蔻皱眉,华月见状,上前拉住桂嬷嬷,劝说几句:“嬷嬷,**说过谨言慎行,您都忘了?放心,咱们**自有办法见老太君,别跟势力小人一般见识,小心气坏了身体。”说罢还给桂嬷嬷抚了抚胸口,这才随着温玉蔻站在房下的阶上。
& & “给老太君请安。”
& & “好,好,都坐下吧。”老太君笑着答道。
& & 请安过后,大家各自落座,自有丫环送上茶来。窦氏站在一旁,端着茶,在老太君身边闲聊笑谈起来。而最受宠的温玉澜撒娇撒痴,惹得老太君笑个不停,唤着人帮自己顺气。
& & 不知温玉止说了什么,温玉裳上前跪下,“求老太君为孙女做主!”如此这样委屈地说了一通话。窦氏听了一会儿,见她提及温玉蔻,眉心微动,恨不得把这个没用的东西一脚踹出去。
& & 老太君听了一会儿,笑道:“我听这孩子的话,倒是像在告状呢。裳丫头,是谁欺负了你,告诉我。”
& & “就是大姐姐温玉蔻!”温玉裳泪眼朦胧,想到那个恶女的所作所为,就是一阵气愤憋屈:“她就在外面站着,求老太君为孙女做主!”
& & 老太君手中的佛珠一顿,望着窦氏,声音平淡:“蔻丫头今儿也来了,你怎么也不提醒我,白让她等一场?”
& & 窦氏暗中狠狠剜了温玉裳一眼,转头笑道:“老太君冤枉,媳妇也刚知道。倒不知大**为何不进来,怕是三月不来,踌躇腼腆,要媳妇亲自去迎一迎呢。”
& & 老太君一听,不喜:“蔻丫头气性越发大了,安嬷嬷,你去,把她接进来。”
& & ☆、第七章 恨得滴血
& & 温玉蔻的计奏效,随着安嬷嬷进来,一屋子的夫人姨娘**全都看着她,暗地小声议论。
& & 她似没有看见,走上前,柔柔地屈身一礼:“给老太君请安。”
& & “起来吧。”老太君见她身形纤细,可怜巴巴的,心也不禁柔软下来:“抬头我看看,可是瘦了不少?”
& & 温玉蔻抬头,眼前出现一个白发苍苍,面容红润的老妇人,单髻插着银簪子,缠丝头箍,戴着富贵如意的宝勒,安详平和地坐在当中,手中握着一条佛珠,浑身竟无多少装饰,庄重单相。
& & 她记得幼时老太君也是宠爱过自己一段时间,不知为何,随着进宫次数增多,渐渐的开始疏远自己,连见面都变得难得起来。难道真是因为她“二月出生”的缘故才不喜欢她?可如果真不喜欢,为何少时又有那些慈爱之态?
& & 在温府,除了母亲,小弟,旧时仆人,就是老太君对她好过,父亲一心只为朝廷,毫无亲情,其他人不是有利所图,就是落井下石,真真是悲凉可叹。如今重生,再见这位老祖母,温玉蔻只觉得两眼发热,忍了又忍。
& & 老太君看得仔细,见眼前眉清目秀的温家嫡女,孤零零站在那里,眼眶微红,清亮的眸子如冰如镜,倔强忍着不哭不闹,也深觉自己对她太过苛刻,招手道:“蔻丫头,过来。”
& & 窦氏在一旁见不好,笑道:“老太君身体刚好,今儿头风又犯了,大**命中带煞,可别冲撞了什么。”
& & 老太君见温玉蔻正要动,一听此言,便低了头娇娇弱弱地站着,怯懦无依,连个帮说话的人也没有,令人心里难过。玉蔻一介贵嫡,从前大媳妇主事时,谁敢怠慢她?如今竟被一个庶母制得死死的,不敢出门,不敢多走一步,唉。
& & “你这话不对,蔻丫头身体不好,刚醒过来就想着给我请安,我是蔻丫头的亲祖母,她还能害我?”老太君微微露出不满。
& & 窦氏心中一凛,连忙道:“哎哟老太君这话真是折煞媳妇了。媳妇一心为老太君的身体着想,没考虑这许多,是媳妇错了,请老太君责罚。”她这话七分笑意三分正经,圆了过去,老太君便也不再计较。
& & 温玉澜此刻见了,从老太君旁边的位子上站起来,娉娉婷婷走到温玉蔻面前,裙摆佩饰叮叮当当,煞是好看:“大姐姐,快到老太君身边去吧,看您不过稍微迟疑了片刻,母亲便受到老太君责备了呢。”
& & 温玉蔻看着她,多么绚烂的衣服,牡丹与凤凰交缠燃烧,多么和善的面孔,青葱嫩玉,笑意不减:“妹妹说的是,多日不见,妹妹口齿越发伶俐,也难怪老太君喜欢的跟什么似得。”
& & 温玉澜道:“大姐姐言重,妹妹不过是说些笑话逗乐逗乐,可大姐姐深奥难猜,说的话妹妹都听不懂了。”
& & “就是,我也听不懂大姐姐的话。许是大姐姐闭关太久,养好了身体,却忘了该如何说话。”温玉裳得过窦氏母女不少好处,一向亲近她们,且刚刚告状不成,心里早憋着一股子气,亟待发泄。
& & 闭关?
& & 温玉澜此言一出,房中不少人低头暗笑,胆大的七嘴八舌说笑起来,温玉蔻抿抿嘴,眼睛却慢慢蒙上一层水汽。老太君恰好看过来,沉思片刻,朝安嬷嬷使了个眼色。
& & 安嬷嬷在老太君旁边加了一个座位,又亲自去扶温玉蔻,温言道:“请大**入座。”
& & 老太君身边的红人安嬷嬷亲自去扶人入座?从未有过!
& & 刚刚取笑的人一下子张嘴结舌,这,这……
& & 温玉蔻移步过去,裙摆微动,一丝不乱,到了老太君面前,眼中又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了。
& & “老太君,您不该罚窦夫人,而要罚玉蔻。玉蔻体弱,一直生着病,三月不曾来探望请安,让老太君担忧,乃是不孝大罪……”
& & 温玉蔻丝毫没有提及之前“二月出生”的忌讳,更没有埋怨老太君,将过错全都揽在自己身上,这等气魄,这等大度,关老太君心中赞许。
& & “蔻丫头,只要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以后只要你想来,来便是。”
& & “多谢老太君!”温玉蔻眼中突然露出无限期盼与喜悦,连声音都雀跃起来:“我见老太君这边备着好茶,以后天天来讨茶喝,老太君可不许赶我。”
& & 老太君见她露出小儿女的姿态,不禁笑道:“瞧你馋的,喜欢成这样,倒像是每日没茶喝似得。”
& & 温玉蔻脸上闪过一丝黯淡为难,悄悄看了眼窦氏,继而掩饰着说道:“那,那倒不是……窦夫人待我是极好的,常带妹妹去看我呢……”
& & 老太君火眼金睛,什么也别想逃过她的眼睛,此刻见温玉蔻异样,便猜到个中或许有什么猫腻。窦氏对嫡女嫡子一向敦厚慷慨,瞧在眼里倒也不错,可为何几片好茶就让蔻丫头为难呢?难道窦氏只不过表面亲厚,暗中克扣?
& & 纵然老太君再不喜这个原本孤僻的嫡孙女,可她毕竟还是温府的大**,身份金贵,怎能怠慢呢?私底下必得好好查上一查。
& & “你这孩子,一向沉默不语,什么疼啊苦的都藏着掖着,叫人心疼。”
& & 老太君嗔怪,温玉蔻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我是温家大**,千金贵体,又有什么苦呢?老太君多虑。”
& & “大**这番出行,我瞧着举止容貌竟是有了大变化,更加温柔明和,讨人喜欢呢。”
& & 三夫人见老太君喜欢温玉蔻,便顺着往下说。
& & 三夫人一开口,大家又像转了风向,全都夸起温玉蔻来。
& & “是呀是呀,大**柔中带刚,不卑不亢,隐隐有大夫人当年的风采形容呢。”
& & “听说大**小时候跟着大少爷读了几年书,谈吐都跟一般**不同,远见卓识,更为有趣。”
& & “我见着大**就喜欢,玉染,过来,见过你大姐姐,以后与她多亲近亲近。咱们虽不是一房的,可却是一家的,一家亲嘛。”
& & “……”
& & 恭维,赞美,讨好,亲近……陡然包围温玉蔻,而温玉蔻不慌不忙,应付得自然且亲和。窦氏母女在一边看着,虽然脸上在笑,心中却恨得滴血。
& & 这个蠢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手段了?
& & ☆、第八章 万寿贺图
& & 眼见着时候差不多,众女眷便告辞离开,老太君笑吟吟留下窦氏母女作陪,怕委屈了温玉蔻,便命安嬷嬷送她。温玉蔻临走前,对着老太君深深一福,被安嬷嬷笑着搀扶着走了。
& & 安嬷嬷一直将温玉蔻送到小院,见小院安静,处处可见工笔山水,廊下摆着珐琅椒并几瓶娇美芙蓉,干净清雅,丫环们做事也规规矩矩,不像以前那样偷懒耍玩,看着舒心多了。安嬷嬷本该就此回去,见太阳早已升得老高,便笑道:“这日头着实恼人,我这还没怎么走呢,就出了一身大汗,口渴得不行。”
& & 温玉蔻闻言,回头抿嘴一笑:“如今天气渐热,我院中倒还干净,请嬷嬷坐下歇息片刻,喝口好茶吧。”
& & 说完,便让华月扶了安嬷嬷去房中坐下喝茶,自己去换衣服。
& & 安嬷嬷眼睛四周转了转,见房中摆设皆是上品,一架书桌置于床边,文房四宝,清墨雪纸,几管大小不一的狼毫置于笔架上,旁边放着几本书,却是《女策》《孝女经》,最底下压着一本《论语》。而床边还放着几幅绣活,华月正陪着,见她感兴趣,便将那绣活拿来,是些小鸭子,蝶恋花,福字等。安嬷嬷伸手拿起摸了摸,心中赞叹,大**居然连翎毛触须都绣得活灵活现,串钩,跳,跟,排,绣法复杂,绝非一般人能比。
& & 娇月奉上茶来,安嬷嬷道了谢,见茶汤淡红,闻之浓香,笑着喝了一口,盖上茶盖:“大**的女红倒是精妙。”
& & 娇月侯在一边,笑道:“安嬷嬷,您说得极对,大**这绣活简直是天上地下难求的。寻常绣得小东西都赏了我们,拿出去用着,周围有名气的绣娘见了,都自愧不如呢。我常道,这算什么,她们没见着大**绣得那副万寿图,那才是人间极品!”
& & 说到“万寿图”,她连忙住口,微微慌乱的看了一眼安嬷嬷。安嬷嬷问道:“什么万寿图?”
& & “这……”娇月为难。
& & 华月也忙道:“嬷嬷只管喝茶就是,娇月失言,什么也没有。”
& & 这时温玉蔻走进来,脱下请安的衣服,换上家常衣服,浅绿色银纹锦琵琶襟上衣,系着杏子黄缕金挑线纱裙,清新娇嫩,窄袖纤腰,与安嬷嬷见礼。本来主子与奴婢之间是不需要如此麻烦的,但安嬷嬷知道,温玉蔻这是重视老太君,不以主子的身份自居。
& & “奴婢听说**珍藏一副万寿图,乃是**亲绣,不知奴婢是否有福气一看?”安嬷嬷直言不讳,单刀直入。
& & “万寿图?”温玉蔻诧异,继而露出明了的神色:“那只不过是我闲暇时消遣,算不得什么,不值一看。我,我……我绣着玩的……”眉目间透出窘迫,惋惜,无奈,似有难言之隐。
& & “如此,奴婢便看上一看又何妨?大**不知,奴婢年轻时也曾潜心过女红,遇到好的绣活,便忍不住硬要看上一看才行,解了心头之痒。大**成全奴婢这唯一一点欢喜,奴婢感激不尽。”安嬷嬷执意要看,温玉蔻无法,只得命桂嬷嬷取来。
& & 隔着一道四扇楠木樱草色刻丝琉璃屏风,她冲桂嬷嬷使了个眼色,桂嬷嬷会意,悄然退下,再来时手中已经捧着一个长长的紫檀描金木盒。
& & 安嬷嬷打开,取出万寿图,打开,不禁愣住了。
& & 一只大大的寿字,由数以千计的小寿字组成,用黑金线压着双绣,每一个字尽不相同,有枝有叶,枝蔓缠绕,或镶挂金玉,玲珑细致。一点点展开,豁达的寿字渐渐合成一张图,精美绝伦。那是一般卷轴,却有留白,像是费了很大的心思在里面。
& & 这绣功,这意境,安嬷嬷摸了摸,道:“奴婢看着,倒像是送给老太君的呢。”
& & 温玉蔻轻轻“啊”了一声,呆呆发了一会儿楞,又悄然道:“嬷嬷……您可千万别告诉老太君。”
& & “这是为何?”
& & 温玉蔻低头不语,桂嬷嬷在一旁道:“我们**赶在老太君寿辰之前绣完图,手指流血,伤神劳力,休养了整整三天。她绣完就让我收起来,说自己是二月出生,怕这上面沾了煞气,所以不能送出去……若是窦夫人知道,借机毁了这张万寿图,我不敢想象**是否能保护它,保护对老太君的真心祝愿。”
& & “大**如此有心,老太君知道,只会更高兴。别的**们送的都是可以用钱买来的东西,大**送的却是自己的一片赤诚孝心,只怕无人能及。这万寿图就由奴婢带走,大**放心,绝对没有人敢怪罪下来!”
& & 大**身体这么弱,却还强撑着绣了这幅美轮美奂的万寿图,也不让老太君知道……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孝心,身处困境,不自怨自艾,也不怨天尤人,实在堪称嫡女风范。
& & 安嬷嬷将万寿图放好,低头喝了一口茶。
& & 温玉蔻的眼光落在安嬷嬷所喝的茶上时,不禁脸色一变,几乎是冷声斥责娇月:“娇月,怎生给嬷嬷上这样的茶?我让你拿好茶,你居然把这个茶给拿出来了?”
& & 娇月双膝一软,连忙跪在地上,语气万分为难:“**,这是你惯常喝的茶,已是最好。再说,好茶也轮不到咱们,那仅有的三两鸟儿嘴,您还让我给少爷送去了……”
& & “闭嘴!你,你……”温玉蔻气得几乎要落泪,长眉微蹙,往后一退,被桂嬷嬷和华月扶住:“**,别动气,当心身子。”
& & “**您别生气,奴婢知错,奴婢该打!”娇月惶恐说完,当着众人的面扇自己的脸,啪啪作响,不一会儿脸就肿了起来。温玉蔻转而连忙阻止,让她退下,并吩咐华月去拿冰块给她敷脸。
& & 安嬷嬷道:“大**,奴婢也是走过四方的人,什么茶喝不得,你是千金贵体,不可气坏了身体。”
& & 温玉蔻低头拭泪:“让嬷嬷见笑了,娇月不懂茶,方才的玉滘(jiao)是丫环们喝的,我喝的是勾葵,因为勾葵茶汤也是红色,所以她错认了。待我亲自泡一壶新茶,向您赔罪。”
& & “奴婢先前喝了玉滘茶,已经止渴,若再饮勾葵,岂不是暴殄天物?奴婢怕老太君等着,不便久留,叨扰大**半天,也该走了。”
& & 安嬷嬷怕自己再不走,这位可怜的大**会更加窘迫,难为情。走至院中,见温玉蔻还在伤心,见有丫环在搬那些装着芙蓉的花瓶,便借着由头道:“这芙蓉倒是好看得很,大**在哪里采的,过几天是女儿节,奴婢让小丫环们也去弄点子。”
& & “这是小弟派人送来的。”温玉蔻眼中露出几分思念之色,再也忍不住:“他挑了最好的,我却觉得睹物思人,已然无趣。”
& & “**且宽心,万事有老太君给你做主,奴婢妄言,姐弟终有再见之日。”
& & 看着安嬷嬷离去的背影,温玉寇眼中的哀伤,倔强,隐忍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胜利的微笑。她精心安排了这一切,芙蓉瓶,玉滘茶,万寿图,不着痕迹地让安嬷嬷看见,发问,存在心里。
& & 她为的就是安嬷嬷这句话。
& & 安嬷嬷回去后一五一十对老太君说了:“窦夫人送的满屋子金玉之器,可毕竟是死物,看着好看,却不如一杯好茶。大**心善不计较,绣了这幅万寿图,还忌讳着无法送过来,真真让人心疼。大**还是小孩子,却已经懂得许多,顾虑许多,由着人欺负却不知反抗!老太君,您怎么看?”
& & 老太君摸着万寿图,念了一声佛号:“以往是我亏待了她,窦氏也的确做错了。这幅万寿图我收下,该回个什么谢礼呢?”
& & 安嬷嬷想起大**看到芙蓉花时的落寞神情,低头在老太君耳边说了些什么。
& & 老太君阖目而叹。
& & 由于老太君求情,休书一封百里加急送到军营里,温将军便同意这对嫡姐弟相见,同时撤了温承郢闭门思过的处罚。过了三天,温府上下全都看见,被禁隔已久、无法相见的温玉蔻与温承郢两姐弟居然走在一起,带着久违的笑容和新摘的芙蓉花,坐在湖心凉亭里烹茶赏景,弄花怡人。
& & 玉色衫子,墨绿绸带,一样的冰雪容貌,一样的思绪流转,心有灵犀,最是人间长久情。
& & ☆、第九章 红帐帷绡
& & 红帐帷绡,玉骨冰肌,言笑晏晏,满室温香。
& & “玉蔻,你嫁给我,我便会保护你一生一世,永不离弃。”傅庭慎嘴边噙着笑意,一双眼睛温柔地似乎要滴出水来,深情地看着她,从怀中拿出一只碧玉钗放在她手心:“方才路过,见它很适合你,就带了回来。”
& & 碧色通透的玉钗,莹润璀璨,在手心中射出淡淡的柔光,温玉蔻还没看够,傅庭慎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俊朗的面容,挺直的鼻梁,让她脸红不已。
& & “为夫替你插上这玉钗。”他的手拂过脸颊,一头青丝被碧玉钗轻轻绾起,“好美。”
& & 温玉蔻害羞而感动,美目盼兮,巧笑嫣然,脸烧红一片,靠在他怀里:“慎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好不好?”
& & 刚说完话,突然一阵风吹来,所有的灯火仿佛在一刹那间熄灭,黑暗沉沉压了过来。温玉蔻身边的傅庭慎居然凭空消失,空旷,无依,惊慌,温玉蔻尖叫一声,猛地站起。玉钗冷冷发着幽光,已然不再她发间,青丝缠绕肩头,她借着月光,发现赫然成了满头白发!
& & “慎郎,慎郎……”她惊慌失措地叫着夫君的名字,踉踉跄跄地走着,不时摔倒在地,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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