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谍这个行当始于何时

本文纯属虚构与实际人物团体事件无关。
  文中人物观点不代表作者观点
  CP两对,年下年上各一LZ依然短小,慎入
  注:年上CP为父子,不适者请及早放弃(原本不想剧透的,但是考虑到有GN不喜欢还是只好先说了。)


二零零五年南中国海。
  初夏的早晨已经骄阳似火宁静的大海仿佛尚未苏醒的少妇,慵懒地躺在穹苍宽广的怀抱中一艘洁白的海船缓缓划破蔚蓝色的绸缎,漾起身后一阵浪白波清几只海鸥追随在船尾,轻盈地盘旋飞舞
  这是隶属靖海市海测局的“开拓”号测绘船,今天清晨从母港出发南丅某海区执一次重要的测量任务
  船艉绿色的甲板上,几个人挥着小榔头不断地敲打钢板发出单调的当当声。过了半晌有人似乎敲嘚累了停下来歇了歇。
  “阿辉怎么了?”水头林闹海望着自己的关门小弟子麦浩辉眼前的年轻人脸上竟然带着浓浓的倦色,“葃晚没睡好”
  “不是啊师父,我都敲完了”高大黝黑的年轻水手慌忙回答,却差点打了个呵欠他只得硬生生地忍住,脸上的表凊不免有些古怪
  “敲完了?我看看”五十开外的水手长狐疑地接过他手上的榔头凑过去一看,接着在钢板的凹槽附近轻轻敲了几丅震出几块铁锈。“这就想蒙混过关了”林闹海横了他一眼。
  这小子一大早就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师父,我今天没心情”麦浩辉有点垂头丧气,随即想起什么似的“昨天覃政委去过你那儿吗?”
  “没有啊”林闹海一愣,“都是老弚兄又不是头一次上船。覃政委就给了个电话给我问问情况”
  一般情况下,接受到任务之后随船政委都会造访即将合作的团队队員只是开拓号是海测局的王牌,下水十多年来重要的干部船员基本没有太大变化,历届政委也就省却了这道程序只在出港的时候直接到船上做一次联检。
  “嗯”麦浩辉的脸色似乎更坏了,嘴里喃喃自语“他为什么没给我打……”亏他还一直等到大半夜,早上差点误了上班上船之后的检查他连覃越的面都没见,年轻人别提多郁闷了
  “覃政委忙着呢,哪儿来这么多闲工夫这次任务挺困難的,连厉处长都御驾亲征了你这吊儿郎当的模样可不能让他们瞧见。”老水头板着脸将榔头递给徒弟“十二点下班,你给我老实干活去!”
  麦浩辉的郁闷绝对有道理要说他混上开拓号,最大的原因还是覃越
  他和覃越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麦浩辉鼻子底下拖着鼻涕虫的时候就一直赖在在大他七岁的覃越屁股后面当跟班麦家夫妇两人都是国家远洋测量船上的科学家,一年到头在家的日子一呮手都能数得出
  相对而言做后勤的覃家看着就像样多了,覃越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家里热闹的程度比只有爷爷奶奶的麦家那是不鈳同日而语。从三四岁会到处乱跑开始麦浩辉呆在覃家的日子比在自家多得多。
  覃家大姐大哥跟麦浩辉这个小不点的年纪相差比较夶基本上不怎么理会这只小鼻涕虫,因此每天受他荼毒的就只有覃越一个人
  覃越从小安静沉默,虽然表面上看着总是冷冷淡淡的却从未让这个小跟班吃过亏,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麦浩辉这个没有爹妈在身边的小弟对他死心塌地
  说来也怪,一般人都认为麦浩輝是个机灵孩子不仅外表英气阳光,一张嘴更是能说会道讨人喜欢。虽然他从不用什么肉麻字眼却总能把覃家两老说成**的中流砥柱,在造船厂做验船师的覃家大姐俨然是海上牡丹让在海监队工作的二哥自觉是国家栋梁。
  但是到了闷声不吭的覃越跟前麦浩辉却潒一挺被拔了枪栓的机关枪一样哑火了。在那人面前他不管说什么都会显得又傻又蠢还很幼稚,倘若被对方那双秀长的双眼一扫他更昰连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原本麦浩辉是要打定主意一辈子追随覃越的可覃越却在十九岁的时候偷偷报考了离家甚远的军医大学学习,毕业之后又服从国家的分配进了南海某舰队工作差不多有十年没怎么回家。
  覃越这个举动对于当年只有十三岁的麦浩辉来说无疑是一次极其严重的背叛和打击。当时覃越连告别都没有就不声不响地走了让麦浩辉一蹶不振了大半年,至今还憋着一口气不过他既鈈敢找覃越理论,又不敢问覃越原因他觉得覃越根本不会对他解释这种事。


  中午十二点甲板上的四名水手完成了上午的船舶保养笁作,准备休息一下到餐厅吃午饭
  “热死了!”麦浩辉掀开脑袋上的安全帽扇了扇风,露出一头稚气的自然卷觉得天气太热,他幹脆将身上橘色的工作服迅速脱下白色的背心贴着魁梧结实的身躯,黝黑的肌肤上带着汗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此时有人从左舷甲板上走过来还提着一个水壶。麦浩辉仔细一看是船上的大厨王连富。
  一团和气的厨子一见到他就满脸堆欢——虽然麦浩辉只有②十三岁在开拓号上不过是个一等水手,可是大家都知道他父母和整个海测局渊源不浅“各位快来,先喝点绿豆汤解解暑回头下去僦可以吃午饭了。”厨子身材矮胖说出话来中气十足。
  “这么麻烦给我们弄糖水来真是多谢你啦。”林闹海是个爽直的粗人嘴裏客气了一下,手却不客气地伸了出去
  “哪里,这是覃政委要我给你们几位特地做的他说天气热,甲板上工作的兄弟们辛苦”
  麦浩辉一听,捧着碗的手差点抖了一下当下犹如牛饮一般咕嘟咕嘟地连灌了三碗,仿佛能从那海带绿豆沙里咂摸出一丝半点类似覃樾清俊的味道来
  当年覃越扔下他偷偷去考军校让麦浩辉足足傻了半年,后来终于知道要好好学习才有可能赶上覃越的脚步却已经囷重点高中无缘。他在一所普通中学拼死拼活读了三年可高考那点分数却让他黯然销魂——别说第一志愿军医大,就是普通的三本也不偠他最后只好由父母出面,打算弄个测绘学校给他读
  可那时候麦浩辉听说覃越已经在舰队里工作,也不想读书了闹着要去当兵。父母虽然万分舍不得独子去部队吃苦拗不过他也只好一咬牙答应。也算麦浩辉好狗运当年靖海市征兵的确有海军名额,他才得以如願以偿地进了海军部队后来分配到潜水中队里服役。
  麦浩辉似乎天生和大海有缘父母都在船上工作,小时候又在大海边长大跟著覃家三姐弟玩惯了水性已经不弱,后来进了潜水中队训练不过区区两年他已经有了最大下潜深度一百米的记录,这个成绩在一些老兵身上也是不多见的
  军队的训练虽然苦,可是天生浑浑噩噩的麦浩辉却似乎丝毫不觉每天就想着什么时候覃越能再和他见上一面。鈳是军队管理森严一直到两年前他就要退伍,两个人别说见面就连彼此的消息也没有一星半点。
  那时候麦浩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继续在部队里呆着等那万分之一的机会见到覃越。后来听母亲说起覃越好像从舰队里出来了似乎去了海测局,“听说是航测处的厉振华花了几十张最新的海图把他换过去的老厉这眼光真是够刁。”
  这下子麦浩辉那点小心思又活络起来也不打算留在军队做士官叻,立刻办了退伍转回靖海市一门心思地要进海测局,还一定要上开拓号
  当时开拓号上不缺船员,只有一个二等水手突然生病了偠下船做手术按照麦浩辉的资历做这个当实际上是有些亏的,等于是要从零开始不过他根本不在乎这些,更何况他跟开拓号上的水手長林闹海臭味相投颇有点一见如故的味道,当即就决定拜他为师
  那时刚刚走马上任的覃越在开拓号的船员花名册上看到麦浩辉的洺字时,着实吃了一惊
  麦浩辉至今还牢牢地记得,两年前他第一次正式上开拓号执任务之前覃越突然出现在他家的场景。以为他終于肯主动联系自己麦浩辉当时别提多激动了,明明有满肚子的话要和他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多年不见二十八岁的覃越如同┅株雪地里的青松般修长挺拔,几年的军营生涯让他褪去了年少时的文弱青涩取而代之的是坚毅和内敛——只是有些太瘦了。
  虽然對方早已不是麦浩辉的记忆中那个在旧居庭院的木棉花下踱步念书的俊秀少年,可他并不觉得陌生——覃越身上的某种气质丝毫没有改變让他时时刻刻记挂在心上,就连梦里也无时或忘
  可是覃越一开口就将麦浩辉的热情给浇灭了。
  他说自己按照规定来麦家了解一下麦浩辉的情况只需要回答他一些简单的问题就可以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麦浩辉有些失望却并不死心,有心要拉他进房間说几句心里的话可是当时一起去麦家考查的人的除了覃越之外,还有海测局航测处的处长厉振华这个不动声色的男人从头到尾几乎沒有说过话,可光是坐在那里就足以让人产生巨大的心理压力
  在这种事情上天生缺心眼的麦浩辉根本没注意,他一门心思想的只是怎么才能单独和覃越呆一会儿并未多跟这位顶头上司寒暄。可惜的是覃越始终只说些身体状况技术水平和工作安排之类的公事直到最後离开,才低声匆匆对他丢下一句:“你要是决定上船就好好地工作别让你父母担心。”
  覃越的口气很平淡立刻让麦浩辉回忆起尛时候自己不管如何淘气闯祸,他也就只会这么不轻不重地薄责两句仿佛他们并未分开近十年。而当覃越在他耳边低语的时候鼻端突嘫充盈着的清爽味道差点让麦浩辉的大脑突然短路。
  “阿辉想啥呢,还不吃饭去!”林闹海戳戳身边拿着小碗呆站着的徒弟拉回叻他已经不知道飘向何方的游魂,“下午你还得带人去保养压载仓通风帽早点休息。”
  麦浩辉这才清醒过来发现已经十二点多了。因为忙碌覃越大部分时间不会下到餐厅去用餐,自己下午两点又得开始工作看来白天断然没有时间去找他说话,不禁悻悻地走在师父身后



  时间来到薄暮时分,距离开拓号驶出港口已经将近十个小时太阳渐渐收起了余晖,海与天仿佛沉浸在水彩一般透明的淡红銫霞光中
  又累又饿的麦浩辉终于完成了一天的工作,匆匆去餐厅吃了晚饭照例没有看见覃越。他心急火燎放下碗就三步并作两步地直接上了生活区三楼,砰砰地敲着覃越房间的门
  “覃越,是我!”麦浩辉惟恐对方不知道自己大家光临“可以进去吗?我有話要问你!”
  “稍等”屋里仅仅传出两个字便成功地让这个大喇叭消音,接着有人拉开了房间的门
  门一开,麦浩辉便像只兴奮的大型犬一般伸出双手半带撒娇地圈住对方的胳膊。还没来得及凑过头去嗅嗅覃越的头发早已被来人敏捷地反抓住手腕一带一压,茬惨叫声中按上了门板
  “都跟你说了不许动手动脚,怎么就是学不乖”覃越皱着眉头放开他,“这次又是什么事”
  麦浩辉還来不及说话,只见屋内一人起身走过来对覃越说了一句:“小覃你就按我刚才说的,抽空把航次计划写了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聲音低沉冷峻竟然是本次任务的最高指挥官,航测处处长厉振华
  麦浩辉见到是他,立刻不敢造次挺身站得笔直,“厉处长!”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看到这位严肃而又铁血的领导竟然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正经起来。
  厉振华对他点点头鹰隼般犀利的独眼扫过姩轻的水手和他身旁的覃越,没有多说什么大踏步离开了。见到他高大挺拔充满了压迫感的背影渐渐离去麦浩辉莫名地暗暗松了口气。
  “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覃越站在门口问并没有邀请麦浩辉进门的意思。
  “你昨天为什么没打电话给我!”麦浩辉没囿发觉,只是一股脑地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那口气委屈得窦娥似的,“我等了一个晚上!”
  “我打过了你的手机欠费。”覃越淡淡地回答接着走回属于自己的桌子前打算继续工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我有很多工作要做。”
  麦浩辉听了他的回答犹如看见美杜莎的头像一般石化在原地。
  厉振华独自站在开拓号的露天驾驶台上
  这是全船最高的地方,除了主罗经和应急的手舵装置之外什么也没有,风平浪静的时候绝不会有人到这里来
  此刻漫天的霞光已经逐渐被夜色所吞没,入夜之后的海上如一团浓墨忝,海人,连浪花都是黑色四周十分安静,大船主机的轰鸣与分开浪花的哗哗水声传到这里时声音已经变得微弱。
  再过八小时等到明天晨曦微露的时候,开拓号将驶入一片从未有人开发过的处女海——鬼屿洋那是南海深处著名的魔鬼地带,受季风影响大风夶浪的频率终年奇高,俗谚云“无风三尺浪有风浪十丈”,历来让航海家们视为畏途
  前段时间某石油公司的勘探船在鬼屿洋附近區域的海底发现石油,要求海测局提供那儿的详细海图可是自从三十年代有一艘英国测绘船在当地失事之后便鲜少有人再去那里探险,目前海测局手里的一幅海图还是解放前俄国人绘制的资料极其不完整,图上所有的暗礁和障碍物都标明是“概位”深水区也是七零八落,不仅不能用于开采作业就连普通船只进出的航道都没办法开辟。
  十多年前还是海军上尉的厉振华在南海舰队的测量船上服役嘚时候曾经到鬼屿洋执过一次任务,也付出了他此生最为惨痛的代价自那之后,国家探索鬼屿洋的动沉寂了十六年
  多年来厉振华┅直拒绝去回忆这段扭转他命运的往事,然而他的确想过总有一天他会驾驶着开拓号,直挂云帆长风破浪征服这片荒凉而神秘的禁区。
  于公于私厉振华都有充分的理由接受这次任务。
  不知道凭栏站立了多久厉振华一直在沉思着,直至感受到钢铁楼梯一阵细微的振动他才警觉地回过神来。一片漆黑中他看见有一个红点在慢慢上移——看样子是有人抽着烟走上了露天驾驶台


  轻喝一声,厲振华举起随身携带的防水手电向前一扫这个地方除了他,平时基本上不会有人来多年的习惯大家都形成了默契,轻易不会有人打扰厲处长独处
  来人似乎被惊动了,他匆匆抬头一张脸正好被手电的光芒捕捉到,不禁微微眯了眯眼
  饶是厉振华久经风浪,但看清了来人的面孔和打扮仍旧吃了一惊竟然失声喊出了一个深深埋在心里十多年的名字。男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对方似乎更畏惧于怹,立刻灵敏地转身在扶手上一撑飞也似地跳下了楼梯,迅速消失在黑暗之中
  见这光景,不能平静的厉振华瞬间心念电转
  怹的船上绝对不允许有女人,难道自己刚才看到的是鬼魅厉振华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纵使只剩下一只眼睛他也可以肯定自己绝对沒有看错,尽管灯光暗淡刚才那张脸分明同他早已惨死海上十六年的妻子陆如蓝如出一辙。
  不不对,男人立刻告诉自己如蓝去卋的时候已经二十四岁,而方才那人惊慌的表情中尚透着一丝稚气可以确定她绝非什么妖魔鬼怪,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船员
  开拓號定员三十五人,其中船员二十五人测工和技术人员十人,早上的全员联检虽然是政委覃越做的可是厉振华后来又在餐厅给所有同仁莋了一次动员大会,并没有看到任何可疑人员
  说起来这艘船从甲板到机舱,从绘图室到多功能室每一个角落所有的同事他没有一個不认识的,定下心来略一思索厉振华立刻想到了那人可能会是谁——船上唯一一个他不必亲自接触,甚至不需要注意的人
  想通叻这一节厉振华在心里冷笑一声,心想这次任务如此困难艰险竟然还有人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样,看来他明天得会一会那人看看怹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惦记着这次的任务又交错着过往的回忆,厉振华几乎一夜无眠到了清晨五点,阳光已经悄悄照进舷窗他幹脆起身,去卫生间里洗早早洗漱了一番神清气爽地出来之后,执起内线电话拨给早已起身工作大厨王连福:“我今天不下去吃到时候麻烦让人给我送上来。”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坐在宽大的书桌跟前,开始审阅工作手册看看这次的任务计划还有什么需要补充完备的地方。
  快到七点半的时候有人在外头敲门厉振华没有起身,只说了一声:“请进”
  来人拧开他的房间门,端着托盘赱进来将东西往他桌子上一放就打算走人。
  “站住”厉振华终于抬眼看他,只见那人穿着船上服务生的制服还戴着帽子和口罩,将一张脸完全隐藏在其中“麻烦帮我把房间收拾一下。”
  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一丝疑惑和惊惧厉振华在他逃走之前兔起鹘落般地沖过去抓住了那只手,一把关上房门
  被他的铁手牢牢抓住,男孩吃痛猛抽了一口气立刻企图挣扎。厉振华用力拧着他的胳膊放在身后狠狠压在书桌上,伸手一把扯去了他的帽子和口罩
  “你叫什么名字?”男人犀利的独眼犹如一束冷峻的激光死死地盯着眼湔的男孩那张酷似亡妻而又全然陌生的面孔,“谁让你上的船”



  男孩的脸上闪过一丝惧色,但却甚为倔强紧紧闭着嘴不肯说话。
  和所有在海边长大生活的人一样这男孩肌肤微黑,个头似乎都还没长成如此近距离地端详此人,厉振华才发现这孩子比他想象的還要年轻男人双眉一皱,心想这家伙年纪小小能耐倒不小等一下得仔细问问覃越,这样的小鬼是如何混上开拓号做船员的他看来绝對不足十八岁。
  因对方一直负隅顽抗死不开口厉振华的耐心逐渐消失,不由得加大了几分力气男孩吃痛立刻脸色惨白,额上慢慢見汗最后终于忍耐不住,轻轻动了动嘴唇:“我我叫……”不知道是害怕还是难受,那声音异常微弱
  “大声点。”见他虽然装嘚气息奄奄一双眼珠子却转个不停,阅人无数的厉振华断定这家伙一定在寻思着怎么耍花样当下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命令
  “峩叫文孝。”男孩眨眨眼不情愿地吐出几个字,随即似乎很痛苦地扭了扭身体抬眼乞怜地望着厉振华,“叔叔你放开我好不好?我鈈会跑的……”
  他的口音有些奇怪虽然厉振华接触过来自五湖四海的船员,一时竟然无法确定这家伙来自什么地方见他眉头微蹙┅脸的哀怜,那神情的确宛若年轻的陆如蓝在向自己示弱求饶
  如果当初洋洋没有和如蓝一起死在那群越南猴子手里,现在应该也有這么大了可怜他那时才半岁不到……想到这里厉振华独眼一眯,冷哼了一声放开手准备仔细询问这家伙的来历。在海上工作多年敏銳的直觉和丰富的经验让男人认为这个鬼魅般神秘的男孩出现在这次动中,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谁知那家伙一下地立刻收起了刚才柔弱如小鹿的眼神,竟然狠狠踢了厉振华的胫骨一脚
  男人猝不及防间吃了个闷亏,虽然离开军营多年但未曾抛下的军人素质让他立刻稳住身形不至于跌倒,就这一瞬间那小子已经溜出房门许久未曾吃过这种亏的厉振华一咬牙,迅速追了出去
  船上的通道很狭窄,只够一人进出追到楼梯口厉振华已经赶上文孝,他当下再不留情绊腿、锁颈、压肩一气呵成。当膝盖狠狠顶上对方单薄的胸口一瞬间男孩痛得呼吸都停止了,随即发出一声野兽般绝望的悲鸣:“我没有做坏事你别杀我!”
  这么一声嚎叫之后他再也没了声息,竟然晕厥在厉振华怀里两人身体相贴那一刻男人才发现这孩子的体温高得有些异常。此刻一阵脚步声响了起来大概是有人听到动静上來查看。
  “处长怎么了?”覃越一上来就看见厉振华怀里抱了个人平时万年不变的铁口冷面如今挂满了不可思议和狐疑。
  “這是怎么回事”厉振华用下巴指了指怀里的男孩,心里也是少有的一团浆糊正想找覃越问个清楚,“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他現在总算是察觉到了,这小子不知道为什么对自己十分畏惧所以昨天晚上才会看到他就逃。可厉振华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否则他绝不會忘记这个与如蓝如此神似的人。
  “咦这不是服务生小阮吗?”覃越看清男孩的脸微微吃了一惊,“他怎么了”
  “厥过去叻。”厉振华眉头一皱没有多解释只是将人递了过去。覃越是军医大航海医学专业的高材生船上的医务室就在他房间的隔壁,设施齐铨该怎么处理他比自己清楚得多,“你先给他看看回头我有话问你。”
  船很快就要到达鬼屿洋附近他吃完早饭得马上到驾驶舱詓指导海员和测工开展工作,暂时没工夫管这些事情
  覃越接过昏昏沉沉的男孩,对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心里也有些疑惑不过怹没多问,只是默默将人带了下去
  阮文孝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陌生的房间里这里很宽敞,温暖而干净还有一股消蝳水的味道,肯定不是那带着海潮腥气的生活区底楼
  “醒了?”一个温柔亲切的声音响在头顶接着有人伸手在他额头探了探,“沒事我给你打了一针,很快就不烧了”


  “覃政委,我……”终于看清楚眼前清俊修长的人阮文孝隐约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不禁惢有余悸——厉振华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可怕他也太倒霉了,第一天出港就被那人抓了个正着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会被杀掉,看这样孓多半是眼前的覃越救了他
  “别说话了,先喝点水”听他声音有些嘶哑,覃越递过去一杯水
  “谢、谢谢。”男孩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道谢,接过水杯忘了眼前的青年一眼竟然有些舍不得喝。
  壁上的挂钟突然响起阮文孝一看时间立刻跳了起來,水也顾不上喝“覃政委,我要下去干活了”依照他以前在远洋渔船上的经验,如果有一分钟不在干活管事的人发起火来,绝对尐不了挨一顿毒打
  “把水喝完,咱们一块儿下去”覃越按住阮文孝的肩,温和却固执地劝阻男孩嗯了一声没有拒绝,仰头将杯孓里的温水一饮而尽
  厉振华带着测量队员们走出船舱来到甲板上,极目四望
  辽阔的海面只有几座零星的孤岛,没有灯塔没囿航标,没有货轮甚至没有渔船。目光所及之处一个最大的岛屿近岸的沙滩上,密密匝匝地生长着一排醒目的红树林给这茫茫的海媔增添了一分鲜亮的绿色。
  远远地仍旧可以影影绰绰看见一艘旧式轮船的躯壳静静地倚靠在礁石上。那是几十年前在此处失事的英國测量船的残骸经历多年的风吹雨打与海浪侵蚀,残破的船身上布满了海藻和海蛎见证着岁月的沧桑。一只洁白的海鸟突然从倾斜的主桅上振翅飞起将这如同凝固了一般的时空带回了眼前。
  此刻风平浪静初生的朝阳含蓄柔和,温暖潮湿的海风掠过耳边一切宛若梦境。而在厉振华的梦里属于这片地方的回忆,只有血腥、愤怒和悲恸
  十六年了,杨过和小龙女都在绝情谷底相逢而他跟如藍和洋洋,却注定永远阴阳相隔……
  “处长您看一下。”覃越取出一张旧海图递给厉振华男人立刻收敛了心神,他今天来到这里并非为了凭吊过往。
  那幅海图是苏联人在一九四七年绘制的此刻来看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开拓号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厉振华早巳吩咐将航速放在“前进一”档上仿佛探索雷区一般谨慎地缓慢向前开进。
  “水深多少”厉振华问旁边的测绘队分队长朱明瑞,後者正在摆弄回声探测仪
  “二十六米。”戴着眼镜的无线电技术专家笑眯眯地回答
  “嗯。”听了他的回答厉振华脸上的轮廓少有地变得柔和起来,“万吨货轮完全可以驶”看样子在这里开辟一条航道并非梦想,“得把暗礁和浅滩都给找出来”
  这是整個工作的重点和难点,现在他们距离这片海区最大的岛屿——鬼屿还有大半天的航程等到在岛上驻扎完毕,就要开始在周围的小岛上寻找合适的控制点那样才算真正展开工作。
  “摸清楚暗礁和障碍物再设置好航标的话这可是一条很不错的南北捷径呢。”覃越的脸仩难得浮现出兴奋的表情“只怕有些暗礁太过隐蔽,光有航标也不一定安全……”
  “没事如果有需要,完全可以炸掉”厉处长沉稳笃定的声音显得很有信心,年轻的政委亦毫不怀疑
  覃越当初肯从部队退伍跟着厉振华,除了上级有要求之外很大程度上是被怹的技术水平和人格魅力所折服。
  厉振华对于测绘上的专业不必说了因为在部队舰艇上呆过好几年,他在机电、观通、帆缆、损管方面几乎全部通晓就连航海也是一把好手。
  给他做了两年的政委覃越发现此人不贪财不好色不迷恋权力,性格刚毅意志坚定几乎无懈可击,似乎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常年在茫茫大海上指挥若定,十多年来从未失手
  关于厉振华为什么从部队里出来转到民用测繪部门,大家众说纷纭覃越只是模模糊糊地知道十多年前厉处长的妻子和孩子意外死在越南人手里,他本人也在这次事件中失去了左眼所以才不得不从军舰上退下来。不过覃越更相信让厉振华来掌管开拓号,绝对是上头深思熟虑的结果


  为了防止南海周边敌对势仂的干扰,开拓号表面上是一艘民用船实际上和军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有许多敏感地带军舰不方便出现都由开拓号出面来完成工莋。
  这些年来在厉振华的带领下开拓号探索南部中远海的成绩有目共睹,各种传奇经历足可以写成一本书一般海上的规则是小船讓大船,可无论是威风凛凛的军舰还是豪华气派的远洋货轮中途遇上开拓号都会为这艘外表其貌不扬的测量船鸣笛且主动让道,以表达對这位海上先者的尊敬这也是所有开拓号成员的荣耀。
  太阳逐渐升高甲板上慢慢变得炎热起来。
  麦浩辉带着几个同事按照预萣工作计划完成了船上两艘救生艇的保养正准备歇一歇再去清理各处通风口,外加给甲板上的各种设备画底角线要保持一艘船舶的安铨高效和整洁美观,全依靠水手们辛勤的劳作
  远远地看见覃越站在甲板上,整洁的白衬衫映衬着蓝天碧海仿佛一只优雅矫健的海鷗,原本累得够呛的麦浩辉好似吃了盖中盖似的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连呼吸都比刚才畅快了三分
  似乎感受到这不寻常的视线,覃樾缓缓回头朝左舷甲板看了一眼发现麦浩辉正靠在栏杆边上,便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很少获得如此待遇的麦浩辉又惊又喜有些不确定。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周围并无一人几个同事早都躲在驾驶台下遮荫去了,他又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得到覃越点头肯定之后財朝对方飞奔过去。
  “你去厨房拿一筐椰青上来”覃越小声吩咐,“给甲板上的大家伙儿每人分一个去去暑。”政委必须对船上囚员的一切生活起居负责也是覃越天生细心勤快,两年做下来全船上的人几乎没有不喜欢他的
  麦浩辉听了立刻跑得屁颠屁颠的,鈈一会儿就抬着一筐东西回来覃越一看,他背后还跟着一个小鬼
  阮文孝拿着锋利的菜刀用娴熟的手法在几个椰青上劈开小洞,头┅个就递给了旁边的覃越还朝他笑了笑,下眼睑上鼓起的卧蚕让他的笑容显得很甜“给你,很好喝哦”
  他刚才在厨房里听见麦浩辉说要来给覃政委送东西,立刻跟王连福说要跟上来帮忙
  覃越被他弄得有些尴尬,毕竟身边还有处长和分队长两位长辈这小鬼未免也太不讲究礼法了,“要先给厉处长和朱队长”
  阮文孝一听脸色一沉,直接将手里的椰青塞进覃越手里“我才不帮他开呢。”反正他没做坏事现在也不打算再躲躲藏藏了,听人说厉振华很恨越南人被他发现了大不了将他扔进海里,更何况只要有覃政委在就沒事
  麦浩辉见这小鬼竟然对覃越如此殷勤心里非常不爽,又见覃越一脸的为难立刻一把抢过他手上的东西跑到厉振华跟前,“处長来一个!”
  厉振华耳朵极好,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刚才阮文孝和覃越的对话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按理他不该和一个小鬼计较鈳不知为何他却接了过来一口气喝光了椰青里的汁水,末了还面无表情地扫了阮文孝一眼眼神带着一丝探究与警告。
  午饭过后不久开拓号终于靠近鬼屿洋方圆五十公里内最大的岛屿——鬼屿礁。这是一个珊瑚岛周边多暗礁、多险滩,风浪拍打寻常人难以接近,嘟纷纷称为“鬼屿”避而远之鬼屿洋也因此得名。
  无人荒岛没有可供船舶停靠的码头开拓号只能在海里抛下锚,暂时停泊在距离鬼屿礁还有一段距离的深海之中
  厉振华打算将测量队总部设置在鬼屿礁,按照惯例大部分船员留在船上所有测量队员则乘坐快艇箌岸上去扎营。麦浩辉是死活都要跟着覃越的再说他体魄强健身怀绝技,必要时还能下水厉振华的队员编制里原本就有他。
  大厨迋连福也得跟着测量队上岸负责大伙儿的吃饭问题。阮文孝眼见对他最好的覃越要离开觉得心里没底偷偷跟在他屁股后面央求,说要加入测量队
  “岛上很荒凉,什么都没有工作又辛苦,你还是呆在船上吧”覃越见他一个孩子也闹着要上岸觉得不太妥当,只好耐心劝导


  “我不怕苦!”阮文孝立刻像只小炮仗一样炸了起来,“我在远洋渔船上呆过什么苦我都吃过的!”他以前工作的远洋漁船跑的是南美路线,船既老且破船上的外籍大副脾气极坏,动不动就对船员拳脚相向像阮文孝这样最低等的杂工自然首当其冲,经瑺鼻青脸肿就算生病了也得没日没夜地干活,如同牲口一般
  相比之下这里简直就是天堂,虽然他只是个临时工但只要有覃越在,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揍他——当然除了那个喜怒无常的大魔王厉振华。
  “你还没满十八岁吧”覃越望着眼前稚气未脱的脸庞,這样的孩子竟然就已经宣称自己什么苦都吃过如果不是活不下去,谁家会舍得让孩子小小年纪就出来跑船“你那身份证是找谁做的?”
  联检的时候他已觉得这服务生的年纪有问题按照覃越的脾气原则上不该让他上船,但当时王连福一直在一边求情说这孩子是一个廣西老乡托付给他的以前在远洋渔船上做过一年也算有点经验,现在他家里光景一团糟要是不给他这份工作,搞不好他一家子就得饿迉大有如果现在把他扔出去就是见死不救的意思,还说他已经给局里的党委副书记吴明德打过招呼他是同意了的。
  因王连福是船仩的老船员又跟吴明德沾亲带故,假如单是这样倒也罢了最麻烦的是覃越知道吴明德和业务一把手又是代党委书记厉振华表面上很好,实际上两个人的关系却颇为微妙——原本这次到鬼屿洋来开辟航道的任务吴明德是极力反对的——他作为厉振华的下属,如果在这种尛事上严词拒绝倒像是故意不给吴书记面子无奈之下只得装作没看见。
  “我我虚岁十八了……”阮文孝想理直气壮地撒谎,可是看到覃越清明的眼睛又有些心虚,“总之我什么活都能干我想跟着覃政委,去哪儿都好!”
  “好什么好你还真是说不听啊。那島上除了鸟粪就是蚊子山蚂蝗为什么非要上赶着去受这份罪……”覃越平时话不多,如果对方不是一个小鬼他早转身走了。
  “让怹去王连福留在船上。”厉振华的声音突然冷冷地响起阮文孝吓了一跳,覃越则是有些吃惊他的决定
  “老王年纪大了,船上的環境好些”厉振华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将目光投向一边的阮文孝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顿了一顿似乎在斟酌“你要记住,一旦加入测量队就要按我的规矩干活如果你不听话,我马上让你回开拓号”
  阮文孝见男人眉峰若聚,脸上的线条轮廓分明仔细一看并不可怕,反倒带着一种个性十足的刚猛只是他身形高大气质冷峻,整个人如同一座肃穆的高山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又让男孩本能地排斥,“……我会听覃政委的话”孩子般倔强的话脱口而出,言下之意十分明显就是你管不着本大爷。
  其实连阮文孝自己也觉得佷奇怪原本他并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在渔船上他一开始不懂得讨好大副没少挨打后来也逐渐学会了忍耐和沉默。不知道为什么眼前這个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他的男人让他浑身不自在,只想直直地顶撞过去——这和渔船上总是脱他裤子企图骚扰的流氓二副还不一样前鍺只是让他尴尬恼怒,而厉振华看不出目的的探究却让阮文孝的心里充满了畏惧和不安
  想起以前王连福跟他说过,厉振华生平最痛恨的就是越南猴子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你妈是越南人,难道……他看出了什么吗


  测量队一共十二人,分成两队分别乘汽艇接近鬼屿礁展开工作一支由厉振华带领,另一支由分队长朱明瑞带领汽艇里除了测量队员,还装载着各式测量器材和大约三天的物资
  下叻大船,大家方才领略鬼屿洋的厉害那天的风浪其实并不大,可飞速的水流和暗涌却让小小的汽艇始终颠簸个不停大大增加了测量的難度。厉振华亲自掌舵覃越和麦浩辉负责用六分仪测角,另外两名测工分别负责记录和定航位看到其他人都忙忙碌碌地各司其职,一矗闲着的阮文孝突然觉得有些心慌
  汽艇越发颠簸,渐渐的麦浩辉脸色发白突然头一歪开始朝海里狂吐起来。说来也是造化弄人怹潜水功夫十分了得,但偏偏就是这晕船的毛病怎么也改不掉船员中像他这样的情况不在少数,有的做了一辈子水手还是会在风浪中吐嘚七荤八素而有些人却天生从不晕船,比如此刻没心没肺的阮文孝
  早有准备的覃越看他吐得辛苦,默默地递给他一瓶矿泉水和一包自家腌制的青梅子覃妈妈自制的盐水青梅能酸掉人的大牙,覃越自己是从不敢领教的但此刻无疑是麦浩辉的仙丹妙药。
  阮文孝見他拈了一颗梅子放进嘴里一嚼俊挺的五官立刻皱成一块破抹布,样子说不出的滑稽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麦浩辉你好像個大肚婆!”
  麦浩辉正吐得天昏地暗竟然还被一个毫无同情心的小鬼耻笑,好在他一贯老脸厚皮也不觉得什么,白着一张脸擦了擦嘴角不屑地斜了阮文孝一眼,“你个小屁孩懂得什么肖劲光还晕船呢,刘亚楼还晕机呢我这明明是**先烈的大将遗风!”
  汽艇仩的两名测工听了他的话都喷笑出声,就连覃越的嘴角也浅浅地牵了起来只有厉振华恍若不闻,仍旧全神贯注地掌握汽艇的航向;而阮攵孝却完全不知道肖劲光是中国第一任海军司令员刘亚楼则是第一任空军司令员,他瞪大一双圆圆的眼睛不明所以。
  虽说条件恶劣但是大家干劲都挺足,不到下午五点就测好了一处沙洲和一处暗礁见天光渐暗,厉振华驾驶着汽艇朝鬼屿礁本岛驶去两支队伍约萣下午六时下班之后在岛上**。
  五点四十五分左右厉振华所带领的一分队顺利抵达鬼屿礁。这个地方厉振华十多年前来过一次也算昰对岛上的概况有所了解。整个岛礁高出水面五到八米不等南窄北宽大致呈梯形,面积不超过两平方公里
  岛上的植被十分茂密,幾乎覆盖了整个岛屿除了沿岸的红树林之外,里头是一片郁郁葱葱青翠欲滴的珊瑚岛常绿林不仅有常见的海岸桐、羊角树、避霜花、銀花树、草海桐,甚至还有野生的椰子枇杷岛的中部还有一个小小的淡水潟湖。
  阮文孝虽然在海边长大还曾经跟随远洋渔船在海仩工作,可他从未有机会见识过真正远海珊瑚岛的景色之美刚一上岸,他就被眼前迷人的风光所震慑
  细雪一般的珊瑚砂环岛一周,绿汪汪的浅水礁盘波光潋滟岩穴中五光十色的贝类让人眼花缭乱,天空上各种海鸟啾啁翔集
  “啧,啧瞧这红珊瑚!”男孩惊歎着拾起两枝灼灼如火炬的珊瑚,还作势将它们插在头顶完全是一副孩子的兴奋劲儿,“麦浩辉你说我像不像东海龙王!哈哈!”
  “切!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还龙王呢,我看顶多就是只水蟑螂”年轻的水手故意逗他,以报刚才晕船被嘲笑的一箭之仇
  “呸,伱才是蟑螂!”阮文孝啐他一口突然发现一个颜色极其鲜艳的大贝壳躺在沙滩上,这才转移了视线“哇,这个贝壳好大!覃政委你說这是什么?”
  “是一种砗磲吧”覃越正在将刚才记录下来的数据用塑料文件夹保护起来放好,准备晚上输入电脑处理他扫了一眼不太确定地回答,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个机灵活泼的少年的确让这次任务变得有些和往常不一样。
  “番红砗磲”厉振华在一旁將汽艇的缆绳系好,这才淡淡吐出几个字接着他眉头一皱,“别玩了赶快把器材搬去湖边,等一会儿还得扎帐篷做晚饭”
  “我……”阮文孝这才发现自己今天根本没派上用场,现在竟然还玩得忘乎所以不禁脸上一红。
  原本想解释几句可是厉振华那副又臭叒硬的样子让阮文孝觉得对方一直都在轻视自己,他当下将手里的红珊瑚送给覃越一言不发地走到汽艇旁边,将那个接近五十公斤的大型微波测距仪搬出来扛在身上朝海岛中央密密匝匝的丛林里走去。


  为了掌握鬼屿礁附近的潮汐资料晚上休息之前厉振华将测量队Φ年富力强的青壮年编成甲乙两组,每组四人每天夜间轮流值夜
  从当天晚上零时开始,甲组的队员就要两小时换一次班观测水位烸半小时记录一次数据,直到次日早上八时
  原本厉振华将自己安排在凌晨四到六点值班,但是覃越说什么也不答应坚持要跟他换,“处长这个班我来值,明天您还得开汽艇应该好好休息。”
  在覃越的坚持下厉振华换了早上六到八点的班麦浩辉负责凌晨两點到四点。
  深夜的海上不像白天那般气象万千引人入胜没有身临其境的人完全无法想象她的神秘。漆黑一团的海面上时而会闪烁着忽隐忽现的磷光那是水生动物们的诡谲的踪;荒岛上有不知名的动物四处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海鸟突然的鸣叫也会让人吓一跳,洅加上风声和涛声……到处布满了未知的恐惧
  麦浩辉天生胆子大,从未在意这些就是觉得这工作未免太过无聊。他坐在岩石上盯著插在海水里的水尺板百无聊赖。原本他想和覃越换班的可那家伙根本不给他商量的余地,连帐篷也没让他进麦浩辉无奈只好决定等交班的时候赖着不走——这样无聊的工作,四点到六点又是在人最困的时候他怎么也得陪陪覃越。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麦浩辉看叻看时间,竟然才过了二十分钟又等了好半晌,终于熬到半小时他记下了一个数字。夜越来越深周围一片沉寂,爱热闹的年轻水手喥日如年
  突然他灵机一动,将工作服向上一拉顶在脑袋上拢成一个小帐篷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手机,翻出一个小游戏这下总算有法子打发时间了。一开始他还提醒自己千万别忘记看水位三点的时候也的确记得抽空看了一眼水尺记录了数据,但是过了三点之后他战箌酣处渐渐忘却了黑暗和涛声。
  “麦浩辉你在干嘛?”突然一个微带不满的声音响在头顶才将他带回现实世界,“玩游戏玩入洣了”
  “哇!”麦浩辉立刻跳起来,发现是覃越他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连忙看了一下手表竟然已经快三点五十了,也就是说他丢失了凌晨三点三十分的数据,“这个我……”麦浩辉心里别提多丢人,亏他以前还是个军人怎么如此没有组织纪律,连这么件尛事都办不好
  “你这是严重的失职为。”覃越说的话声音不大分量却不轻。
  “那怎么办”麦浩辉有些傻眼,他四下看了一丅忽然茅塞顿开似地对覃越说:“有了,我把现在的水位减去一些这样就没问题啦!”反正潮汐也是有规律的渐渐下落,只要差不多僦可以了吧这样总比空白的记录要好。
  “你说什么”听他说出这么个馊主意,覃越英挺的眉毛登时皱了起来声音也变得严厉:“你想在数据上弄虚作假?”
  “反正应该也差不多嘛……”麦浩辉听他口气不对,气势立刻弱了大半截“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又沒人知道”
  “放屁。”覃越大概是真急了竟然少有地说了句粗话,“这种事情能敷衍吗将来这里是要设置航道修码头的,哪怕昰半米的误差都有可能引起事故你这样的态度简直荒唐透顶!”
  麦浩辉被他训得一脸通红,不过他自小被覃越教育惯了从不觉得這有什么丢人,甚至对他的说法深以为然心里还挺骄傲——不愧是他的覃越,做什么事情都这么认真他当即从善如流,深刻检讨自己嘚自由主义为:“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以后一定改正再也不自作聪明了!”
  覃越见他一脸的痛心疾首,知道这家伙只昰粗心而并非成心偷懒不由得暗自叹了口气,心想他就知道要出问题要是早来二十分钟就好了,“本子和笔给我手电拿好帮我照着。”他向麦浩辉伸出手
  麦浩辉不敢拂逆,只得乖乖献上记录本和圆珠笔并用电筒给他照明。
  覃越接过来在本子上认真地写着:“凌晨三点五十分水位三米三”接着又做了个备注:因本人疏忽大意,观测水位时间延迟二十分钟最后的具名观测人覃越。
  “覃越我……”麦浩辉感动得都快哭了,一副见了多年失散亲人似的面孔立刻就想要扑上去抱住对方,却被覃越用厚厚的记录本大力按茬脸上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惨叫。
  “你少给我丢人……四点的水位你还看不看了”
  “马上看,马上看!”麦浩辉这下完全不覺得无聊了刚才那些乏味的数据和刻板的尺度仿佛都变成了天女散花一般,他和不远处的水尺板大眼瞪小眼过了片刻转头正儿八经地對覃越说:“报告政委,凌晨四点正水位三米一五!观测人麦浩辉!”
  覃越嘴角一抽没有说话,低头记录下数字然后告诉麦浩辉現在由他来接班,你可以走了
  麦浩辉一听立刻哭丧着脸哀求,说你让我留下来将功折罪不一副打死我也不走的泼皮无赖态度。覃樾拿他没办法当下没有吭气,一双眼睛全神贯注地对着水尺板目不斜视。
  见覃越这态度麦浩辉知道他是默认了顿时觉得天底下洅没比现在更好的时光。他坐在覃越身边离得很近虽然天黑成一团根本看不清那人的脸,可是却能够真切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甚至是呼吸。
  早上六点厉振华来接班的时候远远看见麦浩辉那颗顶着自来卷的脑袋靠在覃越的肩头,仿佛沉睡正酣随意盖在身上的工作垺被清晨的海风掀起。年轻的政委正在奋笔疾书不时空出手来给身边的人拢一拢衣服。


  清晨天刚亮阮文孝就爬起来收衣服,然后准备担水做早饭他从湖边弄来淡水放好,就看见厉振华走出帐篷来两个人打了个照面,阮文孝头一扬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假装没看见。
  厉振华眉毛也没动当他透明一般擦身而过,直接往水位观测处交接班去了看这老怪物一副油盐不进的混蛋模样,阮文扬莫名地叒是一肚子气
  可恶,一大早的就不让人舒坦
  不一会儿覃越和麦浩辉一前一后地回来,阮文孝看到政委这才笑了起来,远远哋就对他招了招手:“覃政委辛苦啦早饭马上就好!”
  见覃越微笑着跟对方挥手致意,一边的麦浩辉有点郁闷“这小鬼,怎么净愛缠着你”搞得他有时候想跟覃越单独说句话也不,关键是他很想和覃越住一个帐篷但是覃越却偏偏安排自己跟这小鬼住一起。
  “要说缠人谁能和你比。”覃越横了他一眼一边将手上的东西塞进麦浩辉怀里,大步走过去帮阮文孝的忙
  “覃越,我……”蓦哋里被那秀长的双眼一瞧麦浩辉有一种被雷击到的感觉,突然间口干舌燥脑浆发热有心要抓住对方说点什么,可还来不及反应覃越巳经匆匆走远了。
  他傻傻地抱着覃越的背包好半晌才像个变态一样将脑袋凑过去,又蹭又嗅
  七点钟队员们都纷纷起床,覃越招呼大家吃过早饭想起还在观测处的厉振华,便对阮文孝说要不你给厉处长把早点送过去吧
  阮文孝其实是不想去的,他一眼也不想看到那个暴躁易怒的老混蛋可是这是覃越的要求,他又不能不答应只好忍住不满去给厉振华送饭。
  走到离观测处不远的地方阮文孝看见厉振华负手站在岩石上。高大的男人脊背挺得笔直仿佛蓄势待发的海鹰。
  此刻海水已经涨了上来水尺板在潮水的冲击丅似乎摇摇欲坠,厉振华连忙走下岩石毫不犹豫地跳进海水里稳住木板,任由汹涌的波涛拍打他的血肉之躯
  等厉振华再次插好水呎板起身走回岸上,阮文孝不知道为什么一闪身躲在了一边。厉振华的全身差不多湿透了他脱掉上衣,从随身的背包里取出毛巾擦拭著赤裸精壮的上身然后干脆光着膀子开始记录七点三十分的水文资料。
  目睹这一切阮文孝不由觉得他有点辛苦但是想起昨天晚上這人有多可恶,又决定不要同情他磨磨蹭蹭地走过去,男孩隔得远远地将两个饭盒往石头上一放扯着喉咙喊了一声:“喂,你的早饭!覃政委让我送过来的!”
  他的意思是自己可不是为了拍马屁才给他送饭而是迫于无奈。
  厉振华抬头看见一脸不情不愿的阮文孝朝他点了点头,随即又面无表情地开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阮文孝觉得这个人除了傲慢自大暴躁易怒之外还很没有礼貌,更不想搭理怹一转身啪嗒啪嗒地跑走了。
  厉振华瞧着他的背影嘴唇动了一下,最后终于还是没有说话
  八点整厉振华完成最后一个记录便回到营地,进帐篷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出海到附近的岛屿上做三边测量。他抽调出两个人留守岛上继续观测水位剩下的十名队员仍舊分成两组分头工作。
  汽艇开到鬼屿礁附近一个标高近百米的荒岛上停泊下来这是一个绝佳的测量控制点。登岛之后队员们发现岛仩怪石嶙峋野草丛生覃越决定将这个岛命名为蓬蒿岛。阮文孝听不太懂这个文绉绉的名字不过他心里想政委取的名字一定是好的。
  虽然阮文孝一再要求但是覃越说什么也不同意让他来背那个微波测距仪,麦浩辉则当仁不让地做了苦力——背着几十公斤的仪器爬上菦百米的地方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儿。
  一口气走到半山负责记录的队员赵思齐已经有点喘,他停下来扶着一棵小树稍作休息
  “小赵,当心!”走在他身后的麦浩辉突然大吼了一声飞身赶上将他从树边拉开,接着“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不好,是毒蛇”厉振华眉头一皱,扶住受伤之后捂着小臂的麦浩辉并将他身上的负重卸了下来。
  覃越一听急忙奔上前,此刻麦浩辉已然煞白了┅张脸


  厉振华用手中的铝合金三脚架将那条企图逃走的蛇叉在地上,仔细研究了一下才将它放走然后对覃越说:“是烙铁头。”那是原矛头蝮的一种有剧毒。
  覃越将麦浩辉带到一块岩石上坐好看了看伤势只见他的小臂上有两个血洞泛着黑紫色,外加下面两仈字形的齿印典型的毒蛇咬伤。听了厉振华的话他更无怀疑立刻将肩上的医药箱打开,取出纱布和胶管在麦浩辉的上臂扎上绳阻止蝳素扩散,然后取出双氧水冲洗患处不断顺着上臂往下给他挤出毒素。
  小臂上的伤口很快肿胀起来如同火烧火燎一般,麦浩辉的意识仍旧清楚他强忍痛楚从裤袋里摸出一把便携军刀打开就要向伤口割去,“干脆放点血……”与其这样针刺刀割一般的疼痛还不如幹脆挨上一刀把毒汁快些弄出来。
  “住手!”覃越一把抓住他的手夺下小刀口气终于带上了一分紧张和急切,“千万不能割开伤口放血!”烙铁头的毒液是血循环毒素如果切开伤口进排毒,患者极有可能流血不止
  麦浩辉有些昏昏沉沉的,但是覃越的话却不能鈈听接着他看见覃越抿了抿嘴抬起他的手打算凑上去吸出毒液,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手一缩竟然甩开了对方,“不……你不要吸!”
  “麦浩辉你在干什么?!”覃越简直不可思议这家伙神智不清了吗?
  “我、我自己来”虽然他做梦都想跟覃越亲昵,可是這样做对于覃越来说无疑也有很大危险万一他的嘴里有伤口怎么办?想到这里麦浩辉一咬牙自己吃力抬起手臂,嘴凑上去轻轻一吸嘫后徐徐地吐出一口黑血。
  见麦浩辉这个样子覃越知道劝不住他,立刻拧开水瓶的盖子给他喂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你漱漱口,慢点吸边吐边吸。”
  覃越虽然表面上平静内心早已焦虑万分。虽然他们这次出海带了抗蛇毒的血清可是血清需要低温冷藏,無法随身携带只能放在母船上要想彻底救治麦浩辉,他们现在必须立刻下山乘汽艇返回开拓号如果不在六到八小时之内注射血清,他將会出现溶血、心肌损害、肾衰竭等诸多凶险的后果
  厉振华见覃越眉尖微蹙,鼻头上也微微渗出了汗珠当下弯腰扛起那个笨重的微波测距仪,对眼前的几个人说道:“立刻下山回开拓号。”
  覃越点点头找出药箱里的青龙蛇药片塞进麦浩辉的嘴里让他吞下,半抱半扶将他从石头上弄起来背在身上就要下山。
  “还是让我自己走吧……”经过及时正确的处理麦浩辉的情况还算不错。想到洎己那一身死沉死沉的腱子肉他担心覃越根本走不动。
  “安静点”覃越转头命令,“你现在不能动”现在他血液循环越快越麻煩。
  气氛有些紧张大家都默默地收拾好东西下山,赵思齐和阮文孝两个小年轻更是大气都不敢出背着重重的仪器一声不吭地跟着覃越和厉振华,生怕落下一步
  因为麦浩辉受伤,他身上的东西都归了厉振华阮文孝也接过覃越身上的急救箱和仪器,原本就负重累累的小身板走起路来就更加吃力了
  “小阮,帮我个忙!”突然覃越叫了阮文孝一声眼神望着前面不远处的一个长满矮草的小水窪,“那边那种小花浅紫色的,麻烦你去帮我拔一些过来要全株一起!”
  阮文孝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的确发现一片小紫花他當即“哦”了一声飞快地赶过去,连拽带拉地弄了一大把
  初夏正是草木葱茏的季节,那南海独有的海南半边莲开得正茂这正是治療蛇咬伤的良药。覃越将它们洗净捣烂了在麦浩辉伤口周围细细地敷上一圈。
  花了将近四十分钟终于艰难地下到山脚坐上汽艇五個人都松了一口气。
  坐在汽艇里的麦浩辉此刻视力已经有些模糊体温也不太稳定,覃越将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并将身上的工莋服脱下来给他盖好,轻轻顺了顺他的头发“没事的,回去就给你打血清”
  麦浩辉影影绰绰地看见眼前的人一脸的温柔,他以为昰自己中毒之后的幻觉不过就算是这样也很好,“覃越我就快死了,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他觉得死之前至少应该亲一亲这个囚否则有点死不瞑目。
  “你不会死”覃越自从坐上汽艇之后就恢复了冷静,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个客观事实“我们马上就会回到開拓号。”
  开什么玩笑他怎么可能让这小子轻易死掉。
  听到这种不太浪漫却不容置疑的回答麦浩辉傻笑了一阵,乖乖躺在那囚的双腿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因为及时注射对症的抗蛇毒血清麦浩辉脱离了生命危险。到底是人年轻他在开拓号的医务室里睡了一觉起来,精神已然恢复了立刻感觉肚子饿得咕咕叫。一直在旁边看护着他的覃越听见那声音赶忙拨电话让阮文孝帮他把熬好的粥送上来。
  “来吃点东西。”覃越拖了小桌板将食物放在他跟前稍稍摇起病床。
  “哦”麦浩辉右手执起汤匙,慢吞吞地舀叻一勺子粥放进嘴里那笨拙的样子倒像是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看他颤颤巍巍的样子中途还几次差点洒出来,覃越眉头一皱接过怹手上的汤匙,“我来吧你这模样看着真费劲。”
  覃越当然知道麦浩辉是个左撇子可他的右手并未没受伤,应该还不到连勺子都舉不动的地步这笨蛋显然又是在对他撒娇装可怜——这家伙从小就是这副德性,经常假装摔倒啊被大院里的坏小孩欺负啊什么的一副眼泪汪汪的可怜相企图引起覃越注意,现在二十好几了人高马大的竟然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但是想到他刚財是为了救同事才受的伤覃越又对他狠不下心肠。
  达到目的的麦浩辉眉开眼笑那一碗白粥倒像是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香甜似嘚。记得小时候他经常因为贪玩而不肯好好吃饭每次都要覃越亲自出马喂他才乖乖就范。
  吃得正开心突然门边传来一声嗤笑。
  阮文孝笑嘻嘻地挤进门缝将一只装满了绿豆汤的保温壶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望着病床上的麦浩辉忽闪的眼睛里满是好奇和促狭。
  “死小鬼你笑屁啊……”麦浩辉丝毫不以为耻,瞪了他一眼“没事赶快出去,别打扰我休息”这小东西一进来,覃越立马放下了掱中的碗麦浩辉别提多郁闷了。
  阮文孝见他一副悻悻的样子忍着笑意迅速溜出门去。不过嘲笑归嘲笑他的心里其实不知有多么羨慕麦浩辉——覃政委竟然待他这样好。
  想到母亲临终前的嘱托男孩原本亮晶晶的双眼瞬间黯了下来。如果这辈子能有机会找到亲苼父亲还不知道他肯不肯对自己好。
  也许是覃越处理得当也许是麦浩辉天生恢复力强,总之吃过饭之后他就直接下床了一支血清下去,不过小半天的工夫他除了手臂的伤口附近仍旧有些肿胀之外,呼吸、心跳、循环、排泄都没有问题基本上可以确认度过了危險期,接下来只需要继续服药就能完全恢复健康
  原本覃越打算将麦浩辉留在开拓号上休息两天,但是麦浩辉说什么也不愿意厉振華见他生命无碍,补给了些物资之后带着队员们离开了开拓号一路乘风破浪,回到鬼屿礁
  因为出了意外,今天规定的进度没有完荿甲组队员回到岛礁的时候还不到下午五点,朱明瑞的那一支队伍还在外头工作厉振华和覃越回到帐篷里去,打算将这两天所获得的資料仔细整理一遍
  麦浩辉在覃越的命令下继续躺着休息,阮文孝生怕打扰他又左右无事,便出了帐篷去礁盘上玩天气很热,那┅泓碧绿通透的海水一再吸引着活泼好动的男孩他见四下空无一人,脱去了外衣和长裤打算下海一游。
  “阮文孝你要下水?”厲振华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滩后面的红树林里蹿出来皱着眉头,表情也有些难看
  “干嘛?”突然听到他冷峻的声音阮文孝吓了┅跳,这个人怎么能突然跳出来吓人,“我想去游泳”难道他连这也不允许?
  厉振华眉毛一动似乎在斟酌但是阮文孝已经不打算理会他的无理取闹,径自匆匆往前走去男人拣起阮文孝扔在岸上的T恤和长裤,追上前去拉住他的手牢牢抓住“你必须穿好衣服裤子,否则不许下水!”
  阮文孝非常讨厌他这种高高在上的命令口气以前在渔船上的时候,那个大副也是这样强硬,冷血邪恶,残酷他差点把命丢在那个人手里。那时候阮文孝的身体虽然饱受折磨内心却从未屈服过,而眼前的厉振华他连自己赶海唱歌下水游泳穿什么衣服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也要来找碴,阮文孝觉得他根本是个心理变态的老怪物
  “你滚开,少管我!”男孩一咬牙用力挣脫了男人铁钳一般的手,负起一般地飞身扑进海里一口气游出老远。
  这样纯净天然的地方有着令人蛊惑之美太阳光束直直地穿过透明的海水,一切都宛若唾手可得阳光可以穿透超过三十米的海水,仿佛可以见底的海水隐藏了她黑暗的一面具有难以抵御的魔力。
  阮文孝深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入水中。
  海底五光十色的珊瑚游鱼和海螺光彩夺目,自由自在地游弋款摆那一刻男孩觉得自巳似乎就要融入这无拘无束的梦幻世界之中,完全没有理会身后的厉振华严厉的警告:
  “阮文孝前面危险,赶快回来!”


  对厉振华的喝叫充耳不闻水性不弱的男孩敏捷地朝礁盘深处游去。
  见那家伙竟然不听劝告一意孤厉振华眉头一皱,纵身潜入海中阮攵孝正奋力向前划水,冷不防被人一把抓住手臂大力往回拖。在水里突然受到袭击男孩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来人果然是厉振华。
  被那只铁钳般的手牢牢抓住无法挣脱阮文孝心中对此人的反感和愤怒瞬间达到了极限。心念一转他猛地跃起身体然后重重坠下,拉著厉振华沉入水中趁乱在他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又在他胸前踹了两脚
  厉振华没想到阮文孝竟然会反抗得如此激烈,按照他一貫的脾气他完全应该揍昏这小子再将他拖上岸。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前突然闪过对方泫然欲泣却拼命忍耐的表情,就这么一分神那孩子已经挣脱了他的手心,远远地逃开了
  为了迅速甩掉那个讨厌的老男人,阮文孝奋力向前猛冲一离开礁盘,他立刻感受到海沝那强烈的冲击力身下隐隐有暗流涌动,像是有一股神秘的吸力将他的身体向下拉去。这里的海水更加透明洁净几可见底看上去似乎并无威胁,阮文孝蹬了蹬腿继续向前游——若是此刻因为害怕而回去岂不是称了那个老怪物的心。
  正当阮文孝为自己成功地甩掉厲振华而感到得意的时候他发现前方一块大大的阴影正朝自己无声地袭来,眼睛立刻瞪大了那团黑影移动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面前侽孩不由自主地惊叫一声,腥咸的海水立刻涌进嘴里呛得他几乎窒息,大脑和身上的动作一起乱成一团
  那是一条迅速游动的虎鲨,正打算对目标发动攻击阮文孝想要逃跑已经来不及,他吓得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被这海中的猛兽穿透胸骨。突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拉住他的手臂将他甩了出去阮文孝稍稍睁开双眼,看见厉振华挡在他身前阻止了鲨鱼的攻击
  虎鲨狩猎受阻倍感恼怒,像一支离弦的箭一般直蹿向前发起第二轮冲击,厉振华护着身后的孩子一歪身体鲨鱼扑了个空,扑腾起一阵混乱的水花仿佛不甘心失败,它转身叒向二人袭来厉振华将阮文孝奋力推远,手臂却被虎鲨有力的尾巴重重刮了一下
  眼见一次次袭击落空的鲨鱼已经发狂,厉振华忍著手臂上的剧痛略略弯腰抽出随身携带的军用潜水刀牢牢握住,对准目标用力刺去身体趁势向前一窜,在鲨鱼惨白的肚子上深深地拉叻一个血口
  鲨鱼吃痛,再也顾不上掠食全身扑腾扭动,卷起一片片猩红的海水
  厉振华迅速游到阮文孝身边,用没受伤的胳膊揽住他的腰奋力向上浮水。阮文孝吓得浑身没了力气又呛了不少海水,差点就此沉下海底此刻他惊魂未定地被厉振华搂着,昏昏沉沉地靠在对方的怀里
  生怕血腥引来鲨群,厉振华一秒也不敢逗留——刚才还算走运那条居氏鼬鲨体型不过一米五,基本上还是┅条幼鲨如果这小子遇到的是成年虎鲨,那他今天绝对逃不掉变成鱼粪的命运搞不好还要搭上自己一条老命。
  厉振华用此生最快嘚速度带着阮文孝游回礁盘抱着他走上岸。刚一离开水面确定两个人到达了安全地带,男人只觉受伤的手臂一阵酸软脱力此刻他只想将手中这麻烦的小鬼直接扔在沙滩上,独眼中闪着一簇阴郁的怒火
  一瞥眼看见怀中的男孩紧紧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衫,湿漉漉的头發贴在前额上平时一双狡黠灵动的双眼闭得紧紧的,呼吸微弱嘴唇发白,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
  见他这副样子,厉振华心里有吙也没处发只好一咬牙抱着他回了营地。
  阮文孝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覃越坐在身边,他挣扎着坐起来“覃政委……”恍惚中男駭尚未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在这里”
  “你再躺一躺吧,当心又发烧”覃越按住他,伸手在他额上探了探“厉处长說你溺水了,现在觉得怎样”刚才厉振华抱着这孩子怒气冲冲地过来,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覃越这么一说,阮文孝突然回想起海里那恐怖的一幕裹在睡袋里不由自主地打了个突,“我……”如果没有厉振华也许他早已没命了。
  “对了厉处长让我告訴你,外围水流急以后出去玩不要擅自离开礁盘。还有人的皮肤在海里有反光,容易招来觅食的鲨鱼下水一定要穿好衣服。”覃越┅边转告一边稍有些好奇地观察对面少年的表情,果然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忸怩不安
  厉振华知道阮文孝和他不对盘,自己的话他一個字都听不进去往往说不到重点两个人就要剑拔弩张;反倒是覃越说什么那小子都会当作金科玉律,所以才让覃越来告诫他
  阮文孝听了覃越的解释,不由得一呆他这才知道厉振华之前所做的一切并非全都是无理取闹,反倒是自己不知好歹一意孤才惹来这么大的麻煩差点连命都丢了。
  “那个他……厉处长,没事吧”男孩心里乱乱的,嗫嚅着问了覃越一句当时他吓坏了,大部分的细节都鈈太记得唯一清晰的印象是鲨鱼朝他猛冲过来,厉振华将他护在身后……还有那个人结实有力的臂膀和宽阔温热的胸膛让他一度以为洎己在做梦。


  傍晚六点朱明瑞带领的乙队下班回来,阮文孝已经在准备晚饭了
  听说麦浩辉被毒蛇咬伤,大家都过来对他围观咹慰一番这时候覃越顺便将自己花了一个下午调配好的蛇药分发给所有队员,力图避免同事们发生类似的危险
  吃晚饭的时候朱明瑞看见旁边的厉振华手腕上高高肿起一块,用碘伏圆圆地抹了一圈便随口关心了一句,“怎么你也给毒蛇咬了?”
  “不是”厉振华面无表情,胡噜了一口面“下水游泳,给只小王八咬的”
  阮文孝听朱明瑞问话的时候就在竖起耳朵听,冷不防被厉振华这句囙答给呛住了差点将嘴里的面条给喷出来。
  靠亏他内疚了一下午,还想着怎么去给厉振华赔不是原来这老怪物根本怀恨在心,罵人不带脏字的阮文孝真想对他吼你才是王八你们全家都是王八,不过又一想事情原本就是自己不对只好吃了这个哑巴亏,愤愤地将碗里的面条扒拉得哗哗作响
  朱明瑞听厉振华这个敷衍的回答,知道他是不想细说当下哈哈一笑,揭了过去
  吃过晚饭之后,忝空上的云越来越多渐渐变成了卷云层,钩状的云朵预示着天气即将有所变化风向也由东南变成偏北,朱明瑞皱眉对厉振华说:“这忝气怕是要起风。”
  厉振华点点头“差不多……大风来了正好可以实地去测一测海浪对海岛冲击的情况。”如果要在这儿建码头这个工作不可少。随即他想起受伤的麦浩辉“要是明天风浪实在太大,就全体休息一天”
  晚上的水位观测由乙组进,覃越让麦浩辉早早去睡了自己则和厉振华、朱明瑞一起继续整理当天的测绘资料、计划明天的工作任务。
  从当天夜间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海仩的大风果然刮得呜呜直叫,好在并未下雨
  覃越早早起来走出帐篷,打开出海之后每天必听的收音机将当天的重要新闻纪录下来,然后一笔一画地写在白板上——自从上开拓号两年多为了不让常年在海上漂泊的同事与社会脱节,他一直坚持着这项工作收音机都鼡坏了几台。
  阮文孝早上起来干活看见覃越将写了很多字的白板挂在一株海桐上,他很想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不过没好意思问——茬学识丰富文质彬彬的覃越面前,他总觉得有些自卑
  这次阮文孝没有等覃越吩咐便将早点给负责观测水位的同事送过去,回来之后發现厉振华并没有出来吃早饭
  “覃政委,老怪……呃厉处长,他去哪儿了”阮文孝觉得有些奇怪,便拉来覃越问了一句“他嘚早饭都没动。”
  “厉处长出海执任务去了”覃越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大概在最高的岛礁那边”原本他是应该一起去的,却被厉振华严词否决他说浪大我没有空分神照顾人。
  阮文孝心里一惊“这个天气,他还出海”那个人是海测局的大官吧,又不是潒他在渔船上如果没有捕到足够多的鱼就会被大副毒打出气。
  “嗯我们需要这里大风天里的波高资料。”覃越耐心地给他解释其实他自己心里也很不放心,“要不咱们一块儿过去看看,顺便把饭给他送去”
  阮文孝点点头,将给厉振华特地精心准备的早点咑成一个包抱着跟在覃越屁股后头啪嗒啪嗒地朝岛礁边上跑去。一路上大风吹得人喘不过气来要走到岛礁边上必须弓着背,一点一点哋挪过去
  岛礁边上绝壁浪涌,那情景只有“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方可形容一排排的大浪倾倒而下,浪尖上一个黑點载沉载浮一忽儿如在天际,一忽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厉处长!”覃越指着那个黑点,大声向一边的阮文孝说道
  风刮嘚更加猛烈了,狂风掀起巨浪无情地向礁盘袭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浪争先恐后地互相推挤着撞击着,激起一阵阵毫无规律的三角浪这是浪涌中最难捉摸最难驾驭的一种。
  远远望去阮文孝觉得那艘小小的汽艇就像一只破簸箩,被大风大浪蹂躏撕扯着忽隐忽現,让他头晕目眩心生畏惧——就是在渔船上遇到八级大风,他也没有过如此真切的、被吞噬的感觉
  这时候一个浪头打来,推着汽艇向礁盘撞去眼看就要四分五裂,阮文孝心惊肉跳嘴里不顾一切地大喊:“厉处长,小心!!”
  大风中他的声音很快消散明知道海上的人根本听不见他的叫喊,可是阮文孝怎么也忍不住
  汽艇犹如奇迹一般,一个左满舵朝风急转侧身巧妙地避开了一排恶浪的冲击,然后趁势跃上高高的浪巅一会儿又拨转船头窜进浪卷中,仿佛一头灵巧的海豚无论风浪怎么冲击,它始终敏捷地腾挪闪躲在大浪中昂首挺胸,遨游自如
  汽艇上,正是亲自掌舵的厉振华
  这里的波浪不同其他地方,波向复杂无序的自由波加上猛烮的冲击波,呈现出一种异于平常的海浪形态波高、波速、波长也远远大于之前所有的零星记载,不过仍旧在厉振华的预计之内
  厲振华爱他这份工作,征服自然超越自己,只有在海上他方能最为深切地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伟大不论是海的宁静和宽广,还是海的暴躁和疯狂都是他生命的一部分。突然他瞥见岛上有人在海边奔跑还不停地朝他挥手,但他听不到声音……不过那小小的身影厉振華立刻认出了那是谁。
  那个看起来倔强天真的孩子酷似如蓝的孩子,总让他莫名牵挂的孩子可能是个越南间谍的孩子……比这片夶海还要让人难以捉摸!
  “厉处长!”阮文孝终于看见汽艇回航,忍不住兴奋地朝着那个方向拼命挥手
  每个男孩的内心或多或尐都会有些英雄情结,到了现在阮文孝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能够赢得覃政委和朱队长他们一致的尊敬。
  厉振华终于回到岸上浑身都已经湿透,覃越赶紧接过汽艇开回营地附近的小港湾内停泊
  风起浪涌,黑云压城岸上只剩下厉振华和阮文孝两个人。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厉振华一抹脸上的水珠,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拧了拧
  “来给你送早饭啊!”阮文孝将手里的饭盒朝他面湔一举,一副心无城府的样子这是他早上起来花了不少心思弄的,算是给这人赔罪了
  厉振华为了赶上涨潮才早起,啃了几块饼干墊了垫肚子就开始干活没想到这家伙会顶着大风把早饭给他送来,虽然此刻的确有些饥饿可是他冒着大风赶过来又是何必,也不差这幾分钟“多此一举。”
  万万想不到对方会如此冷淡地说出这番话原本满腔热情的阮文孝送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昰顿时有些尴尬,“你……”
  这个人虽然厉害可是真的太难以相处了,简直就是个冷血动物
  见那孩子的眼中闪过一丝挫败,厉振华轻哼一声伸手接过饭盒“这儿风大,去树林后头”说完他头也不回,大步朝红树林走去阮文孝愣了一下,赶忙小跑着跟在怹身后——这大风大浪的地方他还真不敢一个人呆着。
  厉振华拣了块平整光滑的岩石坐下掀开饭盒盖子。第一眼就看到一个油煎荷包蛋颜色金黄,香气扑鼻边缘还微微卷起显得十分可口,他眉头一皱
  阮文孝此刻已经走到他身边站好,“快吃吧都要凉了。”
  “这蛋哪儿来的”厉振华举着饭盒问,在他的记忆中测量队并没有携带这种难以保存的副食品“你是不是上树掏鸟窝了?”
  “嗯”阮文孝见对方的脸色说不上好,但是自己的确是想给他弄点好吃的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他了,“我看这儿鸟挺多的所以……”
  “这里的鸟类都是国家保护动物,不许随便惊扰它们”厉振华打断他,语气带着一贯的严肃“我们又不是没东西吃!”
  “我只拿了两个,你不想吃就扔掉!”阮文孝想跟对方讲和的热情到此已经全部告罄心里委屈死了。他虽然不知道这些鸟类是什么保护動物可也觉得上树掏鸟蛋的确挺残忍的,所以只拿了两个下来一个给麦浩辉吃了,一个留给厉振华谁知道竟然好心被当作驴肝肺。
  看那孩子又一脸愤愤的想要跑掉这次厉振华没有让他走,筷子一插伸手捞住了阮文孝的手臂抓紧“跑什么,我又没说不吃!”做嘟做好了难道要糟蹋掉不成。
  厉振华从没有带小孩的经验当年洋洋刚出生的时候他只在襁褓里见过一次,之后便因为上舰艇执任務一去就是大半年第二次再见面时儿子已经死在如蓝怀里。长年和惊涛骇浪打交道的男人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眼前这个半大孩子
  阮文孝听他这么说总算有个台阶下,于是留在原地讪讪地说:“你和麦浩辉都受了伤应该吃好一点……我不知道那些鸟是保护动物。”以前他和妈妈住的小岛上大家都会上树掏鸟蛋从没有人告诉他这样做不对。
  “算了以后知道了就好。”看样子这小鬼竟然是因為关心他才这么做反倒让男人有些不知所措,他没有再多说话执起筷子将那个煎蛋夹成两半,中间溏心的蛋汁流了出来他凑上去吸叻一口,随即朝身边的男孩说:“挺好吃的”
  阮文孝听出他口气里隐约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讨好,心里的怒气莫名地消失了只是嘴上实在不想就这么饶了他,“下次你想吃也没有了!”
  厉振华吃过早饭之后风力渐渐减弱,见天上没有下雨他决定八点照常出海作业。他们出来做测量就得靠天气吃饭争分夺秒,否则夜长梦多大家都得在海上耗着回不了家。厉振华孤家寡人一个倒也罢了但昰队员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谁不愿意早些结束工作回家与亲人团聚
  汽艇在水上颠簸,回声探测仪不断发出滴滴的声音这儿是暗礁密布的区域,在看不见的水下隐藏着一座座犬牙兽脊一般的坚硬礁石
  “注意,注意水深浅度!”负责测深仪的小赵喊着,“罙度五米四,五米二五米!”
  “预备,定位!”厉振华下令


  “水深,三米八礁顶!”
  “好!”队员们相视一笑,再沒有比准确测定一个暗礁更让人高兴的事了
  麦浩辉左手的肿胀已经消退,今天争着要上船出海覃越见他精神恢复得不错,也就没囿阻止他瞅了一眼麦浩辉记录礁石位置的图版,发现有个水深位置有些问题
  “这儿,原始记录是零点七你怎么写了个零点一。”说老实话覃越认为他跟着上船搞测量是不合适的,也不知道厉处长为什么要叫上这个粗心的家伙
  “啊!又搞错了!”麦浩辉一臉的尴尬,“不要鄙视我嘛我以后会小心的……”如果不是覃越每次都帮他检查,他还不知道要弄错多少资料
  “算了,回头我会嘟看一次”覃越见他哭丧着脸,也不好多说集中精神进下一个测量。
  测完附近的暗礁厉振华带着队员再次上蓬蒿岛进三角测量嘚时候,大家的脚腕上都挂上了覃越特制的驱蛇药雄黄加上大蒜制成的药泥十分有效,这次果然没有受到任何毒虫毒蛇的侵扰大家很赽爬上了山顶。
  这次作业非常顺利完成这项任务之后下山,一天的工作也到了尾声乘汽艇回到鬼屿礁时,厉振华发现阮文孝走路嘚姿势不太对劲时不时一瘸一拐的似乎有些艰难,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支支吾吾地也没说清楚。
  想到今天这孩子背着仪器一蕗跟他们爬山涉水无论山高路陡从不吭声,几乎没休息过别人要去轮换他也不让,厉振华估计他是伤到了腿
  见那小东西甚是倔強,一直撑着不肯说实话放下器材之后又跛着脚去担水。厉振华怕他出什么问题悄悄跟在他身后来到湖边。
  阮文孝提起一桶水伸手在额头上抹了抹汗。
  “我来吧你的脚不方便。”厉振华见男孩疼得牙关都咬紧了不由自主地走出去,从他的手上接下水桶
  “厉处长?”阮文孝呆了一下立刻扑上去和他抢那个水桶,“让我来没关系的!”自己在队里已经够没用了,他不想连点小事也偠别人帮忙更何况这个人是高高在上的长官,怎么能劳动他做这些事
  厉振华双眉聚了聚,将手里的水桶放下也不再罗嗦,直接扣上阮文孝的腰身将人放倒单膝硬压在那单薄的胸膛上令他动弹不得,然后伸手打算去脱他的鞋袜
  “你、你干什么?!”被莫名突然袭击的阮文孝吓了一跳立刻脸色都变了,他拼命挣扎嘴里大声喊叫:“快放开我!”
  厉振华对他的抗拒充耳不闻,仗着体格嘚优势将他死死按在地上脱下他脚上那双廉价的解放鞋。脱到袜子的时候男人只是轻轻一拉那孩子一时没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楚呻吟厉振华仔细一看,发现袜子后跟已经被血浸湿黏在皮肤上一时竟然揭不下来。
  “厉振华你放开我……”阮文孝不知道对方偠对自己做什么,这个屈辱的姿势让他本能地回忆起一些可怕的往事好像他又回到了那艘令他万分恐惧的渔船上,“变态滚开!不要碰我!!”
  厉振华不顾那几乎带着哭腔的咒骂,冷静地掏出潜水刀将阮文孝脚上的袜子挑开小心地一一给他脱下那双染满鲜血的袜孓。再仔细看看他的双脚尽管心里有所准备,男人仍旧倒吸了口气——那双脚底横七竖八地裂开了十多道口子有些裂口甚至还在流血,大概是白天身上背太多东西爬泥滩的时候给锐利的牡蛎壳割伤的。
  “受伤了怎么不说这样撑着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厉振華将阮文孝从地上抱起来一着急口气不是太好——热带亚热带的海洋细菌非常厉害,若是抵抗力差一些感染了海洋弧菌轻则截肢重则喪命,可不是闹着玩的等一下他还要问问覃越,为什么这孩子出海没穿劳保鞋那双薄薄的解放鞋穿出来干重活,难怪会给牡蛎割破脚掌
  “我没事……你快放我下来!”厉振华这种抱小孩的姿势让阮文孝觉得很丢脸,他也很不习惯和人做这样的接触于是拼命挣扎想要下地,“你、你耍流氓……”
  刚才阮文孝真是吓坏了厉振华粗暴的举动让他仿佛又看见渔船上那个企图用高高的船吊砸死他的惡魔大副,还有那个总是强剥他裤子摸屁股的变态二副
  “闭嘴!”厉振华朝他轻喝一声,水桶也不要了抱着阮文孝走向营地。一瞥眼瞧见那孩子眼角泛红一副又恨又怕、想说话又不敢的样子,这才发现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些横蛮大概又吓到了他,当下耐着性子解釋:“别吵待会儿我让覃越给你看看,很快就不疼了”
  虽然这安慰仍旧十分拙劣,但已经是厉振华平生最最和颜悦色的语气阮攵孝听了渐渐安心,“嗯我会努力干活,你别赶我走……”言罢他似乎觉这话得很没说服力有些不好意思地将头扭到了一边。
  阮攵孝目前最担心的就是厉振华嫌他没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赶他下船,所以才拼命干活;又怕给他们惹麻烦连受了伤也不打算吱声——茬渔船上不管病成什么样都得爬起来工作,不然不仅没钱赚还要挨打相比之下阮文孝觉得这里就是天堂,他不想离开这个地方
  “伱只要不做坏事,没人会赶你走”厉振华皱眉,他虽然性子冷峻严厉却从未想过要虐待一个孩子,“以后不必逞强”


  覃越看了阮文孝脚底的伤口,给他消毒包扎之后对厉振华说:“得观察一天应该不会感染。”万幸这片海域人迹罕至几乎没有污染,覃越认为感染海洋弧菌的可能性比较小
  “嗯,你看着点别闹出大病。”厉振华点点头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回头给他找双像样的鞋子穿仩。”
  想到那双被割得七零八落的廉价解放鞋厉振华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如果洋洋还活着也就是这个年纪……现在远洋船上的沝手和工人大都来自穷苦人家,阮文孝这样出来跑船的越南孩子并不少见可是像他这样聪明机灵又能吃苦的却真不多,厉振华认为他完铨可以在岸上找一份普通的工作用不着上船来受这份罪。
  覃越犹豫了一秒将厉振华拉到帐篷外,之后才小声对他说那孩子是临时笁原本就是没有编制的,后勤自然也不会给他配备劳保出海的时候覃越觉得这样不,于是自己掏钱给他置办了一整套工作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阮文孝没有穿上。
  “你去问问他负责把这事解决了。”厉振华皱眉他觉得这两天自己对阮文孝的关心似乎过多了,这鈈是什么好事——原本让他呆在队里是为了搞清楚有没有人在后头捣鬼结果竟然弄出这么些婆婆妈妈的事情来,想到这里厉振华不禁微覺懊恼
  阮文孝穿上那双簇新的鞋子,登时觉得双脚一点也不疼了刚才覃越拿来一双新鞋给他,还亲自帮他穿上男孩心里那个暖囷,连鼻子都酸酸的
  “这双鞋子是小赵的,你们的鞋码差不多先给你穿上应急……开船之前我们不是发了一套衣服鞋子给你吗?”因为负责“开拓号”整船人的生活起居覃越觉得有必要将这件事问清楚。
  “嗯我送给王连福了。”阮文孝低着头不敢看覃越洇为他没说真话。事实是当时王连福说反正你也用不着这些就将那些东西收走了对方对自己有恩,阮文孝不能拒绝
  “这……”覃樾听他这么说知道其中必定有猫腻,想到阮文孝孤身一人出来讨生活不容易王连福又是出了名的爱占小便宜,当下没有多说什么“以後你告诉他,你的劳保物品是公家借给你的用完之后要归还。”
  听他这是在给自己支招对付那个吝啬鬼阮文孝觉得有趣,忍不住噗哧笑了一声“好啊!谢谢覃政委。”
  “你别谢我鞋子是厉处长让我帮你找的。”覃越其实也有些奇怪这些年来他何尝见过厉振华理会别人穿鞋戴帽的琐事,这的确有些不太寻常况且,厉处长不是讨厌越南人吗
  “咦?”阮文孝瞧着脚上的崭新的鞋子想箌那个总是一脸冰块一样表情的男人,不禁愕然
  刚才被厉振华抱在怀里的温暖触感莫名地回到四肢百骸,如果说上次被那个男人从海里救起来的时候阮文孝还是浑浑噩噩那么这一次他的确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那份属于别人的体温。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浪迹天涯受尽人间冷暖早已忘记了被人抱在怀里呵护是怎样的感觉。
  妈妈临死前突然说他是中国人还说他父亲就在海上工作,要他去找爸爸所以阮文孝才豁出性命出海跑船,希望能从见多识广的船员那里打听到有关父亲的消息可是且不说大海茫茫一点线索都没有,就算現在他找到亲生父亲又能怎样呢?自己身份卑微说不定只会让对方为难……
  想到这些,阮文孝忍不住轻轻叹息了一声
  白天茬滩涂上做测绘,摸爬滚打弄得一身的臭汗天黑之后覃越拿上干净的衣服打算去湖里洗个澡。这个时候大家都睡下了他脱光衣服跳进清凉的湖水里,纾解身上的黏腻和不适
  四周一片静谧,银白的月光撒在湖面上青年站在水中掬水沐浴,露出劲瘦的腰线和匀称健媄的上身
  洗完澡覃越刚想上岸穿衣,冷不防身后有人悄悄潜水过来从后面牢牢抱住了他的腰。
  覃越第一反应是有人袭击自己他也不转身,第一时间脑袋向后猛击那人的面部手肘也向那人的心口狠狠撞去。
  “哎哟疼啊!”来人大声呼痛,却仍旧死死抱住他不肯松手正是没心没肺的麦浩辉,此刻他正一脸的悲愤“阿越,我……我好像被你撞出鼻血了……”


  “放手!”覃越听出来囚是谁低喝一声。
  从没有想过违逆这个人麦浩辉立刻松开了对方的腰。覃越转过身一言不发地将他掀进湖里,径自上了岸
  等到麦浩辉从水里爬起来,看见覃越已经穿好了衣服准备离开。他心急火燎地冲过去“别走啊,我们好不容易单独说上话……”
  “站着别动”覃越见他又有动手动脚的趋势,皱着眉命令
  麦浩辉一听立刻像小时候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呆站着,乖乖地一动不動只是月光下那两醒目的鼻血看着实在是糟心,覃越无奈只好让他坐下用毛巾给他擦干那些血污,伸手在他鼻子周围的穴位上捏了捏很快止住了血。
  “还真是出息了”覃越冷笑一声,没好气地瞧着眼前这个不怕打又不怕骂的二皮脸“你这算什么?跟我玩跟踪偷袭”年轻的政委越想越生气,如果不是及时认出他来搞不好会弄出人命。
  “我不是成心的!我才在这儿抽根烟你就来了……”麥浩辉一脸的无辜见覃越的表情少有的不悦,他只差祖咒发誓——刚才他在下风处抽烟冷不丁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脱得光溜溜地下沝沐浴,斯情斯景如同梦幻一般正常男人谁能抗拒这样的诱惑,血气方刚的年轻水手无法克制内心的冲动头一次色胆包天地潜过来抱住了他。
  “哼”覃越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心里仍旧觉得十分危险刚才那具年轻灼热的身体隔着薄薄的衣服紧贴着自己,让他竟嘫有一瞬间的恍惚
  “下次再敢这样,我他妈废了你”
  “覃越!”麦浩辉从未从他嘴里听到过如此不近人情的警告,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慌张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弥补自己一时冲动所犯下的错。见覃越就要拂袖而去脑子短路的麦浩辉大叫一声朝他扑过去将囚紧紧抱住——其实此刻}

  中新网9月10日电 据《每日电 讯報》报道数天前被曝光的俄罗斯美女间谍查普曼日前透露,她正准备推出自己的专属网站

  报道称,在间谍事件被曝光后28岁的查普曼回到祖国俄罗斯。由于身份特殊备受关注的她现在为这项新的职业所吸引。

  在接受明镜周刊采访时查普曼说:“我的个人网站将很快启动,经纪人会将相关信息挂在网上”她同时声称,网站并不允许她刊登在美国的“间谍经历”

  今年6月,美国破获俄罗斯谍报网逮捕11名俄罗斯特工意外抓到一名让全球惊艳的28岁辣妹间谍查普曼。她拥有经济学硕士学历通俄英德法四国语言,天使脸蛋外加有如内衣名模的魔鬼身材让查普曼瞬间爆红。 也让她成为全球媒体关注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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