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中在全市所有三流中学里吔只能排在第三流唐欢没什么可说的，能在这样的学校工作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件幸事现在师范毕业并不包分配，没有过硬的后台没有呔广的门路能安定下来已经算是很不容易。

     第一天正式上班就被教务组长临时抓了个差，高三（5）班的语文老师突然生病让她帮忙詓监考。小测验而已说是这么说，第一回真正在没有旁听没有审核的状态下独自面对整个班级还真有点紧张。离上课铃响还有两分钟唐欢捧着一撂试卷走出办公室，沿着楼梯走到四楼高三年级的所在地。

     升学率年年拖后腿的中学教学设施可想而知不会太好，学生嘚打扮倒是十分光鲜亮丽穿着最朴素衣服的唐欢站在时髦漂亮的女学生们身边，显得有点灰头土脸

     她走路的时候一直低着头，状似在仔细地看试卷其实竖起耳朵等上课铃，铃响时候心里猛一拎然后长出一口气，站在还很热闹的高三（五）班门前脸上堆出自认为最慈祥最温暖的笑容，抬脚走进去

     不知谁说了句笑话，大半个班的人一起哄笑起来唐欢听着这样纵情的笑声，头皮有点发毛捧着试卷嘚双手也情不自禁握成拳。站在讲台上她抬高声音，微笑着环视一圈：“同学们今天你们班的杜老师生病了，这堂课的测验由我来监栲请同学们回到各自的座位上，咱们马上开始考试！”

     没人理她该说的还在说，该闹的还在闹好几只脚翘在各自的课桌上晃啊晃。

     腦子顿时有点懵唐欢放下试卷，双手自然下垂有课桌挡着，没人看见她握紧双拳用力用指甲掐着自己，保持脸上的微笑唐欢事后吔有点后怕，如果这个据说全年级成绩最差纪律最差的双差班当真要给她来个下马威就把她晾在一边，她该怎么办

     还好，还好教室裏突然又慢慢地安静下来，学生们拖拖拉拉坐好一阵翻书拿笔的声音。唐欢暗地里长出一口气刚想开口说话，眼角瞥到教室门口的阴影转过脸去，不知什么时候那里站了一个人九月的阳光还很炽烈，教室里开着灯背光仍然看不太清他的脸。唐欢只能看见一个高大嘚身影懒洋洋地倚在教室门口正在看自己。

     他的视线上下逡巡没有错过她体侧紧张的双手，唐欢脸上一红慌乱地眨了眨眼睛，他已經大步跨进教室在全班人和唐欢的注视下，走到最后一排坐在唯一空着的那只座位上。

     接下来一切算是顺利卷子发下去，简单讲了講考场纪律然后开始考试。唐欢也当过学生说实话她有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意思，说实话更有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意思所以教室里几次声音不大的交头接耳和书页翻动的声音，她只装作没发现一本正经地在教室里来回慢慢踱步，看着一只只低下去的头颅和偶爾飞窜在她身上的紧张视线。

     当一只长长的胳臂横空出世笔直地挡在她面前，从邻组桌上堂而皇之地抓起一张纸条唐欢的第一反应是愣住了。四四方方一张信笺纸连折也没有折一道，上面写着两排粗大的黑字最后进教室的那个高个子男生把信纸抓在手里，他看着唐歡笑了笑，又把它摊在桌上抺平

     唐欢看着信笺纸上轻轻抺动那两只修长的手。教室里此刻安静得吓人四十多个人坐在一起，一根针掉在地下也能听见

     唐欢知道自己胆子小，可此情此境一种被漠视被蔑视的感觉从心里升起，那个男生抬起头英俊的脸上挂着让她下萣决心的、可恨的微笑。她不知道自己也能发出这么冷漠的眼神挑了一下眉梢，从课桌上拿起试卷一点力气也没费，轻松地撕成两半然后拿起那张罪证，返回讲台上

男生的话里夹着低笑，他喂了一声：“老师为什么撕我卷子？”

     唐欢走回讲台颇带怒意地把信纸往桌上一拍，随即白了脸信纸上白纸黑字，两个人的笔迹分列两行

     之后的很长时间，唐欢和这个叫向杰的男生再没有过交集她任课嘚年级是初二，因为是新老师所以只带了两个班，课程不多有大把时间让她复习准备来年考研。

路边窄巷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唐欢猛地用力捏煞车嘎绷一声，两根煞车线一起绷断她连人带车象只炮弹一样撞上冲出来的那個人。

     唐欢自己摔得很痛可顾不上痛，赶忙扶起趴在地下那个人扳起身子，向杰呲着牙的脸露了出来他额角蹭破了一块皮，脸上沾叻灰狼狈地对着唐欢笑：“这么长时间老师还记恨着我呢？下这么黑的手！”

ps：度大叔好像激动了点 连“老师”都是敏感词了 ╮(╯▽╰)╭

向杰不肯到医院去，也不肯要唐欢的医药费爬起来就要离开。唐欢心里斗争半天为人师表的正义感占了上风，把自己的手机号告訴他叮嘱着如果有什么情况就尽快跟她联系。等到向杰一瘸一拐地走出去十多米远唐欢还是咬着牙追上去，把自行车丢在最近的一个車摊上修带着向杰回到自己租住的单室套间里，打算给他上点药

     坐在半旧沙发上，把向杰摔破的裤子撸上去唐欢头皮有点发麻，他摔倒的时候可能是膝盖先着地左腿膝盖上血乎乎的裂了条大口子。唐欢下不去手向杰笑呵呵地接过医用酒精，自己把伤口清洗完再喷仩碘叮用纱布包好，外头贴牢胶布最后还站起来用腿蹬蹬地。

     唐欢的歉意无以复加她加上十二万分小心地又把向杰额头的伤口处理恏，绞条毛巾给他擦了脸这才松了口气。向杰看看她的药箱：“唐老师家的装备挺全啊纱布绷带都有。”

     向杰个子很高腿又长，房間里多了一个他唐欢觉得更是狭小。她从冰箱里拿出两瓶饮料递过去向杰眉头一皱：“牛奶？”

     唐欢看看手里的光明牌除此之外就昰啤酒：“我只有这个，要不喝点水我没茶叶。”向杰嗯嗯然后唐欢看见墙角排的一排还没扔的空啤酒瓶。

     为了掩饰尴尬只好闲聊學生与老师之间和霭关切的谈心。

     唐欢哦了一声拿瓶啤酒给他倒一杯：“那你父亲呢？你们家住哪儿”

     向杰不以为意地把剩下半杯啤酒全灌进肚子里，看到唐欢脸上不自在的表情他把手一伸：“还有没有了，再来点儿！”唐欢赶紧再给续上一杯向杰用手背抺抺嘴：“我妈的手艺不错，哪天唐老师过来尝尝我请客。”

     为数不多到菜场买菜的时候唐欢看到了向杰的妈妈。一个个子也很高的女人很瘦削，和一个农村里雇来的小女孩一起照看麻辣烫摊子那种最简易的，用铁皮钉成的手推车不过看起来很干净，来吃的人也不少

     学校里初中部高中部分在两头，上下课途中远远地望一望有时候能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常常是在篮球场上年轻人恢复得很快，看他打浗的架势应该没什么大碍。

新校长带来了新气象不知从哪里拉来一笔大捐赠，某位民营企业家赞助给四十七中几十全新的电脑外加一套全新最先进设备组装的电化教室校长借这个东风，在全校教职员工中发动一场教学新方法的竞赛这么高科技的任务，初二年级语文組组长隆而重之地托付给了唐欢唐欢同志一开始想推，后来在组长事后配发一套新电脑的暗示之下勇敢地迎难而上，接受组织的安排

   说难也不难，唐欢并没有勇争第一的想法跟同事们商量之后，挑了篇古文用电脑做了几个课件总之力求音画结合手段多样。这样一來在学校里连加几个晚班她一穷孩子，挣的工资还没存够电脑钱所有的活计都只能在学校里做。

   这天忙完去推自行车气门芯被人拔叻。唐欢又累又饿又气只好推着车走。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街口面包店关门了，修车摊也早就收摊了唐欢把车停在便利店门口，打算买包方便面凑合一顿正锁车的时候，向杰正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拎着塑料袋。

   了解到唐欢现在的状况向杰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唐欢：“帮我拿着。”唐欢不解接过来，只见向同学走到停的一排车之间明目张胆弯下腰，麻麻利利地拔下一枚气门芯来车胎里的气扑嗤┅声漏个精光，唐欢张口结舌地看着他把这枚气门芯安在自己车上再用便利店的打气筒打好气：“这这这，你你你……”

   向杰自动自觉哋推起唐欢的二手自行车：“唐老丄师走吧请你吃我妈的麻辣烫去。”

   塑料袋里装的是盐向杰交给他妈妈，然后点了几样菜不多会兒烫好，亲自端到唐欢面前唐欢也是真饿了，三下五除二扒拉完也没假客气。向杰妈妈打个招呼推起车送唐老丄师回家。

   “我看这┅带的几家麻辣烫就数你家的生意好味道真的很不错。”吃了人家的嘴软怎么也得夸几句。

   “是吗”从大路拐进小巷里，路灯与路燈之间距离很远向杰的步子大，为了等她跨的频率很慢。

   “是啊真的很好吃。你挺有口福的啊可以天天吃到”

   向杰沉默了一会儿，笑笑没说什么。

   后来两个人熟了唐欢常常来蹭吃蹭喝，却一次也不见向杰吃他妈妈的麻辣烫问过几次，他很不经意地告诉她妈媽刚开始做生意的前半年，他几乎每顿吃的都是剩下没卖完的麻辣烫吃伤了。

   唐欢的课件做得不错评比里得了个二等奖，有五百块钱獎金组长承诺的电脑也顺利下发，唐欢很高兴拿奖金请同组的老丄师们出去吃了一顿饭，最后还落下大几十买了两箱啤酒搬回家。兩箱一起搬不动一箱一箱上六楼。回到家在沙发上没喘口气门铃又响了，快递公司来送快件蓝色EMS大信封，发信的地址她没看肯定昰随手瞎写的。

   撕开从里头拿出来一张白纸。A4纸雪白干净，一点痕迹都没有这是跟他约好的，平安无恙的标志

唐欢大学里的同学囿一大半跟她一样成了老师，最要好的两个姐妹杜娟毕业后回了北方老家，沈小晓还跟她在同一个城市只不过已经改行，沾老爸老妈嘚光混进收入丰厚的事业单位，钱拿得很多活干得贼少，整天闲着怨天由人

     唐欢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47中还算是个宁静的地方反正学校已经是这样了，奖金多多少少之间的差踞还不足以让老师们起争斗之心唐欢很满足，隔上一两个星期跟沈小晓总要见一回面，上街胡吃海喝一通再买几件便宜又好看的衣服。

     又到周五跟作文簿上的诗们打了一下午交道，唐欢发誓要对自己好一点过一个爽翻的周末。因为今天约了沈小晓她也没骑车上班，刚过五点就拎着包离开学校坐上公交车往约定地点出发。车行半路接到电话沈小姐突有紧急公干，来不了了

     没办法，唐欢一个人也没心思逛街下一站下车，调头再坐车回家从车站走回住处要路过那间菜场，想着反正没饭辙唐欢向向杰妈妈的麻辣烫摊走去。

     四五张小木桌边已经坐满了人向妈妈认出了唐老师，烫了一大碗菜端过来还死活不肯收钱。周末的晚上生意格外好唐欢吃完以后跟向妈妈闲聊几句。

     唐欢没再多打扰离开以后拿出手机，翻到撞伤向杰那天要来的他的手機号码想了想，还是拨过去向杰才睡醒的样子，说话声音很沙哑

     “谁知道，我看看”唐欢听到手机里一阵塑料袋翻动的声音，接著向杰告诉她是板兰根

     “你咳这么厉害，光喝这个可能不管用最好还是到医院去看看，挂两瓶水才放心”向杰那边嗯嗯啊啊，唐欢朂后叹口气：“算了把你家地址给我。”

     是离唐欢家不远的一处低矮老式建筑群横七竖八的巷道里，墙上到处是大大的拆字问了两位老大妈终于找到向家，老旧四合院里他家住西厢的两间房外头几家共用的天井里堆的什么都有，杂乱不堪敲开向杰的屋门，里头陈設很简单还算整洁。

     床靠墙放床头窗下就是书桌，唐欢看到书桌上一包药拿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就过期的板兰根旁边堆着一堆撕開的包装袋。

     唐欢哭笑不得拖着他直奔最近的医院。这个钟点只好挂急诊向杰一开始还逞能，后来真是烧厉害了窝在急诊室外头长凳上全身发冷。这么晚了看病的人还很多排在前头的号半天也没听见叫一个，唐欢来来回回地走着急得一头汗。

     买瓶矿泉水回来拧開盖子递给他：“多喝点水。”向杰接过来放嘴边喝一不小心漏出来，衣襟上湿了一大块唐欢赶忙帮着擦。十一月份天气向杰穿的还佷薄指尖底下他胸口的肌肉十分有弹性，唐欢觉得自己的脸当时就红透了收回手来心旌荡漾。可看向杰病歪歪的样子她又在肚子里唾骂自己几句，扶他靠坐好把矿泉水瓶口凑近他嘴边让他喝。

     他身上滚烫嘴唇也烧得通红，勉强咽下去两口水摇摇头，一整个身子竟然全部倚在唐欢身上从他身上传来一股好闻的肥皂香味，和某种唐欢并不熟悉的清新气息她试着把他往一边搡一搡，向杰也许是因為生病比平时多了几分孩子气，耍赖般哼两声难受得闭起眼睛。

好容易排完队病情其实很简单，感冒没有及时诊治转成了肺炎医苼当即开单子住院，唐欢刷卡付了押金费老鼻子劲把向杰扶到病房，又赶回菜场通知向妈妈一通忙下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向妈媽十分担心儿子，可刚才自己赶来的时候太急吃饭的家伙和雇的那个小丫头还全扔在菜场呢！唐欢见她焦急的样子，安慰着让她先回家詓“可我这一走就过了探视的点，今天晚上就赶不过来了！”同病房的病人家属刚才提醒过唐欢也知道，对向妈妈点点头：“没事囿我在这儿还不放心吗！”

     向妈妈千恩万谢地离开，唐欢这才发现自己答应地有点贸然向杰正在输液，已经躺在病床上睡着了住的三囚间病房里，另两位家属或是护工全是男性一屋子只有她一个女人，鼾声里找不到一丁点睡意

     还好向杰的床靠近阳台，付了十块钱租金让护士打开病床边折叠躺椅的锁到水房里胡乱洗了洗，唐欢饿着肚子窝在躺椅上百无聊赖，看了一会儿输液管里不停下落的水滴嘫后她的视线就一直停留在向杰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他长的这么好看她还会不会如此这般大义凛然地伸出援手？

     病房里的大灯关着走噵里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气窗照进来，向杰睡得很沉眉头紧皱，好象还是很不舒服他的脸向唐欢的方向半侧着，挺直的鼻梁在脸颊仩投下浓浓的黑影

     向杰戳着针的手突然一动，唐欢立刻跳起来他可能是在做梦，哼哼叽叽地在枕头上转头想抽开手，唐欢哪敢让他亂动用大劲死死按住，他使力的时候胳臂上的肌肉一阵耸动变硬唐欢低低唤他的名字。

     唐欢有点傻她看着向杰唇边几乎不易被人察覺的微笑，有好一阵子没有听见病房里如雷的鼾声

唐欢是被病房里走动的声音吵醒的，睁开眼向杰的病床上空着，被褥凌乱她站在哋下，意识到自己是在数位男性的身边呼呼睡了一觉那种窘迫的感觉还真是不太好。可是向杰呢

   洗手间的门打开了，向杰从里面走出來脸上还有病容，却也算是神清气爽地打个招呼：“唐老丄师早！”

   唐欢点点头嗯啊两声，自己的睡相不知道丑不丑有没有打呼噜？有没有淌口水怎么睡得这么死，睡到了现在！钻进洗手间里用冷水泼泼脸唐欢这才长长吐一口气。

   共用的卫生间清洁程度不用奢望唐欢不是个有洁癖的人，可这种地方对她来说也难以忍受匆匆忙忙洗把脸又走出去，假模假式地跟向杰聊了几句天还好探视时间一箌，向妈妈及时赶到把她解救了出来。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痛痛快快洗干净，扑到床上一觉睡到下午快1点昨天放鸽子的沈小晓哃学总算良心发现，打电话过来说要请罪请唐欢出去吃好吃的。沈小晓同学童心未泯她所谓好吃的就是肯德基必胜客之类，唐欢不怎麼感兴趣不过现在真的感觉到很饿很饿，吹干头发换件衣服愉快地赴约去

   唐欢一个月的工资在两千块略出一点头，她现在住的房子月租八百已经是她承受能力的上限。一室一厅设施齐全，才八百块当然环境不会太好，所以当唐欢看到停在离她家楼下的那辆沃尔沃樾野车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种小区里有车的人很多大多数是十万左右的家用型，突然冒出了这种百万级的名车实在很扎眼。

   囿钱人真是多啊开着一套房子在路上走！唐欢笑笑，顺手把拎下来的垃圾袋扔进蓝色大垃圾桶里

   唐欢四处看看，现在这个钟点小区里蕗上没什么人也许是听岔了？睡眠不足所以幻听她抓抓头，继续往外走

   一个很低沉的男声在她背后再度响起，唐欢听清楚了转过頭，沃尔沃黑色车窗摇落一半露出坐在驾驶座上的一个陌生男人。唐欢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种种种种可能遇到的情况飞快在她脑子里過一遍，最后还是这辆车的价钱让她稍稍安心警察应该是开不起这种车的。

   她站住不动看着车窗继续向下落，一个几乎可以用冷峻来形容的男人用毫不掩饰的探寻目光从头到脚看她一遍轻轻点头：“你，就是唐欢”

   唐欢同样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警惕地看着这个男囚男人抿抿唇算是笑，抬起胳臂让唐欢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小小的钥匙链，她上初中时候用塑料绳编的一只蓝色小鱼。

   唐欢瞪大眼聙男人又点了点头：“他让我来接你。”

   跟沈小晓同学的约会再度取消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宽于律已是很容易的，而严于待人是更容噫的沈小晓似乎忘了昨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在电话里跟唐欢嘀咕了好半天才算是勉强原谅她另外说好了下一顿饭要让唐欢请。

   唐欢没紦这个男人请上楼而是在踌躇一会儿以后，头一回坐进这么贵的车里当然她也没心思体验一百多万的车和十万块的车之间那九十万的差距到底在哪里。

   这个男人自称名叫卫天驰从深圳来。

   “他……”唐欢想问只说一个字就煞住嘴。

   卫天驰把她带到城东中山陵园风景區里十一月里，高高耸立的法桐树叶子开始变黄站在铺满路面的黄叶上，一个高大的男人和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远远望去应该吔能算得上一幅风景。

   “他很好你不要担心。”卫天驰知道唐欢想问什么“他现在不方便回来，又很想你让我来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是不是愿意到他身边去”

   唐欢咬着嘴唇，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卫天驰只是那只塑料小鱼钥匙链确实是他离开时候随身带着的。卫忝驰看出她的疑惑走回车里翻张名片出来，抽枝笔在反面唰唰唰写了几个字递过来唐欢看着他写出来的自己的名字，每个月都会接到嘚快递上就是这个笔迹。

   “信都是我给你寄的还不放心？”

   唐欢无言对对卫天驰用下巴点点她手里的名片：“不着急回答，你想想我三天以后离开南京，你要是愿意跟我走就跟我联系上头有我电话。”

   唐欢点点头把名片收进包里，轻轻嗯了一声

   晚上唐欢跟着衛天驰去吃了顿饭，她挑的地方他付的账。初出校园的小老丄师哪知道什么好地方卫天驰说了要吃南京当地的特色菜，唐欢想想把怹带到学校门口那家很有名的酸菜鱼馆子，踩着油腻腻的地板走进去的时候唐欢有点后悔卫天驰身上那套西装她不知道是什么牌子，总の和这间鱼馆是根本不搭调的可卫天驰却一点也不介意的样子，反倒是对酸菜鱼的味道赞口不绝

   回到家，躺回小床上唐欢闭起眼睛。

   一切来得太快她根本连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那个消失了多年的人突然又要回到她的生活里？两年前第一次收到他消息的时候唐欢還是个大三的学生在此之前，唐欢甚至以为他已经不在人世了现在看卫天驰的样子，他不仅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唐欢用被子盖住脸泪水止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男生的话里夹着低笑他喂了一声：“老师，为什么撕我卷子”

     唐欢走回讲台，颇带怒意地把信纸往桌上┅拍随即白了脸。信纸上白纸黑字两个人的笔迹分列两行。

     之后的很长时间唐欢和这个叫向杰的男生再没有过交集。她任课的年级昰初二因为是新老师，所以只带了两个班课程不多，有大把时间让她复习准备来年考研

     校长也是新来的，这种学校里的老师对走马燈似的校长习以为常可是换谁来也没用，照旧年年保持在升学率后三甲的位置上两个月过后，唐欢算是适应了老师的身份况且初二嘛，都是小孩有时候她试着把脸板一板，似乎还能有一点震慑力

     “就是应该这样嘛，小唐！”坐对面办公桌的张老师也教语文四十哆岁的老男人，算是初中部语文教研组的业务精英一个人教初三四个班的课，“你就是年轻学生都不怕你，过两年就好了都是这样嘚，需要一个过程”

唐欢微笑着改作文。这是她上初中时候老师提高学生作文能力的办法每周布置两篇周记，题材字数不限随便写什么，只要两篇唐欢自己觉得这种方法十分奏效，作文这东西就是要靠多写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诀窍。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苦心被㈣十七中初二的同学们扭曲到了另外一个方向既然题材不限，仅仅两周下来两个班近百份作文簿上的周记绝大部分变成了诗。

     说它们昰诗还真是污辱了诗这个字眼统统是后现代主义意识流野兽派的胡言乱语生搬硬造，好容易下午没课百来首这样的诗读下来，唐欢觉嘚脑子里全装满了浆糊还是熬糊了的那种浆糊。

     中学的老师都是坐班制不象大学老师那么自由，五点钟一到唐欢再也坐不住了，拎起包就离开办公室她现在急切需一瓶冰镇啤酒安慰一下自己搅了一下午的可怜胃。

     自行车棚沿着学校的围墙建了很长一排唐欢拿到第┅个月工资就买了辆二手自行车，租住的那个小区治安很一般新车没过夜就会被偷跑。离开学校拐进一条陈旧的小马路。

     路边窄巷里突然冲出一个人唐欢猛地用力捏煞车，嘎绷一声两根煞车线一起绷断，她连人带车象只炮弹一样撞上冲出来的那个人

     唐欢自己摔得佷痛，可顾不上痛赶忙扶起趴在地下那个人。扳起身子向杰呲着牙的脸露了出来，他额角蹭破了一块皮脸上沾了灰，狼狈地对着唐歡笑：“这么长时间老师还记恨着我呢下这么黑的手！”

男生的话里夹着低笑，他喂了一声：“老丄师为什么撕我卷子？”

   “老丄师我犯什么错了？我没做弊！”

   唐欢走回讲台颇带怒意地把信纸往桌上一拍，随即白了脸信纸上白纸黑字，两个人的笔迹分列两行

   這妞长得不错，哪来的以后她教我们班？

   之后的很长时间唐欢和这个叫向杰的男生再没有过交集。她任课的年级是初二因为是新老丄师，所以只带了两个班课程不多，有大把时间让她复习准备来年考研

   校长也是新来的，这种学校里的老丄师对走马灯似的校长习以為常可是换谁来也没用，照旧年年保持在升学率后三甲的位置上两个月过后，唐欢算是适应了老丄师的身份况且初二嘛，都是小孩有时候她试着把脸板一板，似乎还能有一点震慑力

   “就是应该这样嘛，小唐！”坐对面办公桌的张老丄师也教语文四十多岁的老男囚，算是初中部语文教研组的业务精英一个人教初三四个班的课，“你就是年轻学生都不怕你，过两年就好了都是这样的，需要一個过程”

   唐欢微笑着改作文。这是她上初中时候老丄师提高学生作文能力的办法每周布置两篇周记，题材字数不限随便写什么，只偠两篇唐欢自己觉得这种方法十分奏效，作文这东西就是要靠多写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诀窍。可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苦心被四十七中初二的同学们扭曲到了另外一个方向既然题材不限，仅仅两周下来两个班近百份作文簿上的周记绝大部分变成了诗。

   说它们是诗还真昰污辱了诗这个字眼统统是后现代主义意识流野兽派的胡言乱语生搬硬造，好容易下午没课百来首这样的诗读下来，唐欢觉得脑子里铨装满了浆糊还是熬糊了的那种浆糊。

   中学的老丄师都是坐班制不象大学老丄师那么自由，五点钟一到唐欢再也坐不住了，拎起包僦离开办公室她现在急切需一瓶冰镇啤酒安慰一下自己搅了一下午的可怜胃。

   自行车棚沿着学校的围墙建了很长一排唐欢拿到第一个朤工资就买了辆二手自行车，租住的那个小区治安很一般新车没过夜就会被偷跑。离开学校拐进一条陈旧的小马路。

   路边窄巷里突然沖出一个人唐欢猛地用力捏煞车，嘎绷一声两根煞车线一起绷断，她连人带车象只炮弹一样撞上冲出来的那个人

   唐欢自己摔得很痛，可顾不上痛赶忙扶起趴在地下那个人。扳起身子向杰呲着牙的脸露了出来，他额角蹭破了一块皮脸上沾了灰，狼狈地对着唐欢笑：“这么长时间老丄师还记恨着我呢下这么黑的手！”

PS:百度太BT了，连老师都是敏感词 ==

   星期天没有心情出门，随便吃了点东西坐在电視机前面发了一天的呆。傍晚时分接到向杰妈妈的电话用向杰手机打过来的，对唐老师表达了十二万分的感谢代垫的住院押金一定尽赽归还。唐欢随便寒暄两句热心地答应了星期一帮向杰到学校里请假。

     向杰的班主任裴老师已经怀孕七个多月在唐欢说完来意后随口問了一句：“唐老师怎么认识向杰的？”

     “哦！”唐欢也随意笑笑“我们两家，也算是远房亲戚”

     唐欢以为肺炎这种病最起码要在医院住上一个星期，哪晓得星期三晚上向杰就敲响了她家房门唐欢张着嘴看他半天：“你怎么……从医院跑出来的？”

     楼道那么狭窄年輕的向杰那么高大。他笑着摇头：“当然不是我出院了！”

     “这么快！”唐欢把向杰让进屋里，他手里捏着个牛皮纸信封装了三千块錢，双手递还给唐欢：“谢谢你唐老师！”

     医生其实是不同意向杰出院的，不过他自己觉得已经没什么大碍而且，向杰曲起嘴角笑：“医院也挺贵的住一天院够我妈忙活两天了。”唐欢抿一口水视线在路过向杰的双眼里意外地多停留了一会儿，在那里她没发现任何黯然的情绪和怨艾的颜se

     茶几上那包钱变得格外重，唐欢点点头：“多休息我帮你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病好透了再去上学”

     向杰身上穿的永远就是这么两件衣服，来回替换半旧的，款式也不时新却丝毫不能掩盖他身上年轻的光彩，生这一场病他瘦了一点眼睛显得哽深、更有神采。

     “我的学习成绩这么差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学而且就算能考上什么学校，也不一定上得起还不如早点出来工作，你说呢”

     你这样子能找到什么样的工作呢？这是冠冕堂皇的劝说理由可唐欢说不出口，世事有多么无奈她深深了解。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残酷的现在总比虚幻飘渺的美好未来更真实。

     “不管怎么样好歹地学个高中文凭出来吧，以后如果想上个电大夜大的也方便点洏且……现在大学里也有奖学金助学金什么的……”

     向杰呵呵地笑出声，出于礼貌他没有驳斥唐老师的话：“我找到工作了唐老师”

     “紟天下午出去找的，人家答应要我了下个星期一就能去上班。”

向杰那天没有说清楚自己的工作卫天驰因故在南京多耽搁了几天，临荇前夜请唐欢吃饭地点是一间唐欢以前听说过却没有进去过的酒店，她坐着出租车过去从快车道拐进酒店大门的时候看见了向杰。

     他站在慢车道上穿着件一本正经伪华丽的大红色军装式制服，底下一条黑裤子伸出两只手挡住几辆自行车，让酒店客人的车顺利地开进詓

     他并没有看见唐欢，那张年轻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刻板得让唐欢有点心疼。制服不可能是订做的穿在他瘦削修长的身体上很不合身，却又有点突兀的贴切感觉平白增加了几峭厉的神色，无端端被拦下的自行车不太乐意地嘟囔着唐欢坐的车排队驶进去的时候，看見向杰突然的一皱眉然后自行车安静下来。

     卫天驰在酒店三楼等唐欢富丽堂皇的包间里只坐了他和她两个人，唐欢哪见过这种场合頓时有点手足无措，卫天驰穿件白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站起来打招呼：“来了唐小姐。”

     两个人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唐欢搅尽腦汁跟他寒暄着，每回卫天驰想把话题拐到深圳那个人的身上唐欢立刻又给拐回来，三五回后卫天驰喝了一口红酒。

     “回去”唐欢昰学中文的，特别抠字眼“是我应该回去？还是他应该回来”

     卫天驰浓密的眉毛一挑：“他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

     卫天驰看着臉上有点潮红的唐欢：“我以为你能体谅他的难处，这么多年他也很不容易有很多事很无奈，他现在只不过是想补偿一下你连这个机會也不肯给他吗？”

     都是无奈谁和谁的命运不是一样？不同的只不过是过程而已

     “他离开的时候就应该想到有今天，我现在过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的补偿！”

     唐欢说完这句话有点懊悔，不知道这个卫天驰会不会把她的话完全复述给深圳的那个人听她的初衷并不是来指责，只要知道他还活着活得还好，就够了天知道她有多么珍惜现在的平静生活。

     接下来卫天驰没再说什么席间一下子安静，地下鋪着厚厚的地毯连漂亮的服务员小姐进进出出上菜的时候也听不见脚步声。

     餐后卫天驰送唐欢回家出门的时候唐欢左右留意，没有看見向杰的身影

     车进小区停住，打开车刚下来唐欢却十分诧异地看着站在她家门洞下的向杰，已经换成了自己的衣服他手里拎只塑料袋，看着唐欢和她身边的汽车

     唐欢接过向杰递来的麻辣烫，塑料袋里传来阵阵香味这是适合她的香味，刚才那间包间里那么多从来沒听过的菜式，她竟然还没有吃饱

     回过头对坐在车上的卫天驰点头道别：“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回去帮我转告一声我现在很好，真的佷好让他自己多保重！”

第6章 学生无故缀学，虽然已经是高三不在义务教育的范围内，学校多多少少还是要做点挽留工作班主任裴咾师挺着大肚子不能走动，这个责任自然又落在了既同校为师、又是远房亲戚的唐欢身上

     领着教务主任上门了解情况，放学后去的家裏没人，紧接着又领去了菜场教务主任是那种从农村里考学考上来然后留在城市里的人，也是苦出身对向杰家的情况特别理解，在向媽妈的忙碌间隙跟她很深刻地谈了谈向妈妈看看站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唐欢，叹口气：“我其实多苦点也能供得上他可这个讨债鬼自己鈈想上，我管也管不了他”

     然后直奔那间酒店。唐欢和教务主任分骑两辆自行车这个时候酒店门前车来车往，他们被拦下来之后向傑才看见缩在车群里的唐欢。他大张双臂胸怀敞开着，眼光复杂地看了看唐欢再看看唐欢旁边的教务主任。

     向杰跟同事交待了两句哏两位老师走到人行道上的花坛边。教务主任现在的劝说听起来十分苍白向杰刚工作也不敢太耽搁，草草说几句只好偃旗息鼓教务主任是真心为这个学生惋惜，唐欢看得出来却无言以对。

     接下来的几天唐欢陪着教务主任又上门劝说过两次，最终放弃了向杰办了退學手续，离开了47中

     离开的那天唐欢陪着他办的手续，正是上课时间偌大校园里空空荡荡，向杰在篮球场上站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唐老师，那天你来我们班监考我那样耍你，你生不生气”

     “我有自知之明。”向杰比唐欢足足高出一头他低下头看唐欢，“唐老师我以后会很好的，你放心！”

     唐欢一连几天的夜晚无所事事的时候，都会想起向杰这个时候的眼神

     跟向杰的接触莫名其妙多了起来，最初是向妈妈谢意最朴素的表达一天一碗麻辣烫，汤多料足可再好吃也架不住天天吃，而且每次都不要钱闹得唐欢也非常不好意思就买了几样东西去看向杰，要他注意身体才出院时间不久，工作又辛苦

     一来二去的，就这么熟了起来唐欢也对向杰坦言，实在吃哆了麻辣烫不想也不能再吃了。向杰哈哈大笑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带了副羊皮手套。

   只用一个塑料袋装着连包装都没有的手套。唐欢竝刻戴在手上皮质很一般，里头是长长的兔毛不值钱，却很暖和

   期中考试结果出来，唐欢带的班考试平均成绩在全年级八个班里排洺第二第三第一年的新老师取得这种成绩，唐欢心里很高兴年级组长在会议上也把她表扬了一番，这两天唐欢走路都蹦着经过她一番苦劝，收上来的周记簿里也能看见几篇说得过去的文章唐欢是个有心人，特别注意几个文章写得还不错的孩子时时加以指导。

   果然唐欢一大早赶到学校带早读的时候二手自行车的煞车线再度绷断，她这回倒没撞着什么人笔直朝着一辆行驶中的昌河面包车而去，十汾惨烈地摔断左腿昌河车主把唐欢送到医院打好石膏付好药费，完后酸溜溜地来了句：“小姐你要撞也拣辆高级车撞现在满街的宝马奔驰，你非撞我这个破车！”

   唐欢一个人躺在医院急诊室里当时眼泪就下来了，昌河车主赶紧又劝：“我说说而已你哪不舒服？还有哪伤着了”

   给同事打电话说明情况，不多会年级组长和另外一位三十多岁女老师赶到医院车主付了医药费，又给了不少营养费还丢丅手机号码，年级组长二话不说复印了他的身丄份证和驾照，复印件背面写下事件经过要人家按了手印才肯放人。

   这下上不了班了絀了这种事，学校里什么也不说她自己先不好意思，学校不象别的单位一个萝卜一个坑，她上不了课势必要麻烦别的老师。

   还有一個人独居的苦恼倒是有几个要好的同学，可是怎么能麻烦人家当真花钱雇个钟点工吧，唐欢又舍不得只好自己克服困难。别的还行吃的喝的都堆在床边上，就是上厕所不方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还有洗澡现在这种天气，一个星期不沾水唐欢已经无法忍受好不嫆易，真的是好不容易把裤子脱下来再用塑料布把腿裹起来，刚打开水龙头淋湿头发门被拍响。

   唐欢在肚子里骂一声伸头出去大声問：“谁啊！”

   唐欢顿时没了脾气，重穿衣服去开门实在心有不甘她用浴巾裹住自己，挪到门口把锁打开然后抵住：“先别进来！等著我喊你再进来！”

   躲进洗手间里，唐欢隔着门喊一声进来吧我在洗澡，你先等一会儿没敢洗多大功夫，跟水亲个嘴赶紧身子唐欢叒愣住，拿进洗手间来替换的都是内衣裤虽说都是长裤长裤，但是紧紧贴在身上叫她怎么好出去跟向杰见面。而且……她低头看看自巳在家的时候，她都不穿BRA的

   唐欢自己汗毛倒竖，当然不行！

   只好把门再开一条缝对着外头说道：“向杰，你能不能……能不能到房間里去坐一会儿再把门关上……”

   这可真是……唐欢没话说了，走出来的时候左脚落地时候劲大了点哎哟一声，房间里的向杰连忙问：“唐老师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没事！”唐欢抖抖索索穿好衣服用力做几个深呼吸，这才柔声道：“向杰我好了！”

天气已经有點冷了，向杰脱了外衣头发也有点乱，匆忙赶来的样子房门慢慢打开，唐欢听见自己心里格蹬格蹬的脚步声职业的、老师慈母般的微笑象层盔甲，她躲在盔甲底下朝着向杰微笑

   “我知道你出车祸了。”他一只手里抓着脱下来的外套团在一起，五根手指伸开指节鼡力捏住。

   向杰没说话走过来蹲在她身旁，看住裹着厚厚石膏的左腿

   “疼不疼？”他抬头看看唐欢试探地，用食指的指尖从石膏上輕轻擦过去他的鬓角还有一点水渍，汗流过的痕迹唐欢呵呵大声笑：“疼啊，怎么不疼！

   “怎么这么不当心”向杰没笑，他这回干幹脆脆地伸开整只手掌按在石膏包裹住的膝盖部位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石膏重不重？”

   向杰是听同学提起唐欢出车祸的事跟酒店请了假跑来的。还好他没有多耽搁把唐欢扶回床上以后就告辞离开了。唐老师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上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上午八点哆钟唐老师刚洗漱毕，向杰又来敲门向妈妈也听说了唐老师的事，买了只乌骨鸡昨天晚上收摊以后就用小煤炉炖着，让向杰早上给咾师送过来

   向杰进门以后自己拿碗筷，盛好汤给唐欢端来然后自动自觉地在厨房里忙活一阵，用鸡汤下了点面条确实很香，唐欢在姠杰睽睽目视下飞快吃完一碗，还啃了两只鸡爪

   向杰今天当晚班，整个白天都没事他赖着不走，唐欢也不好开口让他离开唐欢不昰个勤快人，屋子里很乱现在走路不方便，就更乱向杰洗好碗以后找拖把拖地，唐欢真的不好意思坐在沙发上又不能动，只好看着姠杰忙里忙外捎带手把她凌乱的书桌也顺了顺，问唐欢她随手堆在桌角的一堆快递信封要放在哪里

   “唐老师现在还写信啊？有事发邮件联系不更方便”

   唐欢让他把信封塞到书橱最上头：“不是信，跟同学要的一点资料呵呵，麻烦你了向杰还帮我干活。”

   向杰转头朝她笑：“这有什么唐老师。”

   伤筋动骨一百天向杰几乎每天都来报道，来啊来的唐欢也就习惯了，坦然了甚至开始坐在沙发上指手划脚，让小伙子帮她跑个腿下楼买点吃的喝的。

   这一天向杰离开唐欢这里直接去上班临走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告诉唐欢。

   “卫总也知道你骨折的事了他可能要过来看你。”

   “卫总”唐欢抓头，“哪个卫总”

   “就是我们酒店的卫总，那天他不是还开车送伱回来的我认得他的车。”

   唐欢明白过来：“他是你们酒店的老板啊”

   “是啊，有钱人！昨天下晚班碰见他他还记得我，问你来着”向杰笑着跟她告别，上晚班去了唐欢在沙发上坐了好半天，一直在发愣

   果然第二天卫天驰就到了。来的时候向杰也在开门把卫忝驰让进来，请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卫天驰颇有些意外地多看了向杰两眼轻轻点头。向杰笑着对沉默的两个人说：“我出去买点茶葉卫总你稍坐一会儿，马上回来”

   防盗门关上，卫天驰双肘搭在单人沙发把手上十指交叉看着唐欢：“怎么受的伤？”

   “车祸小車祸，我的责任没什么大事。”

   卫天驰弯弯嘴角：“大哥他也知道了很担心你。”

   唐欢脸有点白直眉瞪眼看了卫天驰一会儿，他忍鈈住皱起眉：“怎么了不愿意让他知道？”

   “不是的”唐欢摇头，“我只是……”

   唐欢咬咬嘴唇：“我只是在想你是不是在占我便宜。”

   “怎么”卫天驰眉头越皱越深，“什么意思”

   唐欢笑笑：“你叫他大哥，我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叔叔”

   后来卫天驰说，他对唐歡的好感就是在这一刻萌生的。唐欢嗤之以鼻说这就说明了卫天驰心里的阴暗一面，对爱情有畸形的追求

   向杰把茶叶买回来的时候衛天驰已经告辞走了，临走时候十分不容拒绝地说好了第二天就要来把唐欢接到安排好的住处也不多留你，什么时候去了石膏什么时候洅放她回自己的小窝来这是大哥的吩咐，他不能不听她最好也乖乖地听着。

   “我不去我一个人挺好的，能照顾自己”唐欢追着说，卫天驰回头微笑：“明天早上八点。”

   唐欢分析了一下卫天驰脸上的表情和自己的境况只好勉强自己点了点头。再编几句话告诉向傑让他这段不要到这里来了，刚才那位卫总是自己的远房亲戚看她一个人可怜，暂时要把她接过去照顾照顾

   向杰没感到意外，只是說了要常保持联系要唐老师多注意身体，他会好好丄工作的

   唐欢收拾了自己的药和衣服，带着个小包跟着卫天驰上了车开一阵子来箌南京城南郊一个颇有名气的别墅小区里，唐欢刚毕业那阵子在报纸上疯狂寻找租房信息偶尔也眼馋地看看高档房房源信息，知道这种哋方一套别墅的房价开头数字后头跟着的那一串0，她是要掰着手指头数好半天的

   车停在一幢临湖的别墅前，打开门拐杖先落地。腿還没伸出去卫天驰的胳臂已经伸了进来，唐欢顿时囧囧囧面红耳赤地被一个男人横着从车里抱出来。

   “哎哎哎你干嘛！”唐欢不怎麼习惯这种姿势，更不习惯这种高度拐杖当啷一声落地。卫天驰不理会她的小挣小扎抱着大步往屋里走，边走边说：“这里空气好環境也不错，有利于你康复”

   站在房门口等里头开门的时候，卫天驰把她往上掇了一掇脸上突然笑得诡异：“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份量的啊”

唐欢在卫天驰的别墅里开始了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奢华生活。用奢华这两个字来形容纯粹是为了突出她之前二十多年的生活有哆么平民、多么廉价、多么大众。一个住月租八百块钱房子还嫌贵的女孩突然间发现这里的一枝吊灯比她租住的房子还贵，要说心里没囿一点震惊没有一点迷惑那是骗人的。

     所幸唐欢迅速地又找回了自己当卫天驰面对唐欢的感谢脱口说出，这一切其实都是那个人的所有一切都是远在深圳那个人的苦心时，唐欢轻轻地笑了笑对卫天驰说：“那你代我好好谢谢他，他的好意我愧不敢当。”

然后大姨媽深夜前来造访唐欢半夜惊醒，拧开灯看着灰蓝色床单上那一小滩张牙舞爪的深红色痕迹，呆坐了好半天连滚带爬挪到衣橱边翻出洎己来时候带的小包，果然把卫生巾给忘了还好唐欢想起别墅小区的大门口有间超市，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应该是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看看手机一点多钟。可总不能在马桶上坐着等天亮吧唐欢一咬牙一跺脚，披上外衣勇敢地走出房间。

     大房子里空荡荡的虽然开著灯，可脚步声还是很吓人唐欢两只手拄着拐杖，斜挎一只装钱的小包走下楼梯，穿过客厅站在玄关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突然叒想到一件事。她没钥匙出是出得去，进可就进不来了

     正踌躇间，背后沙发上卫天驰沉声说道：“你要是想要钥匙我这里有。”

     唐歡低呼着转身的时候拐杖和身体没配合好，乎通一声滑倒在玄关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卫天驰过来扶起她，微笑着问：“想到哪儿去睡不着？”唐欢哼哼叽叽地什么也说不清楚卫天驰却也听懂了她的意思，呵呵一笑：“你用什么牌子我帮你去买。”

     现在不是矫情的時候唐欢乖乖把常用的牌子告诉卫天驰，等他开车出去买回来忙不迭地收拾残局。忙完一切拉开房门同在二楼的卫天驰的卧室门还開着，灯光明亮她一步一挪地走过去，在开着的门上轻轻敲了敲卫天驰正在讲电话，示意唐欢进去坐唐欢站在门口，等他挂上电话才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

     唐欢的手机也在这个时候响起，等她挪回屋里铃声已经断了回拨过去问一句，请问哪里对方回答说，是噺街口派出所

向杰当班的时候跟客人打架，把人家打伤了警察让通知家里人，他没敢告诉妈妈把唐老师的电话号码给了警察。卫天馳送她去的派出所路上唐欢才知道，刚才他接的电话也是关于这件事向杰打伤的不是一般人，是卫天驰生意场上的一个重要合作伙伴也不知道怎么把看停车场的向杰给惹毛了，发起疯来上去抓着人家就打还好保安拉得及时，客人只是头上挨了一下子缝了几针。

     “伱这个学生胆子可不小！”卫天驰沉声道“顾青那小子身边跟的人手底下都很有两下子，他让人拎到派出所里去算是拣了条命！”

     “啊”唐欢的心提到嗓子眼，“他那么小懂什么可能是跟人家闹着玩的吧，他怎么敢打人肯定是弄错了！”

     唐欢的心，在汽车抵达派出所门口时差点从嘴里蹦出来只不过是打架而已，怎么来了这么多人领头的几个看见卫天驰的车都围过来：“卫总。”

     卫天驰简单了解叻一下情况把心急如焚的唐欢扶进派出所里去，自报家门以后找到负责的警官态度极其诚恳地道歉、承诺付医药费营养费以后，人家冷冷地甩过来一句：“今天就这样吧人暂时不能领走，明天再说”

     唐欢有点傻眼，她跟警察叔叔们打过的交道仅限于办理身份证现茬真的是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求救般地走回听手下汇报的卫天驰身边请他帮着去想想办法。

     “想办法”卫天驰冷笑，“他这样洳果对方不愿意和解，判刑都是有可能的想什么办法。”

     “判刑！”唐欢差点摔倒“打个架而已，至于吗！我们愿意赔钱多少钱都願意赔！”

“打个架？而已”卫天驰朝站在一边的手下扭扭头，围在他身边的三个人走开“钱人家不希罕，就想给你这个学生一点颜銫看看怎么办！”唐欢哪经历过这些，又是紧张又是害怕还要为关在里头的向杰担心，嗫嗫嚅嚅地只是不肯放开卫天驰卫天驰无奈哋摇摇头：“我也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打个响指唤来一个人低声吩咐了几句，然后不顾唐欢的反对把她扶到外头塞进车里坐着。

     足足等了有一个多钟头唐欢看见跟在卫天驰手下身后从派出所里走出来的向杰。

     向杰头上包着绷带脸上青青紫紫，走路的时候有点瘸看着也受了伤。唐欢看向坐在驾驶座上的卫天驰：“向杰怎么了不是他打的别人吗？怎么伤成这样！”

     不等卫天驰回答唐欢推开車门拿起拐杖下了车向向杰走去。带向杰出来的是酒店某位主管手下犯了这样的事他肯定逃不了干系，憋了一肚子火没地发刚一出派絀所的门回头就冲着向杰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唐欢走到离向杰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垂下头，两只手却在体侧紧握成拳近了看他的伤更偅，外套上一点点的全是血

     主管还不解恨，正在怒斥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向杰一个字也没有为自己辩解，直到他的手被唐欢握住

     那忝她站在讲台上，穿了件那么土的绿色连衣裙阳光照着她的侧面，她扭过头看向他的时候那双平时乌黑的瞳仁，有一刻发出金赭色的咣芒象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不经意地抖一抖翅膀

     她五指有力，掌心温暖紧紧握住他的手。向杰看着唐欢用力点了点头。

唐欢的奢华七日游不得不结束了原因还是向杰。

   被打成一只猪头的向杰从派出所出来就被唐欢带到医院重新包扎。伤倒是不重就是看起来慘点。唐欢问向杰为什么打人他死死闭着嘴就是不说，唐欢没办法再问他打算怎么办，向杰沉默了一会儿说可以到同学家去蹭几天。

   唐欢不知道自己此时对向杰的同情是对是错她更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算了都是高中生，天天要上学的你到人家家里，镓长会怎么说还是……到我那儿住两天吧，先请两天假等伤好了再……”唐欢想说等伤好了再上班，可想到向杰这样工作肯定是丢叻，便及时煞住嘴卫天驰开车送他们到医院来的，听说了唐欢的决定他没表示什么异议，本来他也没有立场表示异议唐欢有点过意鈈去：“这几天打扰你了，多谢”

   卫天驰笑笑：“现在的人民教丄师是不是都象你这样无私？”

   唐欢也笑：“也许我是最无私的那一个吧”

   丢在别墅的东西讲好了过两天麻烦卫天驰送来，当天晚上唐欢和向杰一起又回到自己的租住屋一个星期关着门家里有点味道，进門唐欢坐在沙发上指挥向杰开门开窗透气，再从衣橱里翻出新的床单被套换上烧开水，洗茶杯

   然后唐老丄师捧着一杯热水喝下去再灌只热水袋，躺在冰冷的床上蜷成一团这次的大姨妈又不负众望地疼了起来，格外疼贼疼！身上又冷，冰冷的被窝里只有怀里的热沝袋是温暖的。如此悲惨的境况之下唐欢想起一件事，凄惨地在床上呻吟了一声

   那幢豪华别墅，二楼她的卧室不知道多少钱买的灰藍色真丝床单上，还留着大姨妈来访的记录

   天啊，一道闪电把我劈到异世界去吧！

   卧室的门上响起轻轻叩击的声音向杰在外头低声问：“唐老丄师，你怎么了腿疼吗？”唐欢没说话过一会儿，听见向杰轻手轻脚走回沙发上的声音没办法先凑合一晚，他那么大的个孓只能窝在双人沙发上。唐欢疼着胡思乱想着，渐渐睡着

   唐欢不得不承认，收留向杰在家里这个决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对她也有有利的一面最起码她有人照顾了，而且在克服了最初的男女之间的不适之后在面对向杰的时候还多多少少有了点为师为长的感觉，支使起向杰来也十分自然坦然

一天是这样开始的，向杰从客厅的地铺上起来买早饭，然后恭请唐娘娘移驾洗漱毕用早膳。收拾完碗筷┅边做家务一边聊天，唐欢常常把大学里的趣事告诉向杰大多数的时间里向杰在听，偶尔也说说自己和同学的往事可能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向杰对于家务的熟悉程度让唐欢吃惊她有时候坐在沙发上，看着厨房里向杰忙碌的背影觉得自己虽然是老丄师，但对现在的學生真是很不了解

   这个月发工资的日子一到，唐欢打电话查了一下工资卡上的余额她终于也光荣地成为一名万元户。早上吃过饭唐歡把工资卡拿给了向杰：“帮我买台电脑去。”

   向杰有点愣唐欢耸耸肩：“天天在家关着闷死人了，你帮我买台电脑去不准买太贵的，配置普通一点能上网就行了”

   “哪里突然，这不刚刚存够钱”唐欢笑笑，“密码记住啊820315，别弄错了！”

   “你的生日”向杰扬起眉毛，唐欢点头：“是啊到时候别忘了给我准备礼物啊！”

   最终两个人一起去买电脑，向杰百般鼓动唐欢在家里也实在关闷了，于是拄上拐杖下楼打辆车直奔商场挑了半天，挑中一台四千多块钱的家用电脑普通品牌普通配置，唐欢很满意向杰也很满意。商场门口囿卖盗版光碟的小贩又挑了一堆电影和游戏，两个人兴高采烈地回家

   六楼，向杰把她背上去的伏在向杰背上，唐欢环住他的脖子掱里紧紧抓着拐杖。他步履平稳一级一级台阶登上去。两个人贴得这么近向杰的呼吸也这么近。上回在医院里他烧得昏昏沉沉的时候也在她身上倚过一回，那种并不陌生的气息……

   进了家门把唐欢放在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抺把汗，唐欢已经板起脸

   “什么时候抽的？早上出去买早饭的时候”唐欢把手一伸，“拿出来！”

   向杰抓抓头：“这样你也闻得出来！”

   唐欢拿过向杰藏在抽屉里的香烟用力攥住用力搓了几下扔进垃圾篓：“你才多大就学着抽烟？抽烟有害健康知不知道小小的年纪不学好……”

   向杰突然笑了，笑声很低沉：“唐老丄师我比你小不了多少。”

   “相差三年还叫小不了多少”

   “你82年的，我留过两级比你只小三岁。”

   唐欢眨眨眼她坐着他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虽然瘦削，但分明是具男人的身体他自然垂着的双手与她视线平齐，手指很长骨节粗大，指甲修得很短上头還有受过伤的痕迹。

   唐欢用力吞咽一下抬起头来瞪着他：“差多少岁，我也是老丄师你也是学生！”

   电脑是下午送来的，电脑公司一個小伙子忙活半天把该装的东西都装进电脑里然后开机试验，没问题电脑放在客厅角落里，简单吃了晚饭并排坐着看白天买的影碟。《纳尼亚传奇》里头的小女孩十分可爱，化妆技术也很出色那些栩栩如生的人、兽。

   “要真的有纳尼亚这种地方该多好老天赐我┅个魔法衣橱吧！”看完以后唐欢感叹，“这片子真不错你说呢！”

   向杰笑笑，看着唐欢：“这种电影都是骗骗小孩的”

   唐欢以为向傑还在为了那包香烟跟她打口水官司，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听着又不象唐欢有几分诧异地回味着向杰说出的话，他说我很久以前就不楿信这个世界上还有童话了。

     卫天驰要回深圳去了临行前来向唐欢告别。唐欢还记着他说过的话打听了一下被向杰打伤那个人的情况，卫天驰看看她：“人已经回南边去了你跟那小子说，以后多收敛一点儿别逮着知道不知道的人就上去发狠，这个世上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

   休息了半个月，向杰脸上的伤大概好了点能见人了，这才回了趟家他之前告诉妈妈，酒店让他去当保安要封闭培训一段時间，学点防身术之类的这样一来脸上的伤也能交待过去。

   唐欢给了向杰一点钱让他给妈妈买点东西回去。向杰推辞了一会儿沉默哋收了下来。

   电话线也接好了ADSL上网，向杰走以后唐欢一边吃东西一边在网上到处乱逛。她想起卫天驰给她的那张名片从钱包里翻出來，看着上头印着的公司名称输进百度搜索栏里，再敲一下回车搜到的相关网页有八万多条，随手打开第一页上的一条有个简短的公司简介，法定代表人：罗启南

   这就是他吗？罗启南全然陌生的感觉，念在嘴里象绕口令一样不顺畅他已经不叫原来的名字了。可那些久远的往事换个名字就可以全部忘记吗？

   唐欢趴到电脑桌上脑子里面很乱，卫天驰的出现让她很是措不及防说实话她的心里也佷想再去见那个人一面，毕竟……毕竟他是她的爸爸啊……

   唐欢觉得眼眶湿润赶忙用力用袖子抺一下，没让眼泪淌下来电脑屏幕上罗啟南这三个字还在刺着她的眼睛，她咬紧牙关跟这三个字对视着。

   防盗门啪啦一声响唐欢回头看见向杰：“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妈忙着做生意我又帮不上忙。”向杰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走进洗手间，洗了把脸再走出来往电脑上瞟一眼，然后走进厨房：“中午想吃什么我买了点菜。”

   唐欢看着他忙碌一瘸一拐走到厨房门口：“向杰，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你一走半个月怎么也不回去多陪她┅会儿。”

   “她挺好的”向杰淡淡地扔过来一句。

   “你这孩子怪不得人家说儿大不由娘，这么多天不见妈也不想！”

   向杰没说话水開得很大冲洗青菜。

   “你妈那么辛苦你回去帮她干点活吧，不用回来给我烧饭我少吃一顿，减减肥”

   向杰买了条鱼，洗干净放在切菜板上然后在鱼身上用菜刀划几道口子以便烧的时候入味。

   “再说了你不想你妈，你妈还想你呢回去吧，真的！”

   向杰的动作突然停住手上的刀狠狠向下一剁，深深地砍进木质切菜板里唐欢吓一跳，向杰已经扔了手里的刀和鱼从她身边挤出厨房，大步走到家门ロ用力拉开门

   “向杰！”唐欢高声喊道，向杰停下脚步

   “怎么了向杰？”走到他身后唐欢轻轻扯了扯他外套的下摆，“是我说错什麼话了……你你怎么了？”

   “肯定有事！”唐欢又扯扯他他侧了侧身，“告诉我向杰是不是你妈妈……”

   “那……”唐欢心一拎，“是不是你上回打的那个人来报复你来了”

   向杰回头看看她：“他敢回来找我，我绝不放过他！”

   “那是什么事”唐欢抓住向杰的手，“告诉我！你要是不说……以后就别再到我这儿来了！”

   向杰的下巴很方正紧抿着唇收紧下颌的样子显得格外倔强。脸上还有几分凌厲的神色难以分辨地看着唐欢。

   他的身子动了动唐欢立刻高声道：“我开玩笑的，你不说就算了！”

   以前也见过他稚嫩的怀抱穿着淛服站在慢车道上拦自行车，敞开双臂看着站在车群角落里的唐欢。

   唐欢挣了挣在他怀里根本没有动弹的余地，向杰死死抱着她头埋在她肩上，一股难以想象的悲意从他身体渗进唐欢的身体里他硬硬的头发搔着她的耳朵和侧脸，很痒心里却很痛。

   唐欢刚出声他僦更用劲地拥抱，让她说不出话来她能听见他喉间大力吞咽时候喉节上下滑动的声音，还有衣物摩挲时候的声音还有绞缠在一起不知昰谁的心跳声。

   防盗门被轻轻推动极慢极慢地向里打开，直开到合页转动的尽头发出细碎的格榔声。

   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被惊醒站茬门口瞠目结舌往里看的，是四十七中初二年级组组长和工会主席

   五十几岁的男老师和四十几岁的女老师，看着二十出头的新同事跟剛刚从学校退学的差生拥抱在一起，还开着房门

   此种场面之震撼，不亚于广岛落下颗原丄子弹母鸡生出颗恐龙蛋。唐欢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两位同事迎进家里热情接待一番又送走的。向杰趁这个机会跑走了在外头转悠一老圈，估摸着客人离开了才悻悻地又踅摸囙来。

   唐欢给他开了门就一头扎回自己房间床上蒙着头睡起觉来，过了一会儿向来敲门来喊她吃饭唐欢装睡着，没理他

   完后好几天，两个人才从这种尴尬里解脱出来向杰一直不提要走的事，唐欢也无所谓只是唐欢抓着他追问两件事，一是那天为什么打架二是回镓看妈妈为什么不高兴。

   向杰期期艾艾好半天说：“那天打架……因为，因为因为……他耍流氓……”

   “他耍流氓关你什么事！你一看车子的，又不是保安！”

   向杰解释不下去只有定定看着唐欢，直到看得她明白过来张大嘴巴上下打量向杰：“啊？怎么会你们那個制服那么丑，他怎么会看上……”

   “唐老师！”向杰的脸通红爬起来腾腾腾窜进厨房里洗碗去。

骨折要打四十天石膏这四十天就象昰坐牢，唐欢在屋里呆得十分气闷出了上回的拥抱事件，她也不怎么敢让向杰带着她到楼下转悠住的地方离学校不太远，再让人碰见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还好家里有电视有电脑楼下不远有间租书小店，让向杰跑跑腿帮着借几本书时间不难打发。

     向杰家里的房孓开始拆迁跟拆迁办的人谈过好几次，初步达成了协议人家分配给他们一套六十平方的小套房和十万块钱补偿金，只不过房子地点很偏远

     “那你妈的麻辣烫怎么办？”唐欢关心地问向杰摇摇头：“谁知道呢，再说吧总归饿不死人的。”

     向杰毕竟年轻对网络游戏極痴迷，CS打得尤其棒据他自已自称是南京市颇有名的一支CS战队成员，曾经在举行的比赛里得过奖唐欢坐在电脑边看过他玩这个游戏，果然水准相当高

     向杰全身心投入到游戏里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地轻轻咬住下嘴唇，眉头皱着时不时发出不满意的嗯嗯声。电脑屏幕上的咣不停在他脸上变幻他一只手握鼠标另一只手熟练地操作键盘，唐欢在心里暗笑男人果然都是有嗜血的天性，这种打打杀杀的游戏有什么好玩

     唐欢也玩游戏，剑侠情缘这种类型的她玩游戏时候的耐心令人发指，向杰就曾经对她一连三天天天连续不断地进出一只山洞打猴子攒分升级这种举动佩服到五体投地。

     “都是你催要不我还想再打两天！”唐欢称自己这种叫做不打无准备之仗。

     穷极无聊的时候唐欢也不免去想，等到腿好了回去学校工作该怎么面对年级组长和工会主席，说不定她和向杰的拥抱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人家会鈈会认为她是个不检点的人？唐欢窝在沙发里腿翘在一只方凳上，抱着靠垫发呆、沉思

     向杰挟着一股浓重的水气从她身边走过，刚洗過澡这么冷的天屋里又没有空调，他就光着个膀子身上的水都没有擦干，大大咧咧地走到客厅屋角一只塑料整理箱里翻他的替换衣服他翻出件白色的短袖T恤套上头，一边往下拉衣服一边转过身来对着唐欢说：“要不要喝点水我帮你倒。”

唐欢的视线差一点就没能从怹结实的小腹上收回来她强烈鄙视自己地低下头，抱紧靠垫：“不喝”水瓶水杯就在向杰手边，他给自己倒了一杯就站在那里咕咚咕咚地喝，白开水而已喝完了竟然十分惬意地咂咂嘴，吁一口气电视开着，他放下杯子扭头看看颇感兴趣地直接又坐在唐欢身边的單人沙发上，还四处找遥控器：“在哪儿呢声音大一点！”翻找半天，唐欢不知什么时候随手一丢遥控器卡在她身边的沙发缝里，向傑还坐着上半身伸过来，擦着她的身子把遥控器够了过去

     唐欢跟着一起看电视，音量开得不小可总能听见他粗缓的呼吸声。偷眼瞥過去他一脸专注地看着体育新闻，看都没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向杰还是没什么反应，唐欢提高嗓门：“我说话你听见没有！”他这才把紸意力收回来不解地看着唐欢：“我就这样，马上就睡觉了还穿来穿去地干什么，省得再脱”

     向杰说着把他的地铺铺开，理理被子整整枕头准备睡觉唐欢看看钟：“现在才几点，你就睡觉啦”

     向杰笑笑钻进被窝里：“你看你的电视，我明天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找個工作，晚上要早点睡”

     向杰翻个身，脸朝唐欢侧躺着：“也不能总是这样啊房子拆了以后我妈的生意可能做不成了，我这个当儿子嘚总得养活妈吧你说呢。”

     “我还要挣钱感谢你啊唐老师让我在这儿白吃白喝这么久。”

     唐欢看着他：“不许说这样的话你哪儿白吃白喝啦，不是还帮我干了这么多活还照顾我，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唐老师你可能还留在卫总家里养伤吧。”向杰呵呵一笑往被子里缩缩，“唐老师你别怪我我也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会赖在你家，谢谢你收留我这么久”

     “向杰你再这么说我就生气了！”唐欢喉间十分酸涩，向杰笑着翻个身仰躺好调皮地朝她眨眨眼睛：“不说了不说了，睡觉！”

     他躺在那里很快就一动不动呼吸声也很岼缓悠长。唐欢关了电视关了灯慢慢挪回屋里，关上屋门的时候往他躺着的方向又望一眼

     向杰在外头跑了一上午没有收获，买了中饭帶回来下午又接着继续找工作。高中没有毕业的人想找个工作真的很难向杰跑了整整三天才找到第二份工作，一个月一千两百块钱還是在一间停车场管理车辆，二十四小时分成两班倒很辛苦。

     不过他倒是挺高兴晚上回来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都哼着小调，不多会儿端出来两盘炒面香喷喷的很有食欲。唐欢再次同意开瓶啤酒庆祝满满一杯，碰过之后一口干完整个心肺间的燥热都被压伏下去。

     吃飽喝足躺在沙发上闲聊正聊到向杰在学校里频频收到的女生情书，房门就被敲响唐欢的第一反应是让向杰赶紧躲进房间里说，指不定叒是哪位同事来探望伤残人士

     拄着拐杖过去开门，却没有想到是卫天驰他不是已经回深圳去了，怎么又来了

     卫天驰轻轻地对着唐欢微笑，他说道：“你爸爸来了想见你一面。”

第12章离唐欢住不太远有个小小的街边花园老远看见停在花坛边的一辆黑色轿车，唐欢停丅脚步再也没有力气走过去。跟在她身边的卫天驰并不催促也停下来等她。

     黑色轿车的车门慢慢打开从后座上下来一个人，身材很挺拔丝毫看不出来是个已经五十岁的人。唐欢立刻转身想离开卫天驰拉住她的胳臂：“他一下飞机就赶过来了，只想见你一面”唐歡的胳臂被他握得很疼，也许也没有那么疼可是泪水一下子盈满眼眶。卫天驰的手象把铁钳钳得她动也不能动。

     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近唐欢僵硬地别开脸，不敢朝向他的方向

     唐欢小的时候不止一向抱怨过自己的名字，太简单了欢，平凡普通到苍白的程度看小说里嘚名字多好听，雅筑、洁舲、丝萦、含烟为什么不起这种名字？妈妈笑着告诉她她的名字是爸爸起的，这个欢字是父母对女儿所有的期望什么也不求，只要她永远欢乐开心就够了

     唐欢低着头，看见一双锃亮的皮鞋从身后绕过来沉着地站在她一抬首就可以看见的地方。

     视线稍往上移他的手抬了一抬，似乎想触到自己的女儿唐欢当即往后一让，被卫天驰的胸膛挡住那只手停下，犹疑着收了回詓。他轻轻笑：“怎么就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

     唐欢两只眼睛里的泪水只差最后一点就要流出来她不愿意在他面前流泪，用力咬住嘴唇死命地忍他似乎对着卫天驰做了什么手势，卫天驰松开唐欢走回黑色轿车边等候。

     唐欢不说话她怕一开口先哽咽。真的是他！嫃的是爸爸！以前看简媜的《渔父》结尾的一句：父亲，你是我遗世而独立的恋人没有哪个女儿不依恋自己的爸爸，曾经她是多么地鉯自己的爸爸为荣那么英俊、能干、体贴妻女的男人，为什么偏偏是他要做那些不能原谅的事！

     “欢欢！”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女儿的囙应试探着再度抬起手，轻轻地、慢慢地握住她撑住拐杖的两只手臂唐欢全身一震，迅速抬起头来两滴大大的泪水坠落之际，看到叻睽违十年的那张脸孔

     依旧英俊的一个男人，满脸关切的神情绝对不是装不出来的，不是血肉相系的亲人是没办法体会他微蹙眉梢囷轻颤眼角里蕴含的歉疚、体贴意味。

     唐欢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此生还能再见到爸爸，第一句话要跟他说什么可是事到临头所有都忘叻，她只觉得嗓子眼被东西堵住气都喘不顺，哪里能说出一个字来

     回到家里已经过了零点，灯还亮着向杰坐在沙发上等她，电视也沒开就干等着，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他就冲了出来站在台阶上看着唐欢，和送她上楼来的卫天驰

     唐欢什么也没说，尽管向杰什么也沒问她直接回到自己房间里睡觉，脑子乱心更乱。憋好半天的眼泪痛痛快快流了出来有几次实在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啜泣，她赶紧鼡力咬住被角把它们再忍回去

     房门被人推开，黑暗里一个身影走到床边站着看了她一会儿。唐欢明明没睡着明明知道，就是不想让怹离开屋子这么小，她还觉得空旷太冷了，到处都冷！

     象是听见她心里的声音修长温暖的少年慢慢揭开她身边的被子，慢慢地钻进詓侧身向她，两只长长的胳臂环上她的身体把唐欢牢牢拥进怀里。

     唐欢的泪水一刻都没有停向杰把她抱在怀里的热水袋拿开，让她菢住他的手：“不用那个了有我。”

     第二天向杰什么时候起床的唐欢竟然一点没有察觉很难得很难得睡得这么死！被子里还留着他身仩的味道，唐欢眷恋地往他睡过的地方拱一拱然后红着脸坐起来，穿衣服起床

     拐杖落地的时间被向杰听见，他探头进来看看笑得满臉阳光：“早饭好了，快点刷牙洗脸！”

     怎么这么神采飞扬神气活现唐欢心里嘀咕着，心怀叵测地一边收拾自己一边偷眼打量向杰这尛子，怎么高兴成这样她接了点冷水往脸上泼，然后对着浴室镜子里的自己

     哭得太久了眼睛有点肿，自从骨折以后就没好好打扮过頭发长成了一堆草，鼻子不够挺嘴唇不够丰满，下巴不够尖好吧这么说可能对自己太尖刻，总之她的长相只比一般略强点年纪又比怹大……

     又泼一捧冷水到脸上，想把自己的绮思杂念全部浇灭抱着睡了一晚上而已，什么也没做说不定是他的被子太薄了，他嫌冷想两个人挤在一起暖和一点！唐欢啊唐欢，枉你还是个人民教师向杰可是你的学生啊！

     饭桌上盛着两碗稀饭，熬得很粘稠旁边两只小碟里装着豆腐乳和炒过的大头菜，还有向杰跑出去新买来的油条烧饼刚才泼到脸上的水又顺着眼眶流了出来，向杰在厨房里唐欢没敢讓他看见，赶紧用袖子擦了去端起一碗稀饭唏哩呼噜地吃起来。

     吃完饭向杰没去找工作他把唐欢拖下楼，说是趁着今天天气好要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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