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对小林去疤痕膏说,他明天要去小林去疤痕膏家改为引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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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对小强说:“明天我家有事,不能和你一块上街了.”如何改为引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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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就是? 好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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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明对小刚说:“我明天去你家玩.”改为转述句:小明对小刚说我家玩.改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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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述句的含义:把别人说的话转达出来 .直述句改为转述句,冒号要改为逗号,双引号要去掉.转述句改直述句,要加上冒号和引号.然后还要进行人称变化.因此,这一句
小明对小刚说:“我明天去你家玩.好吗?”
应转化为:小明对小刚说,他明天去小刚家玩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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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应该是:小明对小刚说明天到我家玩
小明问小刚说他明天去小刚家玩 ok?
我明天想去你家玩儿
小明对小刚说能不能去他家玩。
小明对小刚说明天去他家玩好不好。
小明对小刚说他明天能否去小刚家玩。
小明询问小刚他明天能否去小刚家玩
小明对小刚说,他明天去小刚家玩。好吗?
正确答案:小明对小刚说明天去他家玩好不好。
小明对小刚说明天去小刚家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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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荐一篇镇巴本土作家的优秀小说《一个醒来的地球人》——请吧友赏收藏
我与李文贵先生多年未往来了,当年我初码文字时,曾向他讨教,在他宿舍俩人把酒探讨易经和太极图阴阳互根的奥妙处......。
他的小说我虽拜读不多,但印象比一些成名大家的所谓名著还要深刻!
《一个醒来的地球人》站在宇宙观的高度透视着生命的本质,剖析着世界的真实,揭示并禅释了我们的经验和意识之外的无限内涵、无穷蕴意的存在,很学术很艺术很品位很耐读,是真正具有科学思辨、探讨生命(我们从哪里来,我们将回到那里去?)和宇宙(大千之大千?)的严谨文化人精耕细作出来的好东西。很值得品读!
相信以后有机会与他会面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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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醒来的地球人作者∕李文贵-作者简介-李文贵陕西镇巴人,大学理科毕业,一生生活在山中,得大山灵气,发表过短篇小说、教育、科学论文,其科学论文被称之为“已在学术界产生深远影响”,孤身、居士,乃一蓬蒿真人。=内容简介=他有不少奇谈怪论。比如他看电视里世界体育比赛,说:“俗,皆未脱俗,既专门打乒乓,为何不光练擦边球?打篮球能不能光使对方犯规?”当然,这只不过是他的戏言。   天地是何来由,生命究竟是个什么现象,宇宙万事万物有何瓜葛?   他,一个出生在高山上的细娃儿,成年后也不过一米六。人生旅途中,他似乎又复苏了童年对天地的好奇心,好站在高处面对山河静思,无意间蓦然读知了大自然谜底,见人视而不见,知人知而不知,他之所见,是否是人类至今未破的一张纸?于人类社会.科学.人生等有着深远的启化价值?于是,他因超尘脱俗不胜低寒,愿过凡人的生活却违天意,更有不寻常的身世,双重的磨难那是他这样人的专利,人生旅途上过早地负重前行.他能为人类弹奏出一曲天籁音,但对人世间的爱情主题曲却不是个好提琴手。好在他最终求遇密宗*,卸掉了背负的病魔,心灵的反复净化,未尽的宏愿,他会走向怎样的人生终点……前  言  在茫茫的太空,有无数颗星星、太阳系、银河系、河外星系。无数星星闪烁,昭示着茫茫宇宙并不枯燥,充满了生机。在那无数个星体中,有一颗星星,名曰地球,月球围绕地球转,地球围绕太阳转……转啊、转,无始以来,在那地球上,早已转出了一个博大的人世内容。当太阳扫描过月球,又初临地球时,地球上的人类称之为“太阳从东方升起”。   在太阳升起的地方,有一个国家,名字叫中国。世上几乎每个人都有一本故事,我们的这个平而不凡的故事,就发生在中国的大巴山中。 
一个醒来的地球人1  太阳出来啰儿,   绯绯红哦啰儿,   茅草坡哟那个舍,啰儿,   放牛羊哦,啰儿——!   这是一首儿歌,名叫《啰儿歌》,歌词可以随意编造。一路山歌,一路牛羊,山前山后的放牛娃和太阳一块儿起床,揉揉眼睛,吆着牛羊,聚会三垭山顶大坪,那儿放场宽。   山前山后的放牛娃聚集,小娃儿、银锤、狗子、陶香、绿儿、长寿。总共也不过八头牛,二十只羊,古家就占四头牛,十二只羊。牛是生产队的,由各家各户圈养。五岁半的小古华,如同雏燕出窝,由四姐绿儿、三哥长寿带领,跟在牛屁股后面,去大坪玩耍。   初来人世间,第一次离开家门,登高望远。山顶敞扬多了,只见山峦重叠,望不见尽头,楮河雾沉沉,星点般散落的人家……   咦!世界好新鲜,稀奇哟!小古华大为惊异。   小古华忽然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恁地就了个天,有了个地,有了个我的?不知不觉就有了个我。他感到侥幸,他摇了摇身子,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到有个我的存在嘛!   “三哥儿,河水流到哪儿去了的?”望着消失在远处山间的楮河,小古华问三哥长寿。   长寿腼腆地说:“爹说流到大海里去了的耶!”长寿想起自家的茅厕坑,又补充道,“大海,像一个坑。”   小古华说:“那……大海装不下了,恁得了?”他想的是,河水年年往大海流,大海终有一天装不下了海水,海水就冒出海边沿,渐渐淹没了地球,淹上了山,他爬上最高的山尖,洪水又上了山顶……一种死亡的恐惧感弥漫小古华全身。长寿回答不了小古华的问题,不做声,小古华依然沉浸在童真的思想中。   渐渐地,山下那终年轰轰隆隆地河水响声在小古华耳际消失了。   “嗬嗬——嗬嗬---!”这时,放牛娃们忽然吆喝起来,小古华才回过神来,原来空中一只鹞鹰,双爪夹着一直不知哪家的鸡,向阴家沟鹞子岩飞去。
  “四姐”,小古华说,“刚才我听不见了河水声,这下咋又听得见了?”简单童言蕴涵深刻的道理,绿儿如何回答得出!   小古华的左手背结了一层垢甲,他用左手背揩了一把鼻涕,在衣角上抹抹,又把手伸进衣内抠痒痒,顺便摸出一颗虱子。他把虱子放在手板心,细细观察他爬行。爬上指头,爬上指缝,然后抖落。绿儿一边照看着牛羊动静,一边纳鞋底,见状指责小古华:“鬼花花儿,你不把它掐死,还要爬到你身上来的”!   牛羊四散觅食,狗子的牡牛和陶香的牡牛打起架来,放牛娃们呼吼着助阵。狗子的牡牛顶不住,认输掉头而离,呼呼出粗气。牛羊也有不安分的,小娃儿的雌牛心中老是惦记着人类的包谷苗,心不在焉的啃着草,很快溜到庄稼地,改善起生活来。银锤急忙跑去吆喝回来。放牛娃们全穿的大裤腰裤子。小古华见不远处有几只羊,也不管是哪家的,走过去淋了一泡尿在草地上,羊儿最爱吃尿淋过的草,抢着吃,一只骚羊吃毕,上嘴皮翘起老高,像是很过瘾似的。   牛羊都未跑散,缓坡上,放牛娃们便聚集在一起。   “我们又来整小娃儿啦!”狗子想起,几个放牛娃巴不得附和,朝小娃儿围拢。“莫……莫整我嘛!”小娃儿早就被整酥了,还未挨整已自行倒在地上。小娃儿穿得绺挂绺,凹额头,塌鼻子,时常傻傻地抿笑着,天生一副挨整的像。不由分说,小娃儿身上已是人上重人。银锤见弟弟被欺负,上前把他们一个个揪开.三春忽然指向草坪说:“你们看那是啥子?”大家齐刷刷望去,原来,草坪上,狗子的牛站在那里不吃草,尾巴慢条斯理地甩打身上的蚊虫,古家的牡牛正在舔小娃儿的雌牛屁股。绿儿见状,赶紧移开眼光,低头纳鞋底,一针快似一针。银锤见状,猥亵地望着陶香笑,陶香媚目一笑,接着佯怒道:“畜牲!”   阴家沟方向,山下朱家的狗吠声传上来,三春对着山下唱起了童谣:   狗咬哪一个,   狗咬王大哥,   恁不到屋坐一坐,   你屋娃娃崽崽多不过,   衣裳穿得烂不过!   山下朱家的放牛娃宝儿听见了,扯起嗓子冲山上唱起了《啰儿歌》:   唱你大姐哟啰儿   嫁不出去哟啰儿   十来岁吔那个舍,啰儿   嫁个老头哟啰儿——!   于是,山上山下的放牛娃对骂起来:   你那娃儿啰儿   没*哦啰儿   三天三夜那个舍,啰儿   屙不出屎啰儿   胀死了哦啰儿   短命鬼哟啰儿   ……   山下宝儿急切间编不出歌词,胡唱开了:   ***哟啰儿   ***哟啰儿   ……   双方骂累了,自然停火。男娃儿要去草坪那边打旋洞。打旋洞要经过草坪边十几座野坟,小古华想去看稀奇,又胆怯,就和小娃儿在原地挖泥巴洞洞玩耍。打旋洞要下雨的,大人们说旋洞有妖怪。放牛娃不管这一套,尽量找大一点的石头丢进旋洞,石头越大,滚动的声音越久越神秘。都希望自己丢进去的石头滚动声久。“莫打了!”绿儿提醒说,“还要捡柴割草咧!”古家放牛娃还要割草或捡捆干柴捎回家,不然大人会吵的,说你懒。   阴家沟对岸一块树林燃起了一派火海,骤雳雳刮哧哧,绿儿首先看到,喊:“快来看啦!”放牛娃们纷纷跳将过来,站在顺眼处,望着对面山腰火海兴奋、惊叹,“啊哦——哟!”仿佛世界上发生了最大的事情。每当窜起一股新的火势,便把放牛娃的惊叹声引向高潮,火势越大越开心。绿儿说:"那叫开八边地,刘少奇叫开的!"   阴家沟小河出了沟口后,汇入楮河。楮河对岸是星子山,山那边是个啥样子,有不有人家、大人、细娃……   太阳已扫到古家门前高高的柏杉树尖,那树上有个老喜鹊窝。该回家吃早饭了,放牛娃们各自上羊笼,解牛绳。古家的牡牛死活要跟小娃儿的雌牛去,好不容易才分开。
一个醒来的地球人2  天刚刚睁开睡眼,就见人世间古家瓦屋袅袅一股炊烟,那是唐氏给上学的娃娃们煮早早饭。清贫的岁月哪还能讲究炒个菜?只在饭里放了油盐,油是漆油。满山的漆树那是高山的象征,漆树籽榨的漆油炒出的菜稍冷就满口粘,菜油只有过节或有客才拿出来。   小古华肚子忽然疼了起来,不能去上学,古菊吃过饭,只好独自一人下山去学堂了。   小古华爬在厢房门口的时候,呻吟声还稀疏,当他回到堂屋大门坎上爬着时,呻唤声一声连一声大叫起来。古家大小都已上坡,放牛的放牛羊,只有母亲唐氏一人在家煮饭。唐氏从火笼屋出来,抱起小古华坐在大门槛上大骂起来:“日妈是哪个鬼把我富贵问到了哇,赶紧给我放好,不放好日妈用腊尿泼你!”   兴许鬼怕腊尿,片刻,小古华的肚子就不疼了。却指着堂屋里神龛叫道:“妈,妈,你看咧,有个影子出来了,蛮高哎!”唐氏看不见,连连问:“在哪儿,在哪儿?”小古华说:“巴到墙走,到火笼屋门边不见了,不见了!”   唐氏道:“哎呀,怕是财神把你问到了哇!”   
太阳又扫描到古家门前柏杉树尖。古家人等放牛娃回来吃过早饭后,大都要上社里劳动,如今是新社会,土地公有,集体劳动,按劳分配。唐氏扛起锄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叮咛二女:“姬香,晌午煮包谷米稀饭,莫把米搭多了,要省到吃,煮好了先舀碗净米起来给富贵吃,再搭竹米。”众生育动天性,生活的粗糙首先被成年过滤,流给童年的,是甘甜的汁液。   竹米是竹子开花之果,竹子只要开花就成片地死去,竹米吃来闷人。但是有什么办法呢?虽然没有地主剥削农民了,按劳分配,但每年分的粮食越来越青黄不接。好在靠山吃山,大山给人备有潜力希望,还有野菜.都面.红籽等等山产可用来补充生活。   今日未能上学,小古华就拿出唢呐来吹,古家老二古财会吹唢呐,小古华耳濡目染,无意中就将古财会吹的十几首曲子记住了。他又用一碗水插根稻谷草吹水泡学换气,多次实验,一下子成功,再用唢呐上就顺理成章了。偶然一次缺配角,小古华被古财的师傅强拉去走期会——接亲吹唢呐。他人小,天又下大雪,男方专门派个小伙子背小古华,大锣一响,放下小古华,边走边吹一曲,赶路时又背上,路人纷纷看稀奇。"那简直是个神童呵''乡人纷纷传说,九岁偷师学艺会吹唢呐,见了小古华就称他为“背起吹”"人家未启蒙上学就会打算盘加法呢,不过那是他大哥古发教的,古发是生产队会计.”   
小古华吹了一阵唢呐,就跑到左侧山梁上坐着,看山河大地,听风吹动树林的音响,他喜欢这样看,这样听。   古春玉待下午社里放工后,下河坝商店卖通草、青藤,然后买上煤油和盐,傍晚才回家。他的脸色就与傍晚的天色一样,一直阴沉沉的。   夜晚家务忙毕,一家人坐在火垄屋,古春玉开口说话了:“富贵,我今天下河听你公社文书舅舅说,前天你在学堂把张老师呕哭了,你好能干啰,你好懂事哦!”原来,张老师点名古华、古菊上黑板写生字,张老师报了五个生字,姐弟俩只写出了三个,还有两个写不到。张老师板起脸说:“写不到站在这,转过身来面向同学们!”罚站,众目睽睽,小古华自尊心受不了,转身写了起来。古菊见古华写什么,她也照抄。张老师一看,原来姐弟俩在黑板上写的是“张老师不好,张老师最不好”几个字。这下张老师自尊心受不了,女老师嘛,抹一把眼泪跑出教室,向公社文书唐兴瑞告状。唐兴瑞把姐弟俩叫去批评,小古华认了错,张老师心理得以平衡。童心单纯无忌,天真得世间少有,不知怎么就写出来的。   小古华吹了一阵唢呐,就跑到左侧山梁上坐着,看山河大地,听风吹动树林的音响,他喜欢这样看,这样听。   古春玉待下午社里放工后,下河坝商店卖通草、青藤,然后买上煤油和盐,傍晚才回家。他的脸色就与傍晚的天色一样,一直阴沉沉的。   夜晚家务忙毕,一家人坐在火垄屋,古春玉开口说话了:“富贵,我今天下河听你公社文书舅舅说,前天你在学堂把张老师呕哭了,你好能干啰,你好懂事哦!”原来,张老师点名古华、古菊上黑板写生字,张老师报了五个生字,姐弟俩只写出了三个,还有两个写不到。张老师板起脸说:“写不到站在这,转过身来面向同学们!”罚站,众目睽睽,小古华自尊心受不了,转身写了起来。古菊见古华写什么,她也照抄。张老师一看,原来姐弟俩在黑板上写的是“张老师不好,张老师最不好”几个字。这下张老师自尊心受不了,女老师嘛,抹一把眼泪跑出教室,向公社文书唐兴瑞告状。唐兴瑞把姐弟俩叫去批评,小古华认了错,张老师心理得以平衡。童心单纯无忌,天真得世间少有,不知怎么就写出来的。   古春玉说:“没哪个教你就会吹唢呐,可你念过的字就写不到,还怪老师不好,老师如父母,要敬爱。明天给张老师带把菜去吃!听唐文书你舅舅说,张老师再有半年就要走了。”小古华赶紧说:“要得,要得。”古春玉脸色缓过来,捋着胡子,笑眯眯地说:“我那时读书,背书写字从来没挨过先生的板子,可算命先生说我读书虽聪明,可惜命上不带文章,一辈子挖泥拌土的命。”古春玉在旧社会读过三年私塾,曾两次被拉兵两次当逃兵,还当的保安T班长。   唐兴瑞是认叫的舅亲,小古华的亲舅名叫唐宗茹,住在阴家沟小河边。唐宗茹长一副马脸,他偶尔笑一下也似马脸显示不出笑意。他是个“背老二”,吃公粮,一副背架子,两个肩膀,百斤百里四块七角钱计价,常年翻越星子山,为麻柳滩合作商店背运货物,衣食有保障。   
  古家人口众多,煮饭得用大铁罐,睡觉三四个人挤一张床。十多岁的小古华与三哥长寿,四姐绿儿同床,与绿儿睡一头,他已懂得那种事,久而久之,试探性地摩擦绿儿屁股,绿儿惊觉,春心被骚动,翻过身来就把小古华抱起放在肚皮上,小古华也就照准动作起来。但这纯粹是儿戏,这样两次后,小古华有了一种罪责感,毕竟他已经初醒人事,从此自动到那一头睡去,绿儿亦不再理会。   半年后,绿儿在哐哐大锣声中坐滑竿嫁到隆兴区庙旗沟,绿儿只有在这时才享受到一次高贵的待遇,感受到人生价值。   不久,出嫁的闺女不准坐轿子,这是封建旧风俗!   绿儿要是晚些才能出嫁,还得爬山涉水步行三十多里亲自走进婆家。   山里起风云了!
  这风从山外刮来,搅动了大山古老的心绪,吹乱了小学生的书页.破除封建旧风俗,横扫一切牛N鬼GS蛇SHEN神!菩萨塑像,烧!土地庙,捣!地主,斗……老百姓眼睁看着既新鲜又迷惘.动手的是小学生,指挥的是干部、老师。小学生队伍行进在山水间,由小古华起歌头:“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胸臆间荡漾着一种陌生的神圣感,还真有点小人书上八路军的味道。小古华唯一扫兴的是,他自制的红缨枪杆上斜缠着的红纸条老爱脱落。   小古华不是很爱唱歌,但他有一副天生的歌喉,地道的童音,清脆高越,但他对自己有这种天赋浑然不觉,旁人却明白,学校因此选派小古华去县城剧团学样板戏,公社干部见到小古华,总要他唱一首歌听听,他张口就唱。   校长张金旭听到小古华又在为公社干部唱歌,走去气呼呼的吼道:“回去!你简直给学校丢人!”弄的公社干部很尴尬。“唱革MIN歌曲有啥子不对?”小古华弄不懂,与校长顶起嘴来,一直争吵回学校。张金旭只是说“你简直丢人”,也不解释个道理.或许,他感到明言之难吧?   小古华进县城剧团,带上介绍信,带上母亲给他烧的一包洋芋做干粮,孤身独行,时而问路.饿了,拿出烧洋芋剥皮而吃.翻越星子山,山野无人烟处,他有点儿心虚,日偏西时分,一百二十多里进了城。好个少年古华,还是个六年级娃娃,这样的人未来的命运不该太残酷吧?   
  京剧样YANG板x有《红H灯DJ记》、《沙家SJB浜》、《智取威虎山》唱段。小古华已知道《智取威虎山》是小说《林海雪原》中的故事,那是他从猎娃子那里借来看过的。猎娃子是唐宗茹的独生子,六年级与小古华同班。   “这娃叫啥名字?”隆兴区文教专干旭喜冲下来,见一个娃娃教公社干部唱样YBX板戏,很好奇。旭喜冲从此就认识古华了。   猎娃子比古华大两岁,个子比古华高出一头,也比古华早熟、出色。他的长相不朝其父似其母,否则也是马脸一张了。两亲血老表自然亲热一些。下午,二人在一起闲耍,猎娃子老是想笑。古华说:“你笑啥,又没哪个逗你?”猎娃子就是想引起古华发问,才好开口。“好安逸哟,”猎娃子说,“那天我进女生宿舍,只有周朝欣一个人在,就逗他说,你好像是我的婆娘哎!周朝欣色迷迷的说,是婆娘咋的?我说是婆娘就要搞那活路。说着我就把她按在床沿上,她也不发气,我就脱她裤子,我三下五除二,四去六进一,刚射毕,门外来人了,我慌忙搂起裤子跑出去,吓得我,本来一身软了,更软了。”   古华静静的听着,不知不觉裆下那玩意儿也硬了起来,过了许久,直到忘记才复原。   
  猎娃子小学毕业不再上学。正月十五,唐宗茹去古家走亲戚,对古春玉说:“这个的时候,叫富贵回家务农,这个的时候,识几个字,哄不到就行了。”唐宗茹不识字,养成了一句习惯用语,每说一句话,总要加上“这个的时候”以为过渡连贯。不上学了?古华压根儿没那种思想概念,猎娃子不读了你也想叫我不读了么?哼!   古家左侧山梁弯沟里,有户人家,主人名叫王春福,却没福气。他生性懒惰,年年春荒时节吃国家救济。晌午时分,屋里柴火已烧光。“哪个上坡去砍捆柴嘛!”婆娘吵道,“煮饭就没柴了,一屋的懒鬼!”   “我去!”王春福一反懒得动弹的习惯,拿起弯刀上梁去了。因为他心情兴奋,有个喜讯要通知古家。   
私人教练,全民健身先驱者,引领健康新潮流的行业
  王春福走上山梁,对着古家吆喝起来:“今黑了麻柳滩来电影啰!有m主x啰!”王春福吆喝毕,转身钻进属于他家的自留山,砍柴去了,一面唱着世代流传于民间口头,上不了书的民歌:“我到山坡去割草哎,放羊的妹儿在屙尿,一把抱住妹儿哎,妹儿不犟也不闹……”   傍晚,四山的年轻人拿上火把,细娃儿跟着叽叽喳喳,下山去看电影.放电影的有一个矮胖小伙子,名叫杨荣贵。  
     电影里,天安门广场上人山人海,毛zhu席接见红wei兵!   *波澜壮阔,银幕内外一样。  
 文化gemin在演变。狠斗私自一闪念,灵魂深处闹**,当初带领小学生横扫一切牛n鬼g舌s神的公社书记自己也被打倒了。文斗、武斗,山河不时响起手榴弹、快枪声。不过,渐渐是大人们的事了。   古华继续走在了上学的路上。   楮河水从过去流向现在,流向未来……
一个醒来的地球人3  十年后。   古家周围的树木枯萎了,山河树木枯萎了,黄莺不来了,喜鹊没有了。古华从大学毕业了,毕业于数学专业,回到人生的根据地---三垭山.古华的母亲唐氏、大哥古发已离开了人世。   翌日,天晴间阴,早饭后,古华信步去野外,逛至左侧山梁上伫立,观望,回味。熟悉的风景有种新鲜感,毕竟不常见嘛。风景,心境,十年呵,人生片段历历映现。   已是秋黄时,本有枯萎象,但仍看得出树林已失去早年浓郁的风貌,幼时看着森林被砍伐,成片的树木倒下了,习惯了绿荫的庇护,大山顿时变得光堂堂的,使他有种恐慌感,像失去了庇护似的恐慌。   家门下那片庄稼地,当年修造的梯地早已荡然无存,印证了他古华当时的遇见。那时,古华在上高中,星期六回家,见生产队正在家门下湾沟修造水平梯地,他知道这是响应毛主席号召“农学大寨”,减小山区坡地水土流失。已具有了是非观念的古华, 观望着那劳动场面,越看越不对劲.杨荣贵放电影时幻灯片宣传:“砌石坎梯地,确保质量!”但实际操作却大大走了样,专挑容易的肥地下手,用土疙瘩垒坎,这样省事,无需钢钎、炸药,有人一天就能刨出一个皮带式梯地,或断沟造田,原有的自然水沟都不要,漫说主动修排水沟?果真在与天斗,逆天而行。远观确有“层层梯田满山坡”的壮观,却似儿童积木,冬春修成,当年夏天就过不了关,暴雨山洪如梳,顿时面目全非,反倒对肥沃土地是一种破坏。工分挣得多,粮食靠什么取得?古华忍不住扯起嗓子喊:“你们搞那活路啊,敷衍了事,把哪个整到了嘛?你们哪是在学大寨嘛!”   队长听到古华喊声,大声说:“娃儿哎,你胆子好大哟,我们就不敢说哇,上头要我们完成多少多少亩,完不成要挨整呢!”   古华还能说什么呢?他用未涉世的心灵去看待成年社会,希望社会如课本上说的一样真实。古华回校后,悄悄地在写稿,他要向报纸反映农业学大寨弄虚作假问题。据说投稿要把信封剪个三角口。稿件寄出,泥牛入海……   左边弯沟下狗吠声传上来,是温家的狗。狗吠声使古华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小古华背着小背篼,背篼里装有干柴、米油,那是去学堂住学,自己做饭,灶是几块石头垒成。他路过温家,两条狗怀着对生人的排异天性扑来,他本能地用左手去挡,人类虽是智能动物也有不及动物的弱点,常人哪有狗的动作快?一条狗顺势咬住了他左手,咬穿了虎口。另一条狗扯翻了背篓。主人跑来赶开狗,赶紧赔不是,找土方包扎。小古华本来怕狗,从此绕道而行,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狗。   咬他的狗肯定不是现在吠叫的狗了,古华下意识看看左手虎口两面,如今早没了咬穿的痕迹。   ***   唐氏得了“巴骨油”病,左大腿根部脓眼如烂泉,成天垫在火垄坑边,不时的呻吟声给古家蒙上了一层阴影,唐氏的大小便靠人背进背出。小古华就试着背过母亲呢,这时他已上初中。星期天,古华去洞沟河钓鱼,给母亲打牙祭。楮河边打鱼人多,张张渔网常常撒来晚霞,迎来星星。唐氏喝着猪油鱼汤很是欣慰,很想叫小古华也喝一点,但古华自幼吃不得肉类,沾则浑身发“风蛋”,奇痒难忍,每逢过年,家人只得用漆油为小古华煮一碗豆腐,算是过年。“哎,这个老幺不晓得是个啥子命啰!”唐氏叹道。   下大雪了!好大一场大雪,大山顷刻间白了头,雪片漫天盖地,前仆后继,下得寒鸦拣枝无栖处,麂子寻窝没走踪。下雪天生产队无法劳动,九娃子就被古家请去编竹席。九娃子是王春福的大儿子,穿的一件绒衣已烂,还是公家的救济衣裳。他身边铲来一堆红火炭,不时烘烘手。冷反倒使人精神,九娃子一边工作一边哼歌:“梁山伯呀祝英台,同学三载……”   傍晚大雪住了,夜晚大山睡了,睡在灰茫茫雪野。大山中的各家各户上床前把燃火封住,翌日起床掏开,就是火种。
  翌日晨早,六连子拿着个破碗来到古家,他是九娃子的弟弟。“火又熄了?”九娃子歪着脖子问。六连子嗲声嗲气地说:“又没封住哎!”六连子是来引火种,他夹着火垄里的红火碳,一边打招呼问:“表婆哇,你病好些了没有?”唐氏还未起床,答道:“劳慰你问啰,我这病咋得好啊。你们也是噢,放勤快些嘛,才有饭吃。”   古菊已出嫁到大市川,唐氏倍感凄凉,六连子的问候勾起了她的伤感,对古春玉说:“把木头趁早给我割起,免得到时来不及。”人生的成熟,对于死,她到看得开,没有恐惧感。   古春玉就请来翟木匠做棺材。第三天傍晚棺材合拢时,翟木匠大斧一敲,咦的一声,已有预知,完工就执意要连夜赶路回家,不愿再多呆片刻。   这夜,唐氏给儿女们一一封赠好话。说来那么蹊跷,棺材傍晚合拢,唐氏半夜就过世了,倒床整三年。唐氏入土的当天,古发就得了病,不过七天,睾丸穿眼流脓,住进了麻柳滩卫生院。古家霉运光临,往年,桃李果坠断树枝,狗也是些骠捍的狗,夜晚撵麂子一撵三里外,一场架打下来,远近的草狗都成了古家骚狗的三宫六院,如今桃李果大都夭落,狗也是些胆小夹尾巴了.   高中班上,同学都穿时兴的两个兜的裤子了,古华还穿的是传统的大裤腰裤子。他已到了人生的黄金年龄,饿劳贪吃,吃肉类过敏症竟不治而愈。小时候羸弱,这时如枯木返青,虽然个矮,圆润的脸蛋白里透红,明净如水的眼睛,令人赏心悦目。   古发住院,无家人服侍,他还能自己做饭。这天中午,忽见古华到来,还带了个高中同学,名叫唐碧银。古发见亲人到来,未曾开口,已泣不成声:“兄弟,我可能……活不久了,你还……来看我。”声调包含着对人生的眷恋与绝望。这一声兄弟,叫得古华也鼻子发酸,古发是动了真情,需知,古家平日从没有过兄弟.妹妹这样亲切的称呼。古华说:“大哥,我买了四个碗儿糕,你吃。”古发说:“爹常没钱给你,你哪来的闲钱,还给我买吃的。”古华说:“我从学校回来,专门来看你的,你好好将息,我还要回家,带同学耍。”   “兄弟,好好……读书”.古发说着又动了情,喉咙发硬,言不成声。   三个月后,古发死了,活了三十六岁。   古华每周要六角五分钱交伙食费。有时,他给区广播站砸煤块挣两元钱,有时回大队加工厂借钱。这个周末,古华回到家,父亲又没钱给他。   古华只好又上路返校。他出门下坡边走边哭,不断地揩泪水,虚一脚实一脚行走在下山的小路上,茫然无措,但还是向前走,心中没有退学的概念,上学对他来说,那似乎是一种必然。   周末,古华去庙旗沟四姐绿儿的婆家,那里距隆兴中学只有二十里,总比三垭山的家近多了吧?绿儿已有一子一女。“四姐,爹没钱给我,你这里近些,我上坡砍捆柴背回学校去卖,这周的伙食费就差不多了。”绿儿不忍弟弟吃苦,说:“莫去,明天你扛根现成的大棒子回去就行了,院坝那柴堆上有。”   翌日,古华扛上大木棒,走走歇歇,看看到学校了,放下木棒,走进楮河里双脚站在水里凉快凉快,不料回校就得了急病,大概是河里急了热汗脚,学校赶紧请医生,通知家长。   三天后,古华病好转。大木棒过秤,炊事员连连啧舌:“好家伙,一百二十五斤半,五厘钱一斤,够付药费了吧?”古华笑笑:“我本想挣这周的伙食费,结果不够医药费,好在爹来了。”   “听说你家很困难,是吗?”文教专干旭喜冲问,他很爱古华,常去高中班教室与古华逗趣。古华不吱声,只是笑笑。旭喜冲说:“我借给你十五元。”十五元?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古华谢受了。都没说何时还,也许,旭喜冲心中有数。 
一个醒来的地球人4  一九七三年岁末,隆兴区首届高中生毕业了.这届高中生得享公粮待遇,是政府有意培养工作人才,但是否被用,还得看各人的造化.,麻柳滩几个高中生立即被安排了工作,古华呢?还呆在三垭山上放牛羊,偶而上生产队劳动,古春玉为此老大不悦,常给古华脸色看。翌年三月,古华与同学谭永国接通知,去灵济公社小学当民办教师。古华知道,那肯定是旭喜冲的成全,心存感激。   从洞沟河穿入星子山背后右侧三十里山沟,那山外之山便是灵济公社辖区。冬天放晴,别的地方雪都化了,那里还是冰天雪地。   去灵济前,古华在隆兴区参加教师学习会。从学生陡然变为老师,心理也感到陡然变化。身体也陡然变化了,这变化可不妙。这天中午,古华忽然感到肚子疼,当下就不想吃饭,胃肠鸣如炒豆般作响,小腹坠痛。   疾病上身再也挥之不去,天天折磨着古华。有了工作,也开始有了病。古华人生健康的黄金岁月昙花一现,病魔伴随着他人生旅途,人生之初,就负重而行了。   在那山外之山,古华只知道自己有病,是个民办教师,还有什么人生转机吗?古华虽然是个教师,思想还很稚嫩,没有想过。又一年大学招生,谭永国报了名。一年一度秋风劲,今年的大学可没有去年运气好,明文规定毕业后“社来社去”,仍是农业人口性质。古华未报名,他觉得谭永国是党员.太阳光首先照到的,是林中冒尖的树.况自己有病,担心过不了体检关。   放学后,古华出去走走,。走啊走,不知不觉走到一里外的公社,见勒老师正在公社墙上贴报名布告.这山外之山想上大学的人还不少!古华望望怖告,心中道.“古老师,你咋不报名?”勒老师问。   古华慢悠悠的,玩笑的说:“你那布告上名字就写满了,哪有我的位置?”   “添个不就得了?”勒老师说着就转身进屋拿出毛笔,在缝隙中塞上了古华的名字,原本整齐的版面顿时显得别扭,真个是"名不正''。   不久, 怖告名单中,胜出的是两个高中生谭永国.古华上报区文教,上交一篇作文作为考试.体检在下楮河峡关区医院。古华依然未报希望,跟着谭永国一道去体检了。   体检结束,医院大门内,古华遇见谭永国。“怎么样?肯定没问题吧?”他打招呼性地问谭永国。“查出我有肺结核。”谭永国惶恐,丧气地说,“你呢?”   “啊,肺结核?我?想不到我竟然正常,那你得好好治哦!会好的。”古华惊疑的安慰谭永国。   希望顿时调了头,是古华命中该有此运程吗?他只要过了体检关,上去肯定一路顺风,因为,古华儿时的校长张金旭上升为隆兴区文教专干,文教专干旭喜冲上升为远定县文教局长了,这两人与古华关系纯洁而特殊。古华无意插柳,却栽活了.这时期人际关系比较单纯,无需“暗流行舟”   古春玉做了个梦,梦见古华爬山崖,停在崖边上。   
  树大要发丫,古家已分家,老人与古华为一股炊烟。古发早逝,乡邻都以为其妻蒋氏要离开古家另就新鲜,不料却转房跟了老二古财。一天中午,蒋氏正用饭勺搅饭,忽地恸泣起来:“都是老背时的……把我害的!”说着甩下饭勺,一头冲进属于她的小天地——歇房屋,门乓地一下,来回荡了两下才停住。原来,古春玉老人担心古财说不到媳妇,教唆古财上了蒋氏的床,已身怀有孕。谁叫你只图一时的快意呢?这时代打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古财侏矮,读书虽有聪明的根,有着缺乏基本胆识的先天不足,性情与他吹的唢呐调子一样古板,学赤脚医生连针都不敢给人试扎一下。上完小学五年级时,公社干部见其读书聪明,要保送古财去隆兴区上六年级,意在培养干部。母亲给他收拾好包袱,催他上路,他就是赖着不走。父母两根树条子轮番抽打,打得古财嗷嗷叫唤,那抽打的情景,小古华看着就忍不住掉眼泪。赶至坡脚土地庙前,古财死活不走了。古春玉说:“你到底啥子原因不去嘛?”古财说:“牵妈。”牵妈就是离不开妈。古春玉丢下树条子,气馁了。“算了,只他妈恁个出息,挖地的命。”古家老三长寿说读书像坐牢,不去,古华却是奋不顾身也要上学,弟兄之间的天性差异何其大,古财说媳妇总是东不成西不就,蒋氏老是从中作梗,她又不是爱古财,古财显然也没有可爱处,谁知到头来却落在自己身上,活该与古财有今生怨缘。蒋氏闹着要分家,是嫌老三古兴两口子不力,自己吃了亏,妯娌间常冷言冷语。古兴虽力量软弱,却有两个成器的娃。十六年后古兴弱气的家渐显生气,蒋氏却走下坡路,不仅本人失去昔日体力,古发丢下的一子乃哑巴,名春娃,女到正常,名桂枝,但总会出嫁的。蒋氏转房古财,果然提前生下一子,名贱娃,贱娃子未成年又得了精神病,蒋氏家事全仗古兴的二子援手。当初蒋氏嫌弃古兴无能,后来反倒需其援手,不知蒋氏可否有感人生之道。   “舅舅,稀客!”古华回到三垭山,见到唐宗茹,打招呼。楮河已初通公路,唐宗茹的背架子已被汽车淘汰,闲来古家耍耍。古春玉说:“又不是星期日,你咋回来了?”古华说:“有要紧事。”古春玉心里转了转,也猜不出是啥事。   夜晚,几家人坐在老人屋里,古华也只字未提,却听唐宗茹聊开了:“听我猎娃子说,”说着压低了声音,怕隔墙有耳似的,“毛主席的夫人跟毛主席不是一条心,跟四人帮伙起,这个的时候,都逮住关了。”古春玉说:“古来朝朝有奸臣,都一样喔!”二人抽着旱烟,谈论着天下事,儿女们只当听众。   唐宗茹又道:“这个的时候,朱德死了后,老百姓都在传说,毛主席也不久了,果不其然,又说毛邓毛邓,是一对矛盾,*是一付奸臣相,吹毛主席吹得肉麻,从古到今,爱舔屁股的人就没安好心,这个的时候,毛主席那么聪明,未必还不晓得这个道理?还把*定为接班人,下面的一层层顺风倒,还要社员干活前,吃饭前先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林副主席永远健康!”古华接腔道:“当狐狸给你摇尾巴的时候,你应该想想为什么,可能是这个道理。”唐宗茹道:“你们读书人说的话我不爱听。”古春玉磕了磕长烟斗,道:“说*急着当主席,暗害毛主席没搞成,毛主席是个太阳星下凡,哪个害得了?”   唐宗茹说:“说*坐飞机往苏联跑,摔死了。”接着又压低声音,很神秘的样儿,“这个的时候,那么巧飞机就出了事,说不定是炮打下来的!”古春玉道:“不晓得以后国家又是啥政策喔,老百姓有饭吃就行了。”   从来国家的政策决定着当时代老百姓的生活方式和命运。他们那里晓得也不懂得,被文化**浪潮冲垮的高考闸门将重新修复,以后,中国便渐渐步入改革开放之道。   唐宗茹翌日早回家,他离开后,古华才对父亲说:“爹,我是回来报喜的,我要上大学了。”   古春玉见古华还要上什么学,说:“你还要上学,我哪有钱……再供你。”   古华早有心理准备,说:“我不要你供,我自己想办法。”停了停,又道,”只是,我也帮不到你了。”   古春玉说:“你的病呢?好了吗?”   古华说:“不响了,只是常常隐痛,偶尔也吃付药,无济于事。”古春玉说:“猎娃子在公社卫生院,你去找他看看嘛。”古华知道猎娃子被推荐上汉中卫校,毕业刚分配上岗。   一九七六年,古华、汤照善、张伦旭三个高中同学踏上了文化GEMIN推荐上大学的末班车。   
  古华从灵济出发,五个学生拿过古华的行礼,送了五里路。“转去吧,同学们。”古华停住了脚步,因为要爬稀有人烟的钻天坡了。同学们依依不舍,全都哭了。古华想不到他平时训教最多的一个学生哭的最厉害,一把一把地抹眼泪。“转……去吧。”古华受感动,眼眶湿了。   “古老师,慢些走!”   “古老师,莫忘了我们!”   “古老师,你这一走,恐怕……”   好不容易惜别。这情景使古华深情、壮怀,直使人向往真善美.人间真情,能净化人的心灵。   事实的确如学生所言,古华这一走成了永别。月岁中,虽然古华不止一次想起过,总觉得欠他们什么,想去了却一下,却再也无暇顾及了。人生聚散离合皆为因果,多只成为偶尔的回味。   古华渐渐离开故土,辗转奔劳在人生旅途上。上学,上学。人类除了性,吃、哭是与生带来的本能外,其他一切还得重新去学习,先人们有许多即成知识、理则要教知后来人。   古华像军人一样背着铺盖卷,上搁小箱子,那箱子是大嫂蒋氏的陪嫁之物。爬完钻天坡,还要在高山之巅辗转许久,才能到达下山的垭口,山下就是公路了。高山之巅的凉气别有一种风味,古华放下行李喘息片刻,浑身爽快,心中却一片茫然,靠什么去上完大学?这时才感到有点儿唐突.奋不顾身的意味。亲朋好友无助无靠,离家时,哥嫂连给几角钱盘缠的见识也没有。粮食由国家负担,有助学金,但衣物差旅,学习用品总是自己的吧……   天地从哪来   日月从哪来   人类从哪来   人类来做什么   我们在哪里   要到哪里去   没有回答者   只有提问者   于是 四面八方   又是古歌飘荡   + ***   一年过去,放第一个暑假了,古华回到三垭山。他不好意思向父亲开口要钱,但没办法,只好开口,他知道父亲身上早晚都有几个钱养身的。   “你……不是说,不要我的……钱了吗?”老人的声调听来是那样地苍凉。接着,大不情愿地从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布包中取出几个钱来。“古财,古兴!”老人生气了,“你们两个弟兄能不能找几个钱出来,给兄弟装个盘缠嘛?”蒋氏,王氏这才分别拿出七元、四元钱。古华说:“二位嫂子,这钱我以后还你们。”   古华缺乏大学生那种青春朝气,他还做不到在贫穷、病磨双重阴霾下依然朝气蓬勃若无其事,还有一种微妙的自卑感——站队老站前排的矮个子。病还有好转的可能吗?早夭的惶恐感偶尔袭上心头。他寡言淡语,偶尔流露出只言片语,同学们便知他有才气,选他为广播通讯员。   又一个暑假。   古华回到远定县城。国营旅社门口,旭喜冲局长与古华相遇,古华见礼,旭局长问:“你回家吗?走,在我那去吃饭。”古华说:’不好意思.”旭局长说:“晚上住我那,免得掏钱住旅社。”古华道谢。文教局有人见旭局长有客人,问:“这娃是你啥人?”旭局长只是笑笑。他个头比古华略高,脸圆、体胖。   第二天,古华去了燕场省办煤矿,那里有他的幺姐夫哥,古菊的丈夫杨永福。杨永福知古华来意后, 说:“一个大学生干苦力有失体面嘛!”又一想,自己也拿不出多少钱来资助妻弟,他已经给古华邮寄过六十元,只得人上托人,将古华安在四川包工建筑队。   杨永福给古华一顶破草帽。“破草帽遮檐过闹市吗?”古华笑道。他已有知识分子的味道了。   虽为大学生,在这里只能算最没技术的人了,能干的活只能是抛砖、拌水泥等杂工。包工队有一本地伙计,很快与古华耍成了朋友。半个月下来,古华的手已磨得拿不住铲了,只得作罢。算算帐,挣得一百三十五元钱,他只领得一半,另一半工钱托要好的伙计待后给他寄往汉师院。   古华用挣得的钱做了件冬天的棉大衣,一床夏天的单人蚊帐。开学不久,四川包工队念其一个大学生干苦力读书不容易,把古华的另一半工钱及时交给了那伙计。   生活中有些事往往凑在了一起。古华很少有来信,这天却同时收到两封信。他先看部队来信,啊?是你!唐碧银,这个高中不仅是同窗还是同座的同学,演《红灯记》中日本鬼子鸠山惟妙惟肖。信中说,毕业后不知你去向,后听说在汉中啥大学,就冒打冒撞写信,不知你能不能收到.古华再看煤矿来信,那肯定是伙计好友写的,顿时蔫了!好心情被冲淡。信中说钱不小心弄丢了,寄六斤粮票做抵。六斤粮票能抵那一半的工钱吗?他怎么也不相信是弄丢了。有良心的也可以想到主动赔偿呀,去找他?得不偿失,那伙计住哪姓啥都没问过。这时古华才懊悔,干嘛不托姐夫哥办理后事呢?   他太过单纯,无防人之心,四川外地人没骗他,倒被本地人算计了。世人哪会都具有纯洁的天性修为呢?那伙计见钱眼红,到手的钱怎肯放手?邪念人从心底泛出.   古华已经有过交友的经验了,那还是在灵济小学时——   他是汉中师范学生,来灵济小学实习。他眼光不错,看准了古华这个山里娃的清纯。   “跟你交个朋友,好吗?”他说。   “那你住我那儿吧。”古华说。   实习生身处异乡,又在大山沟,人生地不熟,找个精神依托吗?他成天与古华沾在一起,闲步、聊谈。他实质上很脆弱,因为他怕孤独。   实习期满,古华把他的伙食费也结了。“小古啊,”管伙的姚老师说,“你人年轻,阅历不深,管他那么久的住宿就不错了,伙食咋也包起来?人家是外地人,利用你,一走了之。”古华听不进去。   一个月后,古华被派往汉中体训,报道地点在汉中师范。真是山不转水转,难说人生何处不相逢?他自然想到了那个实习生朋友.   古华来到汉中师范,进入大门后,正巧碰见那实习生在路道上与同学闲聊,欣喜地上前打招呼。不料那实习生看了古华一眼,佯装陌生,故意调脸闲聊。古华料不到会是这样,一时怔住,然后没趣地离开。幼稚的古华还没历练出气魄,至少当场讥讽那小子几句。   成年后的古华想起这件事,就有理性的看法了,言传身教,这样的人何以为师?教师,不应是一种随机性谋生的职业,实在应是一种选拔性职业。
一个醒来的地球人5  最后一个寒假了。   “表叔啊,你回来过年啊?”六连子见古华路过,打招呼,“到屋喝茶嘛!”古华说:“不了,六连子,你好吗?”六连子说:“表叔哎,哪有你好哦,越爬越高,还会打枪。”古华知他指的是那年民兵军事训练,背了支带刺刀的半自动步枪回灵济,顺便回家路过,让六连子摸了摸枪。   古华回乡,首先去卫生院见猎娃子。猎娃子上卫校古华资助过他十元钱,这回他该帮古华一下了吧?猎娃子卫校毕业捎带了个平川女人回来,女人不事山里庄稼劳动,在公路边开了个小卖部,已生一女。猎娃子见古华到来,依然如小时候一样热情。古华说:“猎哥啊,你好行啊,山里的女子往平川跑,你却能把平川的女子拐回山里!”猎娃子嘿嘿地笑,古华又看到他上六年级时讲*韵事的那种神情。古华说:“猎哥,能借给我点钱吗?我还有半学期就毕业了。”提到钱的事,猎娃子有点紧张:“这……”东摸西摸,给了古华四元捌角钱。   古华夜难眠,白天愁眉不展,四处奔走,又向父亲讨了十五元,共得六十元,算是最丰富的一次,宽心的返校。   回到汉中城,路过歌剧院,心情较好,便想看一场歌剧。他外穿棉大衣,内穿学生服,两手偎在棉大衣兜取暖,观望招牌上的广告。   “同志,今晚演什么节目?”这时,有俩人走到古华身边,问道。古华心道,难道你们不识字,招牌上不是明明写着的吗?便目不斜视,没好气的抬手一指:“你自己看嘛!”   不好!说时快,那时迟,古华意识到可能出了问题,他一摸揣在学生服下兜的钱,果然没了,那二人已混迹人群,你能说是谁?这是两个专业小偷高手,古华一点感觉也无。   天咧——!古华顿时呆若木鸡,刹那间历经的桩桩不幸事一起**在脑际。他心在滴血,他在心里大声呼喊,天咧——!命运为何偏偏与我过不去,雪上加霜,我错在哪里了,为什么——?!   古华失常的表情引起同学的询问。   汤照善见古华鞋子已破,拿来一双解放鞋,说:“老同学,没嫌孬。”女生峦成秀、饶代玉给古华一沓白纸。路汉琴拿来一沓饭票,说:“我也吃不完,别担心,没了再给我说一声。”她是公认的班花,与古华要好。   就这样一天一天渡过,没有说声谢谢,只是眼含感激之情,只是抒发在日记本中。   青春,该是一把火,   大学,应是弦上的箭,   没有瓦斯的烟云,   我感到窒息,   无苦刑的折磨,   却受灵魂的煎熬。   脆耳的歌声没了,   幼稚的童心失去了,   揩一把汗水,   前面的路还有几弯,多远?   春天的百花,   给我一丝甜意,   秋天的枫叶   给我偶尔的慰安。   我要学习,   拿笔的手却要摁着胃腕,   我要摘玫瑰,   缺乏不怕刺的勇敢,   我要治病,   摸不出五分挂号钱。   还好,   不知是我体温太高,   还是认错了世界,   生活中,不乏真美善   ***   汤照善上的化学系,他高中时是学习尖子,言语刻薄。初进师院时,他问老同学古华:“你吃得消吗?”古华说:“发现自己还行,能进入角色。不过说实在的,硬考,我是考不上大学的,我们这一代人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   他们有一个特殊的称呼——工农兵学员。他们先补习了半学期初等数学,尔后才进入高等数学殿堂,古华在班上充其量是中等偏上程度。   那一节课,讲师焦老师讲道:“我们知道,三维空间有方程表达式,有与方程对应的图像,四位空间有方程表达式,却没有对应的图像了,也就是说,四维空间是不存在的了。”
  教室内,忽见古华站起身来,提问道:“焦老师,那四位空间是不是个神仙的世界?”   轰地一下,满堂失笑了。这意外的发问,那些尖子生们也未曾思及,焦老师没有回答,大家只当趣味一笑了之。   数学专业的还有一门选修课——政治经济学。讲师刚出教室,教室里就炸开了锅:   “通向共产主义的路只有唯一的一条吗?”   “资本主义为何腐而不朽?”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是不是普遍真理?”   “刘邓的‘三自一包,四大自由’有无道理?”   ……   这时期,被文化**打倒已逝的刘少奇依然臭名昭著,三起三倒的邓老还低着头。这些数学专业的学生,倒是选修课激发了思想,议论是超前,大胆的。同学们只是说说而已,古华却认了真,他写了一篇题为《有必要拉伸这几个问号》通讯稿,投送到师院广播室。   稿子送去进三个月没见播放。大概是文章水平低吧,古想心想。这时,中国时政已变,刘少奇得昭雪,*被*。   这天中午,大学生们三五一伙,就伙房前平地席地而餐,师院广播照例响了。   无意间,古华觉得耳熟,便注意听了起来,原来播的正是他那篇《有必要拉伸这几个问号》稿子。末了,还加了一篇热情洋溢的按语:“……我们这一代青年人,思想敏锐,敢说、敢想,他们是师院的骄傲,祖国的希望……”   什么?   古华一头站起,顿住吃饭动作。他并非因稿件被采纳而兴奋,他的思维早已转了几圈。什么?文章原来为啥狗屁不值,现在又从故纸堆中翻出来香香的了?童年,他对成年世界怀着一种谦恭心理,童心,如一张白纸,这张白纸首先被染成了红色,生活多么幸福,社会多么美好,然而,透过现象并非外貌所呈。他甚至为社会一面教他以真善美,一面又欺骗了他而气恼。刹那间他自幼形成的内心世界山崩地裂,大地震了,沧海桑田,重新排列组合。   饭后,古华独自慢步在校园林荫道上,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在教养他的社会面前,他开始由被动接受变为主动思考了。   他高大起来,自信心陡增,对成年社会的谦恭心理在消失,从此不会再书云亦云,用自己的眼光,重新去审核世界,而自身却受着病磨。   古华的毕业考试成绩:初等数学八十三分,高等数学八十八分,比许多学生干部成绩高,但他们大都留校了。   一九七六年夏末,文化**的遗留产物——最后一届工农兵大学生从大学校院消失,一张张面孔由陌生到熟悉,又由熟悉到陌生,又将奔赴在各自的人生轨道上。古华拖着硬件行李和来时没有的知识软件收获,迈出师院大门时,望了望汉中城市灰蒙蒙的上空,远处故乡的方向,心中油然生出一种人生茫然感。看不透的前景,路在哪里……   ***   前面的路看不清,十年的路总算跌跌撞撞摸摸索索就这样过来了。眼下,古华已站在出生之家的左侧山梁上。这再寻常不过的左侧山梁,对他来说却有一个不寻常的故事……   “呃哇——呃哇……”哭,他一出世,就接上了天地间那一口气。一九五四年正冬的一个黎明前,天降大雪,一对双胞胎争抢着时空隧道出世了。   哭,人出生时为什么要哭而不是笑,那哭声意味着什么?   窗外风啸声鬼哭狼嚎,唐氏近乎昏迷,连连说:“快,有鬼,快拿火枪打一枪!”人类的欢欲之果,母亲生产如同小死一次。古春玉赶紧拿出火枪放了一响。   众多的子女,生活艰难。古春玉夫妇觉得实在太多了。人类的性行为很大程度不是为了传宗接代。   三天后,古春玉抱起先出世的婴儿,走向左侧山梁树林背后岩窝,放下了婴儿。或许你本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从哪来到哪去吧!   古春玉抛弃婴儿回到家,总觉得听到弃婴的哭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妈,这娃好像甩不得,好像天都在怪我。”说着一路快跑,返转左山梁,将婴儿抱回。   弃婴取乳名富贵,书名古华。唐氏说:“实在养活不起,还是送一个出去吧,富贵再莫送人了。”   八天后,后出生的送给了大堂湾葛家,葛家又送给麻柳滩王家媳妇。   夏天,王家媳上社里劳动,将幼儿用鸡笼扣住,里面放一碗饭,任其抓食。放工回来见幼儿脏了,一瓢冷水照鸡笼泼下去,算是给幼儿洗澡。   幼儿渐渐枯廋如柴。大队会计张之校知情后,说:“这还要得!”就去王家将幼儿抱回。张之校夫妇不知哪个生育功能有故障,生一个坏一个,直到壮年膝下无子。夫妇俩悉心调理幼儿,幼儿逐渐枯木返青,取名张伦玉,他家就在楮河边.张伦玉上初一与古华同班,二人已知身世,自然亲切。" 哥,到我家去吃饭吧!''古华也就成了弟弟家门的常客.张伦玉没上几个月,就厌学辍学,后来,接替了养父会计职务。   一对双胞胎,各有各的造化。   二十几年后,中国实行了计划生育.
一个醒来的地球人6  卫菊清来古华老师宿舍,去问数学题。   末了,菊清说:“我看书法展室有一付是古老师你写的。”古华问:“是哪个内容的?”菊清说:“只要你沿着河流走,最终能到达大海。”古华莞尔一笑,道“字不好,我没专门练过字,只在其意”.嗯?没有署名,又道:“你咋知道的?”   菊清抿嘴笑一下不作声。少女一旦留意你,就对你有了心事。古华又问:“你家好像在街上?”   菊清说:“我昨年毕业,去了西宁姑姑家,今年回来复习,想考大学。”言罢转身出去。   菊清走后,古华若有所思,似乎感觉到什么。他生长的那个年代,上高中还不知道爱情二字,还是上大学知识的。   窗外的山在夜色中含糊不清,暴雨骤然停了下来,大大小小的溪流汩汩咚咚地还在排泄来不及泄完的泥浆水,更显得雨后的宁静。古华一下子就带三个班的高中数学,虽然信任给了他力量,但陡然的负重使他有吃不消的感觉,这负重感又使他生出孤苦感,虽然自幼吃惯了苦,这孤苦感又唤起对爱情的期望。爱情哟,在这辛苦的世界,不仅是*的需要,也是常人的精神抚慰。在浩瀚的沙漠中,爱情,一泓甘美的泉水,在无边的寒夜里,爱情,温暖而光明的篝火么?古华忍着隐隐胃痛,批改三个班的数学作业,仿佛置身赤道线上加班加点工作,加速身体这部机器的磨损。他想只打错对号,却又觉得违心,他由此发现自己有一种事业天性。从大学开始,古华开始记日记,不过那是盲目的行为,如今他的理念明晰起来,打算精通初等数学,复习高等数学,迎接国家对工农兵大学生出身的教师重新考核认定,尔后学习业余文学创作。批完作业,他长出一口气,这日子才开始呢。童年,如母鸡翅下的雏鸡,如今自己也成母鸡了。原以为艰难的学生时代熬过来了,可以松一口气了,谁知又有了什么事业心、理想、婚姻、社会人际关系等问题更如山般耸立在你的人生路上,要你去“愚公移山”,能不理睬吗?何况自己还多一种隐忧——病魔.嗯?古华忽然意识到,人一生匆匆忙忙,急急慌慌,细细想来不知道为什么,生命的过程似乎是一种生命本能的反应,什么争强好胜,颐指气使,到头想来又怎样?不过而已。唉,这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细细想来,人生好像没多大意思.他已不止一次冒出过这种念头了,尤其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屡屡泛起。   他雅气可鞠,却有了深沉的思想,命运使他过早地成熟,他的深沉似乎与年龄不相当。   “他是老师呀?”黄嫂几次见到古华,问丈夫葛国治老师。“就是,才毕业分来的。”   “天咧,”黄嫂笑道,“恁个嫩娃娃,好像才从蛋壳里剥出来的一样,个儿又矮,我还以为是高中学生娃娃呢!”从未见过古华的人,以为古华本来就是这个样儿,哪知他多年病磨,已今非昔比,额骨已露。   误以为古华是个学生娃的,不止黄嫂一人呢!古华去***办理转正手续,在办公室见到杨所长几人,说:“所长,我请你办个事。”杨所长料了古华一眼,调脸与同事闲聊,把古华凉在那里。   古华久候不应,火气上心,他已不是那年遭受实习生“朋友”冷遇的古华了。“杨所长,我等了这么久,你为何不理?你这是什么为人民服务的态度?”杨所长这才转过脸来,陪笑说:“好,好,你找我有啥事?”古华说:“我来办理转正手续。”杨所长接过文件看了看,说:“对不起了啊,这就办。”   这事过后一天,杨所长闲逛到中学,对校长周贵德述说了给古华办手续的事,笑道:“哪里,我以为他是个学生娃娃,所以开头没理他。”周校长哈哈大笑,觉得这事有趣。事后周校长笑着给古华过了话,古华也笑了。   不过,事后古华曾这样想,改变官僚作风岂是推翻一个旧政权所能一劳永逸的?那是人性的缺点,后来人还可再生,需不断教育。   稚嫩秀气的外表是否是人生的长处?古华首次拿国家工资,就想买个收音机,当然是便宜的,贵的买不起。收音机只有城里才有。许晋升老师外出函授大专,体育老师金光祖家居城里,都要进城。星期六,三人同遇一辆客车。公路初通,车少人多,金光祖迟来一步,没买到座位票,见古华与许晋升坐在后排,熟人总是亲近一些,就与他俩挨坐在一块儿。“你们占了我的座位!”一年轻人挤到后排,一扬手中票,“我买了票的!”金光祖不睬,故意眼望窗外。年轻人见金光祖块头大,满脸胡茬,料惹不起,看中了古华嫩娃娃像,一把揪住古华衣领,吼道:“起来!”古华虽觉受了欺,因是同事占了别人的位置,也不好说什么,就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年轻人揪古华衣领的时候,金光祖无动于衷。平时,他们你好我好和气一团。   古华的嫩娃娃体貌,一入社会,就吃了两次亏。这个人世界,人,是不是应该长付凶恶的外表?
一个醒来的地球人7  峡关中学依山靠街,院内一棵八月大桂花树浓郁着乡土气息,两处小圆门颇有曲径通幽之韵,十几株橘子树那是首届校长带来的树种,年年果实累累,表示这里的土质足以使他们安居乐业,但方圆几百里竟从无人推广,使得这些橘子树有远离故乡的凄凉感。   一辆客车在街口停下,一个人从车上下来,头带草帽,迈着方步走进峡关中学,他是文教局长旭喜冲。这时当官的出行还没有小汽车,吃饭还得似战争年代红军一样付钱粮票。康兴成走上前去握手:“欢迎大驾光临,与你握个手,我感到,感到九百九十九份荣幸,不管你是否当面一手,背后一手。”康兴成在社会的陶冶中深得交际之窍,与人见面立即玩笑开头,反倒提高了身价,缩短了感情距离,即或玩笑中带刺,也是带刺的玫瑰,旭局长也哈哈地乐而应之。古华见礼道:“旭老师,稀客。”康兴成对古华说:“你比我叫得还亲热哎,称呼的老师。”旭局长说:“他还是细娃儿牙牙时我就认得他了。”古华说:“中午请在我那儿吃饭。”旭局长道:“好,好。”心里却在说,你还晓得招呼我吃饭,我以为你连人之常情就不懂呢。   原来,李兰毕业去局里跑分配,对旭局长撒娇道:“我宁愿到交通便利的小学,也不愿去峡关,古华在大学比我学得好,他又是星子山那边的人,你调古华去嘛!”旭局长本不想理睬古华,他在生古华的气,自己从来对这娃关顾有加,别的毕业生常出入文教局大门跑分配,而古华连照面也不来打一个,更不知提点什么那怕是山产核桃板栗来言谢一番了。古华的确无这些意识,只知道是社来社去,大学生“伪劣产品”,没资格要求什么。古华这样认为,别人可不这样认为。利益往往被他们虚伪的自信获得,人贵有自知之明,也贱在有自知之明,古华太过诚实,不谙人情世故,要不是李兰一句话,古华可能还会被遗弃在最低起点上——麻柳滩小学。这个中原委,还是古华在城里相遇李兰,李兰亲口对他说的。李兰后随丈夫去了外地。   古华先在麻柳滩小学呆了两个月,汤照善则被“社”得更彻底,回了大队初小,后被安排在母校隆兴初级中学。康兴成,化学专业,直接进入了母校峡关中学。在大学,他与古华仅作为老乡,碰面打打招呼而已。作为大学同学,古华来峡关中学报道,康兴成首先迎住古华:“楮河中游涨洪水把你冲下来了的吧?想不到,你嫁给了我们峡关中学。”康兴成玩笑地说。古华也就玩笑道:“包办婚姻。”康兴成道:“我们这学校还是个大户人家呢!”古华说:“我晓得,六十年代就有初中,上大学我就是来这里体检的。恢复高考,这里还考上了一个本科大学生,叫啥名字?”康兴成说:“叫游海洋。”   古华初时被安排住了个半间宿舍,不久就住到教师住宅楼二楼,与葛国治老师为左邻舍。葛国治随时一口普通话,因为一口普通话,陌生人便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士,其实他是本地人,有二子一女。这里,有许多陌生的人事环境要古华去熟悉了。人在他乡有故人,在峡关,古华不止有康兴成一个熟人,杨荣贵也从隆兴区电影院调入峡关区电影院,他与古华早年相识,相识在古华的儿时,麻柳滩小学的电影放映场上。   康兴成刚进中学就发起了婚恋的冬季攻势,对像是供销社职工,风来风去烟消云散。康兴成说:“日妈我冬天钻深滩拖淹死鬼眼皮都不眨一下,一提起爱情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不过他不会因一次失恋就失去信心,身价依然估得很足,眼光只盯着山里稀缺的工薪阶层女子,初恋的创伤很快就被区医院小林治好了。小林卫校毕业,苗条算得秀气,不多言语。   古华请旭局长吃顿饭,手艺虽不好,局长到吃得开心。饭后,古华拿出十五元钱,说:“旭老师,这么多年了,今天才还你,自高中到大学,多蒙你仗义关顾,我这人不懂事,你莫见怪。”局长望了望古华,说:“可惜你不像当官的样儿。”又道:“康兴成已弄到手了,你呢?”
  古华说:“机遇属于主动出击的人,像我这样守株待兔,千年等一回吧。总想等待真正的爱情,可好像只有书上才有。”   局长说:“你娃太理想化,不行。”   局长虽知康兴成已婚,却不知个中却有曲折。小林曾因进城后回来态度变了,偶尔去一次中学,显得大不情愿似的。康兴成觉察不对劲,拿出狠劲,大为光火一番,小林顿时软了下来。也许顾及康兴成的姐夫哥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医院院长,也许康兴成攻破了女性最后一道防线,优待俘虏那一刻的美味前嫌尽失,二人果断结婚了,婚后关系和平。康兴成与古华等高,但却是成人骨骼。   古华有感。   古华与许晋升闲谈时说:“好像有知足常乐这句话,但教科书上为啥没有?”许晋说话吐音不正,“子”只能发音为“止”,缺乏幽默感,说不来笑话,有时就出现想谈吐幽默却又做不到又想正经的难堪表情,他比划着以姿式助说话:“有知足常乐这句名言,是一种,一种人身(生)哲学。”   + ***   古华守株待兔,兔子来了。   屋内,古华在备课,窗外,学生在大扫除。菊清扬起扫帚扫掉了古华窗台上的灰尘,扫着扫着,只见扫帚伸进了门内,跟着人也进来了,扫开了屋子,又顺手整理了一下桌上的东西。这贤淑反常的举动使人感到温馨,古华呆呆地看着,终于意识到应该说声谢谢,菊清以抿笑作答。她个子与古华等高一米六,肩背略曲,容貌堪佳,灵动的嘴唇是整个面部的风景点,抿笑一下最动人。菊清出去后,古华见她走路时胸前两尊山包一闪一闪的,闪动了他的心。   他感情的雷达开始跟踪对方了,开始得了轻度相思病,唯有上课心无它念。总想与菊清路途碰面,碰面时眼神相撞,一股生物电流直透心底,那感觉麻酥酥地好受。渐渐地,异性间的引力缩拢了。   高二毕业班就要进城高考,菊清对考试忐忑不安,去古华屋里谈了自己的心情,古华一番开导她安稳了许多。没了,古华鼓起勇气说:“你……你能……假如我是梁山伯,你愿当祝英台吗?”菊清知道这典故,道:“嗯……不行。”起身出门,却又不忍的样子,古华心情失落。   古华随队进城高考临场指导,师生同住国营旅社。菊清去古华房间,见古华不在,翻看到古华的日记本中压有一张白纸,纸上写有诗歌,原来是因她而心情惆怅,很是窃喜。古华回房间,菊清说:“你写的诗,我拿去了。”说着出去。菊清的举动,就是安抚古华,古华岂有不明之理,顿时宽慰了许多。   高考结束,夜晚,二人不谋而合走向了城外公路,泾水小河边。他俩肩隔三米左右,默默地走着。这肩距表示感情的程度,最后又心照不宣地停在河边,相距坐下,行为是那样的成熟。人说,最难遇的是知音,最难得的是默契,皆因人体的独立性。   初恋的那种感觉莫可名状。许久,二人开始说话了。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菊清说。   古华知她指的是进城的前夕,说:“哦,我怕干扰了你的复习,结果还是干扰了你的心绪,对不起。”   “人家都找双职工,我一张白纸,你不怕人说吗?”   “讲条件那叫啥爱?条件再好,性情不投,也没啥意义,条件,哎,可以创造嘛。”   “你太固执了,感情这东西太抽象。”   “你到底什么意思,能说说吗?”古华很想她用语言表达一下,心里才踏实。   菊清说:“过早的表白是不真实的。”   古华很想亲她一下,至少拉拉手,但没那勇气,便拿出象征爱的花手帕给她,菊清接了。许久,菊清说:“我现在还没工作,我担心你等不住。”   古华说:“有工作更好,没工作也无所谓,人怎么样都是一辈子。”菊清其人,是个安于无工作的家庭妇女吗?“如果这次你考不上大学,活动当民办教师吧,如果中榜,我只好祝福你。”他感到菊清希望大了,自己希望就小了。菊清不作声,她处在前途难料中,也很矛盾。她的心理,无论哪种情况,都希望有个可心的恋人。   “以后,我们怎样见面呢?”古华问。   菊清说:“顺其自然吧。”古华是被动的。这回答使古华心中无底,又感欣慰,偶尔相见,浪漫一些吧。   古华婚恋有名目了。安慰的同时,又有一种冒险的恐慌。那近而远之的爱,贫困给了他勤劳,童真给了他善良,奋斗给了他希望。当他走近它时,他仍在烟雾中。
一个醒来的地球人8  菊清的大学梦破灭,好在还备有爱情支撑着精神。古华开始辅导她备考民办教师,他俩的关系也逐渐公开化,***康积坤对菊清的父亲卫原木说:“要不是菊清在与古老师谈婚,凭我的关系,早就给他活动上民办教师了。”他有意菊清成为他的儿媳。   晚上,菊清去古华那里。“你明早要回家吗?”她问。古华明白菊清是想送他一程,也不点破,道:“嗯,我得利用周末,常回家看看,陪陪老人。”(几十年后,有首通俗流行歌曲开头也是“常回家看看”)菊清一笑,说:“你还孝顺呢,不是说当年你上高中、大学家人对你不积极支持,少帮助吗?”古华说:“是啊,反正都过来了。三年大学用了父亲三十元钱,还觉不忍心。我没在意那些事,我尽我的心。那时的确艰难,以至我现在有时做梦还在重复上大学回家找钱的尴难情景,可见烙印之深。”   菊清笑笑道:“现在也好不了多少,穷教师,富商人。”古华知她是善意的说法,已然道:“时常捉襟见肘,象我这样的人,想来有什么资格求取什么,凤凰不往枯枝上落,爱情附于有系数的X。”他很想对她说,自己身有病魔,却欲言又止。闲谈一阵,菊清便回家了。   翌日晨早,古华逆楮河边公路而上。   黎明,像醒来的少女,用玉色纤柔的手指弹去了缀在天幕上的最后几颗星星,从天际边拂出亮的银丝,大地睁开了明媚的睡眼。天色,晨韵,让人感觉出人世界美好的一面。   古华边走边向后看,却不见菊清的影子,就在路边石块上用尖石划了两个子:等你。放慢脚步。却见菊清在前面坡上,背着背篓扯猪草。原来菊清以此为掩护,目的就是送古华。   “原来你比我起得早,”古华说,“你在制造不凡。”   菊清从坡上下来,说:“昨夜我三点才睡,五点起的床。”古华说:“又是一个难眠之夜,感情这东西好像不完全是甜,折磨人。世上一切事都那么虚妄。”菊清说:“难怪我们臭气相投,我也有你的那种感觉,我能原谅别人,也能原谅自己,现在分手还来得及。”边说边从背篼里取出一包冰糖递给古华,道:“呐,带回家去。”古华知她是从父亲的贺架上偷拿的,说:“你每次都这样,不好。”   “走吧!”菊清催古华,陪他前行。   行至一山沟边,古华停住了脚步。“走远了,你转去吧。”   菊清说:“你先过沟吧。”二人推辞一阵,不由笑了起来。还是古华先动了步。他很想拉一下她的手,说声亲爱的,再见,却没勇气说出来,大步流星而去。   回头看,菊清还在目送。   爱情为什么这样奇特   像一阵大雾弥漫山谷   脉脉含情地眼睛分外明亮   像阳光射进了森林深处   爱情似水,渗含着两种元素   心儿遭到它冲击时   永远享受着相反的滋味   要不然,往往在离别的日子里   会有微笑伴着思念的忧愁   而在爱情的怀抱里   却偏有泪水沾湿了甜蜜的嘴唇   在爱情的翅膀下面,你的心   常常不知是在向太阳飞翔   还是在朝无底深渊下降   + ***   菊清在古华的辅导下,凭硬考招为民办教师,去高家滩初小教课。菊清第一次挣得薪水,给古华买了张茶盘搭花。菊清上高中对外语有兴趣,古华上下活动,菊清又上了县进校英语班。   这天,古华来了客人。“哎呀,我的乖乖,”古华喜道:“是你呀!‘’原来是高中同座唐碧银.唐碧银穿一身没有领章的军装,喜道:“来看你,老同学,我复原了,我去拜访你们的上司旭局长,他是我老乡,听他说你在峡关中学。”生活中有些事是很奇怪的,古华向来没客人,一来就是一连串,唐碧银愉快地耍了三天,前脚刚走,张伦旭来了,他也是同届工农兵大学生,西北农学院农机专业,农技站工作,来找老同学古华辅导复习高等数学,同样面临重新考核认定。张伦旭复习收获而归,菊清从进校回家,又来到古华处。
  夜色渐浓时,菊清和古华幽会在初冬的河边。菊清披了一件他爸的棉大衣。   “你坐拢来嘛!”菊清说,同时展开棉大衣,示意古华挨肩坐下依偎取暖。   古华的心微微颤动了,感受到心的突然撞击,似乎得到了一种模糊不清的许诺。   挨得那么近,从菊清身上飘来一股女性气味,使他有点眩晕,她微喘的气息感染了他,像幼体时体验妈妈的抚爱。菊清终于批准古华亲他的手和脸蛋,但嘴唇还不给。这是人类百贪不厌的第一次品尝。这一刻古华忘记了隐隐胃痛。“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死心了。”他说。她沉浸在享受中,喃喃地,如同呓语:“珍惜它吧。”吻到深处,他冲动了。她一振,从梦中醒来,说:“你很危险。”二人便恢复了常态。   “这一切对我似乎有点过早。”菊清说,“刚才,我不忍心……”   “什么呢??”古华问。菊清本意是不忍拒绝古华的冲动,却改口说:“不忍心拖累你,万一我落得不好的下场,不怕别人笑话吗?爱情不是一帆风顺的。”   “你心理太复杂,”古华说:“有句名言说,感情要朦胧,理智要清晰,水至清无鱼。能不能放简单一点,轻松一些?”   “不是,我总看出你是在尽量约束自己。”   古华说:“没有约束是不行的,感情是船,理智是舵。”其实,古华在说这话时也是鼓励自己。“你年纪轻轻,说出的话就句句有水平,凭这一点我就舍不得你。”   菊清笑了,说:“老鸹跳到猪背上,只看到别人黑,你思想比我复杂,优柔寡断。”古华笑了,道:“中学要关大门了,回吧。二十六七的人了,还只能偷偷摸摸的爱。”菊清放开说了句:“难怪你说康兴成老师笑你需要情人每天用十个吻将息你,那能饱肚子?”   古华说:“你说的对呀,世上的事理细想起来都那么虚妄。”边说边回转。   菊清第二天晚去古华宿舍。她看看古华,说:“你穿戴太朴素,你看城里人家穿夹克的小伙子多神气。”   这话令古华不快。“你若羡慕,那就拉倒,反正我现在已经把你送上路了。”菊清借开玩笑吐露真言:“没有你我可能上得更快。”他自尊心强,不愿承认是古华的努力。“那我们互不相干好了。”古华带了脸色。菊清见状,又缓和地说:“你这人小气。”   古华说:“也许我大气晚成。”菊清说:“那中学选团委干部为啥不选到你?”   “啥?”古华惊愕了。“原来你如此。”呆了呆,又说:“是的,我没有,也不习惯这方面的钻营,虽然也希望,天性使然,局长就说我不像当官的样儿,成气候不一定仅是当官,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样。”   “好了,好了,把你的心伤了。”菊清眼神放出*之光,撞进古华水灵灵的眼睛里,立刻产生了颤动的生物电流,净化了双方的不快,二人首次放开注目。   渐渐,二人一点一滴地排除了拘谨的斥力,打开了情面。   二人吻过去了。像天边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扑来,黑暗中,闪烁着无数金色的小星星,在太空中旋转,落向无底深渊,到达了安然栖息的墓地。   给你,我的灵魂,我的肉体,常青藤般柔软的手臂,百合花般纯洁的嘴唇,温柔的渴望,像海潮寻找着沙滩,要把你淹没……   原来,那还是原始森林,从未有过涉足者。       
一个醒来的地球人9  小学.大学,从蒙胧的山根爬上山巅, 人一生要经历多少次考试之岗哨的盘问?古华这类人嫌疑更大,还需多一道盘查.远定县城,工农兵出身的教师专业教材过关考试。交卷时,杨副局长以不信任的口气,笑着对古华说:“怎么样?考出汗水了吧?”在他的俗见里,能者一定是一脸老成像的人。古华微笑道:“考我,恐怕要费点儿力吧!”   一个月后,来了两位市级专家下基层,对工农兵教师听课评定,带来消息说:“古华是整个汉中地区各科冠军——满分。”   “啥?冠军?”古华愣着眼睛不敢相信。怎么搞的?在大学比我学习好的多的是嘛! 哼!此生总算得了个“最”字,虽然还不是世界之最。他没有因此显得骄傲,了却了一件事,马上想到了以后。   以后走文学路还是精钻专业?都不想丢。鱼和熊掌能兼得吗?古华偶尔感到身体舒服时,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这使他觉得要是自己身体好,那将多么赋有朝气!不幸就是不幸,怎么会是一种动力呢?多年的病磨把他本来的性情压变了形,还有那诸多人生的天然苦恼呢?爱情,能激发出多少人的精神,却难以使古华神经兴奋.   你生就什么特殊心理?他在问自巳.    “我该怎么办啦?”   在人生的坐标原点,命运的抛物线将抛向哪个终点上?童年的好奇,青年的迷惘,体现在了古华身上。   他闷闷不乐,回到宿舍,见桌上的文具零乱不整也没了整理的兴趣,生气地统统推向一边,却全推落在地,他看看也懒得拾起,任其散乱在地。   该干什么呢?备课?写作?给菊清写封信?思维的片段杂乱无章地飞来逝去,没有力量组接起来或按某一条线索延续下去。他猛地摇摇头,想甩掉思绪,却发现安静不到一分钟,不由自主地又想开问题了,似乎大脑不由他支配。“他奶奶的,了不起你会想问题!他生气的骂自己。以往不觉得,这时他才发觉,人一生的心思从未停息过,如此看来,人是被自己的心思折腾衰亡了的,那么有意定神宁思会如何呢?古华还不知道佛家的禅功原理正是如此。古华拧开收音机,想碰碰是否有少数名族歌曲,却失望的关掉,演起数学题来。他思考着解题思路,爬在桌上睡着了。   许久,他手枕木了,麻木使他醒来。他睁开眼睛,没想到别的什么,陡然感到人生光阴阴咄咄逼人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把脸,竟抓了把脸皮,他瘦了,去照镜子,发现容颜也开始退色,这使他恐慌起来。正好放学铃叫了,干扰了他的恐慌感,便去教师伙房。康兴成见古华一顿只吃得二两饭,笑说道:“你一顿只吃二两饭,得赶快把悼词给你准备起。”古华佯作摸须状,道:“那我也得趁还有一口气在,把遗嘱立起,免得你们几爷子演一出【希腊棺材之谜》!”众老师抬起一笑。许晋升说:“吃了饭我们出去溜溜!”古华说:老夫正有此意。’   初春的野外桃花点点,如少女初熟。公路上,三个青年老师漫步闲话。古华道:“河对岸那峡沟小石拱桥好像老了,不知多大年纪了?”   康兴成道:“少说也是你祖爷了。你家几弟兄?”   古华答:“五姐妹,五弟兄,五男五女,我是老九,老十与我是双胞胎。”许、康二人啊地一声。古华又道:“我能记得两岁时的一件事情,那是……”康兴成打断古华的话,道:“想不到你妈生那么多,终于生出了一个吹牛天才!还能记得两岁多的事情.”   古华笑道:“信不信由你。不过我也佩服你,人说,玩笑是交际良方,幽默能化解矛盾,这我就不如你。像我,你们哪里晓得多年病魔,有时几乎承受不起,精神濒于崩溃。”   康兴成说:“日妈还是那句话,需要情人每天用十个吻将息你,你的病就好了。”   古华问:“许老师你呢,是不是还处在地下活动?”许晋升笑笑正在措词,康兴成一嘴接过去:“他是三十斤羊子拖四十斤卵子一大头子在后头!”
  三人溜达许久,返转至街头,一痴傻少年脏兮兮,哭兮兮,东张西望,像是很饿,无人理睬。许、康二人没在意,古华忽地悲心大动,急急走回学校取了一元钱,返回街上买了两个馒头。痴傻少年已不在原地,古华找到他,偷偷从背后塞给他。古华回到宿舍,爬在桌上,真想痛哭一场。他也搞不清自己为何产生出这种情感。   ***   葛国治,有老师戏称他为联合国秘书长——各国治。他披披头,时常衣着端装,上课时一定要整理一下本来整齐的衣领口,然后再走上讲台。他习惯双手捧着一杯茶,闲荡张望,不时停下来咂一口茶,一只脚后跟抬起闪动着,显示成熟.文雅,尤其与领导谈话时无不有这个动作,似乎可以提高身价。他的父亲旧社会是邮电官员,如今还有台属,他的一口普通话就是出于这种微妙的虚荣心。他的普通话,慈祥的外表,陌生人定会以为他至少是县级以上的大官,其实他是典型的本本主义,常常在现实与书本之间与老师争执,动辄面红耳赤。他儿子葛晓尚读初二,班主任对葛国治说:“你娃学习不上心,成天练习用飞针插教室门!”葛国治把葛晓尚叫回宿舍,说:“你给我站在那里!”然后从书架上取出一本*著作,翻开一页给葛晓尚读起来,以为说服教育。“你看,咹?你听*怎样教导我们的?”把书拍得直响。葛晓尚噗哧一笑,他对爸爸的这种不切实际的教育方法就觉得荒唐。荒唐往往幼稚。下午学校开校会,先要大扫除。葛国治见张校长在巡查,便拿起自家的扫帚,打扫公共卫生,做起好人好事来,以让校长看得见。   校会上,台上的教导主任李龙讲话:“……我校自张校长上任,治校有方,如果选县长的话,我一定号召师生投张校长一票!”   张校长站起身来,竟一脸正经地说:“我一定将同志们的意见转达上去。”   台下的听众古华心里哼了一声。只听李龙继续讲道:“初二学生冯均,把家里给的生活费拿来买扑克,饭钱不够了,没钱买饭票了,就逃学。该生通过学习党的十二大文件精神,现已大有转变,学习成绩跃为全班第六名!”   “牵强附会,假大空话。”古华嘀咕一声,对身边的老柯老师说,“我真搞不懂人们为啥习惯这样。”   “这就叫政治。”老柯老师小声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他们不见得有才华,却一个个头上仿佛笼罩着一圈灵光。古华心中在想,这样的教育,潜移到一代代人身上,会是社么社会效果呢……   张校长名张大丰,原校长周贵德老来归故里,回了山外乡西县。张大丰来自县中,为语文教师,善写豆腐块通讯稿。他四十出头,体态已发胖,多年参悟官道不得,忽得高人指点,顿悟之下,登堂入室,终于小成正果,入主峡关中学,首使量化管理,周末毕业班义务补课制度。至于中学院内十几颗橘子树就没有关心的价值了,冬天不事保养,全部冻死,断送在他的校长任期内。李龙,猴脸型、大嘴、小眼,时常带一付眼睛,个儿不高。李龙世故虚伪,古华纯真而不傻。或许,不论什么人原本都喜爱纯真的东西,或许,李龙同情古华,担心太过实在的古华在明暗虚实的人生路上走不动,他给古华传经授道:“小古啊,人,即或是对自己的妻子也要保持一定距离,不能让别人把你看透,熟透,要保持一定的陌生感,这样别人才不敢随便冒犯你,对领导要多说好话。”古华说:“谢谢你以先见之明提醒我们初涉世的人,但我恐学不来。”难怪,在古华看来,李龙与他的妻子好像同志关系而不像夫妻关系,倒也保持着家庭的治安。   星期六下午,张校长去找古华,古华正在屋里洗衣服。古华甩甩手上的水渍,给张校长挪过藤椅,说:“请坐,校长无事不登门吧?”张大丰肉墩墩的肩膀起伏着,像雄鸡耸翅,准备啼鸣。挪挪椅子,凑近古华,这才说道:“学校试行周间毕业班补课,你不参加,这是*性质哦!”古华道:“那我可以说,星期日是法定假日,宪法上说中国公民有休息的权利,你这是侵犯公民的权利咧!”
  张大丰说:“宪法说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有义务劳动的权利,照你这样说,那宪法上要是没有那一条呢?”   “啥?”古华睁大眼睛。他本想说,你什么动机入党的?共产党当年闹**的宗旨是什么?但他忍住未说出口,知识份子的委婉性,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说伤人自尊心的话的。换了一种说法道:“要是宪法上没那一条,那我就跟随毛委员闹**,把劳苦大众从*的《资本论》下解放出来!”   作为领导,张大丰强装正经,道:“年轻人,要把稳着实,本来准备叫你担任团委书记的!”言罢悻悻而去。古华上初中时因救火“火线入团”。   古华有点忐忑不安,与人争执,毕竟不是件愉快事。他在想,义务劳动的权利,休息的权利,这之间有空子可钻。为弥补空子又制定新条律,又会产生新的空子,这个世界的事物关系怎么如此不踏实!一切相对成立。   不过再一个周末,古华还是上了补课讲台。后来,远定县转变、普及为周间有偿补课,一直延续下去,虽然多少年后终被上上级订为不当行为行文禁止。古华习作一篇短篇小说《胖校长》投稿被退,被张大丰拆开观之,知原型就是他,把古华叫去谈话,强压不快。   一周后,张大丰对古华说:“高一学生对你意见大,都说听不懂,嗯,这个这个——,你带初二,叫仲真云上高一。”   古华自讨不是了。权利就是这样厉害,你再赖在台上就失去了意义。难怪人无论有无其德才,大都想为官,以求呼风唤雨人上人的良好感觉。仲真云是师范生,在中师是学生干部,故而当了教师仍当干部——团委书记。他日常正经的样子,从不乱说半句话。   两周后,张大丰又去找古华。“这个,这个——嗯,还是请你带高一数学。”张大丰也还算不太坏,古华明白,肯定是仲真云对高中数学吃不消,学生真的意见大了。   “这回熬个架子在说!”老柯老师给古华出点子,“那能像床下的夜壶——想用了拿出来,不用了又甩开,还是非你莫属嘛!”   仲真云作为基层团干部,参加了团县委大会,张大丰及时写了篇仲真云先进事迹的通讯稿,在省台广播。仲真云被选为县团委书记,转行了(十五年后当了县长)。   + ***   开往新疆的火车披着夜色从汉中路过,停下来喘了几口粗气,然后又动身了。车上人不挤,古华有座位。第一次出远门,置身于陌生的人群中,显得孤独,古华是不会随便与陌生人搭话的,窗外那异乡异土的韵味则被黑夜淡化了许多。   夜渐深,瞌睡的旅客任随列车拉着自己跑,也不担心会把自己拉向地狱或天堂去。同座的女子靠在古华肩上睡着了。女子一觉醒来,抿嘴一笑,说:“你真好。”古华说:“过河遇到渡船人,上山遇到砍柴人,请问你是哪里人?”女子说:“你真逗,西安市。”西安市?出了省界,同省的人便是老乡了。但若能就此播下爱情的种子,那就太天真了。   火车甩掉了一个白天两个夜晚,又一个白天进入了莽莽戈壁。太阳的火辣负面作用烤烫了戈壁烤熟了车厢,古华不时撕开衬衣去车门处透凉观赏。啊,这就是戈壁滩么?那荒凉的广袤给人像到了世界末日的感觉,却别有一种荒凉的美。据说到克拉玛依还远着呢,此行会如愿吗……   火车载着一个人的心思,奔向想往之地,那里有少数名族风情。   七天后,古华的身影依然出现在故土。   峡关街后的尖峰寨顶悬崖峭壁,近乎原始。人类的触角既长又短,长则天涯海角,短则生活领地的死角也许祖辈无人涉足过,成为永恒的神秘地,只是野生动物的乐园。同样,古华爬至悬崖下,只得停留下来。童年,他就爱爬往高处,沉浸在大自然中,听风与树的絮语,河浪与礁石的对话。   居高临下观望街市、学校,有种局外人的感觉。河对岸有农人在翻挖土地,从远古挖向现在。如今大集体瓦解,土地下户,公社称谓也改为乡政府了。右边山坡上有人在唱歌,还哼起了曲谱,“2”音哼成了“4”音,古华哑然一笑,寻声望去,是一打柴人,在搜寻干枝,心道,他们反倒自得其乐,生活的真谛是什么……   哎,爱,恨,真诚,世故……成年世界与童年世界大不一样,学生时代与进入社会大不一样。究竟是童年把世界看简单了,还是成年把世界弄复杂了?还是世界原本就这样深刻?世界随着成年失真。古华觉得他不适应这个世界。这大山,这生活,他已由原来的单纯感到不满,暑假去克拉玛依应招高中教师,却无果而归,人家已招满。他爱好平静,同时又希望发生一场大变动,打破这沉闷的生活。什么时候能去大海边,长城,草原享受一下旷达的意境呢?那可能会唤起他对生活的热爱,感觉到人生世界美好的一面.   面对世界,他只有一个字:啊!   面对世界,他只有一个字:哼!   他用怀疑的眼光看待世界,给大地抹上了一层阴冷的色彩,内心深处,却又强烈地希冀人世界多添一层暖色。   夕阳西下,红云泛起,他才下山。   太阳躲到山背后睡觉去了,月亮醒来了。这晚的月亮又瘦削了几分,月光洒进古华素净的宿舍,更有一种幽人的感觉。   咕——!古华放了颗长长的屁,末尾竟还拐了个弯儿,就像歌星唱歌结尾的拖音,空荡的屋内竟然起了回音。   “哈哈,哈哈,哈——!”这使得古华忍俊不禁,自嘲地大笑起来,一任笑个够,笑罢,自言自语道:“妈的,这辈子我发誓要放一万颗屁!”   隔壁葛国治对黄嫂说:“这娃发什么神经?”   难得开怀一笑,将郁闷释放出来,畅快了许多。有时,他真想痛哭一场,跑到野外,山上无人处,哭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但屡屡压抑下去。   岁岁月月中,古华不舒服的感觉似乎已习以为常,病磨似乎还承受得起。睡梦中,一个黑乎乎的影子向他压来,他被迷住了,呼吸就要窒息,他努力挣扎,没有挣扎过来,呼吸就要停止。不行,他再一次用了天大的勇气挣扎,终于缓过气来,否则那一口气大有被永远窒息的趋势。           
一个醒来的地球人10  菊清领着英语班一个王姓同学来峡关耍,这已是第二次了。古华醋意起:“哼!”   菊清说:“我们是正常的同学关系,认的哥哥。”古华怫然道:“先是哥哥,后就会成为情哥哥,既如此,我看就没必要小题大作吧!”   古华还发现,庙乡初级中学有一个教师,名叫古明,与菊清很谈得来,古明善于瞎诌胡扯,每每能煽得菊清哈哈连天,而他古华与菊清就没有这种效应,看来性格迥然不同。哼,竟然也姓古。   菊清与王姓同学走后,古华进区医院。“你怎么啦?”何应标见古华来抓药,问道。何应标与古华等是一伙文学青年。古华苦笑道:“我这部机器多年出了故障,实在应该修理一下了。”   何应标笑道:“是七情所伤吧?你俩现在关系怎样?我好像发现……有些话不好说。”   古华听出了弦外音,有点儿不安:“你有什么见闻吗?是双双过街,还是月下私语?”   “只怕是海未枯,石未烂,姑娘的心已变,伙计,莫冲动!”   他不冲动,但心情能平静吗?   初恋的朦胧已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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