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友在上班时,另一个员工偷东西怎么处理拉东西撞到她腰部,去检查是肾挫伤,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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秒后页面自动跳回到(五)“部长,现在把这小子扔下去应该死不了吧?”“青春”的直升机比一般军用直升机内舱大得多,除飞行员外作为就有十个,密闭和隔音都非常好,交谈也不需要耳塞和大吼大叫。此刻桃城正一手提着越前的衣领一手按在舱门上作势要开舱向下丢,大石慌忙上前又是拉又是劝。“小不点这次确实不对,”菊丸坐在一旁边扎救生衣的靴带边指责,“怎么能不服从安排Nya!”“阿隆居然没能看住你,真令我意外。”连不二都冷下了脸,倚在舱壁上冰蓝的眼斜斜地望过去。越前被桃城提得双脚离地,不甘心地踢了几下都被桃城轻松闪开。他气恼地翻起一双大大的猫眼瞪桃城:“我、我也是队员——放我下来!我能帮上忙的!”“嘶——你能帮上什么忙,连Root都不是!”海堂说话从来是一针见血毫不留情。他没有绑头巾,正在戴一个奇怪的头盔,并不大,有些像潜水服上的那种,却没有管子连氧气瓶。“就是啊,就是哟!怎么样越前,现在把你丢回——”“放下他,桃城。”清冷的嗓音,一直抱胸背对飞行员稳稳坐在队长席的手冢沉声道。桃城闻声直接一松手,越前堪堪站稳,拉了拉战斗服的领子昂头对上手冢审视的目光:“布置任务的时候不是说不二前辈负责翻译要随时到处跑吗?——我也能帮忙,我是在美国上的小学,住了六年!”比起日本民众普遍的英文水平,越前很清楚自己不知好到了哪里去。“布置任务的时候还说了河村和你留守吧,越前?”正在驾驶的乾插了一句,越前装作没听见。“确实是这样没错,”手冢颔首回答越前的问题,“只是,失事的游轮是从法国开来的。”——呃?“我要做的是法语翻译呢,”不二似笑非笑地欠下身来在越前耳边说,“谢谢你的好意了。”“……”越前傻了,不情愿地咬唇。他只是不想在大家全员出动时一个人待在本部,河村是有伤未愈情有可原,自己怎样也接受了几天训练,实在不愿意看着别人去忙自己清闲。“算了,”手冢皱了皱眉,“来不及飞回去了。大石,给越前拿一套救生衣,河村那套。越前,等下你机上待命。”“——唉?!”越前接住大石抛过来的救生衣,不满地反问,“为什么穿了救生衣还要机上待命?”“你没有接受过相应训练。”手冢言简意赅,明显不想多说。“我会游泳,有深水证和救生员证!”“乾,”手冢忽略越前愤怒的眼神,“还有多远?其他战队呢?”“大约10公里。最近的‘六角’已经在五分钟前到了,‘冰帝’和我们速度接近,应该会在我们到达目标后两分钟内到达,”乾目不转睛地盯着显示屏。机舱全部是单向透明,几乎是360度全方位视角,完全置身云海之中,“Root-‘山吹’也在路上。需要再通知其他直属Root战队吗?”“不必。‘六角’和‘山吹’,人手足够了。海上保安厅速度应该够快。”“部长——”越前有些恼怒地套着明显大了好几个号的橙黄色救生衣,本来应该印在胸前的“Seigaku”字样已经被扯到了肚子上。大石见状伸手过来帮忙,被他甩开手,咬着牙根恨恨地自己对付机关复杂的腰带。“这么任性可不好哦,越前。”不二躬身,平静地直视着越前双眼,淡淡地说:“救援任务是莫名起火的客轮,因为我们的装备足够先进所以能够先一步赶到做前期搜救。但是所有出动的战队都是直升机,除了‘六角’外都没有动船。也就是说,除了正在燃烧的客轮,我们同那些乘客一样无处落脚。在海上保安厅的船到达之前,全部工作可能都是吊在空中进行的,你确定你可以做到?别的不说,在见到落水者时,你能够把手具化成绳索吗?”“——切。”越前愣了片刻,不甘不愿地一屁股坐到舱内地板上开始套裤子。不二知道这是妥协的表现,笑起来,在越前头顶随手拢了几把。“——看到了。”乾忽然出声,大家立刻都扑到舱壁向下看。四周完全看不到海岸线,正前方几千米处的海面上有一点通红,极致燃烧如同落日绚烂的火焰。“探测仪反应如何?”手冢发问,乾按了几个按钮:“轻微,需要再靠近一些……现在是‘怀疑’范围。”“果然有可能是非正常因素Nya……”菊丸嘀咕了一声,越前听得真切,不觉扬起眉毛。“——啊,‘六角’的飞机。”不二忽然扬手指向一架正盘旋的直升机,语气愉快。那架直升机通体橙红,有白色的相互套叠的六角形花纹,尾翼刷着鲜明的“SDR”三个字母。“——无线电?”菊丸盯着那英文缩写纳闷地猜,求助地看向乾,乾还没反应过来菊丸所指为何,不二已经兴致勃勃地比划着讲了起来:“是‘中央直属Root战队’的缩写哦,千叶的‘六角’和北海道的‘椿川’,具体是什么我记不住了……基本上‘六角’虽然平常和‘青春’来往密切,但其实是区域自治哦——我就是‘六角’出身的,英二你忘了?”“唔……难怪这么耳熟……Fujiko你好高兴啊……”菊丸嘟囔着系腰带。“到达预定位置了,手冢。”乾回过头来报告,顺手按了几个指令,连舱内地板都变得透明了。手冢低头向脚下看,确认般颔首,拿起直升机上的对讲话筒:“河村,启动全队除你以外的全部Leaf连结。”“——明白!”舱内,六个人身上渐次亮起不同强弱的银光。越前的Seed连结一直开着,微弱的银光相比之下愈发几不可见。“争分夺秒,”手冢转身面向队员,语句精简,“大石、菊丸、不二跟我去起火的客轮,海堂和桃城去六角的救援船。救生衣穿好就出发。”连任务要求都没有布置,但所有人都点了头,仿佛已驾轻就熟。在其余五人用同步的、应该是程序要求的步骤检查救生衣是否穿戴妥当时,手冢抬手拉开机舱门,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扣上头盔,直接向客轮的方向干净利落地纵身跃下。“——!”越前瞪大眼,本能地扑向舱口却被不二一把挡住,抬抬下巴示意他看。从手冢左手忽地飞出一道白光,准准勾住直升机起落架,是带钢爪的绳子,漾着银色,看不出材质,韧性十足,竟像是手具重筑所得。手冢借绳子控制住下落速度,在靠近已经在慢慢下沉的客轮尚未起火的甲板时长腿一勾放下的绳梯,一抬手绳子迅速收了回去,手脚并用攀了一下便翻上了甲板。“下来吧,Safe。”头盔的耳机里响起手冢波澜不惊的声音,越前这才大松一口气,手心里已全是汗。抬头看其他人,竟好像是司空见惯又理所当然,方才只是例行公事的探路一般。大石和菊丸先后沿手冢的方向跃出机舱,桃城和海堂为了争着先下去差点打了起来,最后被越前不耐烦地踹了一脚,互相扯着领子一起向六角那艘橙色的小型轮船跳了下去,飞过来的绳子有一根准头不好差点挥到扒在舱门口的越前脸上。越前赶紧向后躲,一回头差点撞到不二身上。“——前辈你是最后?”“嗯,”不二用不知为何异样快乐的语调回答,含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越前,“我怕其他人看不住你,所以要最后锁舱门呐——”话音未落,不二已站到舱门前,不是像其他人那样跃下,而是一弯身,双手抓住起落架猛一荡,换用双脚勾住又翻了上来,在越前反应过来之前刷地拉过舱门关紧,又抽出根没有弹性的绳子从机舱外把舱门外把手牢牢绑在起落架一侧的焊接点。“待会儿见哦,越前~”不二微笑着向单向内透明机舱内越前的方向挥挥手,吊单杠般单手抓住起落架向后一仰重新翻了一下,凝神估测客轮的方位。碧蓝的眸子在同色的海面上扫过去,忽然一惊,再眨眨眼,没有看错,相反的方向,离客轮和救援船都很远的地方,一个小女孩一沉一浮地扑腾着,眼看就要脱力沉下去。“——糟糕,Rebuild!”来不及多想,不二挥出手具重筑成金属丝绳的同时,向小女孩的方向跃下去。钢爪勾住起落架,清越的金属碰击声,不二控制着绳子生成的速度,在快要接近海面的时候调整身体姿势,尽力向下伸出左手。空中的每一秒都要估计下一步行动,不二用余光扫视周围。以“青春”的直升机为基准面的话,客轮和救援船都在自己的另一边,两船相距200米左右,连线中点离自己大约300米,直升机的高度是100米——他的左手划入冰冷的海水,准确抓住女孩手臂的同时立刻收短绳子,听到女孩的哀叫和关节脱臼的声音,赶忙又捞了腰一把。女孩吸饱了海水的衣服出奇地重——直接荡过去的话无论哪边都无法着陆,在空中无处借力调整方向,回到直升机上重新跳也不可能,女孩不知有没有昏过去,还有保密条款呐——不二双腿伸直,身子猛一挺,借绳子向客轮与救援船中间的方向荡了过去。就在此时,救援船正上方,“六角”那架橙色的直升机上忽地弹出一条人影,同样挂着手具重筑出的银色绳子,没戴头盔,一头银发晃着灿烂的阳光,直直向不二荡绳前进的方向飞过来。——!不二立刻用左臂搂紧怀里的女孩,一侧身用右侧身体撞向来人。那人身手极其敏捷,避过不二直撞过去的趋势从侧面一把抱住不二,两人同时以同样的速率收紧绳子,借与两架直升机的角度形成稳定的三角形,一下子急停在空中。“好危险好危险~”来人爽朗地大笑一声,亲切的口头语令不二笑弯了双眼:“果然是小虎,我就知道会是你!”出众的动态视力,灵敏的反应,高度的默契,不差分秒的交接,只可能是青梅竹马的好友,“六角”队长佐伯虎次郎。顾不上叙旧,不二把怀里的小女孩一把塞给佐伯:“小虎,我要去客轮上,你是去救援船对吧?”“嗯,”无需多说便能心领神会,佐伯接过女孩点头,银亮的发在风中猎猎飞扬,“交给我!”左手一抖,通向“六角”直升机的绳子瞬间硬化,勾住起落架的钢爪化作三角形支架固定角度。直升机明显地一抖,佐伯皱眉,要撑住三人的体重恐怕只能维持几秒钟的平衡。而不二左手搂住佐伯的腰,右手一收绳子顷刻离开“青春”的直升机消失不见,再一扬一根迅速伸长的细棒笔直地向客轮延伸。“——Tezuka!”客轮甲板上的手冢蓦地回身,见到细棒直直伸过来已明白不二意图,向大石和菊丸喊了一句便接住细棒一头用双臂一抱,大石和菊丸也扑上来一同固定住。不二手中刚刚传来手冢的力度佐伯便立刻收了手具,以同样的方法借不二稳住自己的平衡向救援船弹出绳子勾住船头的护栏。佐伯拽紧绳子的同时不二也把细棒软化成钢绳,手冢立刻将另一端甩向护栏牢牢缠住。两人相互推了一把,迅速收绳的同时脚底喷出气流,冲浪般沿着绳子在海面滑向各自的目的地。“我们合作得真好呐,”拉住手冢伸过来的手,不二微笑着道谢,“多谢了,Tezuka。”手冢只是点头。“不二,”耳机里忽然响起了乾煞风景的声音,“刚才那个,你和佐伯虎次郎的配合,是你们的合击‘流火’变式吗?”“乾在开玩笑吗,”不二笑道,“我和小虎——”他望向救援船那边,佐伯已经爬上船,把腋下夹着的小女孩放上了担架,“——所有的配合都很好呐。”“不二,乾,不要谈无关的事,”乾还想问什么,被手冢直接打断,“赶紧开始搜索未离船者,我们还要排查起火原因。”
奔下楼梯最后一阶的瞬间不二立刻就明白自己踏入了未知领域,是被二次元常常称作结界的限制空间,因为他周身的炽热的空气忽然便清凉了。紧接着,耳边响起了女子的歌声,轻易地越过耳机嘈杂的电波杂音直入脑髓,清浅悠远,一咏三叹。不是现今流行的任何一种曲调风格,也不是古典歌剧或者更久远的曲式,没有歌词,区分不出乐句和大小调或者和弦,但是勾魂摄魄。面前一片雾茫茫,可见度50厘米。循着歌声踏出一步,脚下地面微微波动,竟似有繁花应着歌声徐缓次第开放。不二明白了。“Tezuka?”他不敢摘下头盔面罩,扬声唤,果然没有回应。“——Tezuka?”不二提高了声音,重新启动了腕表上的脉搏感应,同耳机一样没有反应。“——Tezuka?听到请回答!”不二刻意不去理会歌声,单手谨慎地扶住了墙壁。这里应该是锅炉房没有错,他掌心摩挲过如同镀了银一样清凉而光滑的墙面,试图感知原来的纹路。他并不因失去联络而慌张,既然一分钟以前手冢还能够与自己通话,那么至少在信号中断前手冢已经发现了异样,并且确认要求自己前来是足够安全的。因为避免队员陷入无法自救的危险也是战队长的职责呐。并且,能够在一分钟之内让手冢遭遇不测的哪怕是非自然因素,不二也没见过。不二眨眨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罩漾过一层光波,他凝神过滤眼前混乱的灵压。有人类临终前最后的喟叹,有木材燃尽最后一点生命力的哀鸣,有海洋的咆哮,还有——歌声倏地高高扬起,在人类无法企及的音域徘徊,没有任何巧妙的发声技巧,只是层迭咏唱,华美滑润如绸缎,用未知的语言吟咏着一切令人心驰神往的美好。不二冷冷一笑,站定。“——Rebuild。”他低声念道,手具在他掌心幻出刺目的银光,化作高压电枪。“Seigaku-FS,本周识别码250939。”不二伸直手臂,将电枪的电极触上墙壁,果断地扣下扳机。“滋滋,滋——”爆裂的蓝白色电光令不二了然一笑,立刻松开扳机,思考了一秒钟,重新扳动,打出间断的火花。一组信号打完,停留六秒,重新电击。第三组信号正在发出时,右前方忽然亮起了微弱的红点,是激光顽强的光束,明明灭灭。“R——X,TK。”不二读出这简短的回应,呼出一口长气。他方才用电流打莫尔斯电码连续传出自己的识别码,赌的便是即使是非自然因素也无法割断导体传导。三百万伏电压,海上残缺的客舱,已经不可能存在绝缘体了——除了他们身上的救生衣。“RX”是“接受”的缩写,同样是莫尔斯电码,应该是手冢。不二甩手将高压电枪重筑成激光枪,正要打信号,微弱的红光又长长短短地亮了起来:“Come here,Fuji,safe。”不二莞尔,向红点的地方紧走了几步,忽又起了玩心,举枪问了一句:“Odysseus,where are you?”十几秒的沉默,大概手冢正在头痛,然后红点又明灭起来:“Come here to me。”既然手冢你这么说了……不二低笑着收起手具,半点没犹豫地随着那令人无法抗拒的歌声疾步穿越浓雾。那点笔直的红光发出最后的信号后就始终亮着,不二在几乎无法视物的迷雾中疾行了一分钟,低头看看腕表上的倒计时,终于失去耐心地向红点的方向发射了绳索,果然被抓住,不二收绳瞬间滑行过去,没几秒钟眼前豁然开朗,穿出了浓雾封锁的空间,面前是甲板下一层的宴会厅,绳索那段手冢正靠坐在承重柱下,头盔下狭长的凤眼静静地扫过来。“迷路了,不二?”“没有,”不二刹住滑步,收起手具绕开东倒西歪的桌椅和满地狼藉的食物器皿快步横穿宴会厅走到手冢身边,“——Tezuka,受伤了?”眸中精光一闪,不二眼罩后隐约的蓝瞳只一眼便精确捕捉手冢左肩锁骨上方的点点血痕。“啊,”手冢不避讳地点头,“被咬了。”“……咬、咬了?”不二被空气噎住了,站在手冢面前居高临下地看那已经被救生衣智能救援功能自动消毒封闭住,但也能分辨出伤口深度的“咬伤”,片刻,无奈歪头,着实构筑不出手冢被“咬”在那个位置的场景。“Ne,Tezuka艳福不浅……呐。”他循着清凉而有穿透力的歌声偏过脸,宴会厅中央的圆形舞台上,深红棕色卷发掩住赤裸的上身与光滑无鳞的鱼尾,五官深刻完美如同雕塑的女子用透明珠子一样的眼珠直直地看过来,正以高音A为基准反复吟唱着华美的咏叹调。是净化的天使之声,是无法抗拒的魔鬼的呼唤,是最纯净的天籁,是最深重的诱惑,是与赫尔墨斯的牧笛相媲美,仅仅败给缪斯与俄耳甫斯的,召唤死亡的歌。“不二,”手冢难得有些疲惫地摆摆右手,“语言不通——法语或者丹麦语,或者别的……你七个月前在丹麦见过美人鱼。”“的确没错……”不二着迷地望着女子沾染了浓烈殷红的珍珠色的唇,不自觉舔了一下嘴唇,在歌声中放低了声音,“但是Tezuka,鱼尾仅仅是她的一个化形,相信我,真正的美人鱼仅仅是长得美而已……这是河神的女儿,希腊神话中被缪斯切断翅膀的海妖塞壬呐。”“——希腊神话?”手冢对全部的限定词都不感兴趣,只是抓住了一个字眼,不待不二确认,抬手就调通讯器,然后对毫无反应的耳机皱起了眉。“信号被屏蔽了呐,”不二在手冢左边坐下,仔细查看伤口,“安啦Tezuka,你呼叫乾的时候信号还是畅通的,你想要找的那个家伙大概已经上船了吧——”“手冢国光,你也会受这么不华丽的伤,啊嗯?”从雾中倏然出现的人穿着银灰色修身的救生衣,头盔上印着“HYOTEI”,在刚刚进入宴会厅的地方站定,抬起右手隔着头盔准确地按上眉心的位置,句尾倨傲地高高挑起,如同他抬高的下巴一样凌人。“景吾!”不二一副“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很高兴地招手:“你直接就找过来了?”“本大爷又不是你,不二周助。”“冰帝”战部分部长,Leaf战队“冰帝”队长迹部景吾在面罩下坦率地甩了个白眼,“本大爷一听就知道了,这分明是神话里唱给奥德修斯的爱之歌——我说,你们两个坐在这里听演唱会吗,啊嗯?”手冢不悦地深深皱眉:“独自一人闯进来,太大意了,迹部。”“本大爷的人都去找你的人了,”迹部的下巴扬得更高,脸庞曲线锋刃一般,“本大爷的队伍才不像‘青春’这么松散没用,本大爷一个人就能以一敌百!”“景吾你这么说我会很困惑的呐。”不二貌似事不关己地笑得睫毛下一片阴影。迹部别过脸去,看都不看他一眼,不二耸耸肩。“那么,景吾王子殿下是来拯救我和Tezuka公主的么?”“这位公主,”迹部对不二的戏谑发言已经习以为常,径直大步走向舞台上的塞壬,“这位公主是塞壬三姐妹大姐帕尔塞洛珀的嫡传,继承了她专情的血统,在鬼才知道多少年前被歌声吸引触礁的船上,爱上了一个不知道现在已经死了多少年的法国人——所以本大爷才讨厌法国人,风流债都欠到21世纪了!”他不知为何忽然像被触了逆鳞一般恼怒地骂了一句,在安静下来的塞壬面前蹲下身,开始用娴熟的希腊语与它交谈。“那些——全是从歌里听出来的么?”不二眨眨眼,等待迹部交涉的时候无聊地碰碰手冢。“大概。”手冢很认真地回答,“不二,来的路上有多少生还者?”“一个都没有。”不二低声道,抬眼看手冢染血的救生衣,“这个——大概会留疤吧?”“没关系。”“唔,不知道会不会像被狼人咬过那样……Tezuka以后会不会在月圆之夜唱起歌来呐?”“——不知道,没有资料。”手冢的眉毛很是抽搐了一下,还是一板一眼地回答。“Ma,那样我会很期待的呐。”“——原来如此,”迹部此时直起了腰,摘下头盔用日语念了一句,“果然——喂,你们两个,配合本大爷一下!”
不二和手冢站起来,正待问,却见迹部又躬身在塞壬耳边低低说了什么。塞壬玻璃珠子一般无生气的眼睛里,忽然,奇迹般地,燃起了一星光芒。然后,整个宴会厅,如同被洒了银粉一般,扑簌簌亮了起来。迹部扬起双手,温柔地从塞壬红棕色的发顶一点一点虚虚地划下来,直至地面,于是塞壬身上裹上了厚实的剪裁工巧的白纱,长长的裙摆层叠繁复盖住鱼尾,发顶缀了花和银链。塞壬直立起来,不二克制住自己不去想象鱼尾巴立起来的场景。它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表情,羞涩而甜美。“Tezuka,我大概幻视了——”不二甩甩头,用冷静的口吻说,难以置信地盯着迹部抬手一个响指,宴会厅里立刻响起了圆舞曲,宛如有百人交响乐团隐藏在浓雾中,不二赶紧又敲了敲头盔,“——大概还有些幻听。”“我和你一样。”手冢宁静地答,同样也盯着迹部优雅地欠身,执起塞壬的右手,轻轻一吻。然后,牵着它步下舞台,挽住它的腰,旋转起了慢速华尔兹。不二忽然感到一阵恶寒。“——景吾你让我们配合的……”回忆起这位青梅竹马偶尔会执拗的恶趣味,不二赶紧往后退了两步。迹部正好带着怀中的舞伴准确地旋过来,抬手让美丽女伴旋转的同时腾出一只手直接摘了不二的头盔:“——舞会上只有一对跳舞像什么样子,快点!”他用日语向不二和手冢吼,不二连忙避开他的手,生怕迹部把自己的救生衣也变成白纱裙,还是在手冢面前,他会想要跳海的。“迹部景吾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案吗?!”不二慌乱地吼回去,寻求帮助地看向手冢,却见手冢用很认真的目光看着他,然后,没犹豫就摘了自己的头盔。“虽然性格很差,但我相信迹部的作战。”用完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完这个会令迹部光火的句子,手冢弯腰,用同样标准的姿态邀舞,然后,牵起了不二的手。“Te、Tezuka我不会跳女步……”“没关系,交给我。”隔着救生衣和手套,手冢的气息依然令不二晕眩。他们都从小便开始学习各种社交礼仪,跳舞更是必修课,但不二还是第一次被人主导舞步,脚下慌乱而仓促。他的右手搭在手冢的左手虎口,手指彼此扣住掌心,S式波动都在蠢蠢欲动。左手搭在手冢右肩,幸好不是受伤的那侧。手冢右手轻轻送力,于是不二旋转;左手手指微微一拨,于是不二反向旋转,重新入怀,右手再度扶上后背,于是不二贴紧,两人一起踏着圆步,眼角塞壬长长裙裾同步飞扬。塞壬忽然唱起了歌,合着舞曲直攀上云霄的婉转高音,强弱弱强弱弱,它的歌声不再像是诉说,只是喜悦的音符。于是被手冢引导着连续旋转的不二看到四周的柱子上逐渐爬上了藤蔓,缠绵地盘绕,在每一枝卷须末端都有柔嫩的花朵徐徐绽开。在某一个乐句后手冢和迹部同步递出手,交换舞伴。不二无限腹诽着旋进迹部怀里,对方手臂刚刚缠上来他就狠狠捏住迹部的左手,瞪起蓝眸在迹部耳侧咬牙切齿:“景吾你在搞什么鬼,啊嗯?”“本大爷什么时候害过你,啊嗯?”迹部心情很好地推不二转圈,被狠狠跺了一脚,“唔……听本大爷的就对了,回去再解释!”“现在就解释,呐?”不二笑得寒气逼人,迹部翻了个白眼:“这只是个意念体而已,你真的以为塞壬真身会上到客船上来还逃不掉,啊嗯?那个法国人骗了她,自己搭下一艘被她放走的船回了国,再也没回来,不知道都过了几百年,塞壬的生命里只有那个法国人的一句话,‘我会带你去宫廷舞会,给你看真正的繁花盛开’——真够肉麻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会让它跳华尔兹?她没有化形的能力,自始至终只保留着见到那个人时候的形态,你觉得鱼尾巴跳探戈会好看?!”“……所以?”“所以它一直在等,等到死了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迹部拥着不二走舞步,贴在他耳边快速地说,“直到这次在这艘船上看到一个跟那个法国人长得很像的孩子,就从岛上一路跟了过来,结果刚刚在船上一现身就被用笼子关了起来,放到宴会厅舞台上展出……既然是个执念那么完成它的愿望就好了,其实本大爷也想用笼子把它装回去研究一下……”“当心它执念缠上你哦景吾——那么那衣服,还有音乐是怎么回事?”“这里是起火之后,它构筑的结界,”迹部的声音忽然深沉了几分,语速依然很快,“它知道自己闯祸了,想救大家,所以这里没有火,但是所有人都吓跑了——既然是它的结界,那么它不是想什么有什么?都是幻觉罢了。”迹部手臂一送,不二重又旋转回手冢的怀里。与塞壬擦肩的瞬间,不二看到了她唇边甜蜜的温柔的弧度。手冢比迹部有力,步伐更合不二的步长。不二抬头看他抿得紧紧的唇线,偏头微笑,旋出再旋入之后,有种想要亲吻上去的冲动。一曲终了,手冢放下不二的右手,右臂依然扶着不二的背。两人一起看向大厅中间的迹部和塞壬。迹部单膝跪下,右手银光流转,倏然化作一支银白的玫瑰,花瓣还泛着坚硬的金属光泽。“我会带你去宫廷舞会,给你看真正的繁花盛开。”虽然迹部说得是希腊语,但不二能够想到会是这句,低低地用法语念了出来。于是塞壬幸福地笑了。它似乎只会歌唱,所以无声地微笑着,静静地化作了淡薄的影像,消失在空气中。迹部用手具重筑出的玫瑰化为原形,重重地落回地面,沉闷地响。“为什么会起火?”手冢松开不二,拾起两人的头盔,递给不二一顶,回头问迹部。“她并不清楚,大概是弄坏铁笼时候的悲鸣让电路起了火,但是探测仪上显示并不是普通的火。”迹部也捡起头盔,收起手具,“没法理解,也许是海神的愤怒?回头让总部研究去吧。”“比起这个——”不二仰头,望着随着塞壬消失而一块块碎下来的结界,“拜某人心情愉快地跳了三分钟舞所赐——还有不到两分钟我们就要和这艘船一起沉底了呐。”耳机里嚓啦嚓啦的声音忽地响了起来,三个人都下意识地抱住了头盔,结界消失后脚下的地板开始大幅度倾斜,他们驾轻就熟地调整身体平衡。嘈杂的电波声中夹杂着不同队员断断续续的呼喊,不二高高地抬起头,笔直地望向足有五米高的天花板。“不二,”手冢也同样抬头望去,“听着——”“Tezuka你有伤,交给我来,”不二斩钉截铁地抗命,“景吾,拜托了!”“——别拖了本大爷后腿!”话音未落,迹部脚底喷出气流,干脆利落地几步倒攀上最近的一根柱子,爬到顶端的同时手具化作钢绳重重地垂下来。不二左手一扬,钢绳绕上手腕,迹部猛力一收绳,不二便如流星锤一般被甩向了天花板,凌空将手具重筑成短柄斧,用全身力量加上体重的惯性狠狠地劈了上去。“——是甲板!”不二仗着救生衣保护,在厚厚的天花板被破开的同时便伸出还缠着钢绳的左手,不顾一切地抓住已烤到滚烫马上就要被火吞噬的甲板,挂住晃了两下,左臂发力,轻松地跃上甲板,“运气不错,动作快!”迹部收绳,借不二的手臂笔直地吊了上来。不二把手具化成同样的钢绳垂下去,手冢也顺利脱离。“多谢。”松开不二的手具,手冢简短地道谢。“应该的,我的体重最轻,”不二甩甩被迹部挂得生疼的左腕,这是每一名战士在很小的时候都学习过的配合逃脱方法,“Tezuka,你脸色不好——啊,失血很多?!”“不——”手冢表情比平时还要僵硬,铁青着脸压低声音对紧张地靠过来的不二说,“——搂着鱼尾巴的感觉,很不好……”不二瞠目,然后失笑。“你们两个嘀咕什么,本大爷可要撤离了!”迹部白了他们一眼,调试着耳机。他们运气的确好,船已经有大半沉入海中,而他们逃出来的位置离海边还有一段垂直距离,也还没被另一侧猖獗的大火波及,并且紧靠着围栏,可以稳住身体。手冢也抬手调通讯器呼叫乾,不二在他身旁挂在围栏上安静地等待指令。“乾!我和不二Safe!”火焰燃烧正烈,杂音纷乱,手冢不得不提高声音,“其他人怎么样!”“我已经锁定你们的位置,‘六角’的救援船正在全速接近你们!”乾喊回来,“‘青春’全队安全抵达救援船,已经尽全力搜救!海上保安厅根据速度将在2分30秒内抵达——越前!你干什么去!%¥%#*&……”
不二惊异地抬头,耳机里信号终于被大火干扰,听不到后面乾的话。空中“青春”蓝白相间的直升机本已被不二绑牢的门被猛地扯开,越前瘦小的、穿着松垮救生衣的身影一秒都没犹豫,抱着一捆备用的麻绳从正在超低空盘旋的直升机里跳出来,向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目测垂直也有六七米的海面直直地跃去。“怎么回事,乾!”手冢按住耳机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干扰太大了。船马上就要完全沉没了,三个人的腰部以下已经没进了冰冷的海水。手冢松开耳机,很冷静地抬头,已经接近的救援船上菊丸正挥舞着手臂大叫着他们两个人的名字。“距离可以了。”不二目测了一下,和手冢同时甩出钢绳缠住了救援船的栏杆,另一边的迹部动作更快,已经在收绳了。两个人都踹了自己正攀住的栏杆一脚,借反作用力迅速收紧手具化作的钢绳向救援船破浪而去,顺利地被桃城和海堂一左一右拉上船。“——不去管越前么?”不二摘掉头盔,甩甩凌乱的一头碎发,见手冢没采取任何行动,也只是闲闲地问了一句。“敢违抗命令就要有觉悟承担后果,”手冢用大石递过来的毛巾擦着眼镜,“包括送命的后果。”“其实我降落的时候也违反指令了呐,Tezuka。”“但你自救了,并且没有对其他人的任务造成任何妨碍。”不二弯起眼睛看手冢,貌似真的是公事公办地抱起了胸,“青春”其他人也一副“收工了赶紧回总部了”的神情,连大石都只是冷眼站在那里。看来是都有点火了吧。哎呀哎呀,这么说难道自己才是唯一担心小家伙的那个。“就算对于不会水的普通人来说,”不二笑笑,向救援船敞开式的舰桥走了过去,“那个救生衣也能保证三分钟的呼吸畅通吧?”手冢面无表情地点头。迹部和冰帝另一个红头发的队员站得远远的聊天,摆出“你们自己战队的事和我们没关系”的态度旁观。剑桥那边操纵救援船的“六角”小队长葵剑太郎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不二一眼。“前辈——”因为曾是同队战友,葵本能地向不二询问,“当真不管么?”“Ma,”不二摊手,“就要看剑太郎能不能在三分钟内把船开过去了——是Leaf的命令哦。”就算想给他个教训也不可能拿命去玩的。不二敢打赌,若越前真的溺水,手冢应该会亲自下海把他拖上船的。越前在海水里艰难地挣了几下。跳下直升机前他把绳子一头牢牢地捆在了直升机门内把手上,另一端绑在自己腰间。他很清楚,在游泳池和河流中救人和在海里肯定是不一样的,救生员证什么都代表不了。但他没法忽略那在海里漂动的长长金发,拥有那头金发的女子甚至还动了几下,但藏在逐渐沉没的客船阴影里,正是搜救人员的盲区,除了空中的越前竟是谁都没注意到她。下落的冲力比想象中大得多,就算隔着头盔越前也难受地眯起了眼。他的落点很准,就在女子正上方,但绳子不够长,离海面还差一米左右的位置越前被腰间的绳子狠狠地勒了一下,顿时觉得内脏都被绞碎了一般疼得差点背过气去,腰肯定是挂伤了,越前什么都顾不上,在绳子往回荡的过程中手忙脚乱地解绳扣。幸好臭老头教过他这种紧急情况下可能会用到的特殊系法,结实无比,但掌握技巧的话只要拉一下就可以松开。他掉到离溺水女子大约三米远的海里,腰痛得简直要断掉,入水的冲击又使他伤得更重。他向金发女子的方向奋力地划动着手臂,双腿刚踩了几下水就被束缚住了,他惶然低头,救生衣那机关复杂的腰带还是脱了扣,整条裤子正随着他的动作缓慢地脱离他。原本封闭得严丝合缝的救生衣从上衣下摆开始疯狂地进水,直灌进头盔,越前奋力仰起脖子艰难地咳了几声。他本能地伸手去抓救生衣的裤子,左手握住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手感极其贴合,异样地重,是他随手塞到口袋里的Root手具。……“通俗的说,就是一种比较普通的超能力,可以在连结系统后台支持的情况下,把 ‘手具’中的原子 ‘Rebulid’成所需武器……”…………“要把S式的掌控变成身体的本能才可以……”…………“驱动过手具了吗?”“还没有。不二前辈要求的话我们现在就做。”“唔……应该不是不可以。”……胸口疼得发闷,越前拼命眨清了眼,一直贴身穿着的黑色连体战斗服此刻竟还浅浅地亮着,微乎其微,但的确还亮着银色的S式的光芒。是或许靠得住的一根稻草。越前右臂狠命打水,借身体浮起来的一瞬间举起左手,嘶声高呼:“——Rebuild!”“——手冢快看!”全速前进的救援船甲板上,大石忽然惊叫一声,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海面上,一道笔直的银色光柱冲天而起,只是一瞬间,已经炫花了眼。光柱碎散间,越前把一柄细长的巨大的钩子奋力地挥向他眼中唯一能看到的人。重筑成鱼竿一样的手具,前端的弯直径足有一米,估摸着钩住了女子的腰,越前一边踩水一边努力拽钩子,把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上去。银白色的、纤细却柔韧的、泛着夺目银光的、他的第一件武器。“——呜!!”仅仅维持了10秒钟,便消失了。不二说得一点都没错,强大的后座力震麻了越前整条左臂,越前惨叫一声,疼得差点蜷起来,于是身体控制不住地下沉,一臂不听使唤,他完全无法维持平衡。耳机里嗡嗡作响,有熟悉的声音尖锐地喊了句什么。透过紧闭的眼帘有一道银光在身侧炸开,紧接着自己被人托出了海面,灌满了水的头盔被摘掉,空气一下子涌进来呛得肺都在疼。越前艰难地睁开眼,身后娴熟地托住自己的人穿着橘红色的救生衣,头盔里额发是银色的,眼睛很大很温和很坦诚,是“六角”刚才和不二前辈搭档救人的佐伯。“没事吧?”佐伯问了一句,见越前点头,便不再多说,右手抓住越前的左肩,左手抖了抖手具化作的细绳,准备上船。“等——等下!”越前用右手搂住佐伯的脖子,急急地喊,“那边——救那个人!”佐伯动作顿了顿,眯起眼打量了一下越前指的方向,带着他向那边游了几下,蓦地停住:“没用,死了。”他简洁地说。“死——没有!我看到她、她刚才还在动!”越前拖住佐伯的右手不让他动,探着头努力地向那个女子望。“救不活的——”佐伯皱着眉看女子身边泛起的血色,“受了伤,肠子都出来了——你、小家伙你别看!!”他脸色倏然一白,手腕一拧想去捂越前的眼,但是晚了。“……是、是我——我、我干的……我干、的么……”“不是你!都说了你别看!”越前眼前猛然一花,佐伯疾速收短手具,两人几秒钟内便回到了救援船旁。越前被不二和菊丸合力拖上船,见他神色有异,菊丸毫不客气地左右甩了他几巴掌:“——回魂啦小不点!耍帅结束啦!小不点你变身漫画看多了吧!谁教给你重筑还要摆Pose喊口号的、浪费体力活该Nya!要不是佐伯好心你早淹死了Nya!——小不点?越——前——龙——马!!!”“小虎,怎么了?”看到越前散大的瞳孔青灰的唇色,不二直觉不对,一边解越前的救生衣上衣一边低声问佐伯。佐伯说了什么,越前没能听见,不二的手却明显滞了一拍。他什么都听不见,眼前画面定格,挥之不去。他颤抖着抬起手,手具早不知掉到了哪里。越前空洞地张着嘴,然后,紧紧地捂住了耳朵。仿佛他听到了什么,明明他什么都听不到。菊丸直起身,不二也站直了。没有人碰他,他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能不能接受、需不需要接受抚慰的碰触,比如,一个拥抱。他看见部长走了过来。他跪坐在甲板上,全身湿透,部长两条修长的腿笔直地立在他面前。“怎么了?”手冢沉声问,目光投向越前,下巴是偏向不二的。“孕妇的尸体……”不二斟酌着,尽量用缓和的词句表述,“腹部的伤,越前看到了——胎儿。”手冢闭上眼。就算是亲眼见到的佐伯也不忍描述的惨烈一幕。顿了一下,然后手冢单膝跪到了越前身边。他抬起手,放到越前的头顶。“你辛苦了,越前战士。”这句话打破死寂,穿透越前紧紧捂住双耳的手掌,简单却笃定地在他耳膜上震动。越前想哭。掌心的温度透过手套,像极了那个臭老头,已经化成星星的死老爸。有的时候,他也会这么摸自己的脑袋,摸得自己怎么都长不高。整个脸都是湿的,咸涩的海水,唯有眼眶是干的,干得发疼。不二叹了口气。和手冢一样,他也单膝跪下,伸出手。本来不想安抚他的。这样的场面他们谁没有见过,每个人都必须靠自己克服,一个人坚强起来。只是一下子,不忍心。不二揽住了越前的肩膀,用力地握了握瘦削的肩头。比他们小三岁的孩子肌肉薄得跟纸一样,骨头硌得手心都疼。然后,放任那个孩子一瞬间垮了下来,扑进了自己的怀里。撑住这个一滴眼泪都没有却哽咽得全身都软了的孩子,不二扬起头,寻找手冢的眼神。从没有过的、低沉的暗色的、复杂的情绪。
(六)法国巴黎。戴高乐国际机场。金发碧眼窈窕迷人的女安检员安妮塔正在检查行李。刚刚放行了一名满口嘟嘟囔囔很难听懂的英语的中年人,下一名乘客却迟迟没有过来。她疑惑地看过去,队伍最前面,一个在人高马大的欧洲人中分外显得瘦小的棕发男子戴了副大墨镜,伏在检查行李的桌子上,在机场宣传册的内页上匆忙地不断地写着什么。“先生?请抓紧时间接受安检好吗?先生?”安妮塔尽量耐心地唤了两声,男子却丝毫未闻。她不由得有点恼,过去碰了碰那人的肩再度提醒:“先生——”“嘿,甜心,请体谅一个艺术家突发的灵感好么?”倏然,男子抿起嘴,左手单手摘下墨镜,右手还在一刻不停地写着。安妮塔注意到他手里粗大的黑色钢笔笔尖有点出水不畅,但还在不断地匆匆在五根并不笔直的线上划着音符。他一边写一边不耐烦地抬起了头,安妮塔看到一张完全东方的年轻面孔,皮肤很白,线条清秀,还有一双欧洲人都罕见的,澈蓝的狭长眼眸,颜色异常纯正,比西方人常见的蓝要深一点,更显得专注而漂亮。“缪斯女神很任性的,我好容易才抓住了她的裙摆,你难道要我现在错过她吗?”男子——不,棕发青年用地道的、带点艺术家常有但并不讨厌的自负腔调的法语飞快地说了一句,又低下头继续写谱子,很快便写满了一页,他皱了皱细长的眉,用笔杆挠了挠耳根,翻到下一页继续画五线谱。“先生很抱歉打断您,”青年端正的长相和狂热的专注令安妮塔笑出来,“如果您不急于登机,可以先到那边休息区安心作曲——不然还是请接受安检好吗?”“……”青年用纯蓝的双眸不悦地瞟了安妮塔一眼,随手把墨镜放到桌上,左手抓起宣传册,右手没停,就这么一边写音符一边走过了安检门。门滴滴响了一声,他不耐烦地叼住笔抓下了领带夹扔给了安妮塔。安妮塔看着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是迫不及待地写谱子的样子,留心仔细检查了他的墨镜和蓝宝石的银质领带夹,翻了他休闲西服的裤袋,摸过了他的腰和裤腿,确定他没有带任何行李,便把墨镜和领带夹以及口袋里的手机放了回去,挥手放行。那人太过专心,还站在那里不停写,安妮塔只好推了他一把,催他赶紧上机。趔趄一下,抬头看看方向,边写边走出去好几步,在其他安检员好心的提醒下总算上了舷梯,找到座位坐下后,不二收起手里一直划拉着的钢笔,微笑起来。“——连接终了。”粗大的黑色钢笔微微闪了一下银光,还原成手具,被不二放进了胸前的暗袋里。难得坐民航,怎样让手具顺利通过安检每次都是头疼的事——所以大家都宁愿推迟行程也要等队里派直升机,毕竟跨国是不可以瞬移的,再近都不可以。只是不二真的是归心似箭。客轮塞壬事件后,他便被法国开发研究部借调过来协助调查,算起来已经快一个月了。前天与“青春”定时联络时,他半真半假地向手冢抱怨,再不回调他就要误了这个月的家庭日了。视频那边手冢还没回话,菊丸嚼着零食从手冢身后闲闲路过,对他说了一句:“Fujiko,你已经误了这季度的对抗赛了Nya~”不二想自己的脸色必定很精彩,因为手冢再看向他的时候竟然惊讶地张开了嘴,虽然只是很小的缝隙,看起来——很不错。不二单手揉碎了划拉一路的宣传册。把手具重筑成钢笔是他无聊开发出的项目,每次派上用场的时候他都禁不住偷笑一下,回忆曾经不屑地嗤道不二周助你真无聊的迹部。还好那名女安检员没有耽搁太久,不二想,他已经默不下去《小夜曲》中途改默了《命运》,还插了莫扎特双钢琴的几个小节。不二自己并没有什么行李,出差过来的时候除了两件衣服外什么都没带,借调人员不参与战斗是惯例,所以连战斗服都没拿。昨天安排下航班后他倒是上街好好给由美子和妈妈买了些香水首饰衣服,一大早便托运了。本打算把手具也夹进去一起走战部特属快运好了,想起手冢教训桃城和河村的脸色,笑笑,还是随身带上了。Tezuka……德国和法国并不远呐,一个月竟然一次都没有见。“——哦,谢谢,”飞机起飞没多久,空乘送来了果汁,不二越过左边的乘客伸手去接点的苹果汁,按法国人的惯性微笑着用法语称赞,“你真迷人。”空姐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情,虽然这名东方青年俊美得出奇,也只是职业化地甜美一笑,却在不二接过苹果汁的瞬间手触电般猛烈一抖,一杯果汁有一半都洒到了不二左边靠过道的灰衣男子鞋上。“——啊,非常抱歉。”在空姐道歉之前不二先慌张地开口,抽出餐巾主动俯下身去为那人擦拭着皮鞋。男子又惊又恼,果汁有不少已经流进鞋子里,袜子都湿透了,他僵在那里,或许是怕失礼,也不脱鞋,愣了片刻,忽地弹起来用口音浓重的法语说了一句要去洗手间。“——没关系不必要的,呐~”蓦地,不二伸出一只手温柔地压在那人腿上,笑容安抚:“小姐,机上如果有贩卖的袜子,麻烦拿一双过来,我来结账。”看起来只是个纤细的美少年,仿佛只是做样子一般按下来的手力道却出奇的大。“安心交给我,”棕发的温和少年对空姐说,在确认空姐走开之后又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流畅而华丽的发音,“只要有我在——就算是藏在鞋垫下面带上来的东西,你也不可能用到哦。”并不多,但足以摧毁至少一台引擎或者控制仪的炸药,不二一早便发现了。男子脸上顿时一片青白。不二悠然地坐直,用别有深意的目光看向他:“——换下座位如何?”十四小时的旅途——坐到过道那边,不二戴上眼罩——应该睡一下就过去了吧。飞机无惊无险地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不二刻意等到最后才走下舷梯,机场里一片喧闹,到处都是举着应援牌的少男少女和架着长筒相机严阵以待的记者,大概恰好有什么明星同机了吧。不二留意着那名在机舱就被自己搜了身的男子消失在人群中,耸耸肩,本来也不是自己的职责范围。接下来——不二深深吸了一口久违的东京空气,摸出手机打算开机打给手冢问一下有没有什么安排——“——不二前辈。”——安排来了。在抬起头前不二先合上了手机翻盖,会心地笑。双手插进口袋,不二闲闲地扬起视线,正前方,喧嚣的盲目的忙乱的人浪之外,那个孩子一只手压在鸭舌帽上,从帽檐下挑出两道很精神的目光,用变声前期沙哑而不脱稚气的嗓音打了个很不客气的招呼。“原来我也能享受到接机的待遇啊,”不二笑出声来,“越前,好久不见。”“的确是很久不见了哟,不二前辈。”越前没有上前,不二也没有走过去,两人就这么隔了三米多的距离,周围很吵,但两个人都没有提高声音,并且确实被清楚地听到了。“久到什么程度,小不点?”不二刻意调侃地叫,果然见到越前不悦地鼓了鼓腮,然后,忽然笑了起来,有点邪地坏笑:“——久到前辈连对抗赛都没赶上,昨天是最后一天——部长都刚刚好赶上了喔。”“……那个狡猾的家伙……”不二暗自咬牙切齿。混账Tezuka,自己倒是职务之便溜回来了,亏我还恪尽职守虽说早早完了工还耐着性子守在巴黎啃着长面包棍等待指令。“那么,结果呢?”表面上当然还是要很冷静地微笑啦,身为前辈一定要做出“经历得多了才不在乎”的老手样子来给后辈看的。“Ma,”越前压压帽子,“前辈不在——我们赢得很轻松。”“——你这家伙……”不二大步走过去,笑得恶狠狠地使劲揉了两把越前戴着帽子的头顶。——长高了呢,这孩子。才一个月而已,越前已经长高到轻易就能发现的程度了——大概五厘米吧?这样下去自己早晚会被超过的。“赢了多少?对上了谁?”不二放开手,笑问。“决赛打的冰帝,团体赛——不让我上。”越前心不甘情不愿地补上后面那句,想了想,又赶紧找补一般说:“我是Root啦,本来就——不过最后挑战,我赢了冰帝那个队长,迹部景吾!”——虽说是作为Root向Leaf的特别挑战赛,还是特别照顾安排的,计分也不同……但作为刚刚入队两个月的新人还是艰难地赢了,龙崎都很满意。“唉?”不二饶有兴致地叹了一句:“景吾么?他可是赢过Tezuka的人哦。虽然当时Tezuka带伤——要是完全之态,那两个人应该也是五五之势呐。”季度战队对抗赛的特别环节,Root单人赛第一名可以向Leaf单人赛第一名发出挑战,同样Leaf第一名也可以指定一名有战力的Flower对阵——当年的自己,唯一的那一次,也拿到了这样的机会呢。只不过,那时的自己,站在赛场中央象征胜者的缓缓升起的高台上,对上对面同样升起的高台上抱胸等待的金棕色发少年镜片后那双深棕色的眼睛,只是低下头,静静微笑着,说了句“我放弃”。之后,好像是刻意的一般,就算已经是同队战友,也再没碰上与他模拟对战的机会。“很不错呐,越前。”不二真诚地说了一句。虽然只是简单地一句连表扬都算不上的话,越前金色的瞳仁还是一下子灼灼地亮了起来。“所以前辈,”似乎是赧然一般又压了压帽子,越前重新抬头,这次直接看着不二的眼,干脆地说:“——手信。”——哈?“今天万圣节不是么?”无视不二愕然的眼神,越前毫不客气地直直伸出一只手去,很明朗又很不怀好意地笑着:“——Treat or trick.”
——这孩子。不二不知是无奈还是宠溺地在心里半真半假抱怨了一句。“Tezuka回来也是你接的机么,越前?该不会是不给礼物就不让回本部吧?”“跟部长有什么关系……”越前不明所以地嘀咕了一句,然后挺起小胸膛理所当然地说:“英二前辈说如果不趁现在问不二前辈要的话,肯定所以的东西都归了前辈家里人了——所以前辈,手信。”又想了一下,越前大眼一转, 坏笑着加了一句:“——不然我就拿走前辈的钱包和手机,回本部看前辈今天能不能找的回去。”——听完这段不二也只能苦笑扶额了。“……本来想留给自家弟弟的——算了,这种东西……”很有点舍不得的,不二从米白色的长风衣最里面格外附加的暗袋里抽出一支非常粗的签字笔,递向越前。“……前辈你本来打算就把这个送给弟弟?”越前无语地看着这根其貌不扬的笔,额头一滴汗。磨了半天才要过来的,那么谨慎地藏起来的,本来还是要留给弟弟的——一支难看的笔?“别小看哦。”从越前怨怼的眼神里读出一行明显的“前辈真小气”,不二好笑地把越前扯过来一路拉着他向前走,一边摆弄起那支笔:“这种笔本身可以写出三种颜色,墨水全部是特制的,每支笔的墨囊都不一样,单独验墨水就可以做身份鉴别的。笔帽这个地方抽出来是钢琴线,有三米长;笔杆这里推开是原子钟,转一下是指北针,再转一下就是微型数码相机,里面有存储卡的……还有这里,笔杆顶上拨一下就是打火机,飞机安检都查不到的,不过蛮容易被看出来,虽说你可能没什么用,不过在这种时候——来,请让我为您点烟——”不二一边说一边兴致勃勃地比划着,情景模拟一般把笔杆上的打火机点起来,毕恭毕敬地凑到越前唇边。越前大惑不解地低头,猛地被晃了眼,刚刚培养出的战士本能警觉到危险气息,立刻向后弹出一米多远。“——暗杀很方便吧?”不二笑眯眯地把笔杆上突然弹出的薄刃收回去,“并且是很方便淬麻醉剂的材质。战队里有一阵子很流行送这种笔给新入队的战士,在不能及时连结系统的时候防身很好用。这一支是法国研发部刚改进过的——送给你,越前。”不二重新伸出手,摊开掌心,恢复成完全无害样子的笔状神奇物体静静躺在那里,越前嘴角抽了抽,迟疑了一下才敢伸手去拿。“——前辈你本来打算把这个送给弟弟么……”同样的话,言外之意已经天差地别。“呃——裕太大概会感兴趣吧。”不二顿时语塞,尴尬了一秒钟,不在意地摆手:“嘛,反正现在归你了,越前。”“唔——前辈的弟弟也是战士么?”装作毫无兴趣地把这超越常识范围的“手信”塞进内袋,又偷偷按了按,越前在道谢之前先想到了什么。“怎么会,”不二摇头,“几乎没有这种情况,有血缘关系的同期在队什么的——杏那丫头算个例外吧?她也不像她哥哥,只是个工作人员罢了。一旦查出来S式,就和家里再也没有关系了呐。”只不过,自己是个例外,任性的例外而已。“是么?”越前也不过顺口一问的样子,“只是耳熟……记错了吧。”“敏锐的觉察力是战士的基本,”不二笑容平静,“不过现在放松一下也好,赶紧出机场——”“不二前辈原来要出机场啊……”正跟着不二走的越前闻言顿时脱力,果断地拽起不二的胳膊转了个方向,“我还以为要去卫生间——前辈真是Madamadadane。”难怪部长会特别把自己派过来,越前暗自叹气,原来不是谣传啊。“——呐,越前?不回战队的吗?”不二本来以为越前会带自己找到战队预设的瞬移连结点,没想到他领着自己上了JR,还拿着地图册很认真地研究电车线路。“部长说今天设备检修,所以让我们自己坐车回去,”越前抬起脑袋解释,“部长还说前辈回去也帮不上忙,很多仪器现在也不能用,借调手续交接不了,如果不急着倒时差就在外面逛逛——部长还说,昨天赢得不错,今天给我放一天假。”装作毫不在意地汇报指示,不过越前的小心思不二一下子就明白了。“部长的命令就是——”他转头看身边座位上正极力把自己埋在地图册里的孩子,“就是让我陪你放一天假吧,呐?”“……”那个还有着孩子的圆整线条的侧脸有些心虚地红了,不二不由失笑。“遵命——想去哪里?”“——这里!”越前看了将近三十分钟的地图,又打量了一会儿窗外,低头看看右手上的表,忽然跳起来。明明离新宿还有很远,不过不二还是顺着他下了车。已经进了市区,越前带着不二出站台后东绕西绕的走了几条街,蓦地眼前一亮,奔向了街心广场。“……这里么?”不二费解地摇头,望着直接跑过去的越前无奈叹气。虽然是寸土寸金的东京,这样的广场也并不少见。几百平米大小,周围有定时开放的喷泉,广场上有卖冰激凌的小车,遮阳伞和长椅,一角有放养的鸽子,不少情侣和孩子在这里玩得很开心。不二悠然走过去,找出几个硬币,从自动售货机那里买了一包喂鸽子的饲料。“越前——”他唤了一声,扬手把饲料丢过去,“——这个。”越前正慌乱得无计可施。广场的鸽子向来不怕人,这么多游客在这里都和平的很,可是不知为何,自己一走进来,鸽子便惊到了一般扑棱棱全飞了,身边半径五米内只剩一地羽毛,他向哪里走,哪里的鸽子便逃得仓惶。——虽然以前从未到这种地方玩过……鸽子也欺生?!越前慌慌张张地接住不二丢过来的饲料,手忙脚乱地一把扯开个大口子,玉米撒了一地,但方才还在旁人手上肩上跳来跳去吃东西的小生物们依然唯恐避之不及。“——这样不行啊,越前。”越前循声抬头,不二站在场外,微微躬腰支在半人高的围栏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切。”越前不甘心地压帽子,认输一般走回不二那边。“杀气太重了,越前,”不二淡淡地挑了挑眉,“虽然是战士,隐蔽才是第一位的功课呐。”他推开围住鸽子广场外围的铁栏门,手插在口袋里,随意地走进了广场:“战意或者杀气,太容易就能暴露了,初学者都会警惕你。不过一味的收敛也不一定正确——给你上一节休假的课吧,越前……”不二轻声说,然后从越前手里倒了点饲料,径直走向了刚刚谨慎地落回来的鸽群,横穿过去,又折返回来。只是平常地走了个来回。——不对。越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地睁大了眼。不二第一次穿过广场的时候和其他所有人一样,抬起放了饲料的手掌,于是有胆大的鸽子停上去低头一点一点地啄,不二痒一般笑起来。肩头也停了一只,脚边还跟着几只一跳一跳,米色的风衣配上雪白的或者灰色的几点鸽子,很美丽。但当他站定,挥了挥手放走停在身上的鸽子,再返回来的一路上,一只鸽子也没有靠近他。和越前的狼狈完全不同,鸽子没有逃走,但也没有主动靠近,只是顾自吃着地上的饲料,偶尔低飞。不二还是一样的姿势一样的步子,但鸽群恍若未觉,有几次不二甚至跨过地上低头啄食的鸟,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完全意识不到他的存在。觉察到时,越前一下子惊出一身冷汗。收敛气息,像普通人一样——或者完全隔断气息。这两种模式如此自如地切换——自己还Madamada。“——明白了?”回到越前身边,不二抓了把饲料随手洒出去,立刻有一群鸽子飞了过来,“越前还要练习呐。”“比如说,对于假日出来散心来说,你绷得太紧了。”不二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和,侧头过来的表情看起来也只是平常的温和低语。只是,一瞬间,双眼精光一闪。鸽群还毫无所觉地在他脚边啄着跳着,只有越前陡然感到一阵来自于不二的寒意。只有他感觉到了。“今天战队的任务是什么?”不二用一根手指轻轻点上嘴唇,弯起眼睛微微偏头:“——对大人说谎的孩子永远长不高哦。”
越前的表情,一秒钟的破绽都没有。“——你在说什么啊不二前辈,”皱眉,困惑,语气都恰到好处,“我哪里说谎了——前辈说话很不负责啊。”“越前,”不二只是笑,甚至还抬手招了只鸽子过来,温柔地抚着雪白的羽毛,“我的确路痴——不过我记忆力很好哦。这个广场就是今天任务地点附近吧?视野开阔,我原先也喜欢在这里埋伏观察——”“前辈说什么我听不懂,”越前有些焦躁而不耐烦地打断了不二的话,“什么嘛——前辈不想陪我直说好了!”作势转身,越前两腮气鼓鼓的,看起来真的像是被误会了而恼怒的样子。“根据《宪章》,”身后,不二的声音慢慢寒了下来,“S式Root战士越前龙马,真的没有欺骗我,S式Leaf级不二周助?”越前偷偷叹气,果然还是架不住这种气场,不二的冷怒分外慑人。“——没有。”就算是这样,越前回过身后还是高高地扬起了下巴不服输地瞪着不二:“越前龙马今天接到的命令确实就是,去接不二周助,并且,放一天假——不要回战队。”“——是么?”微微眯起的细长蓝眸魄力逼人,不二仔仔细细地看了越前一眼,然后,冷冷地笑了一声:“那么,果然没错,是Tezuka在说谎了。”“——哈?”寒冷的压迫感刚刚消失,越前就愕然地叫出声音。“下JR的时候——”不二没去看越前,只是挥手放走了鸽子,怕冷一般搓搓手,分别插进了口袋,“虽说是放假的指令,因为想要没有后顾之忧地陪你,我发出了准连结请求——然后被本部拒绝了。”“——所以都说了系统维护检修——”越前还在嘴硬。“不不,”不二笑逐颜开地摇摇头,“正因为拒绝了,我才意识到你告诉我的,Tezuka所说的‘回调手续办不成’是假的呐。要知道在我回程的路上,为了防止意外,根据惯例直到我下飞机前我的系统支持都是挂在巴黎那边的。确认回国的指令在我见到你之前刚刚发出去,那个时候巴黎指战台才会向‘青春’发出回调许可请求接手,而那个时候我已经看到你了,越前。所以——”不二一把从口袋里拉出通讯器挂到耳上,表情波澜不惊声音阴沉不定:“——所以,百密一疏呐,Te·zu·ka。”通讯器那一头,手冢许久才沉沉地叹了口气:“不二,别闹。”“——没有在闹,”忽略到眼前扶额的越前,不二冷声道,“Tezuka你居然会这样说,证明任务很棘手吧?号称可以‘同时处理十件事情’的手冢国光会对我说‘不要闹’。”“……这么了解,前辈们感情真好。”完全局外人的越前此刻倒闲了,按按帽子事不关己地嘀咕。“——五个人足够么?”不二没理会越前,径自问,“Tezuka坐镇指挥都会麻烦的话,为什么还要派人来调开我?”不二生气了,并且气的很厉害,越前哆嗦一下,确信无疑。“任务在你下飞机之前就开始了,不二,”手冢那边公事公办地答,“不是重大事件,没必要加入。”“——那也没必要拒绝不是么?”不二明显不吃这一套,“Tezuka,究竟为什么一定要瞒着我?如果不是麻烦的任务,依你和乾还有龙崎顾问的安排肯定会带上越前增加战斗经验的吧?并且派英二过来更能绊住我不是么?——如果一定要绊住我的话!”里有只能有一个,菊丸英二是Leaf级战士,这次任务是Root级的越前无法应付的。手冢沉默,不二索性也沉默,两边的吐息在电波里静静重合。“——不二,你刚回国,”没几秒,手冢明显无奈地开口,“还有时差呢。”——啊啊,犯规了啊Tezuka。不二直接愣了。暂不论这理由有多么站不住脚多么说服不了任何人,手冢难得软化的声音对他着实是必杀。那个男人在不二的印象里,从没说过任何一句哪怕稍微软一点的话。“……Tezuka,”眉头纠结了几次,不二怔怔地说,“我、我是战士……所以,不二周助,请战。”不管那理由是不是真的,不二不想让手冢为难。但是,更不想让手冢为任务操心太多。“如果一定要,就用部长身份和《条约》来命令我吧,Tezuka。”不二涩声道,“如果真的必须对我保密……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有战士的素质。”他只是,无法接受手冢居然会,明明可以直接说明,明明可以无话不谈,明明可以公事公办地下保密或者回避令,却宁愿用这种方式瞒他。感觉很久,其实只有几秒钟而已。“——两种,都不想选。”耳边手冢低低一句,不二本能地想要追问,却在下一秒听到他如以往般波澜不惊的声音,切换到了全队通话频道,越前也皱皱眉抬起了手捂住耳朵:““增援一人,Leaf-Seigaku-不二周助,加入确认。不二,是与冰帝的合作任务,你的位置刚好与一处目标临近。菊丸,现在折返去援助大石——迹部,不二借给你了,没有问题?”“青春的人不要扯后腿就好。”迹部傲慢的声音伴着电波声懒懒地响起,“不二周助?五分钟,接应凤长太郎。”“了解。”不二简洁地答,翻开手机查看刚刚收到的加密邮件,牙齿斟酌地咬上下唇。“越前,”手冢继续布置,“原任务取消。从现在起,支援不二周助。其余人员照原计划。”“——切,Got it。”越前不甘地哼了一声。“其实,越前你是故意的吧?”收了线,不二看着通讯器五厘米小屏幕上闪烁的绿点导航,忽然淡淡地丢了一句。“?”“被派出来,不甘心的吧?”抬起头辨认方向,不二终于,令越前松了口气地重新温柔微笑了起来。“任务就是任务,怎么能故意呢。”越前回归本性,两只手闲闲插兜,张望着寻找最短路径。“不过——的确不甘心。”顿了一下,越前扯起一侧嘴角,得逞地小小嚣张地笑了。
“不二前辈我们——我们走错了吧?”“Sa,是越前你带的路啊。”“可是我们、我们是来接应冰帝的——”“凤长太郎。”“但是——这里?”“嗯,很有可能。进去吧。”“——但这里未成年人禁止入内吧!”“没关系我会向上级说明是工作需要的呐~”一只手拎起试图抱住门口雕像的越前,不二适应度良好地把墨镜别在胸口,解开西服上衣的扣子,松了松领带自然地拖着越前走进了酒吧。“越前,你对于‘接应’一定有什么误解吧?”“——大概吧。”踉跄着从不二手里解救下自己的衣领,越前咬牙切齿,昂着头把周围好奇的目光一一瞪回去,然后随着不二坐到吧台前。“苹果汁不加冰,牛奶——越前你要热的还是冰的?”“可以不要牛奶么?”“不可以。”不二瞥了一眼手表,还有1分50秒。“越前,放松点。”他拍了拍越前僵硬的肩,又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四处乱瞟。“凤前辈什么时候过来?”越前压低声音,有点兴奋又急躁地问,“马上就五分钟了,那个猴子山大王手下的人不会不守时吧?”“猴子大王?”不二莫名其妙,没去深究,“长太郎的话,一直都在这里啊。”越前立刻扭头张望,然后吃痛地哼了一声,奋力缩回被不二踩住的脚。“都说了放松——学着点~”不二从眼角取笑地瞟越前,扬手唤服务生:“麻烦给那边的钢琴师送杯啤酒,我请。”钢琴师?啤酒?越前同服务生一起诧异地望不二,然后又顺着不二的目光转向角落里的钢琴师,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那个一脑袋白头发温文尔雅自得其乐地弹着琴的——前天在对抗赛上刚刚见过!“凤前辈!为什么?!”“所以才说越前你对于‘接应’一定有误解吧。”不二理所当然地举起手里的杯子,向接过啤酒无奈地看过来的凤点头致意。越前默默把自己对于‘战队接应’全部又神秘又酷的幻想统统揉成团就着牛奶咽下去。还有37秒。“原来‘接应’是说——不二前辈你要去接替凤前辈弹琴么?”“不,怎么会……”不二啜着果汁,眼神意味深长地飘开,“为什么景吾让我来这里,并且,不通过内部通讯,也不发布任务——接应长太郎?让我……越前对钢琴了解多么?”“……仅限于认识而已。”越前黑着脸把牛奶杯子递回去,盯着把啤酒放到一边,随手爬了几组音阶和琶音,无视不二重新弹起曲子的凤,费解地思索不二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还有10秒。“走吧越前。”不二忽然道,把几张钞票压到杯子下,径自起身向门外走去。“现在?”不二已经如一条鱼一般无声无息地滑了出去,越前连忙拨开人群追,挤到门口时不二正拦下一辆车同司机交涉,没用一分钟就干脆利落地拉开副驾驶门示意越前上车,他自己忽然僵了一下,回头张望一圈,心事重重地把司机换下来,发动车子一脚油门踩上了150码。“这个酒吧的位置很合适,所以很多次接应都是在这里。”单手扶着方向盘,不二按开了手表型通讯器的导航,设了几个参数,便见表盘上纵横拉开了网格。“越前在美国数学学到了哪里?坐标系讲过了么?”“差不多……怎么?”“冰帝和青春的辖区划分方法差不多的,那个酒吧刚好就是长太郎执勤区的原点,以北为y轴正方向,东为x轴正方向,以数字每100米标度‘1’。”不二猛打方向盘,越前紧紧抓住安全带,“为什么让我来接应呢?呵……从训练基地开始我们就在一起了,迹部知道我有音感呐,他还记着。”越前云里雾里地听笃定无疑的不二自认为很清楚的解说,车速快得他想吐。“A大调一个八度,E大调五个八度,两遍音阶重复确认是第一象限……a小调哆发啦,b小调中心咪嗦高音哆,横坐标146纵坐标358,最后的曲子是钢琴版的舒伯特《Ave Maria》——看,酒吧以北14.6公里,以东35.8公里,果然是个天主教堂。”不二娴熟地从对开的车流间变道高速闯了红灯。他的表情很平静,越前知道这样平静地绷直嘴角对于不二来说代表严肃而蓄势待发:“记住了么?下次就交给你了。”“学起来了。”越前眼睛亮亮的,果然是刺激而又神秘的接头:“那么递酒之类的也是有讲究的么?啤酒代表什么?鸡尾酒呢?也要一种种记起来么不二前辈?”“不——”不二怔了一下,咕哝了一句:“啤酒最便宜啊……这种花费Tezuka不给报销的……”他握住档杆的左手上青筋慢慢地浮了出来。上车之前如芒在背的那道目光,不二很在意。只是,纵是敏锐迅捷如他,也没抓住蛛丝马迹。只有视网膜残存的一抹金色,不知是不是烧灼的阳光。不二手底下的车隐隐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在过热爆缸之前不二一脚刹车踩得又急又死,漂亮地大甩尾,车没停稳便跳了下来。越前头晕脑胀,下车差点踩空,刚走到不二身边就被不二一把抓住手臂,带着他向前走。“前辈我没事——”“越前,”不二耳语,“不要离开我,把你身上的反侦查仪打开,我没有带。”越前慌忙低头拨弄腰带。他抿着唇,尽量板起脸,但兴奋还是难以克制地从他金色的瞳孔里溢出来。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任务”,并且是援护不二——队里第二位、号称“天才”的战士,让人摸不透的性格会怎样出牌?——啊咧?“前辈——打不开?失灵了?”不二停住脚步俯身看,越前腰带扣背面的反侦查仪的确毫无反应。“怎么回事……是没电了么,前辈?”“不,是屏蔽了……第一次见这么大范围的屏蔽。”不二锁眉,他的手表屏幕也不知在何时黑掉了。他眯起眼抬头打量,继而大悟:“是A式。冰帝果然出事了。”“A式?!”越前小声地惊叫,本能地扯着不二向后连连倒退。“没关系,不是武器。”知道越前在担心什么,不二摇摇头低声安抚他,“A式本身不过同S式一样是一种波动而已,对S式起干扰和中和的作用,会致命也是打入人体之后与体内的S式波动作用致伤,所以才会对普通人完全无效。不过……这样大范围用来屏蔽真是第一次见到,大概不是用来屏蔽外界,而是保护内部不被探测吧。”不二冷笑着仰起头。难怪是天主教堂啊,从高处安放A式干扰仪的话,除掉本身是金属等势体的避雷针,还有比十字架更好的位置么?!他突然明白,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把任务从凤那里交接到自己手里。这个据点是内部人士所为。冰帝内乱了。“现在怎么办?”越前踮着脚贴着不二的耳朵问。他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当然是进去。”两人已经悄无声息地贴上了教堂后侧紧锁的小门。“撞开么?”“不……不行。”不二语塞了。十几年来作为一名战士,他从来没有被门锁挡住过。爆破。撞开。踹锁。他自己最常用的办法更是方便——把手具重筑成钥匙,简简单单就不露痕迹地打开了。但是S式被屏蔽了的现在他如鹰折翼,如同失去了一只手臂,做什么都不方便了起来。如果选择暴力——不二皱眉。若是教堂里当真是内部人员,从觉察异样到设立瞬移点离开,最新手的Root也不需要一分钟。一分钟内要破门而后控制局面,太难了。“前辈?”见不二不应声,越前小声催促着。“越前你有没有铁丝之类的——”“前辈你认为这种电子锁能撬开么?”越前鄙夷地看不二一眼,前辈是在活跃气氛么?“为什么教堂后门会装电子锁……”一筹莫展时,不二的手机忽然贴身震动了起来。是手冢的私人邮件,无标题,无标点,正文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开”
二千七百六十三米以外,海堂合上眼,深深地把肺全部张开灌满空气,然后屏住呼吸。海堂熏,“青春”最好的狙击手。虽然手冢国光是“青春”第一个手枪突破九级的战士,不二周助两年前入队不过三个月手枪也到了八级,甚至大石秀一郎都是七级,而唯有狙击枪不过六级的海堂,是“青春”最好的狙击手。因为只有他能有如此坚韧到可怕的耐性与体力。对于S式战士而言,他们比普通人天生更容易操控热武器,因为他们可以自行重筑最适合自己的武器,不需校准,意念上就能不自主地起到校正作用,但是仅限于近距离射击。飞镖同样。因为根据《S式五定律》,全部会脱离人体的物质理论上从脱离瞬间起不受S式控制,遵循物理定律,所以全部子弹、炮弹、飞镖等一律是不可重筑消耗品。因此,就算是S式战士,要成为狙击手也占不到任何便宜。更甚,对于射击精度要求极高的远距离狙击而言,每次重筑出的狙击枪无论哪里有一微米的不同,都会造成严重的偏差。更不必说,如果是普通的狙击手都能做到的潜伏狙击任务,根本不需要出动S式战士。事先调查目标行动规律,提前潜伏,测量射击地点的气温风向等等这些准备工作,海堂几乎从来没有时间去做。一分钟之内瞄准狙击,在东京都的全部Leaf级战队里也只有海堂能够做到。“部长,Target in sight。”海堂曾经孤身到郊外的荒野苦练瞄准,整整一周。每天凌晨开卡车外出,深夜尚归,拉整整一卡车橘子汽水,玻璃瓶,铁瓶盖的那种。在两千米外用狙击枪射击汽水瓶盖,并且不允许汽水瓶被打碎,只能用子弹壳下方斜肩部分如同瓶起子一样自下而上擦过瓶盖下方,才能把瓶盖完整地掀起来。而在子弹到达瓶盖之前,还要计算风力、重力影响的弹道轨迹……最后的那个星期四晚上,海堂拖回了一卡车完好的、开了盖的汽水。于是至今“青春”有一半的工作人员都对于橘子味的果汁敬谢不敏。海堂小心地、一点一点均匀地把肺泡中的气体呼出来。他所有的狙击用子弹都是自己亲手一颗颗打磨过的,按照他的习惯调整弹壳的角度,并且刻上特殊的纹路确保飞行途径的精度。一公里以内,五公里以上,按照距离仔细地区分开。海堂从自己的子弹盒里挑出一颗子弹慎重地填进枪里,又打开另一个塑胶小盒,取出两颗与普通子弹不太一样的弹头,也装填了进去。“——射击。”耳机里响起指令的同时,海堂的狙击镜里,不二的身体斜转向一旁避开。手指立刻,同过去的无数次一样扣下扳机。两千五百米A式干扰范围以外,一颗普通的子弹从S式枪口疾速飞出,划过一道精确计算过的轨迹,轻微地“噗”地一声准确击中了不二面前电子锁的锁舌。“现在。”不二从嘴角无声地发出指令,用肩膀顶开门,同越前压住脚步猫一样奔入教堂——海堂的第二颗子弹,高高地射向教堂屋顶十字架的顶端。不二的表轻响一声,重新亮了起来。“Leaf-FS,Root-ER连接启动。”手冢第三句指令脱口的同时,海堂向教堂发射最后一刻子弹,带着高亢的蜂鸣音,破开教堂彩色的琉璃窗,在墙上跳弹起来,没入了圣像下乌黑的机器背侧细小的缝隙中,顿时响起了巨大的电波干扰声,尖利刺耳的警报在宏大的教堂内层层放大回荡,远远听来竟如庄严的钟声——不二手里激光枪已成形,在他跃进教堂大厅时稳稳地端在胸前。“——?”紧随其后攥住一把笨重匕首的越前被倏然顿住的不二挡住前路,诧异地握紧手具从不二背后探出头去。“这是——这是什么啊不二前辈!”“——不二周助!在往前一步的话不要后悔!”——不二周助根本没有办法再向前一步。他向后怔怔地跌了一步,左手茫然空抓,被越前眼疾手快地握住。无论何时都不能离手的手具一瞬间消失了银光,重重坠地,沉闷的钝响。他张大了嘴,越前一瞬间以为不二会尖叫起来,但不二只是强制自己屯咽下一大口冰冷的空气,生生压了回去。他只是嘴唇颤动着,无法控制地低喃着面前那个人的名字,哆嗦了很久才完整地唤出来:“裕——裕太……”“紧缚play?”幸村把视线从荧屏上移开,淡淡地瞟了说话的人一眼:“这句话要是让‘青春’的不二君听见,你就完了,仁王。”仁王雅治毫不在意地直起身子离开屏幕向后退了几步:“幸村你看的究竟是什么?突然跳出来这么重口味的——puri~”“因为刚刚才解除干扰,某个孩子的随身录像经过批准是不受他本人控制的——我动了点小小的手脚。”幸村把手搭在控制台上,饶有兴致地眯起了紫蓝的双眼:“这次是什么事?我还要观察‘冰帝’这边,速度说。”“你们要的教学用录像母带,还有上上次赔偿令的回复,”仁王闻言挑了挑嘴角,“顺便说一句柳的回答全部是‘没钱,不接受。’”“最近Flower的支出也很大,我现在不是‘立海’的人了,是‘破晓之程’的队长,”幸村皱眉,“你们也稍微体谅一下这边吧,动手悠着点儿。没了?”“你这边没了,真田老大还有话带给赤也。”仁王在“破晓之程”偌大的控制室里东张西望。“赤也出任务去了,和白石一起。”幸村手指悄悄地纠紧:“什么话我转达吧。”“还不就是那句‘不许松懈!’”仁王沉下嗓子学得惟妙惟肖,“这下真的没了。”“赤也跟我一起,弦一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幸村苦笑着摆摆手:“才调上来一年不到大家就把我给忘了?怎样也是‘原’部长吧,偶尔我也很想你们。”“每次都换人来送资料不是么,明明可以从网上传过来的东西,神奈川这么远呢。”仁王不正经地嘀咕着向外走:“连瞬移都不给,再也不来了——作为‘原部长’,都不站起来,送一下原先优秀的部下么?”说到最后一句,仁王扶住门框回过头来,抿直唇角,目光倏然冷下来。幸村只是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别打扰我,队长在工作。”荧屏上无声的图像正中,那个他有些在意的棕发少年背影微微颤动,瘦削而倔强。越前紧紧盯着身前的不二,暗地把左手里的手具握得死紧。他的右手里,不二的左手痉挛着,指甲掐破了越前的指尖。而不二,张大的深蓝色瞳孔里唯有圣像下救治舱里半仰卧着、失去意识的、自己一个月未见心心念念的弟弟。不二裕太穿着他们每个人都很熟悉的黑色连体紧身战斗服,全身插满各式各样的导线,腕间踝间扣着粗重的线圈,右臂静脉连着一旁嗡嗡运作的体外循环机,头顶屏幕跳着各式各样的曲线和数字。这不是他们每个战队都配备的一人用小型救治舱,更像普通医院重症监护室四周架满监护仪的病床,但床边的仪器不二无论是在战队还是医院都没有见过。他只紧紧盯着裕太,盯着他半仰的被氧气面罩遮去大半的脸,他四肢如电压不稳的灯一样一跳一跳漾着微弱银光的导线。一瞬间,不二冰冷的杀气大盛,全身扬起了张狂的银色火焰!越前的手骨几乎被一下子捏碎!不二手里没有手具,但越前右手忽地剧痛,紧接着全身血管骨骼都被爆裂开一样猛烈地痛了起来。他身上的连体战斗服自右腕起霎时荡过了一层不属于他的波动,直接传到左手他痛苦中愈发死死攥住不放的、本应专属于他的Root手具上,原本的匕首立刻失去原形,强制拉伸扭曲,抗拒着又不可抗拒地变化成一团、一根、一把、一块不可知的物质。这是专属于不二的不可抵御的S式波动,越前在濒临昏厥的激烈痛楚中死咬住牙挺直身体,把它深深地牢牢地烙印在脑海里了。“不二周助,你这样激动对你没有好处,你应该清楚!”之前喝令的男人再度锐声道,越前勉强循着声音望过去,痛到模糊的视力只能辨认出是个体形和不二相近的瘦削男子,黑发,白大褂里也是Root式战斗服,包裹着稀薄的银光,是连接启动状态,就这么从右手边成片的屏幕包围中站起来。“观月……”这声音不是通过空气传到越前耳中的,是层层涤荡汹涌的灵力直接带过来的不二磨碎牙齿几近狰狞的低语。“终于记住我的名字了啊,不二君。”观月低笑一声,抬起手指绕着额前的卷发:“被你打扰真不知是意料之中还是之外呢,不过对我来说倒真是天大的好事,嗯哼哼~”面对濒临失控的不二一触即发的可怕波动,观月居然好整以暇地笑了:“要是其他人,恐怕我只能束手就擒了吧,不二周助君——裕太君的情形你看到了吧,他现在根本离不开这些仪器,所以——”观月猛地提声大吼:“退到外面去,解除干扰,否则我就直接关掉全部生命维持系统!”越前全身疼痛骤然加剧,是不二愈发愤怒的波动。但是慢慢地、慢慢地、银光慢慢地淡了下去,消失了。越前全身大汗淋漓,神色恍惚,几近虚脱地抓着不二的手稳住自己。这便是Leaf级的负荷,与自己已经快要发挥至极限的波动程度简直是天壤之别。不二沉默着,不退不进,观月便也一言不发地僵持在那里,整个教堂里除了电波干扰逐渐弱下来的杂音,便是越前紊乱粗重的喘息。
僵持中,越前忽然甩开了不二的手。不二惊异地偏头,越前喘匀了呼吸,向观月走过去。然后,在观月和不二讶异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一脚踹翻了观月面前的主控制台。“你做什么——越前龙马?!”有几台机器立刻警报声大作,不二听着心里揪紧得疼。观月惊问,越前已经一套拳脚招呼上去。观月堪堪招架,跳出仪器包围与越前拉开距离,一脸难以置信。“越前龙马,你不怕这个人死么——不二周助,这可是你弟弟!”“不二前辈的弟弟?”越前站定,依旧是面无表情地重筑了手具。他还不擅长热武器,手里的还是好用的匕首,“不二前辈的弟弟跟不二前辈有什么关系?一旦查出来S式,和家里就再也没有关系了——这可是不二前辈刚才亲口对我说的,这么快就忘了,前辈真是Madamadadane。”他冷静地举起匕首一步步向观月逼近:“既然跟不二前辈没关系,跟我就更没关系了,不过是个非战斗人员——啊,对了,根据《保密条例》,这个人就算是死了也没什么关系,当然最后处分的是你啊——观月前、辈。”“Leaf级的不二前辈不发话,不知道我作为Leaf战队的Root算不算你的高层——”越前猛地厉声喝道:“断开连结,交出手具,双手抱头,观月!”观月后退一步,不紧不慢地笑了一声:“装得不错嘛,越前龙马……只不过,你的资料我全都有,你的弱点——我也全部知道哦,嗯哼哼~”越前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我现在告诉你,不二裕太就是你不二前辈的软肋,如果他出了事,你的‘不二前辈’恐怕再也不会原谅你了吧,越·前·君。”“当然,这跟你没什么关系,对吧,越·前·君?”越前的确是在虚张声势,不二叹息着闭上眼。还太稚嫩了啊,只被反将一两句,眼里的动摇已经藏不住。“嘛,既然跟你们谁都没有关系,又是个死不足惜的非战斗人员,那么越前君你稍等一下,我断掉裕太君的生命维持系统就跟你走。很简单呢,只要我按下这个遥控器上的开关,电源就断掉了。当然,最后处分的是我,还是跟你没什么关系,对吧,越·前·君。”越前咬牙,果然不敢再上前。“你想要什么,观月?”“还用问么,越前君?”观月左手把玩着银色的遥控器,右手的枪泛着银光,“在我设立瞬移点直到我离开——该断开连结、交出手具、双手抱头的是你们两个吧,越前君,不二君!”“随他去吧,越前。”一直沉默的不二忽然说。越前大惊,回头望不二,他表情冷淡地抱起胸,斜斜靠立在教堂长椅背旁。“不是为了裕太,别那么看我,越前。”不二的语气同样冷淡,只闲闲地用眼角瞟过来,倒真是一副任由他去的姿态:“Root-越前龙马,我和你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任务罢了。任务只是要求我们两人来这里,之后怎么做可没有安排。”他状似无聊地拢了拢耳后散落的碎发:“过来我这里,越前,Leaf的命令。”越前咬着牙瞪了观月足足十秒钟,又担忧地打量了不省人事的裕太一眼,这才不甘不愿却的的确确收起了手具,拖着步子走回不二身后。“好孩子。”不二声音低柔,但没有哄劝的意味,带些心不在焉的敷衍,垂着头望自己的脚尖,双手拢着双臂,一个静默的侧影。越前也只好随着他远远站开。观月这下倒有些不着落的慌神。不二的手具还在他身前一米开外丢着,身上一点光都没有,就算是Leaf级战士,要突袭——拿手具,重新连结启动,所用的时间也足够他脱身。至于越前,不过是个刚刚训练了两个月的Root,各方面都还太稚嫩了,观月有足够的自信忽视他。他不敢轻视的,还是不二周助。“不管你是不是为了他——只要你轻举妄动,不二裕太一定会死。”不二对观月这句话报以完全无视的态度,连睫毛都没抬一下。观月犹疑着,毕竟机会难得。他警惕着,一边盯着不二一边向控制台退过去。不二宁静地阖上双眼,呼吸都轻微,靠在那里闭目养神。越前倒是满脸不甘,恼怒着把牙咬得格格响。观月右手平举着枪,左手把遥控器握在掌心,谨慎地单手把被越前踹翻的主控台扶起来,略略检查一下,然后用一根手指敏捷地敲键盘设瞬移点。不二置若罔闻,只微微扬起了颀长的脖子。观月扳下开关,径自走向主控台前一米处地面上慢慢浮起的银光刻划出的圆圈中。不二一动不动。主控台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倒数五秒。深吸气。四秒。缓缓地把肺中的空气从鼻腔呼出来。三秒。观月用纯黑的瞳孔死死地、一刻也不放松地盯过来。二。越前的下唇出血了。一——教堂里所有仪器忽然齐刷刷地响起警报!就在这一微秒里,所有绿灯全部变为红色,焦灼地扇着,全部仪器大叫着蜂鸣着,主控台连结的所有屏幕都同时跳出红色的警报框,闪烁着“电源未连接,请在五分钟内切换备用电源”的大号黑字。就在这一微秒里,教堂厚重的正门突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破声!稳而准的定点爆破,炸药量极精确,只准准地炸开了门和门框,墙皮砖块和门全都被炸成碎片被滚烫的风浪挟着来势汹汹地向教堂内疾飞。就在这一微秒里,不二的动作快过了一切!银蓝光芒大盛,不二一跃而起,笔直地向圣像下扑去,目光都没有偏移。他飞奔的同时,主控台三根最长的电源线脱出了电源插座,在不二掠过主控台的瞬间骤然向观月抽过去,紧紧卷住他细瘦的脖颈狠狠拖出瞬移圈,观月连惊叫的时间都没有就晕过去了。爆破碎片疾速飞向四面八方,不二头也不回地一甩右臂,飞向圣像的碎片直接停在了空中,不二穿过悬停的碎片,身后有银蓝色明亮的残影。还在嘈杂地报警的救治舱闷闷地震了一下,不二张开双臂整个人护上去抱住了失去意识的裕太。——零。瞬移圈光墙冲天而起又迅速崩碎,没有人被传送。不二来不及咬住牙根,几块大的碎片已经直接砸到他的腰背上,还有一块尖锐的边划过他的额角,血立刻就流了下来。不二痛得哀呼一声,立刻强忍住,被撞击的地方内脏疼得瞬间全身发软,无力地侧身滑下半人高的救治舱坐到地上。屏住了一秒钟的呼吸和心跳,虽然只有一秒,也好像差一点就无法恢复过来了。身上大亮的银蓝色厚重的光瞬间消失了,不二痛得靠着救治舱蜷起身子。他猛烈地咳了几声,眯起被血迷住的眼,喘息着看向门口逆着光投下长长影子的那个人。口中浓浓的铁锈味,眼前光点缭乱,十米以外模糊成一个点,什么都看不清,不二只是确定地知道是谁而已。“……别说。”他怔然低语,十几分贝的音量,知道自己肯定会被听到的。那人一言不发,踩着满地砖砾,举步向教堂内走进。“一个人,对吧。”不二长长的眉毛已经纠成了一团。近到可以分辨出动作,那人偏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一旁不知何时已昏过去了的越前。不二忽然撑起全部的力气,嘶声道:“迹部景吾!这是你们战部,我弟弟——”他喘息几下,咬牙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你、欠、我、的!”迹部蓦地拧过头,牙根磨得咔咔响,瞪着一身狼狈半脸染血西装撕裂衬衫渐渐洇出殷色的不二,足足有一分钟,终于恨声骂出:“——笨、蛋!”不二松了口气,所有的内脏这才叫嚣着痛起来,他又咳了一阵,用手背掩住口疲倦地仰起头,袖口染上了淡淡的血色。救下他们的,是对童年那段无可替代的日子最深的怀念,铭刻在骨血没入潜意识的习惯,嵌入手表背面的发信器。因为是孩子做的小东西,有效距离只有二百米,所以没有人会想到去监控或者屏蔽。孩子的友情,总是不被大人重视的。震三下停一下是“我需要帮助”,震两下停一下再震三下是“不要告诉教官”,我知道你会记得,我也没有想到你真的还带着,你真的还记得,景吾。我知道你从来不会怪我。“——不二!”逆光的门口,两个人一前一后疾步奔来,泡在前面的人抓住门框控制身体急停,面对一地狼藉愣了一下,然后大踏步踩进来。不二酸涩地闭上了眼。“突然没有了监控,不二——”手冢喘息着,明显是从不知多远的地方直接跑来的。他皱起眉大略扫视了一圈,看过靠着救治舱虚弱坐倒得不二和几米外人事不省的越前和观月,愣了一下,转头吩咐身后同样“咝咝”喘息着的人:“海堂——”“——这是本大爷战部的事,本大爷来善后!”迹部突然转身,无可挑剔的脸因为愤怒而狰狞。他反手几乎扯断了衣扣中的通讯器:“忍足——岳人!救护车还没到么!!!”“谢谢你及时救了我的两个队员,迹部。”手冢显然也生着气,是冰冷的愤怒。他示意海堂去看护越前,自己径直越过咬牙切齿的迹部走向圣像下的不二:“我衷心希望这样的事情无论那边都不会再发生。”擦肩的瞬间,两个年轻的战部长眼中,一模一样能焚尽天地将人挫骨扬灰的地狱之火。不二已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睁开眼,注视着海堂抱起越前检查,然后看着手冢直直走过来,眸色深深,面容一如既往的冷静。他伸手过来想要检查不二的伤势,不二用力摇头,别过头去示意他先去看裕太。手冢叹气。“供电恢复了,你弟弟不会有事——我以为你清楚。”话虽这样说,手冢还是依从不二,先起身查看了裕太的情况,然后向不二点点头。“Tezuka——对不起。”不二忽然道,声音很轻,手冢却一个字都没听漏,错愕地看他。“我知道了,为什么你要瞒着我——我知道了,对不起……”仿佛是蓄积了全身每个细胞的力气,不二扶着救治舱,硬生生站了起来,避开手冢想要搀扶的手,向着救治舱内伏下身去。“如果不是我……不是我在这里……观月就不会……对不起。”他染红了一半的视线寻找到裕太的脸,探出还发抖的手指抚上去:“是我的错……裕太要是出什么事,都是我——”他的肩突然被死死箍住,指甲深深嵌入皮肉,比内脏还要疼痛。受伤的背紧紧贴到身后厚实而温暖的胸腹上,没有分毫缝隙,因为贴紧伤口不容忽视地尖锐地痛起来。与其说是搀扶,更像是束缚的力度。手冢从身后用力拥住不二,不二混乱地意识到就算同为Leaf,自己的力气也永远无法与手冢抗衡。更何况,从来,永远都无力与他抗衡。手冢用自己的整个身体固定住不二,双手轻轻晃了一下,不二的手臂便无力地从裕太脸上垂了下来。晃落了不二怔然的一串泪。
不二醒来的时候被雪亮的灯晃眯了眼,慢慢适应了光线,天花板正中横贯的液晶屏宁静地跳着数字,03:19。他皱了皱眉,冰凉的呼吸面罩咯得鼻梁不太舒服。全身瘫软,整个胸腹部都沉沉地坠着,没什么疼痛的感觉,没法辨别有没有受伤,伤成什么样。然后,意外地,还模糊的视野里晃出了大石的脸。“不二你醒了,太好了!”大石手边放着匆忙折起来的报纸,眼睛亮亮的满是信息。他端起一杯水把吸管送到不二唇边示意,不二尽力抬起头吮吸,液体入口时才终于缓缓醒转。“小坂田说你严重内出血,还不能喝水,我想你一定很渴了,所以只能润润嗓子不要咽下去。”大石适时地移开吸管递过热毛巾,顺带把不二的脸仔细地擦了一下,然后立刻站起来,温和地笑着说我去喊英二,他担心很久了但是今天值夜班走不开。大石秀一郎不愧是“青春”的副部长,整个战部最体贴细心的人。不二目送大石起身出门,合上眼安然地等待,没几分钟果然听到劈劈叭叭的疾跑声,菊丸直直从门口扑过来,一把按住不二的胳膊,使劲眨了眨紫蓝的猫眼:“Fujiko……”不二弯了弯眼睛,还是很疲惫。“越前怎么样?”他已经是刻意提高了音量,看到菊丸茫然的表情和侧过来还耸动了几下的猫耳朵,才知道声音还是细微得无法被听到。菊丸素来反应快又眼尖,从口型上分辨出了不二的话,皱起了眉头:“Fujiko你自己都这么样了怎么还想着小不点——小不点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昏过去了,很快就醒了,乾说他大概是受爆炸波冲击了Nya……连Fujiko你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菊丸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难过地眯起了眼。不二安心了,勉力扯动了一下嘴角。最后一秒他用最快的速度手刀击向了越前的后颈,时间是在太紧迫,幸好没有伤到他。“菊丸,去值班。”病房门无声地打开,手冢的声音在夜深的走廊里沉沉地响起,菊丸惊异地回头:“手冢!你不是刚从Flower回来怎么没去睡——”“——去值班。不二伤得很重。”穿着深灰色家居服的手冢揉一揉纠紧的眉心,哑声道。菊丸鼓着腮瞪了手冢好久,最终还是瘪瘪嘴,又担心地瞅不二一眼,不二回他一个安抚的笑,菊丸这才一步一回头地磨蹭着走了。手冢目送菊丸离开,沉默地踏进病房,一直开着的电子门这才缓缓合上。不二在手冢笔直看过来的视线中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忽然觉得真的很渴。他不适地挪动了一下身子想要坐起来,被手冢压住肩膀,微微摇头阻止。“你没有穿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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