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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苏F菲尔迦纳的誓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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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拉着吴亦凡在手表的专卖店停下时，看见他认同的神情。没花多久就刷卡结单，鹿晗提前去了门口，等着吴亦凡拿单取物。街道上车来车往，从雾里来到雾里去。“你不想买些什么？”听见吴亦凡的声音，鹿晗扭过头去。“有啊，不过这个商场里好像没得卖。”他说。“那你想要什么？我陪你去。”吴亦凡说，背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伸到鹿晗眼前。鹿晗看着眼前红色鹿角脖子长长的糖人鹿，不争气红了眼圈。他紧紧握住糖人的竹签，隔着口罩吻上吴亦凡的唇。“我要你。我想要的从来只有你。”吴亦凡打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鹿晗望着灰蒙蒙的天和张灯结彩的街道，红灯笼晃悠悠地很是喜庆。大口呼吸着被口罩过滤过的空气。他掐指算着，还有五天就是2月12，正月初三，他26岁生日。没了小时候过年穿新衣服新鞋子和旺旺大礼包带来的喜悦后，他对过年的概念随着父母离异越来越淡，几乎不曾对过年再产生期待。只是现在，他那么希望新年赶快到来。
018“Surprise！”鹿晗从吴亦凡身后咧着嘴跳出来，吴旬一个趔趄退了几步，吓得手里拿着的碗差点滑出去。“小鹿？”他看着眼前面若桃花的鹿晗，惊喜的看向吴亦凡。“你怎么……好啊，你又瞒我。”他佯装嗔怒说。鹿晗搂过吴旬的肩，把他往客厅里推，“哎呀哎呀吴律师也是一番好意，别怪他。”他两只脚三两下就把鞋给甩掉，拖鞋也没穿就跳到沙发上，外套随意挂在沙发靠背上。“今天我俩就一起过个生日吧，”鹿晗掏出一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塞在吴旬手里，笑眼弯弯那说，“大学你磨了我那么些次，这次爷就顺你心意。”“得了吧，”吴旬装出不屑的样子努了努嘴，把手里的碗放在一旁，“明明是你总嚷嚷要一起过生。”他拆开礼品盒，是一只纯白的手表。他抬头看向鹿晗，有些犹豫地说：“很贵？”“凑合吧。”鹿晗瞥了眼吴亦凡。反正又不是我掏的钱。“我们之间哪有什么贵不贵的。” 鹿晗不客气地摸了桌上一个橙子，无奈没指甲，弄了半天都剥不开。吴旬挨着坐过来，拿起搁在旁边的勺子麻利地往另一只橙子里一戳，勺子围着橙子转了几下，再剥皮就太轻松不过了。他把剥好皮的橙子塞到鹿晗手里。“你的礼物呢我是准备了的。”吴旬含笑看着他塞了满嘴的橙子，扯了张纸巾帮他擦了手上的果汁。“不过现在不能给你，”他垂下眼来，“明天再给。”“哦？这么神秘？”鹿晗抹了抹嘴角，手上的黏糊和异样的气氛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没再追问，他拿起桌上的碗向厨房走去。“我去洗下手，顺便帮你刷个碗。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别太想我啊。”他转头抛了个wink。“对了，”吴旬喊住他，“突然想起来，你大四那会儿不是嚷嚷着要出国吗？怎么还没做准备？”突然被提起这件事，鹿晗措手不及地立在原地。他眼神飘忽地扫过吴亦凡，他刚从卧室换了衣服走出来。看见鹿晗投去的视线，他疑惑地迎回来。他好像没听见这句。“哦，”鹿晗含糊不清说，“做着呢，不过有事拖着嘛，也不太确定。”说完他快步走进厨房，关了门。
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冲刷在鹿晗的手背手心里，凉意顿生。他垂下眼，告诉自己别太庸人自扰。只可惜再冷的水也没法浇灭心中燥火。吴亦凡没有出够一周的差，三天前就已经回了自己公寓。他其实能够理解，还没和吴旬正式分手的吴亦凡，怎么可能新年是在陪着自己。可是他真的一度幻想了太多。他想着和那人一起看烟花，一起吃年夜饭，一起迎接新年倒数。一个都没有实现。他闭著眼睛听见电视里的欢呼声时，脑子里全是那晚他听见卧室里传来的两人的愉悦声。hey，我一个人过了新年，那么你呢？分明说过了过生日后就和吴旬分手的他，这三天又恢复了音信全无。好吧，虽说你给了期限，可期限前也不能这样吧。空荡荡的房间，空荡荡的收件箱。鹿晗最后悔的是当时没有逼他录个音，这下死无对证，最可怕是自己都开始怀疑，吴亦凡真的说过那句话吗？下午吴亦凡突然出现在他公寓门前，对他说：“我来接你过生日。”鹿晗呆呆看着他，机械答了好，却已说不清内心感受。他从来都搞不懂吴亦凡的出牌套路。而过了凌晨就26岁的他，此刻还25岁的他，还在爱着不属于他的人。鹿晗眼圈一红，手里的碗滑落在地，清脆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厨房。
“小鹿，”吴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怎么了？没事吧？“鹿晗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碎瓷片，无奈弯腰一片片捡起。“人是没事，不过不好意思啊，你家景德镇收藏又少一只。”他对着门外说。”又做坏事了？“吴旬的笑声传来，停顿了一会儿说：”生日蛋糕到了，我去楼下取一下。你小心点啊。”鹿晗回过神来。“哦哦，好，你去吧。”说话间手下打滑，手掌被碎瓷片硬生生划了一道口子。血珠瞬间就不断冒了出来。好吧，人也有事了。他倒吸一口冷气，站起身来打开水龙头。关门声混在水声里，血液被水稀释变的不再那么可怖，只是血一直流让鹿晗有些心慌。“难道我和老张一样有凝血障碍？”鹿晗无厘头地想，“这么文艺的病，我可不要啊。”血还在流，鹿晗琢磨着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伸手准备关了水龙头去找个医药箱，手被人握住，熟悉的温度贴在后背。鹿晗没有回头，任那人拿着柔软的毛巾轻轻按压在自己手掌上。“疼吗？”身后的人问，气息洒在鹿晗脖颈间。“疼。”鹿晗说。“心疼？”他问。鹿晗看着血从毛巾底部慢慢渗透上来，笑了笑没有开口。“我也疼。”身后的人锁了门。
鹿晗来不及反映，就被他抱起放在了橱柜上，吻随之而下。鹿晗喘着气推开他，瞠目结舌看着眼前的人，大脑有些转不过弯来。吴亦凡眯着眼看着鹿晗红红的嘴唇，再次俯身欺上。修长的手指在他身上四处游荡，煽风点火。“吴亦凡，”鹿晗咬着牙，嘴唇颤栗，“你搞没搞清楚现在状况？”“什么状况？”他轻轻咬着鹿晗的耳垂。鹿晗手抵在他胸口。“就是说，”他微微喘着，“在没有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前，我可以拒绝你这些行为。”“拒绝？你想要的东西？”吴亦凡闷声笑道，“你想要的不就是我？既然是想要我，为什么要拒绝我？”鹿晗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吴亦凡双眼迷离，像是街头宿醉的人。鹿晗认命地闭上了眼睛。吴亦凡，能不能告诉我，你的自信究竟是怎么回事。是我给的吗？呵，我可真厉害。吴亦凡手掌握住他的腰，逼得他翻过身去。鹿晗紧贴着大理石的橱柜，凉意遍布全身。他逐渐增加的手指让他有些痛楚。“慢点。”他忍不住说。身后的人却仍然不管不顾，一反平日的耐心。今天的他有些焦虑。感受到这些，鹿晗没来由的想用自己安抚他。他忍着痛说：“可以了，来吧。”
伴随着身后人的闷哼，一下比一下深刻被贯穿，鹿晗咬着嘴唇，把喘息和呻吟全吞回肚里。“小鹿？”客厅里开门声响起的同时，一声呼唤也传来。鹿晗顿时全身冷汗，他惊慌地扭头看向吴亦凡，他却没有停下动作，眉头紧锁像是没有听见。“小鹿，亦凡呢？”门外的人又追问。“啊？他……”鹿晗刚开口，被吴亦凡一个挺身刺激得一抖，“他，看你一直没，回来……下楼去找你了……”“哦？是吗？”那人思索般问道。吴亦凡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鹿晗不敢动，只得紧紧贴着橱柜。“嗯……是，要不你再下楼找一下他？”话音刚落，浪潮袭来，鹿晗张口咬在自己手背上。“嗯行。”关门声响起。鹿晗松了口，长长吐纳在空气里。“你疯了。”呼吸顺畅后，鹿晗没有回头，咬牙切齿对身后的人说道。“鹿晗，”吴亦凡从背后覆上他，伸手帮他重新穿好裤子，“如果有天我不想活了，陪我一起死吗。”他哑着喉咙说。鹿晗一愣，推开他想要帮自己拉拉链的手。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裹住伤口的毛巾早就掉落，好在血也已经止住。只留下一些碎血沫和血痕蜿蜒在伤口附近。“我没爱你到这个份上，吴律师。”他说。他看向窗外。大片白色羽毛飘落在空中，霓虹灯也为之逊色。下雪了。鹿晗一直没有忘记吴亦凡当时眼里的绝望。只是他到最后也没有告诉吴亦凡，他不愿意死，是因为他必须活着。爱是生命间才有的联系，如果真有那天，他随他去了，那他们之间尚不能公开的爱由谁记得？鹿晗不能死。只有活着，才有资格一直爱着吴亦凡。
019——希望是甚么？是娼妓：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带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你的青春——她就将舍弃你。 在鹿晗还在学生年代的时候，曾疯狂迷恋过金庸。记得是一次课间，周围的男同学都围在一起，叽叽喳喳不只在兴奋些什么。鹿晗好奇，也去凑了热闹。好不容易挤了进去，发现他们是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一本书上的插图。图上是一男一女，女的白衣胜雪，男的剑眉星目，两人都是侠客打扮。鹿晗便也兴致勃勃参与了讨论，他不露声色地嘴上说着”以后我要找个这样的女朋友“，眼睛却黏在女孩旁边那英姿飒爽的男人脸上。真好看。他心想。后来，他百般纠缠，书的拥有者终于松了口，开条件说请他吃一顿烧烤，就把书借给鹿晗一周。鹿晗小鸡啄米般点头，忙不迭答应。那天晚上，鹿晗窝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金庸老先生的书。彻夜未眠。第二天他盯着个熊猫眼去上课，数学课上睡着，被老师拧起来罚站了大半节课。当天夜里，他又是打着小手电，一夜未眠。三天后，鹿晗终于读完了总共上中下三本《神雕侠侣》。“真好。”鹿晗合上书的最后一页，眯着他的熊猫眼感叹道。剑眉星目，命犯桃花的杨过，却从始至终只痴情一人。“真好。”他满足又词穷地重复道。
后来，鹿晗通过各种渠道，看完了金庸老先生所有的书。从《书剑恩仇录》到《越女剑》，一部不落。这其中他最讨厌的角色，是陈家洛。这人不仅缺少大英雄吞天吐地的气势，周旋在两个女人间优柔寡断的性子更是让鹿晗看不起。而最喜欢的角色，当然就是杨过了。他孤傲狂放，快意恩仇，“情侠”二字当之无愧。他也想成为这样的男人。或者，遇到这样的男人。可惜直到很久后鹿晗才知道，一见杨过误终身，真的不是世人的危言耸听。
“鹿晗！下来吧！”吴亦凡在天桥下，手足无措地对着上面的人大声说。那人坐在地上，双腿穿过栏杆在空中晃荡。他仿佛没听见桥下人焦虑地呼唤，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大厦。顶端的显示屏上的数字一跳。「0：00。」”真好！”他夸张笑着，”你看，我26岁第一秒，就是和你在一起！””鹿晗……”吴亦凡往前走了几步，近乎哀求道，”下来吧，你不是怕高么？””这你也知道？”他听后眉毛一挑，满带戏谑，”吴导，我记得我好像没提过这点？你真消息灵通！“”神通广大！”他又补了句。顿了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接龙道，”大智若愚，愚不可及！“”及，及……”他思索着，“及……”吴亦凡站在寒风里，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说错话，引发惊弓之鹿不可预料的举动。”及……及……”那人重复着，半天后放弃，另起一头，”不要这个了，换一个。愚公移山！你接山！”他开朗笑着。风是无形的利刃，擦过吴亦凡的脸，也磨着他的心。他忍着胃里的翻山倒海。”山……”他的声音像是唱歌时用的黑嗓，”山海关……”那人把手放在耳边当收音状，”什么？”他大声问。”山海关！”吴亦凡近乎吼道。那人一愣，咯咯笑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山海关……也是，哈哈，”他摇摇头，”不过这个不能pass，你得接成语。””接好了你就下来吗？”吴亦凡小心翼翼问。”看心情咯，”那人手撑着下巴，在地上画着圈，”你对我不也总是看心情？”
吴亦凡退了几步，指甲嵌进手心里，生疼。半晌，他缓缓开口：”愚人千虑，必有一得。”那人拍着手笑得前俯后仰。”接得不错，”他说，”那你得了什么？”吴亦凡话噎在喉头。他迎着风，使劲睁开眼睛。他的呼吸声沉重得像是案板上的鱼。”鹿晗！我真的做不到！我尽力了！“他的声音骤然小了，嗓子哑得让他的话几乎不成句，”我，真的没办法在吴旬生日这天和他说……”鹿晗被风吹红了眼圈，他看着天空零星的星辰，想起了将近两小时前。”好啦，走了啊。”鹿晗站在门口，笑盈盈对着屋里那人说。”怎么急着回去呢，蛋糕都还没吃几口呢，”那人挽留道，“哎，亦凡也是，怎么在洗手间磨蹭那么久，都没能让他送送你。””那什么，的确是不早了，家里有人等，你懂的。”鹿晗的梨涡在嘴边若隐若现，他舔了舔嘴唇。蛋糕？嗯，刚才的蛋糕真是甜得发腻。唯一值得肯定的，就是蛋糕上那只小鹿。惟妙惟肖的，比家里那只鹿糖人不知道好看多少。只是，鹿糖人昨天发了霉，奶油小鹿也被吃进了肚里。现在，他还剩什么？”好了好了，再不回去我就要被批斗了。”不再和吴旬来回推辞，鹿晗笑着关上门，噌噌跑下楼去。
他双手插兜，一路闷头走着，把方向全交给了潜意识。不只走了多久，突然袭来的一股冷空气让他一个哆嗦。他裹了裹领子，抬头看见天色已晚，周围全是陌生的景色。无所谓，反正他早就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叹了口气，呼出来的气在空气里成了一团雾。从口袋里拿纸巾擦着冻出来的清鼻涕，顺便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22：22。好数字。几乎在同时，一个电话呼叫插了进来。手机在手掌里不停震动，他犹豫着，拇指悬在屏幕上空，却迟迟按不下接听键。三十秒后手机恢复镇静。他一愣，然后自嘲地笑着摇摇头，往前方不远的天桥走去。随便找了个地方坐在最边上，透过栏杆看着下面的车来车往，川流不息，鹿晗眯起眼睛，看车灯成了一道道五彩星芒。寒风涌入衣服里，不多会儿他就觉得手脚冰凉。心生疲惫，他把头埋在膝盖里，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听见有人的声音响起。他撑开眼皮。桥下马路上站着的一个瘦高的身影。他一下清醒过来。”鹿晗！你在那儿干吗？”那人大声问他。”看风景！”鹿晗无厘头地大声回应他，鼻音浓重，声音里带着醉意。说完他被自己逗乐了，呵呵呵笑了好几声。”我陪你！”那人说，小跑着过来。”别！”鹿晗制止他，”我要一个人看！””我陪你看！”那人不依，仍然坚持道。鹿晗站起来，大半个身子在栏杆外。”不许过来！”他晃着手臂，底气十足喊道。他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即刻实施，他指着那人发号施令道：”向后转！”那人一愣，呆在原地。”鹿长官的话你没听到？”鹿晗厉声道，”向后转！”那人疑惑着慢慢转过身去。鹿晗捂着嘴乐，”向前走！”他听话地往前走着，直到快消失在前方的树荫里。”停！”鹿晗一声令下。”好！向后转！”那人转过身来。距离太远，鹿晗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向前走！”他没有迟疑地笔直前进，快走到原来的位子时，鹿晗说：”向右一步走！”他走了一步。”向右一步走！”他又挪了一步。”向左五步走！”他一一照办。鹿晗收回手臂，重新坐在地上，腿窝着有点不适，他把腿从栏杆间隔里伸出去。啊……原来能够控制一个人，是这么爽的事。虽然心里有点别扭，但还是很爽。So，你是不是爽很久了？鹿晗觉得心闷气短，有些呼吸不畅起来。 ”吴律师！你知道你现在在干嘛吗？”他突然冲天桥下大声说。吴亦凡张着嘴，刚要开口，被鹿晗打断。“不知道吧？没事，不知道哥哥我告诉你！”鹿晗眉飞色舞，中气十足。语气像是初中时结盟的小团体，小老大对着小弟们说：“别怕，哥罩你。”
”你在拍一出戏，编剧，导演，摄像，场记，录音，甚至主演，都他妈是你！””戏的名字叫「论如何与鹿晗若即若离」。““一共76集，现在拍到第75集最后一场的最后一个镜头。””吴导，听说这部戏另外一个主演——鹿晗受到剧组压榨，克扣工钱，还被一个配角抢了主演的戏份，他于今天表示，不愿参与拍摄大结局。”"我想采访一下你，你要如何解决这个突发事件？”“鹿晗！”吴亦凡终于打断他，他紧握的拳头垂在身侧，不住颤抖。“别这样。”他央求道。”鹿晗！下来吧！”他又说道。鹿晗双腿在空中晃荡。仿佛没听见桥下人焦虑地呼唤，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大厦。顶端的显示屏上的数字一跳。「0：00。」他看着这代表着虚无的罗马数字，突然想起青葱岁时，他曾一遍遍打破家长给的12点前必须睡觉的规矩，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金庸。看剑眉星目，命犯桃花，却从始至终只钟情一人的杨过。”真好！”他夸张笑着，”你看，我26岁第一秒，就是和你在一起！”
思绪戛然而止，鹿晗看着桥下的吴亦凡在风中瑟瑟发抖。他刚才说了什么？“愚人千虑，必有一得。” 吴亦凡的声音在耳边重播。哦，还有，”鹿晗！我真的做不到！我尽力了，我没办法在吴旬生日这天和他说……”鹿晗低头思索了很久，也没有理清楚头绪。脑里一团乱麻。其实这句话很好理解，并没有几个意思，只有一个意思，就是说他不准备告诉吴旬了。可是为什么这么简单易懂的事，却能让他头疼欲裂？他想不明白。“你不准备告诉吴旬，”鹿晗逼着自己思考，喃喃说，“你失约了。”他咬着自己的拇指盖，牙齿不停打颤。“其实没什么好激动的，”他自言自语，”走到现在不能怪谁，没有谁需要负责，感情的事都是你情我愿。“血从指甲里渗出来，嘴里满是血腥味。眼泪因为疼痛飙出来，像泻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他猛地站起来，几乎要把自己扔出天桥，他声嘶力竭质问着马路旁那个身影。”吴律师，请问地下情玩的爽不爽？”声音在空荡的街头上空回旋，最后被吞入滚滚车流中。”可惜我没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俘虏，遗憾吗？” 他尖声说道。猛地一阵风出来，鹿晗抬起手臂遮挡眼睛。风声在耳边呼啸，像是一个个游离在尘世不能超脱的魂魄的示威。不一会儿，风停了，世界像是突然无声无息。”鹿晗，“吴亦凡的声音打断了这寂静，他颤抖着问，“你这是要和我分吗？”“分？”鹿晗反问。他勾起一边嘴角，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眼泪太咸，他有些嫌弃。”分赃？还是分手？”吴亦凡往前冲了几步，最后停下来，咬着牙说：”分手。””分手？”鹿晗站起身来，拍拍裤子，”我们牵过手？”吴亦凡再也说不出话来。鹿晗趴在栏杆上，看着穿梭的车流。”吴亦凡，你知道么，“他突然像是在给儿童讲睡前故事般，语气温柔，”我怕高，但我更怕你。””我好想知道，如果有一天我从这跳下来，只要吴旬在旁边，你会不会就能忍着不掉眼泪。””会吗？不会吗？嗯？”吴亦凡拖着脚步朝着他的方向慢慢走进。”鹿晗，我不会哭的。”他语气坚定说，”我会陪你一起死。”一起死？鹿晗摇摇头。吴律师啊吴律师，为什么你总对殉情这么执着？”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他抓着栏杆，喃喃低语。”你说什么？”吴亦凡一句话起得很急，几乎破音，”鹿晗，你想起来了？”鹿晗抬起头来。”什么？"他往前走了几步，脸上是鹿晗从未见过的光彩，眼睛里折射着桥上桥下的灯光，异常闪烁。”你想起来了？鹿晗？”他问，”你记得吗？那天也是在凌晨时候，就在天桥上，你还围着那条围巾，你问我，我，我说……”他显得有些兴奋，到最后却又哽咽得说不下去。风大距离远，传到鹿晗耳里就已经是破碎的字句。看着他怪异的反应，鹿晗笑了一声。”吴律师，你嘟囔什么呢！”泪痕被风晾干在脸颊上，冰凉而刺痛，”我只是想起来你那条短信！新手机一开机就看见了！”又是一阵狂风，街边的树剧烈晃动起来，树影婆娑像是一排排巨神兵。吴亦凡趔趄退了几步。他在摇头吗？看不清楚。忽然有车灯晃了鹿晗的眼，白茫茫的一片霎那间就包围了那个瘦高的身影。”吴亦凡！”鹿晗尖声惊叫。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我操！”同时想起一声中年男子的大声咒骂。鹿晗只觉得周围的世界在刹那间，全化为一团白雾，万籁俱寂。“没事！”突然有一声低沉闯入。“没事！鹿晗！”又是一声。“没撞到！”那个声音说。“我们不分！到死都不分！”鹿晗听见有人在说话，这个声音离自己那么近，音色和自己那么像。“吴亦凡，你就是个王八蛋！”他淌着泪大声说。吴亦凡用冲刺的速度跑上桥去，抱着那人。“我知道，我知道，”他声音动人，“那你还要我么？”鹿晗伸手盖住自己眼睛，手心被什么整个打湿。“我真他妈后悔，那天为什么要跟着吴旬来你公寓……”他牙齿打颤，快要说不出话来。“可我不后悔。”突然感觉手指冰凉，鹿晗低头一看，无名指上闪着一抹淡淡金属光芒。是一枚戒指。大方而简洁的款式。上次在商场看中的那款。鹿晗抬头看向吴亦凡。他俊朗的轮廓被夜空模糊，只剩下一双眸子，和星辰为伴。他拉着鹿晗的手伸向他的领口，顺着脖子上的挂绳摸到另一枚对戒。”Happy birthday ，my deer。“他低声说。忽然感到怀里一沉，是鹿晗伸手重重在自己衣服口袋里的一捅。吴亦凡摸出两张长条的纸，质感光滑。是两张机票。”来而不往，非礼也。“有故作镇定却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明天，上午九点,西土城地铁B口，“鹿晗紧紧抵着他的肩头，”过期不候。“”我六点就到。“吴亦凡迫不及待打断。鹿晗咬着嘴唇克制发抖，伸手把吴亦凡领口收紧说：”记得多穿点，这天太冷了。“吴亦凡抱紧他。再没说话。
021——欲望无时不有，热烈而持久；但上帝立得更高，欲望高举的双手永远无法企及它所渴慕的境界。——我在等待一次来临，一个回归，一个曾允诺的信号。鹿晗对着手掌哈到第五口气时，终于鼓足勇气再抬头看了一眼长长的电梯那头。地铁的电梯又长又陡，机器运作的声音在这人少的时候，显得有些刺耳和让人心烦。那个方寸的入口白茫茫一片。还是没有他。鹿晗看了眼手机，八点一刻。来得太早了。余光瞥到有人影闪入，他迅速抬头看过去。因为逆光，看不清来人面貌，只有一个模糊的剪影轮廓。不是他。鹿晗转过身去，又开始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动买票机上错综复杂的地铁线的图。地铁的电梯口正是风口。鹿晗捋了捋被吹乱的头发，拖着行李走了几步，弯腰放上安检传送带。在这里呆了快半个小时了，有些冷。再怎样也先进去里面吧。他心想。“两张票。”他对着售票口说。“四元。”里面传来一句。“啊，好，”鹿晗翻着钱包，“稍等……”翻来覆去找，还是只有两枚硬币的零钱。“那就先一张吧。”他叹了口气，把硬币递过去，里面伸出一只手来接。“等等。”鹿晗突然把手缩了回去。他重新打开钱包，把钢蹦儿扔进去，夹出一张纸币。“还是两张吧。”他说。“有卡。”他听见窗口里说。“啊？”鹿晗呆了一下回答，“没有卡，买票。我老丢卡，就没办了。”“我说，我有卡。”里面的人说着，从售票的小屋子里走了出来。鹿晗张着嘴看着走出来的人。半晌吐出一句：“你什么时候来的？”“六点？”那人笑盈盈道，看见鹿晗脸上微妙的表情后急忙补充，“没了，刚到，你和个小傻瓜一样盯着地铁路线图发呆，我就直接进来了。”鹿晗扭头看着售票窗口，里面的售票员小姐此时一脸绯红与激动还未褪去。“行，那走吧。”鹿晗低头把钱包塞进双肩包里，伸手去拉行李箱的拉杆，却是温热柔软的触感。“我来吧。”吴亦凡大手掌轻轻拍了拍鹿晗手背。“不用。”鹿晗不着痕迹推开，拉过行李箱几步走到往下的楼梯口。又是一个通风口，冷气流扑面而来，鹿晗条件反射伸手去盖住刘海，却被拉入了一个温暖怀抱。身后的人覆手盖上他额头。“可别把我们晗晗发型吹乱了。”他笑着说。鹿晗鼻头一酸。“那你走我后面吧。”鹿晗抓着他的手放下，提起行李箱走下楼梯。地铁专线很快就驶来，鹿晗跟着人群挤进了地铁。扶稳后他把耳机塞进了耳朵。歌曲随机播放着。“约会像是为分享到饱肚滋味有任何难题却不提起着若是浪漫 我怎么觉得就快分离”鹿晗皱了皱眉头。手伸进裤兜里。“如除我以外在你心 还多出一个人 你瞒住我我亦瞒住我”“太合衬”“这么寂寞的恋爱算什么”“用利指尖缠我 用热吻逃避我”“无言地……”鹿晗拇指腹狠狠压下去，手机直接关了机。他觉得有些反胃。是因为没吃早饭吗？头眩晕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谁，随即有手臂揽在自己肩头支撑着。“你在？”鹿晗问，没回头。“嗯，我在，”那人低声回答，“还好？”“挺好的，”鹿晗笑了笑，“你还在，就挺好的。”地铁到站，鹿晗径直投票走了过去，等了半天不见吴亦凡跟上，回头看了眼。他正站在检票口，掏完大衣左边口袋掏右边。“怎么了？”鹿晗往回走了几步。“没事，稍微……等下。”他迟疑地说着，最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松了口气地把一起挂着的地铁卡刷上，几步走出来。“好了。”鹿晗撇了眼他钥匙扣上挂着的小玩意儿。“哦。”他转身迈步。是一只小鹿。飞机起飞的时候，窗边的鹿晗看了眼外面。灰蒙蒙地天让他想起一部叫《迷雾》的电影。第一次看时，结尾处男主角的悲鸣让鹿晗缩在椅子上捂住了双耳。第二次看时，鹿晗喝着奶茶，牵动了一下眉头。第三次看时，鹿晗在意的已经是各种编剧，镜头切换以及美术上的事。或许人就是这样，再不能承受的事情，多几次也会习以为常。飞机平稳了，他收回视线。旁边的吴亦凡正在选着电影，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左右滑动。“什么时候买的？”鹿晗直直盯着他的侧脸。“啊？”吴亦凡扭头看向他，一脸不解。鹿晗把手伸向他大衣的口袋。空的。抽出来掏另一边，整个人几乎都靠在了他身上。“这个。”鹿晗拿出那串钥匙，晃了晃。钥匙串上的小鹿随着鹿晗的动作上下跳跃。吴亦凡眼神有些闪躲。“哦……前不久吧。”他重新看向屏幕，手指一点开始播放电影。拿起前方的耳机，在戴上前补充了句：“路边看到的，觉得还挺可爱就买了。”鹿晗伸手一隔，手掌覆在吴亦凡耳廓上，挡住了耳机。“前不久？”他发问，“这么旧？”吴亦凡视线依旧落在屏幕上。“跟着钥匙到处跑，难免脏了些。”他语气有些生硬。鹿晗跟着看向屏幕，正在插播电影正式放映前的广告。他收回手，重新看向窗外，不再纠缠。飞机落地。鹿晗站定，看着蔚蓝的天，深深呼吸了一大口气。这么清新的空气，真是好久不遇。“为什么选这里？”身后的吴亦凡帮他整了整帽子，轻声问道。“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来吧，”鹿晗笑了笑，“想挺久了，早就听闻丽江艳遇多。”“是挺多的，”吴亦凡点点头，跟着勾起嘴角，“不过这样的话，到时候我们得分头行动。不然恐怕是不会有人上来搭讪。”“嗤，”鹿晗没忍出，笑出声来，“要不要脸？”“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他假装严肃地说。鹿晗掏出手机重新开机。“你来过这么？”他随口问道。吴亦凡一愣。“哦。来过吧。”他清了清嗓子。“ ' 吧 ' ？”鹿晗有些好笑地重复道，抬起头来，笑盈盈的眸子却在看见对方那不自然的表情的一瞬间，暗淡了下去。“一个人来的？”鹿晗问。“晗晗，”吴亦凡伸手帮他拢了拢领口，“我已经定好了酒店，先去那里放了东西再出来好好玩。”“你一个人来的？”鹿晗伸手握住他手腕。“晗晗，”吴亦凡语气加重了些，“我们这次出来，不是为了换个地方吵架。”“你和他来过。”鹿晗直接迎上他视线。吴亦凡甩开他的手，拖着行李往前走去。“是不是？”鹿晗快步追上去，挡在他面前，“你们来过，是不是？”“鹿晗！”吴亦凡看着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不耐烦，“你就不能安静几天？”鹿晗愣愣看着他。“你觉得我很吵？”他问。“晗晗，”吴亦凡软下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不好意思。我从现在开始安静点，”鹿晗转身走了几步，又折了回来，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吴律师，再一次不好意思。麻烦您带路去酒店。”一直到房间，两人都始终一言不发。吴亦凡进门放了行李就进了浴室。鹿晗听着里面传来的流水声，只觉得心力交瘁。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半天，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换了个面朝下的姿势趴着睡，瞥见地板上吴亦凡牛仔裤旁边搁着的钥匙串和手机。他深呼吸了几次，扭头看了看浴室方向。没有太大动静，水声依旧。鹿晗屏着呼吸从地板上拿起了手机，扳下静音键。输入了密码。信箱里有各路短信，第一条是“妈妈”，往下估计是各种工作上的关系，都存着全名。鹿晗指尖有些抖。来回翻了几遍，没发现“吴旬”“小旬”或者类似的短信。也没有和自己相关的。都删了。鹿晗摇头笑了笑，准备把手机放回原地，最后看了一眼信箱，发现一堆中文名里夹着四个莫名的字。“ 系我杯茶”。显示出来的短信内容只有一个句号。鹿晗握着手机，初步断定这是方言，进一步断定这是粤语。最后他却不敢直接点进去，压了几次键才退出信箱。他去通讯录里翻，找到了自己的号码。“dear”。所以刚才那个号码，不是他的。他接着搜索着，始终没找到吴旬的名字。鹿晗咬着下嘴唇，眼一闭，点开信箱。“晗晗……”紧接着只有句号的第一条，第二条短信的称呼让鹿晗顿时呆在了原地。他强迫视线离开这两个字往下看。“晗晗，你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日期显示在下方。是他把手机摔坏的那段时间。他手指颤抖着往下迅速滑着。“晗晗，不要不来见我，不要不来找我。”“晗晗。不是我不想去找你，是我不能去找你。”
……“晗晗，有时候我真希望你不要出现，你不要让我牵过，抱过，吻过。我就不会像这样为你发疯。”
……“晗晗，如果一定非得选择，我其实愿意是你。可是我不能。”“晗晗，你为什么不能再等一等，再忍忍。” ……“晗晗，其实我不知道还要多久，但我知道不久了。”……“晗晗，这次是真的了，信我最后一次，生日那天我就和他说。从此再无瓜葛。”上百条短信全排列在右边，终于，最后一条回复的气泡框显示在左边。语气强烈。“你谁啊？发什么神经？？老子号码刚挂失几天就收到你这些个发情的东西，你他妈有病啊？？”鹿晗抹了把脸，查看了收件人的号码。。只有最后一个数字和自己不一样。他镇定地迅速把所有短信全转发到自己手机上，再删掉了整个纪录。随后把吴亦凡的手机轻轻放回原地，翻身上床。鹿晗的手机在枕头下的震动持续了好一会儿。震得他眼角发酸。吴亦凡，你知道吗，你真的是个懦夫。原来这么久来，你所有的欲言又止，全在这。随着一声响动，浴室的门被打开。鹿晗迅速抓起被角盖过头顶。他紧闭着眼睛，听见脚步声靠近。空调摇控器响了一声，随后被子被轻轻掀开。随着床轻微的下沉感，鹿晗被身后的人伸手搂住，同时响起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鹿晗选择继续假装沉睡。现在我知道你也有真心的时刻。或许，这样就够了。
022——维特在山里碰到一个疯子：他居然想在寒冬腊月采摘鲜花，献给他心爱的夏洛蒂。——而当他被关进疯人院时，是幸福的。因为他对自己一无所知。“分了？”鹿晗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隔外大声。“用短信？”他看着眼前的人，退了几步，“你用短信和……分的手？”吴亦凡坐在窗边小圆桌的靠椅上，长腿搭着。“嗯。昨天你睡的太早。没能见证这个时刻。”他漫不经心说。还见证？不不，我真的不需要见证这种时刻。“你……”鹿晗哭笑不得，“好歹也，用个电话？”“总之，”吴亦凡端起咖啡抿了口，“就是这样。”就是这样？？鹿晗气结。这么大的事，你告诉我“就是这样”？“那，他……怎么说？”鹿晗把情绪生生压下。“没说什么。”“没说……什么……？”他小心翼翼重复。“嗯，没多说什么，”吴亦凡站起身来，揭开了衬衣第一个钮扣，“就是说，同意了。”“你……”鹿晗刚开口，眼前突然一片黑，他扶着墙强撑站着，最后还是一个脚软跌了下去。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楚，鹿晗再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好好地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他扭头看向旁边的人。吴亦凡正专心开着车。“我……”鹿晗捏了捏酸痛的后脖颈，“睡了多久？”刚才那是梦？“嗯？”吴亦凡稍稍偏头，投来的眼神满是笑意，“没多久吧，半个小时？”鹿晗看了眼窗外。天空，树，小溪。好像是在盘旋公路上。梦果然是和现实相反的。“我们现在是去哪儿？”鹿晗看着景，撑着下巴问道。“你忘了？”吴亦凡笑着说，“你昨晚不是说想去看彼岸花？又不想去人多的景点区？我查到这块儿有这么个地方可以看。”他刮了一下鹿晗的鼻梁，“虽然我是不觉得红色的花开一大片就能有多好看。”“彼岸花？”鹿晗看着他，“那是什么？”吴亦凡一脚刹车踩到底。惯性作用让鹿晗差点磕在前方台面上。“你干嘛？”鹿晗拉回平衡感，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这不是你的车。哪弄来的？”“今天几号。”吴亦凡突然发问。“什么？”鹿晗反问道。“我问你今天几号！”吴亦凡低声一吼。鹿晗条件反射身子一缩。“五号。”鹿晗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吴亦凡握紧了方向盘，关节泛白。鹿晗不敢动弹。突然想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的僵持，鹿晗看了眼屏幕。来电：吴旬。“喂？”鹿晗接起电话，哑着嗓子喊了句，“小旬，有什么事？”“鹿晗，你在哪儿呢？”柔柔的声音从屏幕那边传来。“啊？哦，我，我现在在外面呢，好吵。”鹿晗克制着抖动的手指，无奈手机现在太过沉重，最后他打开了扬声器。“你有什么事？”舌头一直打结，鹿晗放慢了语速，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些。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只有断断续续的杂音。鹿晗指甲陷进掌心，咬咬牙刚要开口。那边吴旬的一句话让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小鹿，如果亦凡在你那儿，让他现在回来趟好么。”吴旬的声音语调平稳，听不出感情起伏。半晌，鹿晗缓过劲来，狠狠喘了几口气，六神无主地扭头去看吴亦凡。他正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抿着的嘴唇失了平日的色彩。“喂？小鹿？我”吴旬话还没说完，手机已经被鹿晗扔到了窗外。随即“匡”地一声响。“你干嘛？”吴亦凡的质问声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骤然响起。他猛地踩下油门，熄火开车门，绕到另一头看了眼，捡起鹿晗的手机闷声回到车内。相顾无言，最后吴亦凡侧身从鹿晗位子前的储物空间里，拿出一包烟，抽了根出来点上。鹿晗突然伸手过来一晃。吴亦凡始料不及，生怕打火机的火烫到他，手忙脚乱拍开鹿晗的手，烟在手中没拿稳，擦着手背掉落在地。“嘶——”吴亦凡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了眼手背。好家伙。刚准备抬起眼去看那个闯祸的人，那人却已经扑到了自己怀里，毛茸茸的头顿时挡住了视线，手背一阵凉。然后那人抬起头来，吴亦凡看见他手里是刚买的冰镇饮料，正轻轻压在被烟头烫伤的地方。怀里的人一脸不知所措，吴亦凡刚要开口安慰，被重新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动作。他回头看了看躺在后座的手机，正随着音乐而震动着。鹿晗从他怀里“唰”地起身，盯着手机，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这都还没能摔坏，谁说它不如诺基亚来着？狠狠吞了口唾液，鹿晗侧身拿来手机解锁接听。“喂，小旬，不好意思刚才脸碰到屏幕给挂了，没想到我脸这么小也能出这事儿，呵呵。”鹿晗一口气说完，突然想起来那天那次，心里一股酸楚泛起，哽在喉头。“小鹿，”电话那边随着杂音传来吴旬的声音，“多的我不说了，给我们彼此一点退路，这个电话只是为了告诉你，现在我出了点状况，你告诉他，但凡还念我们一丝一毫旧情，还请舍得抽点时间，回来看一眼。”一长句说得直接果断，说完电话就挂了，毫不拖泥带水。鹿晗没能消化吴旬的节奏，握着手机的手举在耳边，通话结束了仍没放下。“吴旬这是发现了的意思？”鹿晗脑里是平地多声惊雷同时炸起。“发现多久了？”“发现到了什么程度？”“他准备干嘛？”“放手吗？不放手吗？”“不，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为什么？”对了，刚才吴旬的声音里夹杂着的痛苦，是从来没听见过的。不对，又好像在什么时候听过。不对，他刚才说了些什么？在什么时候听过？“我记得的，我应该记得的。”鹿晗喃喃出声。“什么？”吴亦凡问。“小旬要我转告你，”鹿晗按着太阳穴，“说……”什么时候是这种语调？“如果你还念旧情……”与其说是心里的痛苦表现在声音里，不如说就像是身体痛苦时不能克制住的呻吟。“希望你现在……”听过的，一定是听过的。在哪里？在什么时候？“他犯胃病的时候！”鹿晗突然跳起来，头生生撞到车顶。“他出事了！”鹿晗不管不顾紧紧抓住吴亦凡的手腕，“小旬的急性肠胃炎！一定是这个！我们得回去！”鹿晗拿起手机开始回拨号码，“我再打电话给他确认一下，”他语速飞快，“他吃过药吗？现在在医院了吗？他是想等你回去再去医院吗？来不及的…”刚要拨出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横挡在屏幕上。鹿晗张着嘴看向手的主人。吴亦凡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直直盯着他。“没事，不用管他。”他淡淡开了口。“不用管？”鹿晗不敢置信甩开他的手，“如果小旬真出了什么事…”“不会出什么事，”吴亦凡不耐烦打断他，“这么大的人了，能出什么事。”“而且，”他扭过头去，看向另一边，“我已经和他分了。”鹿晗喘着气，只觉得五脏六腑揉杂在了一起。“吴亦凡，”鹿晗喊他，像是在喊一个陌生人的名，“你决定和一个人分手，就代表了从此不再管他死活吗？”“哪怕是你引起的？”“以后我们若也走到这步，”他的眼泪顺着眼角直接掉落在脚边的地毯上，“你也会这样对我？”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车突然启动。鹿晗脚下一滑，堪堪跌坐在座椅上。窗外景色往后飞快地退着。鹿晗撑着坐起身来，视线内前方是盘旋公路的尽头。他惊慌地扭头看向吴亦凡，却发现他双手慢慢松开了方向盘。“你疯了！”鹿晗尖叫起来。他伸手去扶方向盘，却被吴亦凡单手推了回来，胳膊碰到了电台按钮。车内突然开始放起歌来。是Lefty Frizzell的一首。明明不对鹿晗的胃口，他却机缘巧合听到后循环过一段时间。——“I lose my bluesOnly when i'm with you”“鹿晗，我给你两个选择。”吴亦凡大半个身子都离开了位子，手撑起在鹿晗身侧。——“No one else can doYou're in my heart to stay”“是我死，还是你和我一起死。”——“But when i'm gone”鹿晗脑海里突然闪过那座天桥。还有他习惯围着的那条黑白条纹的围巾。——“And i'm all alone”鹿晗张口跟着轻轻哼起来。“I'll be singing this song”他深深望进他眼里。“I want to be with you always.”
023——倘若对方为幻觉所苦 担心自己会发疯 那我也得生出幻觉 恐怕也得发疯 然而 无论爱情有多大的力量 这种事情是不会发生的。——我为之动容 忧心如焚 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受苦受难 真是桩可怕的事情。——但同时 我又漠然置之 毫无动情。“愿我不再惹吴小旬生气。”小小的病房只有低沉男声的淡淡回响。“愿念珠就如我时刻伴吴小旬身边，他将永不孤单。”男人伸出手，轻轻摩挲着病床上那人的手腕。“愿我的竹马和我一起白头，”他吻上那人额头，“愿我们永不分离。”鹿晗靠在门上，里面一字一句听得真切。他慢慢滑动着手机屏幕，吴亦凡的短信一条条浮现。“晗晗，今天买了你爱吃的虾饺。但是你不在。”“晗晗，今天我又看了一遍《洛奇》。”“晗晗，真的想你。真的想你。”“晗晗，有时候我真的想死。”鹿晗喃喃念出声，“可我不能死。我死了你会难过。”鹿晗掐了掐鼻梁，可眼前的氤氲一直萦绕不肯散去。最后他选择闭上眼睛任由眼泪淌下。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走出了医院前门。他抬头看了看，今夜无星。“其实，你死，我的难过也不能更多，人的痛苦是有极限的，”他拖着脚步，自言自语说，“我从来没有选择权。”几个小时前。“怎么？”鹿晗对坐在左边驾驶座上的人笑着，嘴唇却止不住的翕动，“说到底还是怕死？”那人一脸惊魂未定，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不停颤抖。他咬着发白的嘴唇，视线直愣愣地没有焦点，眸子里看不见半点光彩。鹿晗闭上眼睛。嘴角挂着道不明的笑。车子离悬崖只剩半米距离，鹿晗就这样静静待在死亡线前半米的车里，莫名心如止水。哦，是心如死灰。“吴律师，不是你亲口说让我来选？”鹿晗伸出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自己膝盖，“违约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不会不知道吧？”吴亦凡没有反应，持续沉默着。“哦，操，我他妈被你摆了一道！”鹿晗恍然大悟，追悔莫及般一拍大腿，“没和你签那该死的合同！”“鹿晗。”吴亦凡终于哑着嗓子开口打断他。“嗯？”鹿晗看向他，歪着头勾起一边嘴角，“吴律师准备为自己辩解些什么？”“Two moons，two moons……”突兀地音乐打破车内异样压抑的气氛，是吴亦凡的手机铃声。吴亦凡不敢置信地往鹿晗手里投去一眼，鹿晗摆摆手说：“看我干吗？又不是我手机响。”吴亦凡没有动作，鹿晗伸手把他手机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来，举到他眼前。“接啊，”他说，“你亲口告诉他，你根本就没兴趣搭理他。你和我说过的话，原封不动打包送他一次。是什么来着？‘不用管，'？'这么大的人，能出什么事'？”“鹿晗你……”吴亦凡带着怒气刚开口，在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时顿时消了音。他瞳孔放大，几乎是从鹿晗手里夺下手机，立刻打开车门钻出了车外。“小心……”鹿晗焦急提醒，看见吴亦凡准确无误地避开了危险的前方，往车尾快步走去时松了口气。“吴律师方向感不错啊 ！”他跟着打开车门，对着那人背影大声说，“不像我，进了迷宫就再也没能出来！”说完他觉得胸口发烫起来，几股情绪在体内交织，最后他使劲把车门关上，弯下腰把头埋进膝盖。“其实我不是不知道出口在哪……只是你不愿走出来，所以只能我进去……”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滴”响起，随后是车门开关声。鹿晗抬起头，吴亦凡正开始倒车。“抱歉，”他看着鹿晗，神情认真而严肃，“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把借来的车还了再赶到机场大厅时，已经很晚。吴亦凡一边抽着烟，一边打着电话，焦虑溢于言表。鹿晗坐在他身边，视线漫无目的扫着机场大厅，到处挂着提示各路航班时间表的电子屏幕，再过1个小时还有一班回京的飞机。鹿晗听着歌，看着歌词轻轻跟着哼唱。最后他盯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1月6日，陷入了沉默。吴亦凡的朋友帮忙解决了机票问题。几个小时的飞行时间，一直到医院楼下，两人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鹿晗主动打破了这沉寂。“我就，不上去了吧，”他撇开头，“毕竟，他不会想见我的。”吴亦凡没有反驳，伸出手拉过鹿晗的胳膊，直直往里走去。“干什么？”鹿晗惊慌地想挣脱，“你没搞清楚状况？吴旬已经发现我了！他知道我们的事了！我怎么见他？”“你必须见他。”吴亦凡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松手。“凭什么？”鹿晗眼泪往外飙，“莫非我要去求他原谅？”吴亦凡沉默着，半晌放开了鹿晗，回头淡淡看着他。“他要死了。鹿晗。”他说。鹿晗张着嘴愣在原地。“胃癌。”吴亦凡说。突然起风，医院楼下的树被吹得沙沙作响。时间已经太晚，树影斑驳，显得有些鬼影幢幢。“我知道你一直内疚，”吴亦凡看向医院二楼，“鹿晗。”他柔声喊他。“就成全你自己吧……”吴旬把视线从正读着的书上收回，看向进门而来的人时，嘴角挂着笑。“来啦，”他说，抬起下巴示意他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还挺快。”吴亦凡撇了眼被吴旬搁在床头柜上的书。《直面内心的恐惧》。“嗯，”他听话地坐下，含笑看着他，“我们小旬下达的指令，完成得必须快准狠啊。”“哧，”吴旬笑出声来，嗔怒看着他，“就你会说。”“那是，”吴亦凡说，“我不会说就赚不到钱，赚不到钱，怎么养你这么久？”吴旬无奈笑着摇摇头。吴亦凡微微起身，从旁边桌上的碗里，拿起里面的苹果，摸了旁边的小刀，低下头开始削皮。苹果皮从他手掌间，转着圈落下一长串。手里的刀突然被人握住，吴亦凡一哆嗦，差点划到那人。他困惑地看向始作俑者。“不用这么麻烦，”他松开手，眼神清澈而温柔，“其实，苹果皮脆脆的，也挺好吃。”他把刀轻轻抽出来，折好放在床头柜上，“我其实对这个没要求的。”“我知道，”吴亦凡低着头，“这不是怕不干净么，农药残留什么的。”“阿恒。”吴旬唤他。“嗯，我在。”吴亦凡伸手握住他放在被子上的双手。“你还记得这个么？”吴旬微微转动手腕，念珠在吴亦凡手掌里摩挲。“嗯，记得。”“那你还记得你当初说什么了？”吴亦凡看着他。“记得，”他说，“当然记得。”他举起手来。手心朝外。“愿我不再惹吴小旬生气，愿念珠就如我时刻伴吴小旬身边，他将永不孤单。”“愿我的竹马和我一起白头，愿我们永不分离。”吴亦凡低沉的声音回响在病房内。吴旬看着已经完全出落为男人的他，想起了当年的李嘉恒。篮球场上永远的焦点，英语老师永远的宠儿，手掌大大，皮肤黑黑，留着小平头的李嘉恒。会为了自己放弃升入最好的高中，会为了自己打架，会为了自己随身携带胃药和保温杯，从来不正眼看野花野草，独爱自己一个的李嘉恒。这么好的他，终于是不能只被自己霸占了。是我吴旬没有福分，不怪他。也不怪他。“阿恒，”吴旬十指从吴亦凡手间穿过，紧紧扣住，“鹿晗，他会替我陪在你身边，替我活下去。”吴亦凡一愣，连着椅子一起退了一尺。他猛地站起来，背朝吴旬双臂撑在窗台上，双肩微微颤抖。“我主治医生给你打电话了吧？”吴旬问，掀开被子，光脚朝他走近。窗边的他此时已和夜色融为一体。“亦凡，”吴旬双臂圈在他腰间，轻轻蹭着他的背，像是向父亲撒娇的孩子，“我都知道了。”“都……？”吴亦凡重复了一个字，不敢回头，“到什么范围？”“全部。”吴旬说。“什么时候？”他颤抖着问。“我们分居前。”“什么时候？”“我们复合前。”吴亦凡转过身来，抵着他额头。“什么时候？”他声音沙哑，不成句地问。吴旬伸手从吴亦凡大衣里掏出钥匙。“从我发现它开始，”他举起钥匙，一脸惊讶，“这上面的小鹿呢？”下一秒吴亦凡打开了关着的房门，速度飞快，几步就到了楼梯，“不行，”他嘴里念着，三五个台阶并作一步跨过，“不行，不行。”医院的前门已在视线范围内，院里空无一人。吴亦凡长腿跨出大门，又猛地收了回来，惯性作用让他差点失去平衡。他喘着气，突然扶着额头笑了起来。“搞什么……”他越笑越大声，声音都颤抖起来，“我是在搞什么？”吴亦凡转身回到病房时候，吴旬正吃着苹果看着书。“小旬，”吴亦凡喊他，“我接你回家吧。”“也好，”吴旬合上手里的书，笑着说，“我也不喜欢医院。”
【Eros】零024——当爱向你们召唤的时候，跟随着他， 虽然他的路程是艰险而陡峻。 ——当他的翅翼围卷你们的时候，屈服与他， 虽然那藏在羽膈中间的剑刃也许会伤毁你们。 ——当他对你说话的时候，信从他， 虽然他的声音会把你们的梦魂击碎，如同北风吹荒了林园。“老板！再给我来50块钱的！老板！老板！”没有人回应，鹿晗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止了呼喊，有气无力晃着手里的空啤酒瓶，另一只手里松松地握着一只筷子，往桌上的麻辣烫里伸去。戳了几下都没能戳进鱼丸里去，鹿晗一恼，筷子往地上一扔，袖子带着桌上的啤酒摔了下去。手腕在桌子角上一磕，生生一疼像是被什么勒住，鹿晗迷蒙着眼朝痛处看去，却被噼里啪啦的声音打断了动作。他顺着声音看去，一地五颜六色的，大的小的圆的扁的，糖豆。“你……”有男人的声音响起，“你怎么在这？”鹿晗抬起头来。男人面貌斯文，一脸正气。此时他皱着眉头，手里还握着糖豆的包装袋，边问，边伸手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哟，老张！”鹿晗想直起身来，试了几次后放弃，头枕在左手臂上，似笑非笑冲来人打了声招呼。“大清早的，你在这干嘛？”男人重复道，从隔壁桌搬了条凳子坐下，闻见鹿晗满身的酒味后，摆了摆手表示嫌弃。“我在这干嘛？”鹿晗跟着说了一句，“吃麻辣烫？”男人无语看了他一眼，低头把桌上的酒瓶逐个拿到桌脚放好。鹿晗撑着眼皮看着他，扯出一个笑容。我也不知道我在这干嘛，但是我又能去哪呢？鹿晗今早一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身处在小月河桥下的“千椒百味”店内。眼前的桌子上还摆着被吃过大半的小鸳鸯锅。他撑着桌子想站起来，却发现头痛欲裂。脚踢到什么，低头一看，地上横七竖八摆着四五瓶啤酒。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客人，连老板都不在。心里一阵苦涩翻滚上来，没再去进行思考为何大清早在这里醒来，鹿晗抓着桌上的啤酒瓶又是一阵猛灌。“喂，醒醒，你看着我。”男人推了推似睡非睡的鹿晗。“嗯？”鹿晗伸出两根手指撑开眼皮。“我是谁？”男人问。“哧，”鹿晗不屑地推了他一把，“你还能是谁，老张啊。”“哪个老张？”男人又问。“这还能有几个老张？”鹿晗觉得有些好笑，“凝血障碍这么文艺的病，全天下也没多少人得吧？”男人皱着的眉头却没有松懈。他张了张嘴刚要开口，鹿晗不耐烦摆摆手打断他：“张艺兴，你得了啊，葫芦里卖什么蛋呢？初中就开始耍的朋友，鹿爷我就算醉得认不出自己，也不能把你忘了。放心吧，啊。”张艺兴刚要接话，一个矮胖的男人端了杯温水走了过来。“小鹿啊，”男人哄着，“来，把醒酒药吃了。”鹿晗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中年秃顶，有些发福的男人。“你认识我？”鹿晗指着自己鼻子问。“哎，看看你，来来，”男人摇摇头，递给鹿晗一板药，“本来胃就不好哟，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嘛。”鹿晗呆呆接过药和水杯。“你说什么？”他紧紧抓着桌布，突然觉得胃有些抽搐，“什么胃不好？”“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嘛，”男人语气里带着责怪，“稀里糊涂的。你说说，那谁怎么也不……”“老板，”张艺兴打断他的话，“鹿晗怎么在这？”老板伸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叹了口气。随手拿了冰柜上搁着的抹布把桌子边角擦了擦。“一大清早的，店都还没开呢，他就开始拍门，嚷嚷着要我开门。”“进来也不多说，就说要50块钱的麻辣烫，随便我配，再就是5瓶冰啤，这习惯倒是没改。哎。看他喝的难受，这不，刚才给他买药去了。现在醉的是都不认我了，也不知道为些什么事整成这样。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身体垮了才是什么都完了。行了，我这老家伙也不多说了，你好好劝劝吧。”说完老板冲着桌上的水杯和药板努了努嘴，转身去了前台收拾。张艺兴把药片掰下来，伸出手臂让鹿晗靠着。“来，”他说，“先吃了药。”鹿晗直接把药推开，直愣愣看着张艺兴，“我胃不好吗？”他问，“我认识这老板？”张艺兴不置可否，在鹿晗背后的手轻轻拍着，“鹿爷乖，先把药吃了，好好睡一觉，”他柔声哄着，“等我们醒了，一切从长计议。”“什么从长计议？我现在就要知道！你们瞒着我什么？”鹿晗猛地站起身来，想起什么似的退了一步，“你又为什么在这？大过年的，你怎么从加拿大跑回来了？”桌子被鹿晗带动，空啤酒瓶掉落，玻璃破碎的声音响彻整个小店。张艺兴静静看着他，半晌走到门口拿了扫帚和灰斗，收拾好后，弯腰伸手去捡扫不到的碎片。鹿晗一个侧身，挡住他动作。“别别，我来，”鹿晗把他往旁边推着，“我怕你出事。”张艺兴没有拒绝，靠在墙边叹了口气。“哪那么严重，”他盯着蹲在地上收拾的鹿晗，“我那是轻微凝血障碍。轻微。懂吗？也就是说，不会划道口子就会大出血GAME OVER。就是吴亦凡当年故意瞎逼逼……”话没说，却完被突然的沉默收了尾，格外突兀的截止让空气里充斥着诡异的气氛。“张艺兴……”鹿晗蹲在地上没有回头，他淡淡问，“你认识吴亦凡？”张艺兴靠在墙上，没有回应，过了会儿他扶着椅子坐了下来。“Shit。” 他撑着额头低声咒骂了一句。下一刻他被人提起了衣领，来人的冲劲把他直接逼退到了墙角，肩胛骨被硌得生疼。“张艺兴……”鹿晗此刻的表情是张艺兴从未见过的愤怒，他咬牙切齿的说，“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他妈是怎么回事？”“你现在醉了，”张艺兴撇开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他妈怎么回事？”鹿晗几乎是用吼的，“我现在清醒得不能更清醒了！我以前才是他妈一直在梦里吧？啊？”“我不和喝醉的人计较，等你醒了我们再就事论事。”张艺兴声音微微颤着。他伸手去推鹿晗，鹿晗却身手灵活地伸腿一卡，双手反锁住他手腕，逼得他不能动弹。张艺兴情急之下朝鹿晗脖子抓去，鹿晗一个吃痛，甩手冲他胸口就是一拳，两人推搡间，鹿晗脖子上挂着的项链被挣断，钥匙落地的声音清脆而刺耳。两人停止了动作，都微微喘着。张艺兴看着地上的钥匙，和钥匙旁边的小鹿，突然笑了起来。“鹿晗，”他看着他摇摇头，嘴角挂着道不明的笑，“这项链……在你脖上挂着，这小鹿……在项链上串着。”“你却在问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鹿晗站在原地，额头上细汗冒出，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僵持了半晌，张艺兴慢慢扭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外。“老吴啊，老张对不住你了，”他淡淡开口，“其实这么些年，看着你我都心痛。”“今天，我来帮你做这个决定吧。”他收回视线，弯腰捡起地上的小鹿，把头掰了下来。是一个u盘。鹿晗张着嘴，一动不动看着，呼吸只进不出。“盲人瞎马，夜临深渊地走了这么些年，人和马居然都没被摔死。”“这算不算奇迹？”张艺兴望向他。“瞎马护主心切，蹄子淌血也没哼过一声，偏偏现在瞎子寻死觅活想要开眼……不知道他真把这世界看明白了，会不会怕？”“一个闪失，可是连人带马都会死无全尸，”他闭上眼睛，“可现在是缘是劫，只能看天意了……”
Eros：厄洛斯。古希腊语：Ἔρως。最早的起源，称他是参与世界创造的一位原始神。又被认为是世界之初创造万物的基本动力，是一切爱欲和情欲的象征。柏拉图之后，被认为是爱神阿佛洛狄忒的儿子，一个手持弓箭的美少年。古希腊诗人，赫西俄德这样描述他：“永生神中数他最美，他使全身酥麻，让所有神和人思谋和才智尽失在心怀深处。”李嘉恒：今天，我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她叫鹿晗。鹿是小鹿的鹿，晗是太阳就要升起来的意思。今天是她的生日，我给她堆了一个雪人当做生日礼物。收到雪人的她笑了，我认为她很可爱。妈妈给她拍了一张照片。今天，妈妈告诉我鹿晗是男孩。我有一点惊讶。那我就不能用“她”了，是“他”很可爱。鹿晗的照片洗出来了，我觉得他本人更好看。但是照片也很好看。今天，妈妈开车送我去鹿晗家找他。鹿晗下楼告诉我，他妈妈不准他出门，因为他总弄丢钥匙。我把我的项链送给他挂钥匙。鹿晗很开心。他说我很好。今天，我终于又可以去找鹿晗玩了。鹿晗家有小霸王游戏机，我们一起玩了魂斗罗。他很厉害，但是没有我厉害，所以他不高兴了，我就假装输给了他。鹿晗笑了，我觉得很开心。今天，我又去找鹿晗玩。我们一起看了猫和老鼠的动画片，还捉了迷藏，我当猫，他当老鼠。他躲在窗帘后面，为了能看见我，用剪刀把窗帘剪了一个洞。他妈妈回来，骂了他一顿。我把我的糖给他吃，他就没有哭了。今天，我家里吃虾饺。我觉得很好吃，我想让鹿晗吃。我一个人出门，搭公交车去鹿晗家。鹿晗吃了好多个虾饺，他说他第一次吃，他觉得很好吃。以后，我要经常带给他吃。今天，新爸爸给我买了一个新玩具。我不喜欢他摸我的头，他的胡子很扎人。今天，我去了鹿晗家。我和他一起玩玩具。我们玩的很开心。今天，我去了鹿晗家。他的妈妈做了很多好吃的。我觉得丸子最好吃。最后一个丸子，我给了鹿晗。我已经吃了很多，我觉得没有关系。今天，我在鹿晗家睡觉。他现在在洗澡。我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觉，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今天，我起的很早。鹿晗还在睡觉，他流口水了，我觉得他很可爱。我很喜欢他，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抱抱他。昨天忘记写日记了。现在补上。昨天，我又在鹿晗家睡觉。他把他黑白条条的围巾送给我，我太开心了。我抱了抱他，他也抱了抱我，他笑了，我觉得很高兴。鹿晗答应了我，今天来找我玩，他没有来。我觉得很不开心。我不喜欢鹿晗了。今天，我去了鹿晗家。他和我说对不起，他忘记了。我原谅了他。因为他说了对不起。知错就改是好孩子。我又喜欢鹿晗了。鹿晗搬家了，没有告诉我。我不想写日记了。天啊，是鹿晗。我这辈子居然还能见到他。整整六年了。好像真的好久没写日记了。三个月前，我遇见了鹿晗，他居然和我在一个学校。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转过来的，或者他一直在，只是我没有发现。他不记得我了，他说是因为生病的原因，他写了一个单词在我手上，被我洗掉了。我后来问他，他不肯说了。我觉得他在欺负我。我一定要学好英语！！我现在每天给他带早餐。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觉得他看见我这样做，他开心。我觉得鹿晗变了，小时候的他蹦蹦跳跳，现在的他不爱说话。又有一个月没写日记了，因为我觉得很麻烦，作业又好多。但是！！我觉得我需要记录一下今天的事情。呃，明明日记是写给自己看的，为什么我还觉得不好意思。是这样的，鹿晗今天亲了我！！！！！！！！！！！！！事情很突然，今天放学，我去找他，他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膝盖流了很多血，我觉得很可怕，一定很痛。所以我蹲下来给他吹了吹。然后他就亲了我。他亲的是嘴唇。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嘴唇这么柔软。我觉得好喜欢他。同班的男生都喜欢班花，我觉得她连鹿晗的一半都不好看，她拿东西翘小手指，我同桌说觉得很可爱，我觉得好做作。鹿晗很可爱，但他就从来不做作。鹿晗又走了。我觉得真的好难过，特别难过。为了他我拼命学了英语，昨天发的试卷我拿了90分，早上我去他班里，想给他看，我还给他带了他喜欢吃的小笼包。我现在是best难过。我觉得我心碎了。今天我去买早饭的时候，老板又给了我两份。我想告诉他我只要一份，说不出口。我就拿着两份去教室，一个人全吃了。我觉得想吐。我好想鹿晗。鹿晗，我想你。特别特别想。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鹿晗，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吧，不然你不会亲我。但是你为什么转学都不告诉我呢，我觉得很难接受，很难过，我去你家找你了，你又搬家了，为什么你总在搬家？你明明告诉过我，你讨厌总是要去新环境，认识新的人。鹿晗，我想见你，我想抱抱你。我可以一个月不吃肉，不吃糖，不，三个月，半年，都可以，随你高兴，老天，让我再见见他吧。 鹿晗，我今天去检查别的班的眼保健操，有一个人很像你，我走到他身边，他把手放下来的时候，我觉得很失望，他一点都没有你好看，他还叫王明保，名字也一点都没有你好听。我看了全年级的班，没有一个人比你好看，也没有一个人的名字有你好听。清晨的小鹿，你妈妈真会取名字。鹿晗，我不想写日记了。我觉得我在发神经，自言自语。我越写越难过。而且我写多少，你也不会回来。好吧，再写一天。今天我学了一个单词，叫做deer。半年了，真的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又过了十多天，我终于有勇气再写点东西。我不想写，但是我怕有一天我会忘记。那样的话，就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鹿晗和我之间的事了。我终于知道了鹿晗的病。Hysteria 癔症。又称歇斯底里。精神类疾病。在他身上表现为选择性失忆。老天。原谅我，我真的。。。。。。。。。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再往后几页全是句号，铺天盖地的句号。鹿晗失魂地坐在椅子上，牢牢盯着电脑屏幕上名为【Pathos】的隐藏被显示文件。视线没法移开，全身也像是被抽走了力气，不剩分毫。“都看完了？”张艺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鹿晗用左手撑着右手胳膊，再次把整个进度条从上往下拉了一遍。“嗯。”他从嗓子眼里吐出一句。“其实你有句话说的没错，”张艺兴说，“你以前，都在梦里。”他拿起桌上还剩个半瓶的啤酒一口吹完。“鹿晗，每隔半年你妈都逼你去见心理医生，不是你每次发牢骚说的‘发神经’，”他说，“你的医生告诉他，你这种情况，是很难预料你得知真相时候的反应的。”“他？”鹿晗机械地重复。“嗯，他，”张艺兴点了根烟，“真相大白的那刻，会对你造成什么刺激，你会有什么举动，都无从预测。”“无论如何，你都没有办法去结束这个病症。难道要让你承受这一切，然后带着恐惧和他走向不可知的未来吗？又或者是干脆缩回壳子里，逃离他身边？哪一种都不会是他期望的那种。”“所以吴亦凡情愿什么都不说。”“初一下期你转学，我和你关系没断，后来你带他来见过我，第一句话就是‘看这小子和我配不配’？”“那时候你还在住院，嘴里却念叨着‘他篮球打得好，我踢足球一流，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佳偶天成。”鹿晗甩下一句，拔出电脑上的小鹿夺门而出。“鹿晗？”张艺兴一愣，追出去的时候，鹿晗前脚已经迈上了一辆的士。“鹿晗！你去哪？”他追着已经开动的的士，距离越拉越大，最后的士淹没在车流里，张艺兴停下了脚步，看着已经大亮的天和街道喘着气。他拖着步子回到“千椒百味”时，老板正把笔记本电脑收回柜台。他疲惫地看了他一眼，抱歉地笑了笑。“谢谢啊，老板。”老板没有抬头，随意地挥了挥手。“这店子装修还亏得小鹿那位帮了不少忙，谢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前几回还没能把我忘了，这次……算了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他人还能过日子就好。”“嗯，那我先去找他了。”张艺兴点点头，刚准备离开，脚下一滑，低头看见满地的糖豆。老板瞥见，开口说：“快去吧，过会儿喊伙计收拾下就行。”“没事，”张艺兴蹲下身来，捡起一颗糖豆，“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不差这一会儿。”
025夜晚的天桥空荡荡的，只有一高一矮两个瘦高的身影在围栏旁。不见平日的人流穿梭，只有车流为伴的街道，此刻显得有些寂寥。周围的霓虹灯远远近近，高耸的路灯一排排闪烁着，形成大大小小的星芒。清秀少年的黑色碎发被夜风打乱，身旁的高个儿男孩伸手帮他捋了捋，笑得一脸宠溺。“阿恒，你知道吗，”少年的眸子被月色点亮，薄薄的嘴唇传达着他的喜悦，“医生今天说，等病情再稳定些，我就可以出院了！”高个儿男孩笑着，却不说话。他拍了拍他的头，伸手解下自己的围巾，绕在少年脖子上。他小小的脸蛋埋在宽松的围巾里，鼻头和脸颊因为低气温红彤彤的，呵出的雾气让他小鹿般的眼睛有些氤氲，比平日更显朦胧。“阿恒，我想赌一把，”少年往前走了一步，抵着男孩的胸口低声问，“你愿意陪我吗？”下一秒，男孩已经伸出长长的胳膊把他揽入怀中。他低下头，下巴埋在少年的肩窝，深深嗅着他的气息。“Yes，I do，”他闭上眼睛，一字一顿说，“我愿意。”隔着男孩的肩膀，少年看着高楼耸立夹缝中远方的夜空。今夜布满星辰，明日会有艳阳。———————————————————————————————————————————他舂打你使你赤裸 他筛分你使你脱壳 他磨碾你直至洁白 他揉搓你直至柔韧 ——然后他送你到他的圣火上去，使你成为上帝圣筵上的圣饼。 ——这些都是爱要给你们作的事情，使你知道自己心中的密秘，在这知识中你便成了"生命"心中的一屑。的士一开门，鹿晗摸出身上所有的钱扔给司机后拔腿就跑。身后人的“小哥！不用这么多！”转瞬间就被他甩远。冬日清晨的风比之夜风一点不逊色，冷冽得令人生畏。鹿晗全力跑着，周围的景色在视线内快速后退，风声擦着眉毛，脸颊，耳朵呼啸而过。从一开始，吴亦凡对自己超乎寻常的冷漠和拒绝，就让鹿晗心生蹊跷，偏偏他这种态度，让他更想靠近。而在接触过程中，吴亦凡对他各种方面的了解，都总让他吃惊。更别提第一次完全结合时，他轻车熟路的手法让鹿晗暗暗咂舌很久。可自打遇见他，一切种种都发生得太过突然，鹿晗的心始终握在他手里，松一分会支离破碎，紧一毫会窒息而亡。这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压迫感，让他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思考这些被自己归结于“巧合”和“缘分”的一切。每每当他试图去回忆有关小时候的相遇种种，要么是片段式的瞬间闪回，要么是一片空白，每次都会伴随着胸闷和头痛，而心里那个声音总在不断喧嚣：“不要！不要打开！把盖子盖上！不要去想！”疲于应对自己的鹿晗，最终选择了充耳不闻，绕道而走。虽然大象就甩着他的长鼻子呆在客厅中央，可你不去惹它，他就不会来攻击。相安无事久了，就真的可以做到忽略。喉咙里灌满了凉风，鹿晗握紧了手里的小鹿，手心一片潮。知道自己家在北京的吴亦凡；知道自己钥匙挂在脖子上的吴亦凡；知道自己喜欢虾饺的吴亦凡；被自己忘了那么多回的吴亦凡……鹿晗迎着风狂奔，只想早一秒见到他。鹿晗气喘吁吁跑到他门口时，发现门半敞着，他犹豫了了几秒，打开了门。客厅没开灯，显得有些暗，阳光透过窗帘从落地窗外照入，微微的光亮。一道瘦长的影子映入鹿晗眼中。“亦凡，我……”鹿晗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口，话哽在喉头。那人听见后转过身来，冲着他眨了眨眼。亮晶晶的眸子清澈而无辜。“小旬……”鹿晗顿时沉了心，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断断续续说，“你怎么……抱歉……我，我还以为……”“以为我现在在医院？”吴旬歪着头，冲他一笑，“因为胃癌？”鹿晗扶着门框，移不动步子。“我，听亦……吴律师说了，”他死死抠着门框，“我很担心你，我，我本来要去医院的……”“担心我？”吴旬打断他，抿嘴笑道，“也是，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是该担心担心。”鹿晗张着嘴说不出话，手没撑住扫在门前的柜子上，中央养着植物的小花瓶掉下来，土壤垫在下面，打碎的声音显得有些憋屈。吴旬朝他走近一步，回头看了眼卧室，转头过来冲鹿晗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心点啊，阿恒在睡呢，他很长时间都睡不踏实了，”他神秘兮兮说，“你知道吗，鹿晗……其实，我撒了个弥天大谎。”鹿晗睁大眼睛看着他，胃却突然翻天覆地抽搐起来。他捂着腹部慢慢蹲了下去。吴旬跟着蹲了下去。他一只手撑在鹿晗身侧，凑近他，在他耳边嘴唇一张一合。“我不会死哦。”鹿晗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他双目含笑，慢慢伸出手捂住鹿晗的嘴。“嘘，”他说，“可不敢告诉阿恒。”鹿晗大口喘着，冰冷的空气灌入口腔。不知什么时候泛起的血腥混杂其中，让人作呕。“鹿晗啊，你离开他好不好？”吴旬撑着下巴问道。鹿晗忍着吐出来的欲望，拼命推开他想跑到门外，却因为失力生生跌坐在地。“不对，”吴旬不慌不忙绕过他把门锁住，转身弯下腰看着坐在地上的鹿晗，“是‘麻烦你离开他’。”“小旬，”鹿晗慌张地转过头，脚步匆忙地往浴室走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借你卫生间用下，等，等出来再和你说。”“鹿晗！”吴旬叫住他，语速飞快，“我和阿恒已经认识九年！我们就像是另一个自己，我们不能分开，你懂吗！” 鹿晗不顾身后追来的吴旬，打开卫生间的门，迅速反锁，大口喘着。“鹿晗！这次是我骗了阿恒回来没错，可是他现在已经后悔了！他知道他有多舍不得我了！”“等我选择适当的时机告诉他真相，你猜他会怎样？他会因为失而复得喜极而泣！”“鹿晗，你不要骗自己了！”吴旬拼命转着门把，发现转不动后大力拍打着门，“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你能有机会吗？”“因为我们很像！”吴旬的声音几近尖叫，刺得鹿晗耳膜都要裂开，“看看你自己！和我有多像！”鹿晗伸手在口袋里掏了半天，才把手机掏出来，手不受控制地抖着。“你一直不愿相信！阿恒接受你，是因为爱我！他无法拒绝你，在每一次我拒绝他之后！”手机掉到地上，滑到洗漱台下面，鹿晗跪着伸手摸了半天，终于拾了回来，冷汗不停顺着下巴滴落，视线也已经模糊，鹿晗解开锁，指尖大幅度颤动，他点进音乐软件。“鹿晗！你根本不了解他！阿恒想要的，只有我能给他！”“你爱他的什么？你不过是被他的外表吸引，你……”把音乐声音开到最大，吴旬的尖叫被掩盖了五分，剩下的五分断断续续。鹿晗撑着膝盖站起来，发现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却已经毫无知觉。他突然看到镜中的自己，头发凌乱，双眼通红。浴室的壁灯昏暗，鹿晗在恍惚中好像看见镜子另一头是吴旬。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爱你的什么……”鹿晗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和吴旬相似的脸庞，痴痴地笑着，无声地说：“我好像不爱你，你那么善变。”“咔嚓——”门突然开了， 吴旬站在门口，左手还搭在插在锁眼的钥匙上，右手握着一块碎瓷片，是刚才的花瓶碎片。“小鹿。”吴旬的声音不同于刚才的失控，出乎意料的冷静。他抬起手，碎瓷片抵在脖侧：“是你走，还是我走，你选一个。”鹿晗听见这两个不同意义的“走”，深深呼吸几口，哑着嗓子说：“吴旬，你疯了。”吴旬低着头退了一步，再抬头，凄凄地笑道：“你难道不是？”鹿晗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吴旬，突然想起那天，吴亦凡回到公寓，在黑暗中静静坐着，浑身散发着相同的绝望气息。他想起第二天清晨，他从背后抱住他爱的人，问：“我是不是疯了？”他爱的人吸了一口手指夹着的烟，吐出烟雾，眯着眼睛缓缓说：“你早疯了。”“我走。”鹿晗听见自己说。他慢慢走进吴旬，握住他的左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悄悄夺下他另一只手里捏着的碎瓷片。“走的远远的，”他浑身颤抖，“你们再也不会见到我。”“你骗人！”吴旬突然又尖叫着朝他扑来，奋力想抢走瓷片，鹿晗高举着手臂，不让他得逞。“我没骗你！”鹿晗也尖叫着，“我会滚得远远的！拜托你们去相依为命，到那时你们要分要合，都再也没有我的事！”“就算你真的去死！”鹿晗用全尽身力气说。“鹿晗……？”黑暗中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可置信。鹿晗向门口望去，是他。他光脚踩在地板上，手朝着自己方向伸着，却停在半空中。神情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动自己，引发不可预计的后果。鹿晗顺着他的目光，看见自己高举着的手里握着的碎瓷片，还有自己身旁惊魂未定的吴旬。“亦，亦凡，”鹿晗吞了吞口水，从未有过的口齿不清，“不是你看，看到的这样，是，是吴旬他……”“吴旬……？”吴亦凡问。鹿晗扭头看了看吴旬，浴室的壁灯太暗，他的身影被黑暗藏匿，一声不吭。“晗晗。”吴亦凡唤他，慢慢朝他走近，语气轻柔。鹿晗有些恍惚。“别伤害他，”吴亦凡声音颤抖，“别伤害吴旬。”“他如果受伤了，你也不会好过，”他说着，从鹿晗手里接过瓷片，紧紧握住，“他如果死了，你也不能活。”鹿晗退了几步，看着眼前的男人面向自己举着瓷片。半晌才不敢相信地开口。“吴亦凡，你，是在威胁我？”躺在地板上的手机，还在最大音量的放着歌。痴男怨女的声音太过蛊惑，想是要把所有听众都拉下深渊。“死如复生 生如死 时间能退能静止”“本该如此 一切都应该如此”鹿晗定定看着吴亦凡。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嘴唇因为咬牙而显得极不自然。举在肩头的手背青筋凸显，眉心郁结。鹿晗突然觉得心中再也没有爱恨。他慢慢退后，开门而出。“爱能成魔能成疯，此时迷恋彼时恨……”单曲循环，曲罢重来，“怨不得人……怨得不到的人……” 吴亦凡看着他消失在视线里，缓缓坐在沙发上。捂住脸庞的指缝间止不住的眼泪流出。“小旬，”他说，“现在你满意了吗。”
026吴亦凡关上《恋人絮语》，捏了捏紧皱的眉头，闭起双眼。再睁开视线落在床上躺着的人没有表情的脸庞上，那人双眸偶尔会在眼皮下稍稍来回，引得小扇似的睫毛翕动。已经是第十天， 他还是不肯醒来。叹了口气，走过去拉熄床头灯，帮那人捏了被角往里收。如果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就……想到这，他钝了钝，然后嘲笑自己。早知道会这样，也不能怎么样。吴亦凡知道自己还是会一路陪着走到黑。——————————————————————————————————————我很快从这种忘却的麻木中醒过来 我匆匆地重构了一段记忆 一团乱麻”。——从我身心里迸发出一个经典性字眼叹息。鹿晗全身的力气都挂于右手，撑在公寓门口的把手上。他哆嗦着伸手摸钥匙，掏了半天掏出来，却直接滚下了楼梯。他半眯着眼看着终于停下来躺在地上的钥匙，另只手掌里还握着的小鹿，已经滚烫。他突然想起来，和吴亦凡曾有过的对话。“对了，吴律师，U盘借我用下呗。”那时的他拖着下巴，嘴角都要咧到耳边。“U盘？”吴亦凡停下敲键盘的动作，扭头看向他。“U盘不懂？”鹿晗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绕到他身后，在他背上一笔一划写下，“哎呀，就是USB flash disk。”“英文发音很不错嘛，”吴亦凡咳了几声，“拿U盘要怎么？”“通过USB接口于电脑连接，即插即用。”他得意地扬起下巴。“嗤，”吴亦凡看着他一副“爷就是有文化”的样子，忍俊不禁，“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借U盘要干嘛。”不等鹿晗开口，他玩味的接着说：“不过，即插即用……这个可以有。”说完伸手使坏，鹿晗侧身一躲，在床上打了个滚，潇洒地落在那头。“电脑被你占着，我好无聊，”他摊开手，勾起嘴角笑，“家里电视不是能插移动盘么，我想下点动作片，打发时间。”“动作片？”吴亦凡心领神会，无奈地笑了笑，看了他几秒说：“我改天给你个吧，现在用的那个里面，有太多我工作上的东西，万一弄丢了实在不方便。”鹿晗歪着头说：“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行业内的东西，”吴亦凡口吻严肃，看上去不像开玩笑，“晗晗，别让我为难。”“啧啧，”鹿晗朝他扑了过去，“吴兄弟真是明察秋毫，名不虚传！”吴亦凡被来人卡在电脑椅上，仰头看着他的脸说：“哦？”鹿晗低头就是一口：“看来你已知晓，当初我接近你，就是为了这个U盘里的机密文件。”他伸手顺着吴亦凡领口轻轻往下划拉，“传闻得此物者得天下，江湖绿林早已争得头破血流。现在给你选择的机会，兄弟一场，我不愿交手，但你若执意如此，就休怪我不留情面……”吴亦凡扶住他的腰，起身一拐，改变了局势。看着身下想反击又无奈被吃死的人，低声吻上他颈侧说：“无妨，我倒想看看，鹿少侠所谓的不留情面，是怎么个样子……”随后来临的感官和情绪上的极度愉悦，由不得让鹿晗去细想这其中怪异，如今回忆起来，在很多这样的片刻，吴亦凡的举动和表情，总是太过牵强。鹿晗扶着额头，强迫大脑停止这种痛苦的行为，偏偏那些片刻愈加来势汹涌。闸关不上，洪水泄了一世界。那之后第二天开始，吴亦凡在卧室连续工作了二十小时，中间滴水未进。第三天鹿晗终于忍不住，动手热了盘饺子。端进去时，吴亦凡正盯着一张纸发呆，手里拿着的钢笔有节奏的敲打在桌上。频率之快暴露了主人的焦虑不安。他脸色那样差。鹿晗心一急，走过去把盘子往桌上一摆，扬手就抢了他手里的纸。瞥见显眼的几个字，是一家医院的名字。吴亦凡从沉思中醒来，下意识去抓被人抽走的东西，动作幅度太大，桌上的盘子被扫到地上，刚热好的饺子滚了一地。鹿晗一惊，被烫到的手指头下意识捏住耳垂，看着地上的饺子，心下郁闷不已，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人握住，从耳旁拉到了身侧。鹿晗回头时看见吴亦凡坐在椅子上，长腿已经从柜子下挪出，低着头看不清表情。鹿晗有些恼他的不吭声，甩了几下手却没甩开。他有些没好气地问，你干嘛？那人却依旧沉默不语。鹿晗觉得心闷得紧，正要发作，突然觉得手腕处酥酥麻麻的，顺着一看，吴亦凡拇指指腹正在他手腕来回轻轻摩挲。他的眉头一下松了下来，表情转愠怒为疼惜。鹿晗无奈地走到他身前，张开手臂把吴亦凡的头埋在自己怀抱里。此刻他内心像是涨潮的海，他突然想开口逗逗怀里的人，问他，喂，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太不爷们儿了吧。末了却只是把他搂得更紧。最后两人用一场欢愉，作为共同的妥协。第二天鹿晗醒来，看到身边的吴亦凡还在呼吸平稳的睡着，他突然发现，在那有限的相爱时间里，他认识了一个和当初自己爱上时设想的截然相反的吴亦凡。由于外貌和身高，吴亦凡总是给人难以接近和个性冷漠，行为理智果断的感觉。可事实是他容易害羞，所以不擅长应对生人；他出人意料的喜欢小动物，小玩偶，尽管他常蹩脚的加以掩饰；他很不会拒绝人，甚至因此有些优柔寡断……他用隐藏情绪的方式来保护自己，无论这样做是否会让人误会，会让爱他的人受伤。鹿晗用指尖轻轻扫过他的眉毛，他得意心想，吴亦凡这人这么不会表达，交给别人一定常常就是腥风血雨。只有由善解人意的鹿晗保管，才能细水长流。 而此刻蹲在自己公寓门口的鹿晗，回忆起这点点滴滴，吐了一地。手机铃声响起，鹿晗蹲在地上捂着肚子，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喂？”一双修长的手拿起手机放在耳边。“哦，终于接电话了。我老张。”电话那条传来沉稳一声。“哦，老张啊……不好意思，之前有点事，”手的主人叹了口气，“上次同学聚会，你怎么没去？”他垂下眼睑，“你喊的人，自己却没到场。哎，不是说回国了么？正好，我有点事找你商量……”“嗯，老吴啊，我也有事和你说，”张艺兴站在公寓大楼下，抬头看了眼，“你那U盘，鹿晗已经发现了。”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只有呼吸声起伏着。张艺兴长呼一口气，“抱歉老吴，是我一时……他现在在你公寓没？额，看样子他还没来找过你，算了，你告诉我你几楼，我记不得了，现在在你公寓楼下，上来细说……”话没说完，手机突然自动关了机，张艺兴无奈看了眼黑下去的屏幕。这当头没电了……“喂？”鹿晗弯腰把钥匙捡起，哑着嗓子接起电话。“小鹿啊，”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今天要去看医生，已经给你预约好了，照旧下午4点，别忘了。”“嗯行，”鹿晗清了清喉咙，“放心吧，妈。”张艺兴走进一楼电梯时，被出来的人迎面撞了个满怀。他趔趄退了几步，有些郁闷地抬头，看见是位孕妇，正撑着腰，微微皱眉颔首。他顿时忙上前把她掉落的手提袋捡了起来。“抱歉，”张艺兴把手提袋交还她，“你没事吧？”“没事没事，我自己不小心，你呢，还好吧？”孕妇把落下的头发捋向耳后，抬头看见张艺兴后有些惊讶，“嗯……我就说在哪见过。”“什么？”张艺兴一愣。“你是不是有个朋友，特高特帅，然后他还有个小男朋友？”孕妇问。“啊？”张艺兴张着嘴，慢慢反应过来，“是倒是……怎么……哦对了，我正好是来找他，请问你知道他在几楼么？”“5楼？6楼？反正是比我住4楼要高，”孕妇咬着嘴唇回忆着，突然一拍手掌，“哎就是那次嘛！前几年，有次就在这大厅这见过你们仨。说起来那时候我还是单身呢……咳，哦，后来那帅哥带着那小弟弟搬出去了，前段时间不知怎么的，小弟弟又一个人搬了回来……”她若有所思放轻了声音，“是……分了？”张艺兴没有回答，柔声说了句：“谢谢你。”转身进了电梯。他蹙起眉头。这俩分分合合的倒是不奇怪，只是……分居了？吴亦凡也准？到5楼时候张艺兴刚出电梯，左右张望了眼，就看见了在520门口蹲着的鹿晗。他犹豫了下，没有走近。“鹿晗？”他轻轻开口喊他。鹿晗回过头来。“嗯，蛋哥，”他冲他笑笑，“你这是不放心，所以追过来了？”“是，也不是，”张艺兴朝他走过去，“本来也不是想来找你……不过，现在先把东西物归原主，免得你回头要骂我。”“是嘛？”鹿晗拍了拍膝盖站了起来，“什么东西？”“这个。”张艺兴伸出手来，握成了一个拳头。鹿晗怀疑地看着他，慢慢摊开手掌。张艺兴手一松，一串珠子落在他手心。他笑了笑。“随便找老板借了根绳子串的，回头你自己再好好弄弄吧。”
鹿晗看着手里的珠子，想起来早几小时前，手腕磕在桌角上，被细绳勒住一般的痛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噼里啪啦的声响。他觉得喘不过气来。“行，谢谢你，”鹿晗抬头冲张艺兴一笑，“老张，我刚和老吴吵完架，你先回去吧。回头再和你聊。”说着，他拿起刚捡回来的钥匙，迅速开了门关上反锁。抵在门上大口喘着。像是濒死的鱼。“鹿晗！”张艺兴一愣，下意识拍门，“你怎么了？”头太沉，这几个月迅速消瘦下来的身体像是支撑不住这重量，歪歪斜斜走不稳路。鹿晗一路扶着墙，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公寓布局，此刻却百般陌生。“都看完了？”张艺兴早上的问句，又浮现在脑海中。那个被特意咬重的“都”，此刻无限循环。鹿晗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摇摇晃晃走向卧室的电脑。一路上，他瞥见摆在桌上的红茶罐子，旁边的一次性纸杯，还有电视旁躺着的一包豚骨面……再普通不过的生活中的琐碎，此刻被无限放大，一件件轰炸得鹿晗六神无主。走进卧室经过床的时候，被地上的遥控器滑到，电视“啪”的一声打开。他手肘撑在地板上，没有摔太重。忽然打开的电视机屏幕太亮，在没有拉开窗帘的卧室，刺得他无法直视。“ When I was going up the stairs （当我上楼时）”电视里传来电影独白。“I met a man who wasn't there （碰见一个原本不在那里的男人）”鹿晗慢慢转头看向屏幕。“ He wasn't there again today （今天他又不在那里了）”CCTV6，电影频道，经典回顾特辑。《IDENTITY》。尾声。“ I wish I wish he'd go away （我希望...我希望他已经离开了 ...... ）”下一秒，电视已经被鹿晗伸手关掉。指甲死死按在开关上，痛不痛，已经没有知觉。他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死死盯着电视上方挂着的画。那还是大一时候画的，当时觉得很是体面，便找了画框来装饰了一番，洋洋得意了很久。他伸出手把画框拿了下来，想取出画，却没有一根手指不在颤抖。最后他把画框狠狠往地上摔去，精美的木质画框裂成几截，玻璃碎了一地。鹿晗慢慢弯下腰，看见被平日一直被画框给隐藏着的签名。吴旬。电视旁还摊开着他从吴亦凡公寓捎回来的《恋人絮语》，用水杯压着，摊开在他唯一阅读过的部分。“一个互相拥抱的意象 两个形象在此融为一体。”“他想屈服于自己的怯懦 不再抵御这个世界的风刀雪剑。”“而就在这同时 他却以另一种力量 另一种形式的肯定，取代了自己的懦弱。”窗外突然放起鞭炮。鹿晗闭上眼。全身冰凉。是一中吧。这个学期的成绩考核，又是全市翘楚吗。也难怪，毕竟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七中一向比不上的。鞭炮声持续轰炸。闭上眼的世界里，只有声音和微弱的光亮。鹿晗却在这一片黑暗里，仿佛看见大片烟花。像是《搏击俱乐部》的最后，男女主角站在高楼的落地窗前，牵手看着眼前逐渐崩塌的一切。Tyle，片中男主角，说过一句台词，曾经还让鹿晗觉得别有一番哲学道理。他说：If you wake up at a different time, in a different place, could you wake up as a different person?若在不同时间于不同地点醒来，你会变成不同的人吗？
李嘉恒：【Himéros】Hysteria 癔症。又称歇斯底里。精神类疾病。在他身上表现为选择性失忆。 2月12，大年初三，我妈说要带我去一个亲戚家，有小孩过生日。我还在想他和鹿晗生日一样，结果他转过身来的时候……鹿晗，你知道我多惊喜吗？你肯定不知道，反正你都忘了。可我真的没想到，这回你不仅把我忘了，你连自己都忘了。你还改了名。本来你跟着你妈姓，现在改成了你爸的姓。你现在叫吴小旬。鹿晗的妈妈认出了我，我妈也认出了你。她们很兴奋，在那里聊所谓的缘分。后来，我妈把我拉到一旁，告诉我，你现在病情终于稳定下来，千万不能让你发现我们以前认识，这会影响你的恢复。其实我本来也不准备和你说，我能说什么呢？以前我还可以说“我是你以前的朋友” 现在呢？“我是你以前的恋人”？你一定会觉得我疯了。何况我们那时算恋人么，我不知道。你在第二天就走了。我不能告诉你，其实是你疯了。你既然知道那个单词的含义，就说明你了解你的病。我不必对你强调。尽管鹿晗，你知道吗，不管你是不是个疯子，我都喜欢你。你那时应该也是喜欢我的吧，你亲了我，尽管你忘了。但我还记得。鹿晗，我想了很久很久。我决定了。我想努力，让你再喜欢我一次。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终于是初中生了。路过家旁的书店，看到一本书叫《恋人絮语》，作者叫巴兰·罗特。我觉得这种名字中间带“·”的，写的东西应该有深度。我就买了。旁边有本诗歌集叫《先知》，作者叫纪·哈·纪伯伦。这人更牛，有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