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风云什么意思?老公要给我改漫步云端国语全集,他改寸步风云,求解什么意

流光浅浅醉红颜_起点中文网_小说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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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月前----  莫浅浅软趴趴的伏在床上,习惯性地在睁眼前舒展四肢,可是一爪子伸出去,那微凉顺滑的丝绸般的触感,让她猛地一睁眼,果然恶俗啊,她确定自己华丽丽地穿了,而且还是神鬼不觉的睡穿。勉强调整呼吸,微微一扭头,边看到自己雕花乌木大床的床沿伏着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团着双髻,依打扮应该是个小丫鬟,紧闭双目,呼吸有些短促,看来是倦极而眠。莫浅浅实在不忍心扰人清梦,夭寿啊,可是她实在是饿得有些发慌,这个身体都多久没进食了?她稍稍抬手,顿感力乏,好么,手指都微微浮肿了。  她用手指戳戳那个小丫头,然后眨巴眨巴眼睛,渴望地瞅着她。这小丫头迷糊中仰首对上莫浅浅那含泪的双目(饿的),立马来个后空翻(呃,这是偶夸张),然后以豹的速度、熊的力量扑上来,死死搂着莫浅浅,边搂边嚎:“王妃您醒了,吓死春香了,呜呜,醒了太好了······”那个劲儿大的哟,让她差点背过气去。直到莫浅浅颤抖着轻抚一下那个小丫鬟的背,她才微微羞赧地松开熊抱,慌乱地用衣袖抹了把早已涕泪横飞、惨不忍睹的小脸,轻轻询问:“王妃可要用点吃食,香粥是一早就煨上的了,这会儿定是极糯。王妃昏睡三日,仅是春香喂了些汤水,肠胃怕是虚弱得紧,只能用点清粥小食先缓缓。”  老天,三天没吃东西,难怪饿得见到桌子都想嘎嘣嘎嘣嚼了咽下。莫浅浅微微点头。  这个自唤作春香的小丫头边满脸欣喜地呼一下往外奔去,不一会热腾腾的白粥端了上来,还随有一碟酸脆的小笋,真贴心。  莫浅浅呼啦呼啦把粥喝完,就不得不进行狗血的、穿越女必备的厚颜伎俩——装失忆,然后逮着个贴身单纯的小丫头开始洗脑工作。  先努力摆个茫然无依、善良无害的表情,尽量用最随意、最平淡的语气问:“春香,我是怎么病的?”听起来就像在商量“咱们今晚是吃大白菜还是吃小白菜”一样。“王妃······”小丫头声音有些哽咽,“春香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三天前落月轩的夏夫人差人请王妃过去吃茶,王妃回来后脸色惨白,晚膳也未用,吩咐不要打扰,便匆匆到里屋去歇着了。然后,然后便是一直昏睡······”  啊,看来这个夏夫人有点能耐,几句话就把一个王府的当家主母气得挂了。刚才趁着春香去端吃食的空当,莫浅浅简单地观察了下屋内的装饰摆设,既不是简约雅致的风格,也不彰显皇家的贵气雍容,怎么看都与一个王妃的身份不甚匹配。先打个预防针,“春香,不瞒你说,我这一觉醒来,仅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前尘尽忘······”看到眼前的小丫头脸色登时一片灰白,忙安抚:“你莫要声张,落到有心人耳里怕要无端生出是非来。”  “过往也莫再纠缠,”莫浅浅轻柔地说,“你且与我说些大概,以后我也好有个担心,不至于冲撞某些忌讳。”啊,这个半文言半白话的表达好纠结啊,莫浅浅满脸黑线,表面上还要装蒙娜丽莎,静待小丫头缓过劲儿来。  小孩子就是好骗哪,在莫浅浅狼外婆般的循循诱导下,约莫把这个王妃的背景爱好什么的弄了个五分明白。  这个王妃是当朝右相纪斩月的千金。话说这个纪老爷子的来历很是不寻常,说白了就是以非正规渠道入仕,是当年圣上京郊微服出游请回的一个乡野高人。这个纪老爷子还有点卧龙小诸葛的范儿。说来,纪相的千金,即便做不到才艺冠绝京城,也理当是个知书识礼的名门闺秀。怎奈这个纪清浅空有一副不俗的容貌姿色,却仅是粗通文墨,个性还软弱得紧,人前尚未开口便先涨红俏脸,声音细弱得像只被掐紧了脖子的蚊子。这样一个草包美人,怎么能跟那个惊才绝艳的左相之女,向家两位小姐相提并论呢。某日朝堂爆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城中百姓个个面色不忍地奔走相告——圣上欲将纪相之女赐婚于京中百姓奉若出尘谪仙般俊美无暇的三皇子瞿书焕。这是什么情况啊,大家都传三皇子自小和向家大小姐情投意合,就等圣上赐婚,没想却半路杀出个纪清浅!大家还在暗自揣测,这个三皇子想必要誓死拒婚、忠于真爱,可是又爆出个惊雷——花轿红妆在噼里啪啦的喜炮声中还是摇摇晃晃地进了三王府。大家只能眼睁睁地、一脸忿恨地看着纪清浅成为了瞿书焕这个天人般的鲜花身旁那坨难看的肥料。向府这边不动声色,三日之后,三王府又敲锣打鼓迎进了三位娇艳可人的美妾。大家又开始活跃了,私下里纷纷念叨,三皇子这么公然地拂了纪相的面子,纪相怎么着也会在圣颜前诉苦两句吧。可是朝堂一派安静祥和的气氛,王府和纪府两处都风平浪静。茶楼的百姓那阵子见面就摇头晃脑:“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莫浅浅懒散地泡在汉白玉砌成的池中,温润的水有种淡淡的芬芳。当春香告诉自己瞿书焕在新婚之夜变拂袖而去,一年来不曾踏进清浅居半步。而但凡有外客拜访,一律以王妃微恙推拒。莫浅浅嗤笑一声,这个瞿书焕明明心有不甘,却也不曾坚决地争取,接受老子硬塞给自己的女人后,只会变相软禁老婆,还招摇地连纳三房美妾,登时就给纪清浅一个下马威生怕她认不清自己下堂妻的处境,真是有够幼稚的。  虽说情意不可勉强,但终归纪清浅的芳华是枯死在他的漠然下。刚进门就不受夫君待见,还得时不时忍受落月轩那几个不安分的小妖精的示威,偏偏还没有娘家人在身后撑腰。想必纪清浅那木讷的个性也只会逆来顺受,就算瞿书焕在吃穿用度上不曾委屈过她,但心里的累累创伤又岂是华服玉食便能安抚的。  莫浅浅静静地凝视手臂上鲜红欲滴的守宫砂,一手轻轻抚弄。春香见状,连忙安慰:“王妃万万保重身子,殿下他,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还回什么心、转什么意啊,傻丫头,你那个殿下压根儿就没把你的主子当回事呢。我哪里会哀怨,心里都快high上天了,这样最好,彼此本无情意,更无身体上的纠缠,将来自己哪天跑路了,这个瞿书焕随便扯个王妃忽染恶疾暴毙的幌子便可。反正那个纪老爷子对这个女儿也不是很上心,不然怎会进门一年也不曾见他过问半句。  春香还神秘兮兮地伏在莫浅浅的耳边说道,落月轩的几位夫人进府一年多来还不曾有孕。莫浅浅心里微微一叹,真是个傻丫头,瞿书焕那么清醒冷静的人,怎么会轻易让别的女人受孕,不是谁都有资格孕育他的骨血的。他现在怕是为迎娶他的向家小姐正在清障努力呢,落月轩的那几位怕是也知自己将来难逃被遣散的结局,现在竭力争取点什么吧。不然那位夏夫人怎会主动邀约纪清浅去吃茶,无论如何一个宠妾都犯不着和一个名义上的王妃有过多接触吧,何况在明知自己用心伺候的男子还极为厌恶这个女人的前提下。  莫浅浅之前对春香还略有忌讳,生怕她是某人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米办法,豪门大院里总有些上不了台面,见不得光的小动作),直到得知春香丫头是在纪清浅十岁时从一个人牙贩子手里买来的,才略略宽心。她最怕某天被人卖了,然后那个人比她这个苦主还要悲惨,满腹辛酸血泪地哭诉:“***,我对不起你啊,我是有苦衷的呀,那个谁谁谁抓了我哥、我姐、我弟、我妹、我全家,然后逼我怎么怎么”云云,那她莫浅浅绝对要原地喷血,直到血尽人亡,因为实在太狗血了。  莫浅浅微阖双目,轻轻摆手挥退了春香。  莫浅浅从来都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软柿子,落月轩的那几个小妖精最好在她备妥一切跑路前别来挑衅,否则把她惹毛了,她一定揍得她们爽歪歪。好歹在大学里她也是跆拳道蓝带,闯荡江湖是不够看,但是蹂躏蹂躏这群深闺小妇还是绰绰有余了。  ——两月后——  莫浅浅正仰靠在长廊旁的贵妃塌上,身上流云般的锦缎柔软的倾泻在石台上。她静静地望着清浅居的一株梨树,心里暗暗下决心,这一世,我定要活得纵情恣意、自由无羁。正在神游之际,忽见春香小手捂脸低声啜泣着跑来,看样子多半是被欺负了。莫浅浅拦下她,好么,一张娇嫩的小脸现在满面红光(肿的),“谁动的手?”莫浅浅心疼地揉着她的小手。春香的个性她是了解的,断不可能惹出什么祸端,必是哪个不开眼的自以为是,还当这个王妃是软弱无依的主。哼,冷酷王爷、下堂王妃、蛮横小妾、无礼刁奴,果然是恶俗桥段一个都不能少。  
    莫浅浅秀眉轻蹙,拉着春香的小手就走出清浅居,清浅居里另一个行事乖巧伶俐的唤作柳意的小丫鬟紧跟其后。莫浅浅一路走来,碰上的丫头小厮都微微侧目,讶异的神情之下仍是勉强地给她行个礼,明显是敷衍了事,眼底尽是不屑和鄙夷。莫浅浅嘴角浮起一抹讥诮,看来这个纪清浅在府里着实没地位,连个下人都不把她当主子看待。  来到濯清院,这是府中一处别致的小园,亭台水榭错落有致,假山花草相映成趣,院中一湖春水,微波荡漾,独有一番韵味。莫浅浅在路上已经悄悄跟春香打听过了,瞿书焕被他老爹派遣到岭南一带去查处克扣皇粮一案。好极了,领导下乡出公差,正是她在府中大搞整风运动的绝佳时机。  莫浅浅莲步轻移,款款绕过水榭长廊,目不斜视地兀自迈进望舒阁,轻扬裙摆,慢慢地坐在阁中的一个妩媚可人、眉眼皆是风情的女子面前。从莫浅浅拾足踏进濯清院的一刻,她就开始小心地控制步履的大小和节奏,这种时候,越是不以为意就越能给对方心里造成一种压迫感,首先咱得在气场上把握先机不是。  望舒阁中的贵妇是落月轩的月夫人,闺名韦月。韦月正一脸兴味地看着恭顺地立在自己身旁的荣嫂子,荣嫂子刚刚教训了一下纪清浅身边的丫头她是看在眼里的,心里也明白荣嫂子有意寻衅是在拐弯抹角地讨好自己,这份心意她有什么理由要拒绝呢。纪清浅算什么东西,若不是纪相在圣前尚且有那么点地位,她纪清浅哪里有资格进这个王府的大门,怕是与殿下当个端茶递水的粗使丫头都是高攀了,京中谁人不说纪大小姐就是个大棒也敲不响的葫芦,不通琴艺文墨,个性也木讷无趣,嗯,可惜了那几分姿色。  韦月微抬玉腕,捏起丝帕的一角,轻掩嘴角,脸上的讥笑尚未隐去,忽地圆睁双目,死死地盯着前方之人。居然是纪清浅,她竟然敢来,莫非是要为先前受了委屈的小丫头出气?这个纪清浅真是愈发蠢得令人发笑了,想是没弄明白自己的处境身份吧,她以为顶着王妃的头衔便可以当家主母自居了,委实天真得紧。可是随着眼前女子的靠近,韦月的脸色愈发阴沉难看,这个女人从进院起就压根儿没瞟自己一眼,现在竟然无视自己的存在倒是大方地坐下了。  莫浅浅淡淡一笑,身边的柳意立刻会意地奉上一杯香茗,她捏着青瓷杯盖,随意地拨拉着浮在面上的茶叶,也不抬头看阁中面色不悦的韦月,缓缓开口:“荣嫂子,方才可是你动手教训了本王妃的丫头?”声音不大,犀利的口吻却让荣嫂子不禁微微一颤。她小心地瞥了眼身旁的月夫人,见自己的主子寒着一张脸,便愈发觉得这位王妃只是虚张声势罢了,也不掩语气中的不敬:“回王妃的话,确是老奴。”  很好,承认得倒爽快。莫浅浅眼底闪过一抹幽暗,冷冷道:“不知荣嫂子何故要对一个小丫头动手?”  荣嫂子被莫浅浅语调里的冷意一激,略略了慌神:“是春香这个小蹄子弄不清自己身份,路过望舒阁时不及时上来给月主子行礼,着实乱了尊卑,这样不懂规矩的奴才,老奴只得替王妃教训一二。”  “如此说来,不守规矩的奴才就当好好地调教一番,是不是?嗯?”莫浅浅咬牙切齿地重重强调“好好”二字,随后轻轻一扬手,“春香,给本王妃上去教训一下荣嫂子,重重地。”  春香也没料到自己主子有这么一出,忐忑地望着纪清浅。  “王妃这是何意,老奴有哪里不合规矩,逆了主子心意了?”荣嫂子吓了一跳,音调也忽地拔高。  “你见了本王妃既不行礼,回话时的语气也不见半分恭敬,直视本王妃更是傲慢无礼,你说,是谁给你的胆子如此轻怠本王妃?”莫浅浅眼中寒意加森,“春香,还愣着干什么么?”  春香被自己主子的一席话震得有些恍惚,只觉得主子如今不再像过去那般隐忍懦弱,自己底气也足了,一得主子命令,便一脸兴奋神气地走向荣嫂子。这个荣嫂子平日里就依仗自己在府中小小管事的职务极是嚣张,刚才自己走得匆忙并不曾留意望舒阁,没想这个荣嫂子以此为由揪着自己就是两耳光,想着肚子里立马忽地蹿起一簇火苗。  韦月从始至终就被一波接一波的意外晃得有些头昏脑胀,记忆中纪清浅的性子忒是软弱,何曾有这般强硬的姿态。勉强回过神,就见春香边挽袖子边逼近荣嫂子,怎么着府里人人都知道荣嫂子是自己的人,断不能让纪清浅这贱人动手。韦月示意身边的丫鬟拦住春香,满脸怒容:“姐姐这是作甚?荣嫂子怎么说也是府中老人,为王府劳心劳力半辈子,姐姐如今这般作为岂不是寒了众人的心么?”  “不要以为本王妃不知道,荣嫂子平日里行事作风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仗着妹妹你的倚重更是毫无顾忌。今日冲撞本王妃仍旧不思悔改,本王妃若是纵容这般刁奴,府中上下怕是今后更是不把本王妃放在眼里了。”莫浅浅冷睨韦月一眼,“春香,动手!”  “谁敢?”韦月也恼火了,腾地站起来。  “我倒要看看,谁、敢、拦?”莫浅浅起身,慢慢绕到面色发白的荣嫂子身后,抬脚朝她的膝盖弯就是一踹,荣嫂子立即软绵绵地跪坐在地上。春香正想上前回荣嫂子两耳光,被莫浅浅一个眼神制止了。  “纪清浅,你以为你是谁,敢动本夫人的人?殿下眼里根本就没有你,少把自己当回事儿!”韦月见着纪清浅当着院中的丫鬟小厮就下自己面子,恼得满脸通红,也不再虚情假意地称什么“姐姐”了。  “本王妃和殿下的事情岂是你这个外人有资格置喙多言的?不要忘了,我是妻,你、是、妾,唤你声妹妹都是抬举你。”莫浅浅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哑然的韦月,而后微微俯下身子,凑在已是冷汗淋漓的荣嫂子耳边低语:“为别人出头,就要有心理准备,好生看看你的月主子能否护得了你。”  荣嫂子只觉身旁一阵寒风吹过,连连伏在地上磕头,咚咚直响:“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莫浅浅虽是气恼荣嫂子的仗势欺人,也终归不忍一个老人家跪在自己面前,眼神瞟过柳意,柳意心下了然,轻笑着“王妃心慈”,便上前扶起额头已是微微红肿、满眼惊慌的荣嫂子。  莫浅浅眼神跳过韦月,随意扫过院中零星的丫鬟小厮,他们一接触到莫浅浅的眼神,立马打了一个冷战,有些心慌地低下头。对他们的反应,莫浅浅心里微微发笑,想不到杀鸡儆猴的效果这般好,看来纪清浅在府中日子会好过很多了,不过,真正厉害的主儿眼下还没现身呢,那个夏夫人——想必韦月今日回去后的一番添油加醋,又要激起一些小风浪了吧。  莫浅浅也真是时运不济,自己跑路大计尚无着落,还得先费脑子来应付这群小妾,想着就恼得狂揉太阳穴。  
    从濯清院回来后,春香就跟嗑了摇头丸似地叽叽喳喳,围在她身边的是清浅居的几个丫头小厮,小丫头把简单的经过说得是高潮迭起、惊心动魄,众人时不时爆出一阵低呼,在清浅居当值因着王妃不受宠,平日里就处处受气,今儿个咱王妃这么一出怒惩刁仆的大戏着实相当解气,想来日后也能在府中大摇大摆地出入了。  莫浅浅这会儿用罢了午膳,正懒散地侧卧在贵妃榻上阖目小憩。这种坐吃等死的日子极是无聊,难道自己以后真要堕落到闲来无事就调教一下刁奴小妾来消遣的地步了?难怪有人说,你可以像猪一样的生活,但永远不可能像猪一样快乐。  瞿书焕这厮,想必将来时机成熟后,第一件事便是一脚蹬了纪清浅这块绊脚石,估计到时候自己连哭着喊着找他索要赡养费、青春损失费、误工费(作者斜睨某浅:“误什么工了?”某浅飞起一个白眼:“耽误本姑娘找郎君、攀高枝啊!”)的机会都没有。自己要及早打算才好,不然到时休书一张,铺盖一卷就被扔出去,那真是惨绝人寰,而她更不可能回纪府去。纪斩月的为人她莫浅浅是不了解,但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儿嫁入三王府绝不会有什么瑟瑟和弦的幸福,仍旧不管不顾促成这桩赐婚,平白给人添了笑话不止,也断送纪清浅的一生,想来这种人眼里,骨肉亲情也是淡漠得很。嫁人?想都别想,王爷不要的女人您敢接手?没事儿找削吧您。  想来这么些日子,也不曾出门,要说低调,她做得也太成功了。纪清浅似乎没什么爱好,清浅居里既没有书籍笔墨,也没有琴棋女红之类的传统女性的傍身长技,真不知道她平日是靠什么打发时间。唯一让莫浅浅有些不解的是,她居然在乌木雕花大床的床脚一处很不显眼的位置,意外发现了一个两指宽的削砍的豁口,豁口边缘并不粗糙,显然是人有意为之。乌木木质坚硬、纹理细腻,这张木床的雕工更是精中极品,那个豁口是纪清浅留下的吗,她又为什么要无端削下一小块乌木呢?  她对木材了解不多,但曾经看过某个鉴宝节目,让她对乌木多少有些熟悉。乌木又称“阴沉木”,是陷入淤泥中的树木在缺氧、高压状态下,经过千年炭化而形成,稀少珍贵,历来皆是作为皇室贡物之用。且说纪清浅在王府之中并不受宠,屋中的雕饰摆设极是普通,但何以拥有“万木之灵,灵木之尊”之称的乌木床?肯定不是瞿书焕送的,能把老婆晾在一个小院子里终年不闻不问的人,怎会对有辟邪纳福功效的宝贝这般慷慨。纪斩月?简直妄想!她看过纪清浅的嫁妆,单薄得简直完全没有官家小姐的气派,这样的爹,连给女儿撑门面的功夫都吝啬得紧,又怎舍得搭上这样的神木?那么只可能是纪清浅自己添置的。  莫浅浅留意到院中的小厮丫鬟面对木床时眼中均未显露任何稀罕的神色,估计仅把它视作普通的皇家之物。春香也说过,这个清浅居自纪清浅入主以来,就不曾有外人踏足,想来瞿书焕也不知道这张乌木床的存在。  莫非纪清浅也是享乐主义者?在“睡觉”这个人生大业上倒也不亏待自己,想着莫浅浅嘴角轻扬,低低笑出声。  午休之后,莫浅浅扬手唤来春香,让她置办两件小款的男装,她今天要易装出门视察一下这个朝代的风土民情,最重要的是了解一下民间的购买力和经济活跃程度。她曾经在论坛上看见众人热烈地讨论一个帖子——“假如穿越到秦朝,你的专业能干什么”。记得某个通信专业的人慨叹,自己穿越到秦朝,怕是只能上烽火台去点火了。学土木工程的则回帖道,自己一旦穿越就直接被拉去修筑阿房宫吧。最搞笑的是有个研究古典文学的,在论坛里哭诉,他穿越后估计就等着被“坑”了。当时莫浅浅在电脑前笑得是没心没肺,她是学金融的,不过到时就算她莫浅浅抱着个算盘,厚着脸皮自荐去当账房先生,想必都没人愿意要。看看她那拿不出手的珠算技巧,还仅是小学二年级水准的粗浅入门,光会从一加到一百,得个五千零五十。拨拉算珠的手法还极其笨拙,跟抽了风的鸡爪子似的,正在捉虫呢。  看来她是木有手握一方金算盘,横扫天下的潜质了。莫浅浅微微蹙眉,好吧,将来自己携款跑路时,一定找个邻近大国,来场华丽丽地跨国潜逃。到时找个清秀的小镇,寻个稍微有那么点点发展前途的小酒楼什么的,签个合约,来个资金入股,便可以翘脚躺着等分红,光明正大地做一个封建社会的“寄生虫”,实在是太完美了。这样一想,莫浅浅只觉浑身兽血沸腾,忍不住一脚踩在贵妃榻上,双手撑腰,仰天一阵狂笑,笑罢觉得不甚尽兴,又连着嗷嗷来了两声狼叫。整个清浅居的丫鬟小厮们此刻均是满头黑线,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主子。  望着铜镜里的身影,莫浅浅只觉满心的欣慰和惊喜,那是相当的汹涌啊。说实话,纪清浅的五官柔美精致,肌肤如凝脂般细腻,如白璧般无暇,不施粉黛而颜色犹朝霞映雪。老天对我着实不薄啊。啧啧啧,瞿书焕那厮真是不开眼。  莫浅浅和春香一并换上男装,浅紫宽袍,袖口用银丝绣着素雅的祥瑞花纹,腰间一枚通体翠绿的玉坠,手摇一把纸扇,衣袂翻飞,自是风liu,好一个翩翩佳公子。穿越女主扮男装时通常都对自己的造型充满自信,认为足以假凤真凰地诓骗世人,大摇大摆地逛妓院,委实太天真了(成功的案例当然也有,那也得是人家基础好啊,长得有那点爷们儿)。怕是人家早就一眼洞穿您老宽袍下的红颜了,不忍当场拆穿,给您面子才喊您一声“公子”的吧。莫浅浅也没指望自己的男装扮相有多成功,更是不愿意在脸上扑些碳粉哪,或是故弄玄虚地描两道毛毛虫似的小新的眉毛。反正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纯爷们儿,走阴柔路线的,您还能让我当场验身?  看过几位穿越前辈,一时兴起自称是古老笔下的四条眉毛——陆小凤。不过在她莫浅浅心中,那个踏月留香的盗帅才是神般的存在。想当年,自己小小年纪就被秋官香帅的扮相迷得神魂颠倒,不能自已啊。  哗地一展纸扇,“小香儿,今儿个起,在外一律唤我公子,可记得了?”“嗯,公子。”春香小丫头双眼闪动着兴奋的光彩,乖巧地连连点头。“那好,咱们走。”莫浅浅刚抬足,忽地想起原先在论坛上看见的某个强人的个性签名:“小时候的梦想并不是要当什么科学家,而是幻想自己是地主家的少爷,家有良田千顷,终日不学无术,没事领着一群狗奴才上街去调戏一下良家少女……”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压低了嗓子说道:“来呀,小香子,跟本公子上街欺男霸女去。”  
    京城的主道用厚重的石板砌得平整严实,宽度足以让四辆马车并行疾驰,道旁商铺鳞次栉比,顾客更是往来如潮。不过莫浅浅并未在商铺间过多流连,而是首站便直奔京中赫赫有名且有售茶不售酒这一怪异规矩的茶楼——栖鹤楼。话说在这种信息传播方式极端滞后的时代,茶楼可是最大的舆论集散地,各种渠道获得的小道消息铺天盖地袭来,上至幽州正闹蝗灾、豫州的县令王大人遇刺,下至京中富商刘员外又娶了第九房小妾、王二胡子家的母狗产下的崽子是灰毛还是黄毛。  莫浅浅领着春香点了栖鹤楼临街的雅阁,又要了壶一品岩茶、几碟糕点。要想真正融入这个时代,莫浅浅觉得她迫切需要大量的八卦消息来自我充实。她面色自然地捏着杯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磕杯沿,实则是拉长了耳朵偷听隔壁桌一尖嘴猴腮的白面男子眉飞色舞地讲着那富商刘员外夜会美人的艳事。且说这刘员外曾经欲夜里爬墙去私会倚春楼的流云姑娘,没想他家的悍婆娘早就领着一帮奴才在墙的那头候着了。待刘员外吭哧吭哧地骑在墙头时,那帮奴才的火把立马齐刷刷地亮起,刘员外心一慌加上被火光晃了眼睛,竟直直从墙上摔下来,愣是在床上养了一个月才下地。他家悍婆娘心疼也有些内疚,咬着牙让他把流云姑娘引进门,这也就是刘员外的第九房小妾。  这也算是鲜血淋漓的爱情路了,莫浅浅心里发笑,手也有些颤,力度一时没控制住,“哐”一声将瓷杯磕得生响。一抬头,看见春香有些惊异的表情,便微笑着朝她眨眨眼,正想伸出手去掐掐她的小脸,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虽然低微却清晰可辨。她心里一惊,手便僵在半空,她清楚地记得她的附近明明只有讲述艳事的那位“猴哥”和他的一个朋友,而刚才的耳边响起的声音却不是他们俩的。  莫浅浅缓缓缩回有些发僵的手,她的目光越过那位“猴哥”,落在了距她位置有些远的男子身上,看着他开合的嘴唇,莫浅浅的手情不自禁开始微颤。这个距离,早就超出了普通人的听力范围。老天啊,这个纪清浅竟然是个有着蝙蝠般听觉天赋的顺风耳啊。  “你也听说了吧,皇商顾之然的大公子顾临舟,上个月被人用毒物迷了眼睛,哎呀瞎了呀。”一个浑厚的男子低低说道。  “啧啧,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位俊美仁厚的翩翩公子啊。”这个人的嗓音又尖又利,符合一切不讨人喜欢的声音的特征。  “听说顾大公子的眼睛尚有五分机会。我表哥说,哎我那表哥的邻居可是顾府的门房的小舅子,他说,顾大公子不知何故,偏偏将前来为他诊治的大夫一一拒之门外,就连宫中的御医都不曾踏进一步哪。”  “哎呀顾大公子这是作甚,莫不是当了一个月的瞎子还坏了脑子?”紧接着那刀子般的笑声低低响起,激得莫浅浅的头皮一阵发麻。  “走。”莫浅浅一口饮尽杯的茶水,在桌上拍下一小粒碎银子转身便走。  “王······公子,咱们这是上哪儿去?”春香连忙碎步跟上。  “顾府。”  ————————分割线啊分割线——————  莫浅浅向栖鹤楼的跑堂简单打听了下顾大公子顾临舟,问了顾府的方向后便急急向顾府赶去。瞿书焕这几日便要回来了,虽说瞿书焕因和纪清浅长期分居,这位三殿下甄别假货的实力弱得让群众很放心,绝无可能一见面就朝她大吼“老子法眼一开就知道你是个妖孽”,但一想到要和这个身体的法律认可的老公PK,就让莫浅浅心中一阵不安。  顾家是皇商,必然在供应皇家用度的同时和邻国也有贸易往来,假如顾家愿助自己一臂之力,那她跨国逃窜的计划在可行度上可就大大提高了。冒然去拜访顾家公子固然有些唐突,但她剩下的时间不多,说不准瞿书焕明日即回府,那她再想结识顾家公子也将愈发艰难,到时怕是她莫浅浅也得在月黑风高的夜里学刘员外翻墙了。  莫浅浅站在顾府前,门房随意一瞥,见来人并未持有拜帖,想来怕是这几日老爷嘴里骂道的欲打扰大公子休养的“浑人”,便翻着白眼,上来就想撵走。莫浅浅淡淡一笑,并未在意:“在下特此前来拜访顾二公子,烦请通报一声,说在下或能为二公子烦心之事略尽绵力,一解燃眉之急。”  门房小厮见眼前的公子五官清秀精致宛如女子,身姿优雅且衣着不凡,心里微微一怔,连连点头:“公子请稍等”,转身便是小跑。  “呸,”春香一脸不快,撅着小嘴,低声骂道,“那门房就是看着王妃貌若谪仙才这般殷勤。”  莫浅浅此刻闭目,脑中正快速彩排一会儿将要对顾二公子顾识航说的话,死缠烂打也要争取见到顾大公子。  很快,门房小厮就将莫浅浅请进府中。  当莫浅浅走进顾府的皎月厅时,便见到一位身着浅紫衣袍的俊美公子,琉璃色的眼眸像一湾清泉,微凉又澄澈明净。他朝莫浅浅儒雅一笑,衣袖轻摆,立即有个伶俐的小厮上前请莫浅浅就座。紫衣公子淡淡地开口:“在下便是顾识航,公子先前说愿为在下一解燃眉之急,故而厚颜恳请公子不吝指教,在下究竟为何忧,而公子,又待如何?”  “在下也不赘言,望公子莫怪。”莫浅浅轻轻一笑,“在下偶然听闻顾大公子不甚伤了眼睛,却闭门拒医,想来顾二公子也在寻找有缘之人能为顾大公子开解一二,心结若不驱散,阻滞于胸,再珍奇名贵的药石也是无奈。”  顾识航的眼中飞快地闪过一抹幽暗:“那么公子此番前来便是毛遂自荐咯?且说识航与公子素无交情,凭空又如何放心将公子引荐于我大哥?”  莫浅浅叹气:“想来这一月有余,但凡与顾二公子交情匪浅的,怕均是束手无策吧。既然顾二公子已竭尽心力如此,又何必在意多一次尝试呢。”见到对方紧锁的眉头略有舒缓,莫浅浅继续忽悠:“实不相瞒,在下前来也是有一事相求。”  “公子请说。”顾识航一愣,没见过这么直接的,开门见山就谈条件。  “若在下有幸能劝说顾大公子接受诊治,恳请公子允诺,日后待在下需要时,能够跟随顾家商队离开瞿国。”莫浅浅有些紧张地死盯着顾识航,怕他犹豫连忙补充,“公子且宽心,在下绝非大奸大恶之人,实是有为难之处不便明说。”就差没添上一句“顾二你还想什么想,就从了我吧”。  顾识航微垂眼帘,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划动。  顾二考虑的时间之久,差点没让莫浅浅急得当场暴走。这位老兄瞧着似乎已遁入忘我之境,待莫浅浅一连饮干了三杯茶,准备操起椅子,朝顾二脑门上抡去时,这位入定的高人终于回神了:“好。”  莫浅浅登时笑靥如花,此刻这个“好”字在她耳里犹如天籁啊。  
    沿着长廊一路走来,顾识航在莫浅浅耳边不断絮叨,生怕她待会儿一时口无遮拦,蹦出几个忌讳的词眼,且反复强调自己一定要在场。路上这厮几次犹豫,可他一旦流露要拖走莫浅浅的神色,莫浅浅立马狂热地死拽着他的手做思想工作来坚定他的信心,轮番轰炸下顾二便迷迷糊糊将她领到了顾临舟休养的小院——临渊居。  也不知道这位顾大公子是不是命格缺水,这又是“舟”又是“渊”,全是水淋淋的,莫浅浅暗暗腹诽,让春香随顾府丫鬟下去休息后,便一抖衣摆,同顾识航一道迈进了临渊居。  院中植满了梨树,时下正是梨花绽放之即,细密的枝条纵横交错间是一派落英缤纷的醉人美景。院中小亭的石案上横放一台筝,缕缕青烟从案台一角的镂花鎏金炉中腾腾升起,一蓬一蓬,在空中绽开出朵朵清雅的花。  待莫浅浅看清亭中的那位公子,心瞬间柔软得像化成了一滩水。他身着月白色锦袍,领口和衣袖都绣着精致的墨绿竹叶纹,脸庞的线条宛如流水,容貌俊美无双,肤色大概因为身体微恙的缘故而白皙得略微有些透明。只见他微抬手臂,轻柔的衣袖沿小臂自然滑下,露出骨节均匀的手指。当兰花叶般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灵动的跳跃时,如金石珠玉般清越的琴音便从指缝间缓缓淌出。  气度优雅、卓越出尘、遗世独立宛如谪仙······莫浅浅只觉此时无论用怎样美好的词句来形容眼前的男子都显得那般单薄无力,让她不觉想起了古龙笔下那位完美得好似天庭神君一般的男子——花满楼。  这时远远走来一位浅蓝衣袍的俊秀儒雅的公子,眉眼间与顾识航有几分神似,莫浅浅只当他是顾二的某位表亲,并未在意。这位蓝衣公子见到莫浅浅,愣了半晌,随即一脸不悦地大步踱来。顾识航倾身向前跨出一步,半掩着莫浅浅惊诧地目光,向那位蓝衣公子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蓝衣男子眼眸有些森冷,微微颔首,顾识航便点点头,转过身压低了声音对莫浅浅说:“莫公子,亭中之人正是家兄顾临舟,一切拜托莫公子了。若······家兄不喜公子接近,那只能委屈公子退避了。”你的意思就是说如果顾大觉得我碍事,我就得立马自觉地滚蛋。莫浅浅看着面色严肃的顾识航,便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顾二公子尽可宽心,莫某自会把握分寸。”蓝衣公子轻咳一声:“我与识航就候在临渊居之外,公子有事唤一声便可。”莫浅浅淡笑着不再多言。  ——临渊居外——  “识航你怎这般不知轻重,如此莽撞地就将个冒然来访的生人领至临渊居,若是中了歹人毒计,后果岂是你我二人能够担下的?”蓝衣公子板着脸,忿忿地一甩衣袖。  “我······”顾二一时语塞,脸上有些微红,喃喃解释:“我觉得莫公子看起来为人正直坦荡,气度不凡,不似奸佞之流。我想,或许他能够做到。”  蓝衣公子冷哼一声:“要不是公子他······我早就命人将那个一脸女相的小白脸丢出去了。”  顾二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公子他······我就知道,凭公子那深不可测的武学造诣,怎会不晓有生人接近。方才我领莫公子进去时还紧张得脊背上直冒冷汗。”  ——临渊居内——  莫浅浅轻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顾临舟。身有残缺的人或多或少都比常人更加敏感,莫浅浅暗暗嘱咐自己,一会儿安抚这位略略自闭的迷茫小羔羊时一定要像太阳般的温暖、春水般的柔情。  当莫浅浅带着狼外婆般的笑容准备开口时,顾临舟冷不防“叮~~~”地挑出一声尖锐的琴音,吓得“狼外婆”猛一后退,“哐”地一声闷响,狠狠地撞在亭中的红漆柱子上。吼,我的小蛮腰啊,莫浅浅将眉毛扭成了麻花,一边揉着自己生疼的腰背一边心里在嚎着,顾二,这可是工伤。  “姑娘可有受伤?”顾临舟的声音很动听,有些像莫浅浅在大学时喜欢的一位午夜电台男主播的嗓音,灵动清澈,好吧,她承认自己是个声音控。呃,等等······  “顾大公子,方才可是······唤在下姑娘?”  顾临舟轻勾嘴角,微微偏过脸,莫浅浅觉得那浅得几不可见的笑容有着令人难以抵御的诱惑:“姑娘若是愿意临舟称姑娘为公子,亦无不可。”  莫浅浅无语,这顾大是真瞎还是假瞎,自己尚未开口,就被一语戳穿,在穿越界实在是件很没面子的事情。这更是反衬了顾二那个呆瓜,和自己周旋了那么久依旧公子前、公子后地喊,拍个肩膀,小脸还能腾起两朵红云。  气氛有些沉闷,顾临舟不以为意地出声:“姑娘可是气恼在下的失礼?”  莫浅浅装模做样地一叹,用十分无奈的语气,“是呀,我这么秘密的一件事居然被你用这么不秘密的方式说了出来。我是毒哑了你好呢,还是干脆灭了口永绝后患呢,真是让人举棋不定啊。”  顾临舟轻笑出声,恰逢一阵微风吹进亭中,卷送来朵朵晶莹剔透的梨花瓣,衣袂翻飞间,莫浅浅只觉得眼前这个俊美无暇的男子有着世上最纯粹透明的笑容,忍不住屏气凝神,仿佛任何细微的打扰都是对这份神圣美好的亵du。  “姑娘请回吧。”顾临舟敛了笑容,兀自合上了双目。  看吧,拒人千里这一明显的自闭症前期征兆。我是来挽救你的呀,怎能三言两语就被你打发了呢。莫浅浅厚着脸皮地对着顾临舟坐下。顾临舟眉角微扬,嘴唇翕动,却终究没吐出一个字。  此刻莫浅浅的脸上带着一种淡泊高远的神情,淡淡地说:“顾公子,你有没有听见过雪花飘落在屋顶上的声音?你能不能感觉到花蕾在春风里慢慢开放时的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你知不知道秋风中常常都带着种从远山上传过来的木叶清香?”  见到顾临舟的脸上显现出了一丝震撼,冰封的表情也变得柔软。  莫浅浅闭上眼睛,眼前仿佛闪现出那位清秀儒雅、谦虚有礼,身着一袭白衣,嘴角永远带着仁厚纯良笑容的花家七公子——花满楼。她一脸欣羡的慢慢说道:“在我的家乡,有位温润如玉、心性醇美的世家公子(作者掩面:大家尽情鄙视我吧,偶实在大爱花满楼。),他不仅优雅俊美、武艺高强,而且仁厚豁达、乐天知命,对生命、对自然充满了感恩和热爱。”  “他自幼失明,可他的无私和宽厚依旧赢得了大家的发自内心的敬重。他不怨天尤人,而是珍视自己所拥有的,用心去感受生命的波澜壮阔。”  “人生的际遇很微妙,上天安排你遇到的每个人、每件事,都有他的目的和意义。”  “公子请伸手。”莫浅浅轻轻展开顾临舟的手掌,一手拾起落在石案上的几瓣梨花,小心地放进他的手心。  顾临舟只觉得掌心一阵温热滑腻的触感,微微有些发窘,但是并没有缩回手,然后耳边响起了那个柔软得有些香甜的声音,“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一掌握无限,一刹留永恒。”  
    莫浅浅和春香回到三王府时已是掌灯时分,她沐浴之后,瀑布般的墨色长发带着洗发香膏的清雅芬芳,湿漉漉地披散着。  清浅居有独立的厨灶,菜品茶点都是这两个月她依照自己的口味和厨子刘师傅商量好的,她对吃食要求精致,偶尔心血来潮也会亲自去捣腾一番,让清浅居上下尝尝鲜。  今晚的菜色清淡爽口,莫浅浅忍不住多尝了两口。顾临舟······虽说她起身离开时,他并没有什么反应,但她看见他握着梨花瓣的手攒得很紧,她知道,顾临舟一定能明白那首诗的禅意。  “王妃。”一声轻唤打断了莫浅浅的思考,这是府中的大管家福伯,个人形象十分幽默,腰间总挂着一大串钥匙,走路的时候咣当直响,就像圣诞老人的坐骑——那只拴着大铃铛的麋鹿。她搁下象牙箸,拢拢湿发:“何事?”  “殿下回来了,命老奴过来请王妃赴踏莲居一趟。”“麋鹿”不愧是府中资历最深的老管家,虽是自称老奴,但语气里丝毫不觉自鄙的意味,回话时不卑不亢。  她就知道瞿书焕一回来,那个韦月少不得要装模作样地添油加醋一番,而那个瞿书焕早看纪清浅不顺眼了,她稍微一点小动作,恐怕此刻在他眼里立马放大成十恶不赦的罪孽了。她冷冷地应一声:“好,本王妃这就前去。”  瞿书焕一脸冰寒地端坐在踏莲居的厅中,韦月柔弱地倚靠在一旁的红木椅上,两只白皙如玉的小手死死地揪着一方丝帕,眼睛微肿,粉嫩的小脸上还挂着几颗未及拭去的泪珠。荣嫂子站在椅后,俯身轻轻地安慰着。  他瞥一眼哭的梨花带雨的韦月,心中对纪清浅的厌恶又增添了几分。纪斩月厚颜无耻地将自己的女儿硬塞给他,他可以接受,但是一进门就直接把人扔进了清浅居。还以为自己这一年的冷淡已经能让纪清浅明白自己的处境和身份,没想这个女人和她的老爹一般不安分,居然在他离京的短短十数日,就胆敢摆出王妃的架势在府中肆意横行。他蹙紧眉头,慢慢向韦月伸出一只手臂。韦月随即微红着脸,贝齿轻咬粉唇,无限娇羞地移步到瞿书焕身前,然后偎在他的怀里。  莫浅浅跨进厅门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美人柔若无骨地依偎在男子的怀中,长长的睫毛翕动着,不时滚落几颗晶莹的泪珠,委屈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而男子则一手轻抚其背,俯首在美人耳畔呢喃轻语地哄着。  她心里一阵冷笑,这个韦月至于哭得这么离谱么,她莫浅浅是掘了她的祖坟还是砍了她的全家?  “纪清浅,我没想到你居然还是个恶妇。”瞿书焕松开搂着韦月的手,抬起头,深潭似的黑眸冷酷地盯着莫浅浅。  她也不说话,还不知道韦月那个女人都安了什么罪名给她,她轻轻朝韦月飘过一个眼神,果不其然,在那委屈惊慌的眼底是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  “怎么,不说话?”瞿书焕走到她面前,伸手紧扣她的下颌,强行抬起她的头,“我的王妃在府中掌掴奴才的时候不是理直气壮得很嘛。”语气里是不加掩饰的嘲弄。  眼前的这个男子俊美非凡,宛若精心雕琢后的美玉一般,美得有些惑人心神,仿佛只要望他一眼,就让人从此无法移目。身形颀长,自然散发出高贵的气度,天生一派王者威仪。这个瞿书焕,是她见过顾临舟之后,第二个美得让她觉得惊心动魄的男子,可惜······  她“啪”地一声,一掌拍开瞿书焕扣着她下颌的手,得体地朝他福了个身子,面无表情地回答:“殿下的话,清浅不懂。清浅只是对一个不服管束、顶撞主子的奴才略施小惩而已,更何况······”,她微微挑眉,盯着低垂着头,缩在韦月身后的荣嫂子,慢慢道:“清浅竟是不知自己究竟何时掌、掴奴才。”  荣嫂子身子微打了个寒颤,头埋得更低了。  瞿书焕看着纪清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虽然他和纪清浅接触极少,但新婚时,纪清浅于他面前总是一幅胆怯的模样,像只受惊的兔子,惶恐而拘谨。但自方才纪清浅踏进门槛之时,她身上的从容镇定竟然让他微微有些震惊,甚至是,欣赏。  不过,那又如何,她终究是纪斩月那只老狐狸的女儿,虽然他实在不理解,看起来懦弱木讷、不善辞令的纪清浅究竟在这局棋里,扮演怎样的角色。可是眼前的纪清浅完全颠覆了先前众人对她的印象,而是沉着、自信、嘴角衔着一抹不屑的嘲讽。这个女人居然骗过了所有的人,包括他。  瞿书焕的双眸因愠怒而微微有些泛红:“纪清浅,你不要搞不清自己的身份,荣嫂既是落月居的管事,岂容你随意打骂。”其实他心里明白,韦月多少有些言过其实,他实际上也不甚在意这点琐碎的小事,只是方才纪清浅的态度让他既意外又有些气恼,这才会借此挫挫她的锐气。  她朝他邪魅地一笑,这一笑,竟让瞿书焕有些恍神。  “殿下,清浅自是知晓身份才不能纵容府中有人倚仗主子的信任恣意妄为。荣嫂子平日言辞举止乖戾嚣张,于浅浅面前尚不知收敛,依旧放肆无礼。清浅若不对其小惩大诫一番,府中上下皆会以为殿下对此纵容如斯,若一一效仿,三王府就真真失了章法、乱了规矩。”  他突然发现,俐齿伶牙的纪清浅完全不似传闻中的那般木讷迟钝、懦弱寡言。他直直地盯着她,蓦地,嘴角勾起带有一丝玩味的浅笑:“王妃有如此良苦用心,本王好生感动。本王何曾有幸,得妻······如此。”  这么恶心瘆人的话居然还能说得面不改色,人才啊!他还笑,笑什么笑,跟黄鼠狼似的,一院子的老婆也不怕不好操作?小心哪天把本姑娘惹毛了,一根麻绳把你们通通捆成金钱火腿,扔进后院的小黑屋,不给饭,光喂肥肉,还要放一群蚊子进去叮叮叮,叮完了也不给万金油抹一下。  这么一想,她脸上也绽放出无敌灿烂的笑容:“哪里,能为殿下分忧,是清浅的福分。”  韦月从方才起就捏着丝帕站在一旁,不时地装模作样在眼角拭两下,低低地呜咽上两声,实则一直偷笑着观察,殿下越是对这个纪清浅不以为意,对她越是有利。  可是,现在这两人不再多言,而是对视着阴笑。怎么回事?  韦月心有不甘,酝酿下悲恸的情绪,故意发出难抑的抽泣声,立马成功地将两人的注意吸引到她身上。  莫浅浅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这个韦月果真是胸大无脑,连察颜观色都不会,没瞧着这边已经签署停战协议了吗?现在蹦出来搅什么浆糊啊?  她回神朝他淡淡一笑:“殿下请早些休息,想必今晚殿下要费心好生安抚月妹妹了,清浅先行告退。”转身离开时,又同情地瞟了一眼那个“脑残月”。  而他,则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的身影,轻舒一口气。  
    一大早,莫浅浅换了男装带着春香就急匆匆从王府后院例来只有小厮丫鬟出入的侧门溜出去。柳意是个灵巧机变的丫头,清浅居由其打理她最是放心。反正瞿书焕一般也不会想起她,不过昨晚那厮被她呛得一时还不了口,万一他事后越想越生疑她的变化,心血来潮杀个回马枪那就不好了。她出门前反复交代柳意,若瞿书焕来找她,就说她去会龙禅寺找云海大师参禅去了,掌灯前不会回来。这个绝妙又理直气壮的理由是春香那丫头随口的几句话给她的灵感。纪清浅曾经多次去会龙禅寺,但她不喜有人随同,春香常常是看着纪清浅眉心挂着一丝愁云地离府,回来时虽有种云淡风轻的释然,却是一语不发地将自己关在房内,一夜水米不进。  她当然不会真的去会龙禅寺,若那位云海大师也练就一双金睛火眼,一见她这抹异世幽魂还不“孽畜”一声怒叱,然后扑上来,迎面一个金光禅杖,打得她魂飞魄散?知道的人一定会嘲笑她这个不开眼的妖女自寻死路,凭白“”,是个大傻冒,而她则不得不苟同他的观点。  出门是去找顾临舟,她觉得自己俨然已化身为一美貌与智慧并重的仙子,背后还滋滋迸溅着火花,这么绚烂拉风的造型纯粹为了拯救那个略略消沉的自闭少年。  兀自乱没形象的笑着,她猫着腰,钻进了马车。  来到顾府门前,莫浅浅轻轻挥了下手中的折扇,春香便会意地走上前,向那个门房小厮递上拜帖,上头仅书一字“莫”。一会,便见顾识航匆匆迎出来,同行的还有昨天见的那位蓝衣公子。  顾识航眉眼间有些欣喜:“莫公子,我大哥已候你多时。”  “啥,”她眨眨眼,问道:“他怎知我今日会来?”  顾识航淡笑着,也不多言,只是移步侧身,摆出“请”的手势。  她低笑着,哗一声打开折扇,轻扇着迈步向前,经过那位蓝衣公子身前时,她停下脚步,回眸望着顾识航,巧笑着:“顾二公子,不知这位是······”她已经留意这小子很久了,昨天第一次碰面就一脸戒备,刚才更是从迈过门槛的那一刻起就一直死死盯着她。  顾临舟被她的嫣然一笑弄得有些恍神,眼前明明是男子,为何一颦一笑却有女子般的动人风姿。他有些尴尬,微微拱手:“是识航的不是,这位······是识航的堂兄。”  “哦,”她双眸一转,朝蓝衣公子讪笑着:“这位公子,何以见了莫某眼神便如此凶恶?”  “莫公子快请吧,勿要让家兄等太久了。”顾识航出声打断,却不失温文有礼的雍容。  “也好。”她缓缓收回目光,不待顾识航差人引路,便直直向里走去。  蓝衣公子不动声色地望着莫浅浅渐行渐远的身影,冷声轻道:“莫要让我知道你对公子不利,否则,绝不饶你。”  ——————浅浅分割线——————  临渊居里,若有若无的梨花香淡而悠远,顾临舟正闭目坐在院中小亭内,精致无暇的面容上不见任何情绪。莫浅浅远远地便轻唤一声:“顾公子。”  自从上次被顾临舟识穿女儿身份,在他面前,她便不再刻意压低嗓子。为了扮男子的声音,她不得不口中含一颗小胡桃,这不仅让她唾液分泌得异常旺盛,还将口腔磨得生疼。含颗胡桃再压低嗓子说话,让她的声音充满了喜感,像唐老鸭唐大爷。  听到这微微带有梨花香甜的声音,顾临舟缓缓睁开眼眸,眼底像漾着月光的一池清泉,明亮得让人难以想象拥有这样一双美目的男子眼前竟是一片幽暗。他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她便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莫浅浅一双灵动的黑眸扫视了下石案,几碟精美非常的佳肴早已凉透,且并没有翻动的痕迹。  “顾公子没有胃口吗?”她眉心微蹙,有些担忧。老天啊,她的工作就是要把这位爷哄开心了,他一开心,若肯接受诊治,那她就功德圆满了。没想,这位顾大爷现在正闹厌食。  他微一怔,随即有些尴尬地轻点一下头。他也不知道为何,对这个突然闯进他生活的陌生女子会这般退让容忍,连她的轻叱在他听来都那般自然,而这种感觉似乎并不坏。  顾爷不用膳,后果很严重。  她右手肘抵着石案,手掌托腮,左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石案,斟酌一会,便放下手,轻笑着:“顾公子可愿试试莫某的手艺?”  “莫姑娘······”他一愣,下意识地想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却怎地也吐不出,因为他发现自己心里竟是隐隐地有些期待,“那便有劳姑娘了。”  “好说。”她灿烂一笑,随即扭过头轻唤一声,“顾二公子。”  她知道院墙的另一侧从刚才起一直就趴着两只巨型“壁虎”,将她和顾临舟的对话统统一字不落地收入耳中。  “莫姑娘请讲。”顾识航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慢慢从一棵老槐树后走出来,脸上飘着一丝红晕,没想到这位莫公子竟是一位娇俏的女儿家。  “无事,莫某想借府上厨灶食材一用。”她也不介意他们唤自己姑娘,仍旧以男子自称。  “姑娘请随识航来。”顾识航语气里有一丝难察的激动,近日公子总觉膳食不合胃口,用不了多少便搁下碗筷,便是他请来京中声名赫赫的几位大厨都无济于事。方才听得公子愿意尝试莫姑娘的菜品,他惊异得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蓝衣公子的面色也缓和不少,朝她一作揖。她轻笑一声:“公子府上可有新鲜牛肉,最好是牛背脊附近的精肉。”  顾识航脸色有些为难,支吾着:“莫姑娘,这牛肉······”在瞿国可是严禁宰杀烹食耕牛的,违令者严惩不贷,这位容姿出尘的姑娘怎会有这般大胆的想法。  蓝衣公子望着她的眼神此时也阴冷了不少。  “无妨。”一直静默的顾临舟缓缓开口,脸色柔和地朝顾识航点了点头,“你且按莫姑娘说的去做便可。”  “是。”顾识航敛眉一叹,“莫姑娘这边请。”  蓝衣公子背在身后的手已紧紧攒成拳,骨节微微发白,瞪着她的眼神也愈发凌厉。  莫浅浅却一脸疑惑地跟在顾识航身后,摸摸鼻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提到牛肉,他们的反应那般夸张。  
    不愧为瞿国最大的皇商,连厨房都气派得不同凡响,厨具、食材、餐盘无一不极尽奢华,处处彰显主人华贵的身份背景。  她一边绕着那大得让她瞠目结舌的灶台,一边唏嘘,这怕是备办皇家御宴都足够了吧。“公子,葡萄酒拿来了。”春香气喘吁吁的将一个食盒放在那张雕花红木长桌上,谁能想这么一张价值不菲的红木桌竟是顾家用来放置蔬菜瓜果的杂物台。  “那组小儿戏莲蓬的夜光杯也捎来了吗?”  “春香又怎会忘了公子的宝贝。”春香嘟着红唇,得意洋洋地微微晃了晃食盒。  她打开食盒的盖子,小心翼翼地双手捧出一个雕着雨夜芭蕉的玉壶,这个玉壶和那一组以小儿嬉戏荷塘,卧剥莲蓬为主题的夜光杯都是她在纪清浅为数不多的嫁妆中淘出来的精品。尤其这个玉壶让她格外爱不释手,壶身是莹润通透、肌理细腻的绝佳羊脂***白色的玉石中罕有地参杂几抹淡淡的墨绿,玉石工匠便巧妙地将其琢成芭蕉的形态,墨与白相映成趣,煞是惹人喜爱。她微微晃动壶身,隐隐能见壶中盛着的暗红色液体。这可是她两月前亲手酿的啊。那时闲着无事,偶然从春香口中得知王府的冰窖里还冻着夏天的紫玉葡萄,便萌生酿酒的念头。酿葡萄酒的工序极其简单,只要几处细节留心些便可。  冰冻的葡萄虽没有夏季摘下时那般新鲜,但是酿成酒后,甘醇浑厚的口感依旧不错。她先将冰冻的葡萄用凉水化开,洗净,在阴凉处自然风干。同时让清浅居的小厮帮她弄来一个不算太大的橡木桶,在沸水中煮上小半时辰,然后便是将揉烂的葡萄,兑上糖通通倒入桶中,再添上一小碗上好的女儿红作酒引子。橡木桶不能盛得太满,得预留五分之一的空隙,因葡萄在发酵时会有气体上溢。密封好,放置在避光处,一段时间搅拌一次让其充分发酵便可。由于当时温度较低,发酵的时间便相对长了些。  记得启封那天,整个院子的丫头小厮都环聚在她身边,个个伸长了脖子,满脸稀奇期待地望着那明澄透亮的紫红色液体,浓浓的葡萄芬芳裹着绵长的酒香,疯狂地袭击诱惑你的嗅觉和味蕾。  院中众人均分得一小杯这罕见的葡萄酒,于是乎······  她心疼地将玉壶搂进怀中,轻柔地摩挲壶身,哀怨地感叹:“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剩下的酒怕是连三壶都灌不满。”  本来她兴致高昂地想让顾临舟体验一回红酒牛排的绝妙,可当她准备迈进厨间的那刹那,一个念头的闪过让她如遭雷击般登时僵立当场,她居然忘了,牛排的黄金搭档——黑胡椒、番茄、洋葱,这些可都是舶来品啊!若是没有它们助阵,怕是她只能端出干煸牛肉丝或是爆炒牛肉丁了。呜呜,本来她还打算华丽丽地秀出黑胡椒牛排让他们震撼一下的。  老天啊,这不是真的,她美目圆睁,咽了咽口水,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手中的洋葱、番茄发愣,居然还有黑胡椒?!据她所知,胡椒在唐朝时才出现在中原,而番茄和洋葱的引入时间相较更晚些。难道说,顾家的海上商贸往来已经达到如此神通广大的程度了?  她的黑胡椒牛排做法也不复杂,先将顾识航送来的牛脊背部位的牛排用刀背轻轻拍散,然后用黑胡椒、五香粉、白糖、酱油腌制入味,不过因为时间匆忙,入味不是那么饱满充分。在锅里淋上一层香油,铺上一层洋葱片后,便将腌制好的牛排平放其上,先用急火封汁,让肉质口感更加鲜嫩,然后用文火将两面各煎三分钟左右。盛盘时,淋上她用番茄、蒜蓉为主料调制的酱汁,酸甜解腻,最后缀上用番茄、青萝卜做成的盘饰,超级完美!  她很慷慨地准备了四人份,此刻四人正围坐在亭中石台的边缘。  顾临舟望着盘中的一大片牛排,虽说芳香诱人,但要如何下口才是。他有几分羞赧地抬起头,望着莫浅浅:“莫姑娘,这······”  她了然一笑,缓缓开启手中一个红漆木匣,里面是四套精致的刀具。这是她命人特制的,嗜吃如命的莫浅浅在吃食方面极是讲究,当然不会采取“中西合璧”的方式用筷子来享用牛排。  一见她亮出这几套闪亮的“飞刀”,顾临舟脸色瞬间大变,蓝衣公子更是“嘭”地从石凳上一跃而起,眨眼间一柄长剑便横置于莫浅浅眼前。她倒吸着冷气,脊背上早已寒毛耸立,声音有些颤抖:“公子莫慌,这些只是餐具罢了。”  蓝衣公子眉眼间怒气愈盛,显是不信。  “坐下。”顾临舟缓缓开口,好生奇怪,他不喜有人对她无礼。  她长吁一口气,勉强压下慌乱的心神,静静地将刀叉分发给三人。她帮顾临舟小心地握好刀叉后,双手分别覆在他的左右手上,控制刀叉给另两人“示范”如何使用他们眼中的“凶器”来用膳。  见她毫无顾忌地握着公子的双手,脸色平静自如地谈笑风生,顾识航有些不自然地移开眼神,蓝衣公子也是异常专注地凝视着面前餐盘上的那片牛排。她才不甚在意那俩小子的反应,满心都是这位顾大爷。顾临舟面色有些微红,月光般的双眸也更加清澈,他只觉手背上一阵柔软的碰触,持续地传来淡淡的温热,女子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不时钻进他的鼻子,让他心中感觉到一丝酥麻。  莫浅浅将切下的小块肉丁放入顾临舟口中,然后竭尽所能地引导他去感受其中的美妙:“顾大公子,你是否感觉到那渗着香甜肉汁的牛排那温润即化的口感和入腹后残留的满口鲜美馀香?”  顾临舟细细地品着口中的美食,咽下后,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缓缓点了点头。她大喜,连着将自己那份牛排一并填鸭似地一口一口喂进了顾临舟的肚子。  她回首嘱咐春香递上盛有葡萄酒的雨夜芭蕉玉壶,在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置了一枚夜光杯,然后慢慢地将杯斟满。  “请各位公子尝尝莫某自酿的葡萄酒。”  “葡萄酒?倒是未曾听闻。”顾临舟微启红唇,纤长的手指轻握酒杯,轻轻仰头饮了一小口,感觉一种平顺微涩的香甜和着醇厚绵远的酒味在口中慢慢溢开,“确是上品。”  她一直紧张兮兮地盯着三人的动作,生怕他们来个豪饮,生生糟蹋了她的好东西。牛饮直接乱棍打死,她心里暗暗腹诽道。所幸,这三位公子都是识货之人,惨剧不曾发生。  “各位公子,关于这葡萄美酒,莫某还听得一首诗,气魄甚是豪迈激昂。”  “哦?莫姑娘请说。”蓝衣公子终于和颜悦色地同她进行一次和谐的沟通了。  只见她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晃动酒杯,轻轻开口:“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酒,亦好诗。”顾临舟神色微微有些悲怆。  “莫姑娘兰心蕙质,识航想向姑娘请教,这道菜品出自何处?”顾识航笑着问道,他对牛排的兴趣远远胜过葡萄美酒。实不曾想,肉排竟有这等精妙有趣的做法和吃法。  “嗯,”她跳了挑眉,开始瞎掰,“实不相瞒,这道菜品是莫某于机缘之下,偶然从位仅有一面之缘的朋友处得来的。至于菜品的名字——”她瞥了眼盘中的几瓣洋葱,摹地朝他咧嘴一笑:“至于名字嘛,就叫莫氏黯然销魂饭。”  ——————作者有话说————  倚风没有存稿,每次都是现码现发,谢谢各位收藏和看文的朋友,大家有耐心等倚风的更新,让倚风很感动,来,挨个抱抱。  
    莫浅浅回到三王府时早过了掌灯时分,没料到她酿的葡萄酒入口平顺和润,后劲居然这般汹涌,从她离开顾府钻进马车时,就觉脑中一片迷蒙混沌,现在更是犹如漫步云端。不想纪清浅的身体这般不受酒力,尚且不如她本尊。  她在大学时,酒量酒品皆是寝室里的“翘楚”,倒数第一的宝座四年中稳如泰山。寝室一个小美女失恋时,夜夜辗转难眠,时不时呜咽哭上两三声。莫浅浅拉着她就出去喝酒,两个小姑娘抱着二锅头于寒风凛冽的夜里坐在校足球场的看台上,边喝边痛批那些不开眼的男人。  莫浅浅嚎得最大声:“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公主在找到王子之前,还不知吻了多少青蛙呢。”她低头看看喝得泪眼朦胧的室友,心里也一阵凄苦,自己当年比她疯狂多了,随即义气地伸手揽其肩膀,一脸诚恳地说:“你放心喝吧,痛快淋漓地大醉大哭一场,明儿就一脚蹬了他,思想有多远,就让那小子滚多远。喝吧喝吧,醉了我抬你回去。”实践的教训是惨痛的,那个失恋的小妞籍贯内蒙,人家可是草原上的雄鹰啊,一个翅膀挂一坛子二锅头。这边刚喝得进入状态,一回神儿,发现莫浅浅早横趴在看台上了,手里死死握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哭得是涕泪横飞。失恋的苦主那叫无奈啊,只得打电话从寝室里又喊来两个小姑娘,一人一边地将烂泥似的莫浅浅架回宿舍。她一回宿舍就瘫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开哭,哭得声嘶力竭,特瘆人。哭罢就开吐,折腾得那只草原雄鹰一脸抑郁。  最最惨烈的是,她们居然将莫浅浅哭闹呕吐的声音录了下来,作为其来电铃声!子啊,那群女人没人性啊~~~~  想到这些,她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好想回家。在这个架空的世界,她只是一抹无辜的游魂,没有过去,可能,也没有将来。  “春香,你先回去,让柳意备好热水,我想沐浴,嗯,不用撒花瓣了。”她静静地仰头望着月亮,缓缓吩咐道。  她在府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只手轻轻抚着假山,沿其延展的走势慢慢地向前迈着闲散的步子。当她驻足时,抬眼便是上回教训荣嫂子的濯清院。  怎么竟走到这里了?她低头轻笑着,刚迈进院子,只见眼前闪现一道暗影,她竟本能般地后退一个回转,身形迅如闪电。正诧异自己的反应怎如此迅捷,只听得一个微沉浑厚的男子声音:“纪清浅?”  ————————分割线————————  瞿书焕缓缓将右手置于身后,握拳的手关节微动,随即便有些石屑粉末从指缝间扬扬撒落,而刚在那道暗影正是他掷出的一枚石子。  他坐在望舒阁内,隐隐觉得有人靠近,步履轻浮又有些微飘忽(某浅怒:您老还指望一个醉鬼能踢出沉稳的正步?),便轻轻投掷一石子一探究竟。但是方才纪清浅退避的身形步法似乎并不像个不喑武功的官家小姐。  他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纪清浅,尔后,沉声道:“纪清浅,你在搞什么花样?”待看清她的装扮后,蹙了蹙眉:“还有,你这副模样又想干什么?”  月光下,瞿书焕的身形越发显得挺拔俊秀,淡淡的光晕铺洒在其的周身,白玉般无暇的脸庞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这个瞿书焕一见她就咬定她有阴谋、有诡计。她缓缓闭上眼,苦笑着,鼻子有些发酸。  深吸一口气后,使劲地眨了眨眼,竭力将眼眶中隐现的泪水逼了回去,佯装无事地朝他淡淡一笑:“殿下果然好雅兴,月影徘徊,别有一番情趣。清浅这就离开,不打扰殿下赏月。”  正要转身,忽觉耳边一阵风动,瞿书焕已然立于身前。  她仰头直视他的脸庞,轻羽般的睫毛下两颗黑曜石看得不是那么真切,但波光流转间却有种不动声色地诱惑。  “纪清浅,本王不管你和纪斩月有何谋算,你够聪明的话,就老实安分点。”  拜托,又是这一句。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小子怕也是个迫害狂,终日疑神疑鬼,像极了鲁迅《狂人日记》里的那位仁兄,犹记一句经典的台词:“然而须十分小心。不然,那赵家的狗,何以看我两眼呢?我怕得有理。”  想罢,她忍不住喷笑出声,对啦对啦,那愈发阴沉的脸色和一副自以为尽在掌握的死相真是和那位老兄的形象完美契合得一丝不差呀。  他冷冷地低头望着那张笑得眉眼弯弯的小脸,愠道:“纪清浅,你不要枉费心机来接近本王,本王断然不会喜欢上你。”  她倏地收敛了笑容,脑子一热,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踮起脚一把揪住他胸前的衣领,即便这样,仰视他还是有些费力。他身子一僵,随即蹙紧了眉头,但并未挣脱。  莫浅浅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地盯着他,调侃道:“喂,看来老兄你对自己的形象很是满意,啊?你觉得自己已经美到人神共愤,但凡女子都要为你痴醉癫狂的程度了?你很自信呀。”  他只觉她的身上不断传来阵阵酒香,似乎,又裹卷着一丝葡萄香甜。眼前的女子未施脂粉而依旧眉目如画,两颊笑窝仿若霞光荡漾。饮酒的缘故使得其凝脂般的面颊略略潮红,目光迷离,连讥讽的语气都宛若娇嗔一般。  “干嘛不说话?”她见他不发一语,决定给这个迫害狂外加自恋狂致命的一击,“告诉你,就算你脱guang了躺在我身边,我都不会看你一眼。”  面对纪清浅这般不以为意的态度,瞿书焕心中甚为郁结,他原先确是笃定地认为纪清浅对自己情意颇深,不然也不会要求纪斩月那个老狐狸御前请旨赐婚。没想在纪清浅的眼里,自己竟是这般不堪,他喉头微动,终是一句话也不曾出口。  难道自己的话太刻薄恶毒了?她偷偷地观察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受伤的神情。她轻咳一声,准备逃之夭夭。  没想转身太急,左脚绊在了右脚旁的一块低矮的石墩上,人便直直地向前扑去,左手还死死揪着他的衣领未及松开。瞿书焕这边正因她的一席话而意识恍惚,忽觉身前猛地一受力,不等反应便跟着扑上前去。  她刚狠狠地摔在地上,还未呻吟,接着背部又遭重重地一击。  大哥,你是不是玩胸口碎大石长大的?  莫浅浅肉饼似地被压在瞿书焕身下,颤抖着缓缓伸出一只手,悠悠地竖起中指,咬牙切齿、字字血泪地开口:“瞿书焕,你、这、个、小、人。”  
    莫浅浅懒懒地泡在温水中,龇牙咧嘴的轻轻揉着已经泛青的手肘和膝盖。她真是亏大发了,凭白给那厮当了肉垫。犹记刚才在濯清院,当瞿书焕有些手足无措地从她身上爬起来时,她可仍僵着身子呈龟缩状俯趴在地上。幸好这厮人性尚未泯灭,将她打横抱起,送回清浅居。清浅居那群家伙见到瞿书焕,个个目光灼灼,竟无人注意到她这个伤患。春香和柳意更甚,一见瞿书焕抱着她,还很不纯洁地捂嘴偷笑。  “噫!”她重重地一掌拍向水面,扬起的水花泼湿了她挂在屏风上的衣物。  ——————————分割线————————  “顾大公子,这个冠华楼的蜜汁烧鹅火候把握得恰到好处,皮脆肉嫩,请公子尝尝。”她淡笑着,夹了一块最是鲜美多汁的烧鹅胸脯放入其碗中。  “多谢莫姑娘。”顾临舟嘴角噙着笑,眼眸像洒满星辉的一湾清泉。她看得微微有些痴醉。  “咳”——一声极是不满的轻咳瞬间破坏了这温馨和谐的画面。蓝衣公子面色黑如锅底,一脸嫌弃地环视周围,坐在椅子上,上身却僵直着远离桌沿:“莫姑娘,你怎带我们来到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周围往来的尽是些穿着粗布短褂小袄的小贩挑夫,嘈杂不说,隐隐还有股鱼腥味刺激着他的鼻子。这个所谓的冠华楼,亏它还取个如此雍容大气的名字,其实就是个陈旧粗鄙的小茶馆。想他以往出入的酒馆茶楼无一不清幽雅致,何曾屈尊至此?偏偏公子他愿跟着这丫头来,瞧着恬淡的神情竟无一丝勉强不适。  “公子可是嫌此地环境不够清雅?”一双灵动的双眸望着蓝衣公子,看他坐立不安的扭捏模样她就心情大好。  蓝衣公子看着自家公子此刻面无表情,刚才那抹淡如春风的浅笑已然消逝无踪。对莫浅浅的问话,他忽地有些局促,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也不待他回答,顾自从盘中夹起一个油汪汪、金黄酥脆的烧鹅腿,凝视着鹅腿,缓缓道:“那些门第显赫的官家贵人出入之地,膳食选材莫不是精中极品,以此做出的美味又有何稀奇。而在这样粗陋的小馆,能将最质朴简单的食材化腐朽为神奇,才是难得。”  “公子请看周围,在此用膳之人多是附近靠体力活为生的贫苦人家。在劳作一天饥肠辘辘之时,能坐下好好地享用一餐饱饭,最是幸福和纯粹。而这种踏实和满足的感受,却是一些人不曾体验过的。”  此时,蓝衣公子脸上有种恍然的神情,他拿起桌上的竹筷,夹了一筷酸脆小笋,放入口中,细细地嚼着。  回神看看顾二那个呆子,他眼眸闪着亮光,正灼灼地望着她。她狡黠一笑,晃了晃筷中夹着的那个烧鹅腿:“顾二公子,看你的眼神这么有诚意,要不莫某就将这个风姿绰约、美丽动人的腿让给你可好?”  “不、不用。”顾识航有些发窘的连连摆手。一旁的顾临舟也抑制不住地低声浅笑。  这时只听得一声怒叱:“刘石头你再敢跑,老娘就卸了你的腿。”莫浅浅好奇地伸直了脖子,只见一个腰间系着蓝布围裙的妇人,一手叉腰,一手拎着一个男人的耳朵,正破口大骂。这个妇人长的那叫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相较之下,身旁的那个男子瘦弱如柴,像个小鸡仔似的被人提溜着,足尖微点着地方,仿佛只要妇人轻轻在他手臂上一拽,他就能像个陀螺似的原地高速旋转起来。  茶楼里跑堂的小二一脸幸灾乐祸地倚靠在门边,眼中难掩兴奋的神采,嘴里啧啧啧个不停:“那个刘石头定是昨个儿又偷偷溜去倚春楼了,看他家婆娘怎个收拾他。”  那个粗壮派的妇人一手点着男人的鼻子,气愤地大骂:“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这样的男人,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茶馆众人听了差点没一口喷出嘴里的茶水。她嘴角轻微抽搐,这位大姐真是自信啊。  紧接着那个被揪得耳朵通红的男人居然回了一句:“你要算是鲜花,那牛都不敢拉粪了。”  茶馆里的人再也没能忍住,华丽丽地“噗”一声喷出大片水雾。  即便是顾临舟这般优雅矜持的男子都笑得身形微颤。她则是连连猛拍胸口,刚才一激动,笑得有些咳喘。缓过劲儿来后,她看着那对冤家愈行愈远的身影,笑道:“莫某也曾听得一个男子惧妻如斯的故事。说一个男子平日惧内,待他妻子死后,牌位置于灵柩前。这个人想起过去自己时常被他妻子欺负,很是气愤,就再他妻子的牌位前挥动拳头。这时一阵风过,牌位似是微微晃动了一下,这个男子吓了一跳,赶忙缩回了手,说‘我刚刚是在开玩笑’。”  果然,怕老婆的故事古今通用,绝对是活跃气氛的好段子。  蓝衣公子挑了挑眉,道:“娶得如此悍妇,真是家门不幸。”  “既为男子,出入风月场所又有何不可。大庭广众之下辱打夫君,这名女子实是不知妇德为何物。”顾识航蹙紧眉,摇了摇头。  “嗯,顾二公子说得在理,”她也觉得当众下自己老公的面子,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过,若是妻子于家中照顾父母,哺育幼子,对夫君嘘寒问暖,体贴入微,那么,这位夫君是否当敬她爱她,心中有她?”  “自是如此。”顾二认同地点头。  “倘若心中有妻,这位夫君是否更应在言行上洁身自好、忠于妻子,自觉规避风月之地?”  “呃······”顾识航先是一时语塞,随即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字字有力地说:“识航若有幸得妻如此,定当用心呵护。”  突然发现,这三位翩翩公子此时脸上的神情较之刚才都更为严肃认真,她想了想,决定将她那个时代被社会学家视为理想婚姻的典范——钱钟书对他妻子杨绛女士的一段评价——说与他们听。只见她朱唇轻启:“我的家乡有位大家名士,他谈及自己的妻子时,有如下一段话:  第一,在遇到她以前,我从未想过成亲(结婚)的事;  第二,和她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未后悔过娶她做妻子;  第三,也从未想过娶别的女子(女人)。”  顾临舟放在膝上的右手,微不可察地轻轻握了握拳。  
    “啊嘁”又是一个喷嚏,莫浅浅拿着手绢擤了擤鼻涕,这个纪清浅的身体有够弱不禁风的。  昨儿个夜里骤雨忽袭,凉丝丝的寒风跟长了眼睛似的一个劲儿地往她被窝里钻,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只是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并团紧了锦被。清晨,春香端着热水准备伺候她梳洗更衣时,见到的便是蜷成蚕茧状的锦被,她微微露着个脑袋,鼻子眼睛红通通的,可怜巴巴地望着她的小丫鬟。  “小姐,你怎么冻着了,夜里觉得凉时怎不唤春香一声。”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春香终于把“王妃”的称谓换成了“小姐”,“王妃”听起来就有些生分。  “好春香,你给我熬碗姜汤吧。对了,千万千万别找大夫,可记得了?”她带着浓浓的鼻音吩咐道,因为感冒的缘故,微红的眼睛还泛着点水光。  “春香这就去,小姐先好好歇着。”小丫头放下手中端着的热水,照顾她躺下,还不忘小心地掖紧了被角,随即转身退出屋子,慢慢地合上门。一会儿,柳意进来又添了一床薄薄的丝被,还塞给她一个鎏金手炉。她闭着眼睛,十分享受地窝在床上,怀中抱着手炉,暖烘烘的。虽说时下正值阳春三月,但她总觉得纪清浅的身体较之他人更加畏寒。  原定的探望顾临舟的计划也不得不因她的受寒而搁置。从这些天同顾临舟的相处中,她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察觉到一丝消沉和抑郁,相反,他的举止神态时常带有一种淡泊宁静、高远豁达。这样一位出尘谪仙般的男子,又为何要屡屡婉拒医治自己的双目呢?  她这边还努着嘴,蹙紧了新月般的秀眉,一脸呈思考状,那边春香已经递上了一碗姜汤,连着还有一小碗热气腾腾的乌黑色的药汤。  搞什么,不是交代了不要喝那种苦得要命的药了吗?  她“哗”地一掀锦被,赤足蹦下床,双手呈十字交叉状拦在胸前,一脸高度戒备地盯着春香。她决定了,春香要是敢把那苦死人的玩意儿端上来,她就当场来个华丽丽的旋风踢,连托盘带药碗地一并给它掀了。  “哎呀小姐,你怎么起了。”春香一脸担心地疾步向她走去,药碗中乌黑的汤汁随着她的步子左一晃右一荡的,看得她是心惊胆战。  “别动。”她也觉得脚底一阵寒凉滋滋往上蹿,忙后退一步跳上chuang,眼中没有一丝松懈,只见她单腿站立,另一条腿直直向前伸着,阻挡春香的靠近,“我的好香儿,你先把那碗药倒了。”  “不行,”春香撅着嘴,一脸坚持,“小姐你受了寒,光喝姜汤怎么行,姜汤只是暖身子的。”  “······还有,”小丫头灵动的双眸一转,笑嘻嘻地说,“这汤药一点都不苦的,小姐不信的话,那春香尝给小姐看看。”  说罢,春香捧起药碗,呼了呼,轻轻喝一口,干脆地咽下,脸上不见一丝勉强和不适。  “真的?”她将信将疑地收回了腿,盘坐在床沿,接过那碗墨汁似的汤药,嗅着有些淡淡的清苦的香味。算了,早死还早超生呢,她深吸一口气,仰头咕嘟咕嘟就饮尽了药汁。搁下碗,小脸扭曲成苦瓜状,嘶嘶地倒吸着冷气。春香忙递上一杯温水漱口,尔后在她的嘴里塞进了一颗蜜饯。  她鼓着嘴,含着蜜饯,绷紧的小脸这才微微缓和了些。反正也不能出门,索性就练练字好了,将来离开三王府,总有需要写几个字应急的时候。她先前就已小心谨慎地将纪清浅的卧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翻了个变,连床榻、枕套、花瓶、壁柜、墙缝等等这类经典的藏匿地点都再三地仔细检查。结果很令人欣慰,纪清浅果真是个与琴棋书画绝缘的“伪文盲”。  何以称之为“伪”?因为纪清浅房内既无丝竹也无棋牌,连文房四宝都不屑添置,更毋庸提及字画典籍,但事实上,纪清浅却是粗通文墨的。不过,这位纪大小姐有个奇怪的喜好——偶有练字,却习惯将其焚毁。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压根儿没人见过纪清浅的“墨宝”!对莫浅浅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喜讯,即便她的字难看得像狗爬着写的,也会被认定为是纪清浅的“真迹”。  字体已然不在考虑的范围内,问题的症结在于,她不会写繁体字呀。  莫浅浅一边临着春香从王府的书楼——书香小筑——里捎来的字帖,一边心里暗暗侥幸,还好这个架空的时代,在文字方面和她熟识的汉字没有什么太大的出入,否则,她可以让纪清浅这个“伪文盲”成功地退变为一个彻底的“纯文盲”。虽说是临帖,但写出来的字还不是自己的“莫”体?你看那充满知性和动感的扭曲的笔画,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够模仿的,简直是天然防伪加密。  想她读小学的时候,校长为积极响应教育部打出的全面实施素质教育的口号,不仅规定每周的周五开展兴趣小组活动,还强制安排了四节的书法课。可她练了柳体练颜体,练了颜体练魏碑,最后还是始终如一地坚持自我风格——不但横竖笔画绝对粗细不一,就连笔锋的颤抖,都抖得那么有个性、那么有节奏感。  练了一会儿字,觉得手脚有些发凉。“小香儿,帮我把这些收拾一下。”她一边搁笔,一边扭过头望着春香,满脸兴奋道:“还有,速速把本姑娘的练功服找出来。”  这套练功服,是她按照瑜珈服的款式在太极服的基础上略作修改而成。不似太极服那般宽松,也没有瑜珈服那么紧致,在不影响四肢舒展的前提下,又完美地展现了女性身姿的曼妙。  太极拳?她不会,单单秀个白鹤亮翅、野马分鬃还勉强凑合。反正为了强身健体,做套广播体操也是一样,殊途同归。  小厮们利索地将厅中的茶几椅凳移至一旁,使得中间腾出一大块空地。只见莫浅浅换上练功服,先是原地蹦挞两下热热身,扭扭腰,然后便开始吆喝鼓动清浅居的丫鬟小厮跟着她一起做。  “伸展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她边演示动作,嘴里边喊着节拍,“······四肢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她倒是做得一脸认真、浑身热气腾腾,旁边的丫鬟小厮却早已笑得前俯后仰或是抱做一团。看着她一会儿仰着头,向空中一上一下地挥拳;一会儿侧着身,忽左忽右地在胸前抡拳;再一会儿,又迈开双腿,伸直了双臂呈游水状在空中划动,嘴里还不停的喊着奇怪的数字,春香笑得眼泪都涌出来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捶着身旁同样快笑岔气的柳意。  莫浅浅边做动作边笑着嗔怒:“你们这群坏东西,连主子都敢取笑······”  “小姐,这、这个舞蹈好生奇怪,叫、叫什么名字呀?”春香笑得都有些微喘。  “这呀,呼”莫浅浅也是一脸阳光灿烂,“叫——时代在召唤······”  话音未落,身后忽传一声怒吼——“纪清浅,你在发什么疯?”  她一回头,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只见瞿书焕一脸阴沉地站在清浅居的院正中,眸中露出丝丝冷意。  ——————作者有话说——————  呃,这个时代在召唤······希望大家没有被雷到,倚风拜谢。  
    瞿书焕望着莫浅浅,她身着的白色练功服有些特别,别具一格的剪裁,将其身形衬托得柔媚而修长,泼墨般的及腰长发只是粗粗地从两边耳侧各挑起一缕绾成一个小髻,仅用一根式样简单的白玉簪固定,剩下的头发自由而随意地披散着,小脸微微泛着动人的潮红,额间还荡着几丝碎发,显得灵动可爱。似乎有一瞬,他有种被蛊惑的感觉。  不可能,他怎会觉得纪清浅也有动人娇俏的一面。他迅速回神,打消刚才那个荒诞可笑的想法。  刚踏进清浅居,远远便听到正厅里传来阵阵热闹的嬉笑声,待走近时,见到的便是纪清浅十指大张,迈开双腿,夸张地挥着双臂在屋内跳着奇怪的舞步,满院子的下人笑闹成一片,丝毫没有身为王妃应有的雍容和威仪,简直是个昏狂失性的疯妇。  屋里小厮丫鬟见到瞿书焕,扑通扑通纷纷跪下,个个将脑袋埋得低低的。她回身盯着他,不以为意地扬扬眉,这厮闲着没事怎么跑清浅居来了?心下虽是不爽,还是朝他福了福身子,浅笑道:“殿下要来,为何不差人先行到清浅居通报一声,也容清浅好生准备一番?”  他也不在意她眼中闪过的一丝厌恶,挥退屋内的丫鬟小厮后,淡淡道:“雪海今日想来看看你,本王便随她一道过来。”说罢,目光温柔似水地望着身旁安静地站着的女子。  莫浅浅顺着他的眼神,这才留意到刚才一直默然站在瞿书焕身侧微微靠后位置的女子,她身着鹅黄色的烟罗软纱散花裙,肤色晶莹似冰雪,一双美目顾盼间盈盈生辉,微施粉泽显得淡雅脱俗。她莲步轻移,走近莫浅浅,慢慢地曲膝做了一个万福,薄纱宽袖轻荡,更见柔美端庄。她朱唇轻启,柔声道:“雪海见过三王妃。”  哦,原来她就是传闻中纪清浅的情敌——向府千金,向雪海。莫浅浅嘴角噙着笑,用带着一丝兴味的目光细细地将其打量了一番,确是“回眸一笑,百媚丛生”。  不过,向雪海来见她做什么,据她所知,纪清浅跟向雪海似乎少有往来,她可不知道有什么旧情可叙的。  她淡淡一笑,伸手虚扶一把,说道:“雪海姐姐不必多礼。”纪清浅芳龄十七,而向雪海年逾十八却依然待字闺中,想来也是一心一意誓嫁瞿书焕,只等纪清浅“让贤”了,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决心做一名“大龄剩女”需要顶住何等压力,街头巷尾的碎念和议论就有够受的。  她口中的“姐姐”二字,让向雪海的嘴角微微有些发僵。  瞿书焕默不做声地看着二人,尔后轻柔地对向雪海说:“你且先在这里,我回踏莲居等你。”说罢,轻拾衣摆便要离开,却倏地驻足,回身盯着莫浅浅,一字一顿地说道:“不要呆得太久。”  她仰着脸对上他的视线,然后,缓缓地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最后一句话根本就是说给她听的,怎么,怕纪清浅因妒生恨,将自己不受宠爱的闺怨转嫁到他的心上人身上,进而做出什么疯狂的事?还有,什么叫“不要呆得太久”,探监哪?  瞿书焕走后,她回房褪下练功服,换上白色牡丹烟纱裙,绾起一个精巧发髻后回到厅中。就算不在意瞿书焕,她也不愿自己在向雪海面前显得太狼狈,女人的天性使得她就会这样不自觉地暗中较劲。  向雪海的举止神态每一处都精致得无可挑剔,她优雅地坐在红木椅上,纤细洁白如嫩藕的手指端着杯碟,一脸恬然地啜着茶,静默不言。  莫浅浅也不主动开口,而是把玩着杯盖,微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她就知道,能按兵不动静待一年的女人,又岂是好相与的主?面上的柔弱无害、善良可欺都不是做给她看的。  两人各自坐在厅中的两侧,气氛有丝诡异。  “清妹妹,”向雪海终于搁下手中的茶碟,悠悠说道,“清妹妹与焕哥哥这一年来相处可好?”  好么,“王妃”也不唤了,喊什么“清妹妹”,听起来像“亲妹妹”,谁跟她那么熟了。莫浅浅斜斜地倚靠在椅背上,慢慢睁开眼,望着向雪海,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好如何,不好又如何,雪海姐姐怎的关心起这些?”  向雪海也不理会她语气中的轻怠,继续说道:“雪海向来视清妹妹为嫡亲姊妹——”莫浅浅翻了个白眼,“何况,雪海自幼同焕哥哥一同长大,当是希望清妹妹能与焕哥哥比翼连枝、和如琴瑟。”莫浅浅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  她懒懒地坐直了身子,浅笑:“多谢雪海姐姐关怀,清浅和殿下自是夫唱妇随、举案齐眉。”  向雪海美目圆睁,贝齿轻咬下唇,焕哥哥厌恶纪清浅是京中街头巷尾人人尽知的事情,她先前的一问,本想借此挖苦她一番,谁料这个女人竟是这般恬不知耻,居然厚颜诓称自己同焕哥哥恩爱和睦。  她定了定神,做出一脸欣慰的模样,道:“如此便好。可是,为何这一年来,清妹妹却与焕哥哥分院而居?”疑虑的表情却下是一抹淡淡的讥讽。  莫浅浅心里冷笑,这个向雪海似乎打算穷追猛打,看她不吓死这个向家千金。想罢,她故作娇羞地低下头,绞着手中的娟帕,难为情地说:“羞死了人了,都是殿下啦,平日里对人家冷冰冰的,可是夜里来清浅居,还对人家······哎呀不说了啦······”最后的一句娇嗔,嗲得她自己都忍不住浑身一个冷颤。  果然,向雪海一张俏脸刷地惨白。  向雪海只觉自己仿若坠入千年寒潭,蚀骨的寒意让她双手控制不住地轻颤着,满脑一片空白。她死死地咬着自己的粉唇,直至唇上隐隐感觉有丝刺痛,嘴里尝到一抹腥甜时,她才微微恍过神来。不可能,这不可能,朝堂上下谁人不说焕哥哥与她情意笃深,何况焕哥哥素来对她呵护备至,即便在焕哥哥娶亲时,爹爹也让她安心、勿要多想。  对,这一定是纪清浅的奸计,为的是让自己误会焕哥哥,她从刚才起就满嘴胡言,自己切莫让她给骗了。向雪海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一丝颤抖,咬牙切齿地说:“清妹妹与焕哥哥鹣鲽情深,真是令旁人欣羡。”  “雪海姐姐又取笑人家了。”莫浅浅低头偷笑着,嘴里娇声嗔道。她还真是演得不亦乐乎了。  “那雪海先行去踏莲居见焕哥哥了,”向雪海目不转睛地盯着莫浅浅的脸,见其神色未变,又加上一句,“焕哥哥等雪海太久,怕是恼了。”怎料她依旧保持那副羞涩甜蜜的样子,向雪海顿觉怒火中烧,腾地起站起身,双手随意地交叠在右胯处,压了压,也不曲膝,冷冷甩下一句“雪海择日再前来拜访王妃”便匆匆离开。  咦,怎么又换回“王妃”,不喊“清妹妹”了?估计向家千金也觉得那个称呼太倒胃。莫浅浅歪着身子,一手撑着脸颊,望着向雪海恼羞成怒离去的身影笑得是眉眼弯弯,忽觉得有些饿了,便高声唤道:“小香儿,今晚加菜,清浅居人人有份!”  
    没想到,当莫浅浅拿起象牙箸,准备大块朵颐时,“麋鹿”出现了。  那个瞿书焕的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居然突发奇想要与她一同用膳?!这般反常的举动,一定有古怪。  ——————分割线——————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踏莲居。她一贯本着“珍爱生命,远离踏莲”的宗旨,平日安静地窝在府中一隅,行事出入也是相当低调,唯一的例外便是在濯清院教训荣嫂子,她谨慎至此都是希望瞿书焕能忽略纪清浅的存在,最好是彻底的无视。  莫浅浅站在踏莲居前,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心中暗暗鼓劲打气,里头最多有个貌合神离的夫君和一个急于上位的小三,外加三个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小妾而已,没什么可担心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谁怕谁,乌龟怕铁锤,蟑螂怕拖鞋。管他们玩什么花样,她莫浅浅逢山辟路、遇水架桥。  想罢,便大步向里走去。  她仍着那套未及换下的白色牡丹烟纱裙,逶迤及地的轻纱裙摆自然地铺展,显得明丽出尘。  待走进莲厅时,莫浅浅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她本以为这是个“家庭会餐”,将看到大小老婆“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和谐场面,没想只有瞿书焕和向雪海两人。瞿书焕不出所料地依旧是一见到她便露出那幅冷淡厌恶的死相,而向雪海此刻全然不似先前的震惊和恼怒,眉眼间尽是满满的得意。  看样子,瞿书焕似乎已经给这位向家千金喂了一粒定心丸了。她撇撇嘴,曲身行了一个见礼,也不待他开口,便径直走到桌旁,挑了个离瞿书焕最远的位置坐下。  向雪海端坐在瞿书焕的左侧,此刻俨然一幅女主人的架势,故作吃惊道:“王妃怎不坐在焕哥哥身旁?”随即撅着小嘴,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嗔怪:“焕哥哥,你怎能这般疏忽王妃呢?”嘴上不悦,眼中却隐隐露着兴奋的光芒。  他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莫浅浅,见她对雪海的话语一幅无所谓的模样,心中有些郁结,冷冷道:“不用管她。”向雪海一听,眼中的笑意更是无限放大。  莫浅浅轻笑着,拿起筷子伸手便要去夹她的最爱——蜜汁乳鸽,没等筷子落下,却见向雪海将盛乳鸽的白瓷碟轻轻朝瞿书焕的方向推了推,娇笑道:“焕哥哥,雪海记得这道菜是你最喜欢的。”说罢,还贴心地夹起一块放进他的碗里,一脸甜蜜地望着他,当然,不忘斜睨莫浅浅一眼。  莫浅浅缓缓缩回手,贝齿轻轻咬着筷子的一端,迷起眼睛望着那两人,然后,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她一见向雪海的表情就已猜到,不是瞿书焕脑子抽风,而是向雪海这个傻大姐一心要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她面前炫耀一番,故而将她从清浅居“请”至踏莲居。  权当看场免费的大戏好了,只可惜两位演员配合得不够默契,一位瞧着是兴致盎然,另一位却显得有些心猿意马。她一边满脸兴味地看,一边不住地品着佳肴美酒,虽然大戏不是很下饭,但也不倒胃。  这时,一位年约十三、四岁的俏丽丫鬟端着一盅热腾腾的药膳走了进来,浓浓的参香顿时溢满整个莲厅。莫浅浅随意地抬头瞟了一眼,没见过,估计是向府的丫头,她也不甚在意。  可是,当那个小丫鬟端着参汤经过莫浅浅身旁时,忽地惊呼一声,随即整盅滚烫的热汤泼洒出来。只见她瘫坐在地上,满手通红,不住地发出痛苦的呻吟,身旁是一地的碎瓷,而打翻的托盘则落在莫浅浅的脚下。  向雪海失声尖叫,疾步跑上前,小心地扶起这个被烫伤的小丫鬟,她一边掉泪,一边接过在莲厅里伺候的丫头采青递上来的一盆凉水,将那双烫红的小手浸入水中。瞿书焕则是高声唤“麋鹿”去请大夫。  由始至终,莫浅浅都是一脸冷然地望着这一切。当那个小丫鬟端着参汤刻意靠近她时,她就觉得有些怪异,汤汤水水之类最是餐桌上常见的阴谋小道具。待那个小丫鬟发出一声惊呼时,她便敏锐地迅速侧身避开,她本以为那盅热汤是要泼向她,没想到,小丫鬟却将其尽数泼到自己身上。  果然,大戏尚未落幕,花絮已然上演。受伤的小丫鬟在向雪海“关切”的询问中和瞿书焕刚正不阿的目光“力挺”下,眼中满是惶恐委屈却仍毅然决然地“指认”她——莫浅浅——这个罪魁祸首刚刚伸足绊了她。  向雪海立马双目饱含泪水,哀怨柔弱地望着她,颤抖着哽咽道:“王妃这是为何?小喜不过是个小丫鬟,王妃何以能下如此毒手,这热烫泼上身子,她怎能受得了?”随即,向雪海泣不成声。  “纪清浅,你怎是这样一个没有心肠的恶毒妖妇?”瞿书焕眉头蹙紧,眼中充斥着震怒,他没想到纪清浅竟是这样的女人,在濯清院的那一晚,他还曾经觉得纪清浅有些率性可爱。  “我没有,是她自己摔倒的。”莫浅浅仰头直视瞿书焕,一脸无辜和无奈。  “王妃这般颠倒是非,着实令人心寒。”向雪海眼睛微微红肿,抽泣着低低哭诉道,“小喜平素最是善良乖巧,今日不但初见王妃,与王妃更无宿怨,又怎会凭空伤害自己来诬陷王妃?若是王妃不喜雪海来见焕哥哥,大可直言,雪海日后自行回避便是,何苦如此呢?”  望着那抱头痛哭的主仆二人,莫浅浅心中一阵冷笑,这算什么,明骚易躲,暗贱难防?!向雪海,她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能这么心狠。若是刚才那出苦肉计由她亲自上阵,那她莫浅浅即便被陷害也会拍手叫一声好,可是,向雪海居然选择牺牲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贴身丫鬟,那个烫伤的创面不小,如若后期护理不当,定会留下难消的疤痕。而那个小喜丫头显然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在嫁祸她时是声泪俱下,演得相当卖力。  面对这两个古代版的戛纳影后,莫浅浅转身便想离开。  “纪清浅,”瞿书焕移身拦住她,厉声道:“便是到了这种地步,你都拒不承认?”  “不是我做的,我为什么要认?”她冷冷地回望着他。  “不思悔改,简直是无药可救。”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不是我。”她也有些气恼,却懒得再为自己争辩。她终于理解什么叫感情亲疏会影响判断。瞿书焕就是认定了向雪海是个善良似水的女子,而纪清浅向来诡诈,而刚才的一幕在小喜的哭诉下,更是笃定他的看法。其实只要他冷静些留意到托盘跌落的位置,就会发觉事有蹊跷。若是她伸腿绊倒小喜,那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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